坐落在燕京中央的巍峨宫殿,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如一尊趴卧的庞大巨兽,威严广袤、神圣庄严。

所有建筑、繁荣在它周围百丈处让路,形成闹市中心唯一安静的特殊地带。

大周皇城位于燕京中央,从它四面八方延伸的道路如一条条彩带形成密集繁荣的燕京盛都,都城,占地广博,街市林立,生活着千万人口,物种繁多,奇珍无数,民族融合,是大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繁荣昌盛!

马车经过一道道关口,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停在距离皇家学堂‘初慧殿’不远处。

章栖悦探出头,重新呼吸着权势中心的空气、感受着皇家的庄严威仪,心里蛰伏的*仿佛沸腾般迷恋这里,失去过才知道权势的重要,拥有过才不嫌弃这里的至酷。

没有什么比一呼百应、四海臣服令人心动的;没有什么比坐在大殿上,为自家儿女分忧解难更令人神往!

可…章栖悦压制住心里的魔障,平静的下车,她警告自己不能被冷宫折磨了二十年的魔怔影响,更不能带着怨恨与人相处。

沉稳,冷静,不可重蹈覆辙。

章栖悦仰首而笑。

阳光照耀在她吹弹可破的脸上美丽若画。

不远处。

男孩看着她微笑的一幕,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扫三个月来的阴霾,快速掀起金黄色的太子长袍,高兴地快步迎上:“悦儿,你来了!”

太子身边的庄公公见状,终于松口气:总算雨过天晴了。他这几天都不知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差。

章栖悦福身请安并不意外,俊美高贵的容颜在自己面前停下,贵气天成的身影带着皇家特有的潇洒,出生便被封为太子的他,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出的气息,引人不自觉的臣服。

与九炎落让人畏惧的皇权不同,他的皇权该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敬畏。

可惜。

章栖悦垂下头,又快速扬起:“太子殿下。”其实她对太子的印象早已薄淡,只记得被太子宠着,满足了她爱慕虚荣的小心思,其它的,早被自己狼心狗肺的忘记。

如今重新面对他,说不出该是什么滋味。

可怜?

不觉得,皇权争斗本就是血雨腥风,他的受伤是‘意外’还是‘人为’已经不重要,群臣只知道太子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已懒得在他身上下功夫;甚至皇上都不再关注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

章栖悦不禁想,像九炎端蜃这般的天之骄子,失去太子之位后,是不是如同被打入冷宫的自己。尝尽人间冷暖,生生被大周朝的气运折磨而死。

章栖悦升起同病相怜之感,不再觉得他过分热情对自己名声不好,恐怕他也没想到他会出意外:“太子哥哥,怎么在这里?”仰起头,天真无邪的笑本能出现。

冷华宫二十年,教给人的就是讨好、疯癫。

九炎端蜃见她笑,脸上更加高兴,兴奋地牵起悦儿的手,小脸微红,整个人腼腆贵气:“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十岁的他似乎觉的说得不妥,急忙正色,拿去当哥哥的尊严,道:“走,我带你去初慧殿。”

章栖典急忙抢过自己的妹妹,护犊般的道:“我带她去。”娘说了,太子十岁了,不可以再跟妹妹亲近。他得保护妹妹。

九炎端蜃含笑的看栖典一眼,没有反驳,示意:“一起走。”

章栖悦悄悄看太子一眼,隐约觉得,他应该是懂得,十岁,对皇子而言已经到了杀伐果断的年岁,那他还如此对自己?是喜欢,还是也看中了她背后的势力?

章栖悦苦笑,如果是后者,她劝九炎端蜃把九炎落杀了,然后去追纪氏的女儿,这样他或许能实现他的皇帝梦。

如果是前者?

不好意思,你喜欢的我,到你死也没帮你什么,反而给你催催命。

章栖悦猛然一惊,杀了九炎落?!

她顿时觉得面前敞开了一扇门,如果九炎落死了,因为他而鸡犬升天的一群人,再也无法憾动哥哥等人的权势,而嫁给九炎端蜃此等受过正统教育的皇者,总比嫁给九炎落要好?

但,九炎落可以杀吗?

