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堪堪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重阳节到了,定国公夫人元氏又递牌子候见。

董嬷嬷向徐皇后禀报的时候,清平帝傅予琛正在卧室里换衣服,当即走了出来,看着徐灿灿道:“明日再见。”

徐灿灿也不想今日见元氏,便给董嬷嬷使了个眼色,董嬷嬷忙退了下去。

提到元氏,傅予琛有些心烦,便叫了徐灿灿一起去坤宁宫散步。

徐灿灿见他有心事,便不多话,静静陪着傅予琛去了。

夫妻俩在湖边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徐灿灿屏退跟的人,双臂环抱住傅予琛的细腰,把脸贴在傅予琛胸前,无言地安慰他。

微寒秋风从湖面上吹来,吹得他们身后的竹叶飒飒作响。

良久之后,傅予琛才缓缓道:“元氏怕是快要去了。”辽国使团与大梁针对辽州边境的谈判快要结束,而辽国没有占到便宜,元氏早晚会行动,而他已经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徐灿灿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傅予琛所说的“快要去了”,就是“快要死了”。

想起那个笑得温婉却自信的女人,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很复杂。

第257章

汴京本就是菊城,重阳节的汴京城,更是成了菊花的海洋,此时就连宫城城门外的广场上,也摆放着无数名品菊花,开的艳丽多姿随风摇曳,只不过除了宫城城门前雁翅排开的交戟禁军,并没有闲人敢来欣赏。

定国公夫人元氏坐的马车停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角落里,这是贵妇候见时马车常停的角落。

元氏原本以为自己递了牌子进去,徐皇后是一定能会接见的,谁知道她坐在马车里等了半日,负责传话的董嬷嬷却说徐皇后让她明日再来。

坐在马车里,元氏掀开车帘看着宫城城门外广场上摆着各色异种菊花,难得地陷入了沉思。

见她沉默,陪着她坐在车里的胡眉娘也不敢说话,就掀开自己那边的帘子去看广场上来来往往的马车——此时能够进宫的马车,主人怕是与清平帝或者徐皇后关系极为密切,否则谁能在重阳节进宫参加宴会?

这时候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八抬的宝蓝大轿从南边大道进入广场,向宫城城门方向行了过来。

胡眉娘看到了跟轿的傅大梁,猜到了是定国公傅云章的轿子,忙放下轿帘禀报元氏:“夫人,是国公爷的轿子!”

元氏闻言收回了神思,看着傅云章的轿子走近宫城城门。傅大梁不过是和守门的禁军统领说了几句,禁军统领便挥手令持戟禁军扬起了长戟,放傅云章的大轿进了宫城城门——根本用不着通报!

看到斯情斯景,元氏一阵胸闷,她放下了车帘,低声道:“吩咐车夫去教坊司。”自从察觉马道街的爱巢被人发现后,元氏已经很久没有和那人约会了,早就思念得紧。那人常去教坊司,先去教坊司看看再说吧!

胡眉娘答了声“是”,偷偷抬头看了元氏一眼,道:“夫人,要不要回去补妆换衣?”出来不过两个时辰,夫人的妆容已经有些融了,看来再美的人,不服老还是不行了。

元氏想都不想,道:“去教坊司补吧!”教坊司是汴京最豪华最方便的玩乐场所,管事年大娘是她当年的姐妹,如今倒是可以在那里泡个澡补补妆。

胡眉娘答了声“是”,敲响马车前面的隔板,交代车夫:“去教坊司!”国公府的车夫夫人都不敢用,这个车夫是她出了国公府一直走到马道街才雇的,应该不会出问题。

车夫穿着黑色短衣,看着宽肩细腰长腿的倒有一把子好身材,只是脸生得太普通了,对不起这好身材。

车夫答了声“得令”,驱动马车朝往大道方向而去。

因徐灿灿的懿旨,如今里只有傅予琛与徐灿灿两个人。

傅予琛与徐灿灿散了会儿步,说了些心事,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凤眼看向徐灿灿时,已经带上了一丝温柔之色,静静地凝视着徐灿灿,眼睛似会说话。

徐灿灿被他这样一看,脸火辣辣的,悄悄低下了头。

傅予琛见她白嫩晶莹的脸上泛着蔷薇色的红晕,心里不由一动,便伸手抬起徐灿灿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一触到徐灿灿柔软娇嫩的花瓣一样的唇,便觉得浑身麻酥酥的,当下便含住了徐灿灿的唇用力吮吸起来。

在傅予琛的深吻下,徐灿灿只觉得触电一般的快0感从脊椎升起飘到了后脑勺,

傅予琛有力的手臂勒在她腰肢上,紧箍着她,令她紧紧贴在自己劲瘦的身上。傅予琛的心跳似乎感染了她,令徐灿灿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良久之后,傅予琛终于放开了徐灿灿。

秋日金色的阳光斜照了过来,照在傅予琛俊俏的脸上,徐灿灿仰首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傅予琛精致的凤眼黑且润,好像蒙上了一层黑宝石般的光,却又湿漉漉的,挺秀的鼻梁下,他的唇嫣红湿润,是她刚啃咬过的…

傅予琛抱起徐灿灿调整了一下,让她变成跨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同时向上顶了一下。

徐灿灿低头看着傅予琛,碧清的一双妙目也变得湿漉漉的,嘴唇微肿…

良久之后,傅予琛帮徐灿灿整理好凌乱的衣裙,把她抱在怀里微微喘息着。

他如今总算发现了,与徐灿灿的闺房之事确实能够缓解压力。

又过了一会儿,徐灿灿懊恼的声音传来:“阿琛,这次要是怀孕了怎么办啊!”傅予琛全弄进去了,她方才计算了一下日期,今日正是危险期。

傅予琛清朗的声音带了一丝促狭:“生下来呗!”儿子有两个了,女儿却只有一个,再生一个女儿好像也不错!

徐灿灿感受到了傅予琛语气中的轻松和愉快,心里一块大石头也放了下来,便凑到傅予琛耳边低声道:“阿琛,你忘了一件事!”

傅予琛懒洋洋道:“什么事?”

徐灿灿低笑:“太上皇和定国公怕正在德昌宫等着你参加重阳节家宴呢!”

傅予琛伸手把她抱紧:“我已经提前让二十一姐姐带着傅瑞、傅熙和傅荃去了。”有了这三个孩子,太上皇和定国公才不在乎他去的早还是晚呢!

二十一姐姐就是玉茗长公主,她做事一向靠谱,徐灿灿闻言也放松了下来,继续同傅予琛腻歪着说些傻乎乎的话。

傅予琛则是难得浮生半日闲,抱着徐灿灿吃豆腐兼逗着徐灿灿玩。

玉茗长公主率领朱颜、红拂和灰慧带着皇太子、二皇子、三公主和蓝樱儿去德昌宫了,清平帝和徐皇后去了散步还没有回来,嬷嬷们也都不在,福云殿里只留下了朱雀、红蕖以及几个小宫女。

朱雀原本是有其它事情要做的,只是徐皇后交代她和小铃小铛一起注意红蕖的行踪,可小铃小铛又跟着玉茗长公主去德昌宫了,因此她故意留在正殿里。

见红蕖又在出神,朱雀就心生一计,寻了个借口道:“红蕖你先守着,我去看看针线上为咱们做的过节裙子做好没有!”

红蕖强笑道:“去吧去吧!这里有我!”

朱雀又道了声谢,这才离去了。

她一出殿门,便猫着腰沿着朱墙往东走,一直走到了陛下与皇后寝殿的窗下,这才蹲了下来。

被红蕖打发出来的小宫女和原先侍立在廊下的小宫女看她如此奇怪,刚要出声,朱雀便用手指遮住嘴,示意她们不要说说。

对于地位远高于她们的四品女官,小宫女们虽不敢出声,可是眼睛却往这边瞟啊瞟,瞧着她做什么,若有不妥自去找嬷嬷告状。

朱雀拔下簪子,悄悄捅破了雕窗上糊的浅紫色蝉翼纱,眼睛凑过去偷看。

红蕖悄悄进了卧室,直奔窗前的书案,低头在书案上翻找起来。

朱雀屏住呼吸盯着她,看她的行为。

因陛下早上在书案上写了一封信,徐皇后便亲自把书案整理了一遍,因此整整齐齐的,没什么字纸之类的物件。

当红蕖拿起一本书开始翻看的时候,朱雀便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到殿门口,低声吩咐几位小宫女:“悄悄跟着我,谁敢出声我掐死谁!”