初慧殿。

一群身份各异的孩子见栖悦进来,瞬间围了上去。姹紫嫣红的衣物,像一场贵族宴会,让人措手不及。

不等栖悦说什么,已开始嘘寒问暖、询问始末。关怀备至。小小年纪的孩子们,说起话来,已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同仇敌忾。

章栖悦站在大殿中,觉得当年只有她是傻子。

重活一世,她脱了稚气,站在人群中,微笑着聆听着他们的话语,偶然做出感激地回应,不管他们是真是假,她均悉数接下。

除了生活练就的虚伪,另一个原因,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热闹,不管热闹里的诚意,只是喜欢有人烟的感觉,哪怕一句言不由衷的问候,只要自己还有让对方问候的价值,她都不愿去纠察他们真心与否。

叽叽喳喳的‘关怀’很快结束,章栖悦暗恼自己曾经太凶,过早‘吓’退一群人。

九炎端蜃没走远,错愕的看着栖悦,她不是最讨厌趋炎附势的王孙子弟?这次怎么…看着她因为他们散去时的失望,九炎端蜃突然有种把他们聚起来一直安慰悦儿的冲动。

九炎端蜃从不掩饰他喜欢栖悦,这丫头他第一看到就喜欢,漂亮、高傲,像只长满刺的刺猬,带着骄纵的贵族的气息。

他以前觉得他是讨厌这类女孩子,就像他的表妹,他甚至不愿她进宫。

可是栖悦不同,就算知道她脾气不好,他一样喜欢,无论她圆鼓鼓的眼睛里是生气还是霸道,只要里面充满光彩他都喜欢。

005烦躁

“给太子问安,殿下千岁。”

陆续离开的人恭敬的经过太子身边,小小的身影如他们的父母般,礼仪周到。

章栖悦看着彻底明白,她就是白痴,不懂看人脸色就罢了,还未曾审时度势,在这些少年老成者的同龄人眼中,她就如跳梁小丑般闹腾,好笑的是还把头抬那么高,不是傻子是什么。

九炎端蜃见她心情低落,忍不住走过去。“悦儿。”

“恩?”

一只肥腻的手掌哥们义气的揽上章栖典的肩:“栖典,我带了只‘大将军’,过来,给你看看,绝对百战百胜,勇猛无比。”

“真的?”章栖典立即扔下栖悦,眼睛火热的跟过去。

章栖悦看着哥哥的身影,会心一笑,原来很多细节并不是巧合。

九炎端蜃牵起她的手,陪她一起向座位走去,眼里的关心不是作假,安抚道:“别担心,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皇上、皇后不会怪罪你,你要实在不喜欢,给自己换个伴读就好。”

皇家学堂的女学子,不能带侍女进宫,怕身份低下、言辞不当冲撞了众皇子,大多是从落魄的世家小姐中选一两位伴读,做侍女的角色。

即便是‘侍女’,自有想走大运给某位皇子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家把女儿送来。

男学子则是带得力的贴身小厮,希望在皇家旁听后,能增长他们的见识,将来能勘大用。

章栖典仰起头,璀璨的双眸笑盈盈得看着太子:“不用了,她没那么不好。”

没那么不好,就是还有不好之处?九炎端蜃无奈的揉揉她头发,柔软的发丝滑过掌心,痒痒的:“你呀。”

章栖悦只是觉得余韵在提醒她,只是言辞太过,难免想打。既然这次余韵觉得受委屈,那以摆正理由再打不迟,看她以后会不会觉得别人更‘善良’:“头发乱了。”

九炎端蜃见状又使劲揉了两下,小丫头嘟嘴的样子真可爱:“你决定,如果你觉得她好,我现在就派人带她过来。你都上课了,没道理她还在家里偷懒!”说着脸色一变,已派人去做。

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骚动,声音不大,却让章栖悦头皮发麻。

“十三,怎么又穿成太监样,太监的衣服很香还是太监是你娘。哈哈。”

“太监怎么能是他娘,是他爹才对。四哥,还别说他穿成这样真像太监,十三公公,过来给本殿下研墨!”紧接着不等对方反应,一脚踢过去:“跟你说话没听见吗!快点!你死人吗!”