小宫女们虽然害怕,可是能到徐皇后宫里来侍候,却也都是自京城别庄或者洛阳别庄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因此都大致明白朱雀姑姑怕是要抓奸细了,便都点了点头,无声道:“我们晓得。”

朱雀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红蕖正抽出一封信在迅速查看,见到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她高度紧张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顿时瘫倒在地上。

徐灿灿与傅予琛腻歪够了,俩人便穿过竹林进了枫林,手拉手在枫林间的小路上散步。

当朱雀的声音隐隐传过来的时候,傅予琛和徐灿灿都有些吃惊,因为傅予琛特别交代过,不让人进。

徐灿灿见傅予琛眼神变冷,忙道:“我交代朱雀看守福云殿的,她如今一定是有急事!”

朱雀怕耽误了大事,便与跟陛下的苏延、跟徐皇后的碧云一起立在门外的亭子里,焦急地等待着。

当清平帝与徐皇后出现的时候,她忙迎上去行礼。

听完朱雀的叙述,徐灿灿便看向傅予琛。

傅予琛看着她点了点头,道:“交给傅桂审理吧!”傅予琛实在不喜欢太监,再加上后宫也不过徐灿灿一个人,也用不了太多太监,所以自从他登基宫里就不再增加太监了。傅桂虽未净身,如今却负责着内宫的防务。

徐灿灿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傅予琛与徐灿灿重新回去洗了澡,在朱雀褐衣等人的侍候下换了礼服,这才坐了辇驾往德昌宫而去。

马车在教坊司停了下来,胡眉娘服侍着元氏带上了黑纱帏帽,这才自己先下了车和车夫结了账。

车夫笑嘻嘻道:“这位大姐,小人等你们出来,还做你们生意呗!”

胡眉娘娇笑一声,道:“用不着了,下次吧!”这小伙子要是再好看一点儿,那就长期包了他的车,可惜他不够俊。

胡眉娘搀扶着带着帏帽的元氏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进了教坊司。

黑衣车夫似乎也不急着离开,把马车停在教坊司楼下的一侧,和其它等人的马车呆在一处,做出等生意的样子来。

有那话多的车夫便嚷嚷道:“兄弟,哥哥我劝你不必在这里等候,凡是能来教坊司的人,哪里用得着雇马车?我们都是在这里等自家老爷出来的!”

黑衣车夫闻言眯着眼睛笑了,平凡的脸上居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当下说话的车夫便哑了一般呆呆地看着。

天渐渐黑了,教坊司却灯火辉煌,愈发热闹起来。

水寒一直在外面等着,后门那边也有他的暗卫候着,水寒不相信元氏能长了翅膀飞了。

夜愈发深了,丝竹声,调笑声,欢歌笑语声,令教坊司进入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光。

坐在车篷前的水寒突然眯起了猫眼——一个熟悉的人进入了他的视野。

第258章

说是熟悉,可也十年没见了,水寒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只因他同当年的爹爹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人先是他的庶兄,后来,却成了他的嫡兄,再后来,他就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国家,彼此之间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看着那人在从人的簇拥下高大的背影愈走愈远,逐渐隐入灯火辉煌的教坊司大门,水寒闭上了双眼,手中马鞭的刀柄不知何时已经碎成一段段,落在了地上。

他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因为自有人会跟进去。

不知何时,水寒的马车驶走了,一个身形与他相似的青衣车夫赶着一辆蓝幄绿绸车占据了他先前的位置。

德昌宫的宴会结束之后,徐皇后带着皇太子、二皇子和三公主回去了,傅予琛陪着定国公走在德昌宫宫墙外的林荫道上,跟他们的人前后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朱色宫墙上挂着一列列宫灯,远远望去,如同一串暗夜珍珠一般,昏黄的灯光透过白杨树稀疏的枝叶,在金砖铺就的小道上印下斑驳的暗影。

傅予琛背着手缓缓走着,俊俏的脸在这阴影中似乎变得阴森森的。

傅云章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她已经去过两趟教坊司了,我的老脸已经丢——”

“她打着国公夫人的旗号了?”傅予琛打断了傅云章的抱怨。

傅云章:“…”

傅予琛不再说话。

有这样的生母,最丢人的是他才对,他都不说什么,爹爹也只能忍住。

把傅云章送到御书房的客院歇下之后,傅予琛又回了御书房。

傅桂正在书房廊下候着,见听雨等人簇拥着清平帝过来了,忙拱手行礼。

傅予琛经过他时,淡淡道:“进来吧!”

御书房宽阔、空旷,一边是批改奏折之所,一边是见人之所,却并不曾隔开。

傅桂进了书房后便静立一侧。

傅予琛进了书房,在听雨观雪的服侍下净了手,这才在紫檀描金嵌螺钿书案后坐下,接过苏延奉上的清茶喝了一口,放下碧瓷茶盏,这才看向傅桂:“说吧!”

傅桂无声地又行了个礼,禀报道:“红蕖已经交代了,说定国公夫人给了她一个镶宝石手镯,许诺将来当了太后就让陛下纳她为妃,却只让红蕖帮着找一张地图,说那图标示之处是国公夫人娘家父亲的坟墓。红蕖说她想着陛下您常在福云殿寝殿看书写字,便觉得这件事挺简单,而得到的回报却是丰厚的,就同意了。”

傅予琛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样蠢的人,而这样蠢的人居然能够通过好几重考验进入福云殿侍候。

他看着傅桂,沉声道:“不要放出一点风声,继续审问红蕖。”

傅桂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寂,一旁的西洋金自鸣钟“咔咔咔咔”走动着,声音格外的清晰。

傅予琛端起茶盏,慢慢地把茶盏里的清茶喝完了,这才开口问道:“内阁值夜的人是谁?”

侍立在侧的听雨忙禀报道:“禀陛下,今日内阁轮到工部尚书陈瑾值夜。”

傅予琛凤眼看向一旁的金自鸣钟,片刻后道:“去内阁看看吧!”京西杏花营原是他的别庄,因今年以开封府乡试为试点增添了奇技一刻,所以杏花营别庄如今聚集了不少来参加开封府乡试奇技科的高明工匠。昨日傅松来报,言说有工匠制出了自鸣钟,有工匠制出了能有压出地下水的压井,还有工匠制出了能在战场上使用的火油弹…

既然主管奇技考试的考官工部尚书陈瑾在内阁,那他正好过去与陈瑾谈一谈乡试奇技一科考试的具体实施办法。

换了青衣装束再次易过容的水寒眼睛盯着教坊司大门。

见换了紫纱帏帽灰紫色袍子的元氏在胡眉娘的搀扶下出了教坊司大门,水寒的马车立即自马车堆里驶出,横在了元氏与胡眉娘身前,水寒扮成的清秀车夫朗声道:“娘子,坐小人的车吧,很便宜的!”

胡眉娘见夫人没有反对,便拉开车门,搀扶着夫人上了车。

到了车上,她才敲了敲车厢,低声道:“去犀浦街。”定国公府后门便在犀浦街上。

马车辘辘而行,缓缓地驶到了青石街道上。

胡眉娘凑近夫人,压低声音道:“夫人,上次在马道街跟踪咱们的人会是谁呢?”

元氏冷冷道:“还不是傅云章那色胚派来的!”

胡眉娘有些想不通:“…那他为何不阻止…”

元氏精致的妆容上漾出一丝冷笑:“大概是顾忌我是陛下的亲娘吧!”如果她做的那些事情被人知道,最丢人的怕就是清平帝了,傅云章一向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宝贵,一定会竭力掩盖不让人发现的。

想到这里,元氏开始思索如何与儿子联络感情。

令她觉得无从下手的是,这个儿子的性子居然和傅云文傅云章这对堂兄弟毫无相似之处,太冷太难接近…

胡眉娘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凑近元氏,声如蚊蚋问了一句话:“夫人,陛下…陛下到底是谁的儿子?”她跟了夫人二十多年了,从教坊司时期就跟着了,却也没弄明白夫人唯一的骨肉到底是谁的种子。

元氏悠悠道:“只要能肯定我儿子一定姓傅,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她就是不想说,即使是最亲近的眉娘。