“是,是。”瘦弱的小男孩跐溜爬起来,衣服不敢拍,赶紧去研墨。

“老六,何必动怒!他又不是太监,他娘是军妓,他是小军妓,怎么能是太监。”

紧跟着一抹讨好细嫩的声音响起:“殿下,您夸赞奴才了,奴才怎么能跟军妓相比,军妓有有的本事,奴才可没有。”

顿时,响起一片或矜持或爽朗的笑声,还有瘦小的男孩随着大家讨好的笑意。

章栖悦心乱如麻,眼里的怜悯稍纵即逝,变成无限恐惧,刚才信誓旦旦想杀他的想法,荡然无存,仿佛他的笑声交织成血网,追赶着吞噬她的灵魂。

她知道这是前生的记忆作祟,他给人的恐惧深入人心,她一定要镇定,九炎落现在不过是五岁的孩子,没有任何权势,他现在不是威胁!更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是!

章栖悦攥紧拳头,深呼吸几口气才平稳住心里的胆怯,她装作不在意的回头。

所见险些把她气死!

章栖典正与太子派人物拉扯九炎落身上的太监服。

九炎落陪着笑任人侮辱性的拉扯,既要护着衣服被人扒下,又要顾着手里的墨条把墨汁溅飞,左顾右盼的动作,像只滑稽的小丑,取悦了所有拿他寻开心的人。

章栖悦,火冒三丈!你不是去看蟋蟀了,怎么又在欺负九炎落的队伍里!嫌命长了吗!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子,皇上再不喜欢他、别人再作践他,也轮不到你一个臣子都不算的小子参与!

章栖悦气得近乎颤抖的喊道:“章栖典!”

全部人的目光瞬间凝结在她身上,包括那狼狈不已的身影,有探究、不解还有微不可查的畏惧。

章栖悦目光阴沉,浑身上下散发着迫人的贵气,手握后宫大权多年,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通身的气度就是她跌破无数跟头练就的:“哥哥,我头疼。”章栖悦还不至于白痴到说九炎落是下一任皇帝。

章栖典愣了一下,立即丢下九炎落,向妹妹跑去:“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

“快请太——”

章栖悦快一步道:“太子,臣女无恙,只是刚才有些头疼让大哥陪陪我就好。”说着紧紧地抓住赶来大哥的手,唯恐他跑了一样。

九炎端蜃眼泪布满心疼,听说相爷夫人罚她禁足三月,定是把她吓坏了,要不然刚才不会竖起浑身的刺那般恼怒的喊栖典,这栖典也是,明知道悦儿受了委屈,只顾着自己玩乐,十三有什么好逗弄的,天天整治他也不嫌腻。

章栖典感觉到太子的不悦和妹妹超乎寻常的依赖,完全不明所以,可妹妹需要他,他心里莫名的高兴,顶着一旁太子的威压,悄声问栖悦:“怎么了?”在家时还好好的?

“没事,想大哥坐我身边。”说着强硬的拉着栖典坐到她位置上,唯恐他又跑了!她才不管合不合规矩,总之她不能让大哥离开她视线再去招惹九炎落,只是不知从现在起哥哥若不招惹九炎落,九炎落能不能放过哥哥。

众人收回视线,并不意外章栖悦不合时宜的要求,只是觉得她休息了三个月脾气更坏,瞧刚才那样子,好像她真是太子妃、初慧殿是她家的了,跟她爹一样,平民出身、没有教养。

小插曲结束,先生还没来,殿内的一众人,或看书或研墨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后面的人继续戏弄他们的‘玩具’。

不高的笑声,总若有若无的传入章栖悦耳朵,让本做好思想准备的她,再次精神紧绷、烦躁异常!

这些人有完没完!如今趾高气扬,将来还不是跪在他脚下小心翼翼的讨生活!他们的所学、所长还不是为了讨好他,有什么可得意的!

还有九炎落!别人奚落不会反击吗!长大后的霸气是凭空得到的吗!说你母亲是军妓你就真当是妓女生的吗!说你是太监你还真学狗叫!逗弄人很有意思吗!