坐在前面赶着马车的水寒两鬓已经被汗打湿了。

他控制马缰的左手抖了一下之后便恢复了正常,决定把听到的话全部都怄烂在肚子里,此生此世永不提起。

与此同时,水寒下了一个决定:车厢里的这两个女人的命不能留了,即使陛下没有下令,他也会自己下手。

重阳节的夜晚注定是一个紧张的夜晚,可是坤宁宫福云殿里则温馨而平静。

坤宁宫占地宽广的庭院里挂着无数气死风灯,令右边的白杨树林,左边的竹林,以及福云殿殿前的甬道、栀子花丛和月季花花圃都笼罩在气死风灯白晃晃的光里。

福云殿正殿中央的地平上放着数个锦凳,上面坐着两排宫廷乐师,正在用笙、箫、七弦琴、瑟、笛、胡琴、箫和鼓等乐器演奏着大梁《塞外秋声》

乐师面前是一个大大的四季山水刺绣屏风,屏风后徐灿灿懒洋洋地靠着靠枕歪在锦榻上,倾听着这据说是大梁最高水准的音乐演奏会。

傅熙和傅荃已经睡着了,此时只有傅瑞陪着徐灿灿。

傅瑞柔软的身体趴在母亲胸前,安静地听着。

徐灿灿虽做出专注倾听的样子,其实她是听不懂的,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了。

她一边在心里计划着明日见元氏之事,一边用手抚摸着傅瑞,摸着摸着却觉得有些不对。

徐灿灿抬起手指一看,发现指尖湿漉漉的。她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尝出味道是咸的。

这下徐灿灿确定是傅瑞在哭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趴在自己身上听音乐的傅瑞,发现傅瑞是真的在默默流泪。

徐灿灿忙抱傅瑞抱了起来,拿了一方丝帕来揩拭傅瑞的眼泪,低声问了一句:“阿瑞,你哭什么呀?”

傅瑞小小的凤眼被泪水浸润得黑泠泠的,看起来特别的可怜可爱,他抽噎着低声道:“想哭…轴式(就是)想哭…”他听了这音乐,只觉得满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父皇母后弟弟妹妹也不在身边,太上皇定国公也不在身边,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只想哭只想流眼泪。

徐灿灿没想到傅予琛一心培养的未来的一代雄主居然是个很有音乐领悟力的人,不由想到了历史上的唐明皇,顿时心里忧虑极了:万一傅瑞将来成了唐明皇李后主宋徽宗似的艺术家皇帝…

她不敢想象下去了,觉得若是那样的话,大梁一定会亡国的。

徐灿灿如今想不到的是,三十年后,她和傅予琛隐居空明岛,而大梁在监国的皇太子傅瑞的带领下,彻底统一了东方大陆,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而在她心目中善良的、温柔的、多愁善感的儿子傅瑞,正是大梁历史上武力值最高、最心狠手辣也最不要脸的一代雄主燕宁帝。

第259章

此时的徐灿灿还不知道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胖子未来会那样酷帅狂霸拽,她颇为忧虑地抚摸着肥瑞的胖屁股胖大腿,想到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将来却要担负起一个国家的重担,不由心疼极了,紧紧抱着傅瑞柔声安抚:“阿瑞,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傅瑞被母亲一阵揉搓,顾不得听音乐了,竭力抬起脑袋看着徐灿灿,小凤眼眨啊眨,天真地很:“一直陪着?”

徐灿灿此时母爱泛滥,便连用力点头:“一直陪着!”

傅瑞黑泠泠的小凤眼眯成了一条线,把胖脸贴在徐灿灿胸前,声音稚嫩:“妈妈好!”他有好多的话要和母后说,可是嘴太笨了,经历多次失败之后,只能下意识只说最简单的话了。

徐灿灿抱着儿子,想到崔氏膝下千伶百俐说话清楚的徐大姐儿,再看看自己怀里笨嘴拙舌的笨傅瑞,心里颇为酸楚,觉得儿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演奏结束之后,徐灿灿打算赏赐这些乐师。见碧云预备的赏赐都是些云锦绸缎之类的,徐灿灿想了想,道:“每人二百两银子吧!”

她觉得对这些艺术家来说,再珍贵的云锦怕也没有银子重要,还不如赏赐银子实在有用。

碧云虽然觉得直接赐银子有些俗,可看徐皇后已经做了决定,便不说什么了。

果真那些乐师们看到徐皇后的赏赐,都悄悄地吁了一口气,感谢徐皇后体恤人情,不像太上皇赏赐的都是云锦或者乐器——这些银子可以让家里花用几年了!

傅瑞今晚记住了母亲所说的“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便迈着小短腿紧紧跟着徐灿灿,生怕有一丝的放松母后就被父皇抢走了。

徐灿灿要去洗澡了,就把跟屁虫傅瑞交给了玉茗长公主,自己去浴室泡澡。

她正泡在玫瑰花香汤里闭目养神,便听到了朱雀的惊呼声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傅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