章栖悦猛然起身,愤怒的穿过一张张桌椅,走过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人,一把拽起跌落在地上的九炎落对他吼道:“你没衣服穿吗!穿个太监服让别人笑很有意思是不是!没衣服不会不来!”

006落言

“我…我想…听先生讲学…”一双眼睛愧疚的垂下,小手不停捻磨着破碎的衣角,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悲哀和不被理解的无可奈何,独独没有被侮辱的愤怒。

章栖悦整个人一呆,就这样?可看到他眼里的坚定,仿佛又见到一意孤行,我行我素的赢徳皇帝,就像现在他的眼睛一如往常的空寂,除了比成年后多了抹愧疚,其它如出一辙。

你永远无法理解他,而他总能轻易看透她们低劣的手段。

章栖悦想到过去,不悦的撇开头:“想听课呀…”声音还是不自觉放低,他的一举一动到底能牵扯她的情绪,尽管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成年的九炎落有种让人甘愿赴死的吸引力。

不要想了!恨不得搬起桌椅砸死他,看他将来敢不敢看不起她!看他如何影响她!

九炎落小心的抬起头,怯怯地望着她,他从未想过她会主动跟他说话,是不是又要挨打了?

上次他捡了她丢的丝帕,那是他经常偷偷看她得来的机会,本以为她会高兴地,可她却让人把帕子扔了,还说他脏手摸过的东西,她不要。

九炎落察觉到栖悦不高兴的情绪,更加胆怯,他…他是不是又表现不好惹她生气了:“姐姐…你别生气,如…如果你不高兴,我这就回去…”

说着眼里布满不舍,仿佛离开这里让他痛不欲生:“我走了…你别生气了。”

章栖悦几乎想哭,九炎落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对她说过话。

鬼使神差般,章栖悦猛然伸出手拽住他胳膊,

看着他瘦小的身体毫无防备的向自己跌来,却在快触碰到自己时诡异的停住,眼中布满惶恐,诧异得望着自己。

顿时,她觉得有三道目光洞穿自己,一道是太子,她熟悉,另两道…?

章栖悦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她表情瞬间凝重,立即沉下心,此刻的九炎落是有人支持还是没有?可谁会支持一位被皇上嫌弃甚至不承认是他儿子的皇子?

突然间,她觉得她又像前生一样办了件蠢事,可她又不得不继续蠢下去,她和大哥都得罪过九炎落,不弥补回来,她们必死无疑。就算弥补回来,这份恩情也要大于庶女对九炎落的影响,否则她母亲一样要让出主母之位!

章栖悦咬咬牙,拼了!

她在后宫的路上早已没有回头路,太子若不出意外,太子妃的标签她背定了;太子如果出了意外,得罪过九炎落的大哥和自己死定了;即便她成婚时能逃脱和皇家的牵扯,事后九炎落也不会放过这里所有人。

她先安抚了九炎落再说吧!

章栖悦霸道地拉着他往前走:“我正缺陪读,你过来服侍我,你这身衣服刚好不用换,对了!”栖悦突然停住看向后座的皇子们:“你们没有意见吧!”章栖悦目光严厉的扫向一众皇子。

取乐的几位皇子中,有的人立即不高兴,一个个都是天子娇子,没道理怕相爷的女儿。

其中最受皇上宠爱的四皇子嘲笑道:“皇嫂发话,皇弟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不等章栖悦反击。

九炎端蜃猛地一拍书案:“放肆!老四,你的礼义廉耻都忘奶娘身上了!”说完,严厉的盯着四皇子,丝毫不惧四皇子母妃如今得宠的程度,威严天成的气度,让所有人不敢多言。

章栖悦看着端蜃,突然对端蜃笑了,你若为皇,前生我是不是会轻松些,可真看遍了女色的你又能包容我的任性到几时。

章栖悦收敛心神,至少此刻端蜃真心把她放在心上,她又有什么可惧的。

九炎端蜃被她笑的面色潮红,威严没维持几息,急忙垂下头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不再看她。

九炎落心中充满愧疚,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时,闪过艳羡,但又快速收敛,紧紧跟在栖悦身后。

章栖典见妹妹真把瘟神弄来,立即不干了:“悦儿你——”

栖悦不等他说出难听的话,瞬间看向大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柔声道:“哥,回座位去吧,夫子快来了。”

——夫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瞬间满堂寂静,喧闹平息。

章栖悦摊开《幼学》,手里握着毛笔,身体规矩的坐在座位上写字,不同于抄佛经时的谨慎,此刻的字筋骨柔韧、字体刚毅,带着几分肆意的潇洒,浑然天成、笔锋锐利。

不像女孩子的手笔。台前,朱大学士正谈论着《治下》,捏着黑白参杂的胡须,对所有发言的人微微颔首。

九炎落认真的聆听,听到不解处甚至忘了给章栖悦研墨。

章栖悦不说话,只是回身把背后桌上研好的墨拿过来继续写。

后宫无聊的日子里她喜欢写字打发时间,从起初扭曲般爬虫的字体,写到与九炎落酷似的笔触,她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写,怕滔天的思念、更怕有人参她居心叵测。

现在,九炎落还不会捉笔,她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把埋藏在心里的压抑,笔触不得肆意的苦闷,尽情宣泄,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怎么作践这种字体就怎么作践,她的!与给她磨墨的九炎落无关。

带着几分娇嗔的愤怒,她写完字后还往上涂黑墨,画的乱七八糟!还不解气,再戳两个洞,看谁敢管她!尊贵?哼!

九炎落手里的墨条一松,他猛然惊醒,瞬间忐忑地看向身边的女孩,人已吓的浑身发抖,糟了,他竟然走神了,他…

他不经意间看向栖悦写的字,整个人顿时被吸引,仿佛字体有某种魔力,引得他移不开目光。

肆意、张扬、压抑、混合着奔放的生命力,筋骨天成的一笔一划,让他呆滞,莫名的情绪涌来,他竟然想哭。

他想哭?笑话,他早忘了眼泪是什么!只有自己只有活着才是他该想的,当他中毒要死,当躲在深井旁祈祷有死人可吃时,当看着第一个对他好的公公被乱箭射死,他就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眼泪,只会让欺负他的人如见血的苍蝇,前赴后继。

007赠送

就算明白,看着章栖悦笔下一个个鲜活的字迹成形,还是给他很大的冲击,牵动着血液里沉寂的隐忍,肆意翻滚,要冲破两年来的平静,重见血腥和荒蛮!

九炎落首次在他渴求的知识面前走神,目光近乎呆滞的看着女孩行云流水的手腕,钦佩、仰慕。

章栖悦一直写着,笔触飞快、毫无章法,写一个涂抹一个,不往死里作践这些字不痛快!

朱太傅不会注意小角落,同在学堂,他主要任务是教导太子,指导与太子年岁相当的皇子、少爷,主要任务完成后,才会看那些小一些的孩子和女学子,指导她们的字体和《幼学》。

陪读就是陪读,哪有给他们分班而授课的道理,若是那样,怎么是陪读。

章栖悦写了什么朱太傅不知,他欣慰的听着太子解释治下中的名句,神情越来越满意,老脸越来越光彩。

九炎落看着栖悦涂抹的举动着急可惜,鬼使神差般他突然按住栖悦又想把字迹涂黑的举动,刚想说话,猛然对上栖悦突然看过来阴狠,但瞬间又消散的目光,整个人呆滞,忘了该说什么。

“拿开!”栖悦的声音不大,冷酷傲慢。

九炎落一咬牙,轻声哄到:“别图了,怪可惜的,你不要给我行吗?”

他声音不大,栖悦坐着与他站着正好一个高度,声音、呼吸,微不可查的落在栖悦耳边,降低了音量却能让她听清,真诚的望着栖悦。

章栖悦打个激灵,耳旁的气息仿佛毒蛇猛兽,身体更是如成熟女子般轻颤,这感觉羞愤的想杀人!简直!简直——

章栖悦气的推开他的手,——撕拉撕拉——把纸搅得粉碎!让你看!让你戏耍我!撕了也不留!

很多人的目光悄悄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