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陈安凉见轻漾失神,关切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玩笑地说道:“我还以为有狗仔队来抓拍陈大少爷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轻漾第二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到公司,她就发现众人看她的表情不同以往。如今被降了一级的旧老板从她身边走过,竟然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小苏,早啊。”

她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老板早。”

那老板献媚似的笑了笑,看了两眼周围,凑近一些小声说道:“苏小姐,许老板那里,以后还请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轻漾被他笑的都快吐出来了。昨天光就来得及震撼了,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怕她昨天那声“哥”已经在公司里掀起了万丈波澜。

果然,老板刚走,小英就蹭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轻漾…昨天那个许老板真的是你哥啊?”小英的表情满满的是难以置信。

怎么回答呢?名分上,她的确还是许家的女儿,可是在许家,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最好没有的存在。

轻轻地“恩”了一声,轻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小英听到肯定的答案,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轻漾:“天啊,轻漾,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那么好的家世,居然肯隐姓埋名来到小公司从头做起!”

她哪里有隐姓埋名了?小英同志自己刚刚不是才叫了她的名字?她不禁摇头感叹,小英大概是偶像剧看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说着说着,小英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哦,对了,差点给忘了!”急忙按开电脑,小英给她在浏览器上输入了新浪的网址,点了娱乐,然后就看见页面上大标语写着:“陈氏少总深夜燃放烟花,热心网友附图”。

点开,一张由上而下俯视的照片展现在她们的眼前。点完了的礼花盒旁,隐隐可见两个背影,轻漾一看,不是昨晚的自己和陈安凉是谁?

这叫做什么?惊悚!轻漾想起自己昨天还和陈安凉开玩笑说被狗仔队抓拍,今天就上了网络头条,不由得哭笑不得。

底下的报道交代了烟花燃放的时间和地点,并对照片上的女人进行了猜测,最终却没有一个结论。小英嘿嘿地笑着,试探地问道:“轻漾,这照片上的女人不会是你吧?你不是就住在那个小区吗,看照片上的背影也挺像的!”

轻漾的笑容有点不太自然,但还是勉力遮掩道:“你觉得我像是能和陈氏少总搭上边的人吗?”

本来是个反问句,谁知道小英拼命点头,“我以前也觉得你不是,可是自从昨天见到许大BOSS亲自替你捡手机以后,哇,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我真是没有眼光,身边隐藏着这么一颗钻石还是非洲之星,我居然没有发现!”

小英的反应让轻漾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学生时代。虽然她长的要相对出众些,可是因为自闭的原因,很少搭理别人,也就没有人来搭理她了。后来放学的时候许南城去接她,引得无数人驻足在校门口看G中的校草许南城同学等的是谁。第二天,学校里她的代号就成了“许南城的妹妹”,偶尔会有女生试探地问她:“你是G中校草的妹妹啊?”轻漾点头,她们就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样子”,在一旁轻叹:“难怪看你去掉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原来是家族遗传啊!”

轻漾嘴角的笑容忽然凝住。从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许南城三个字连在一起了,这三个字就好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之中,可是如今,她要将它们再从骨髓中剔除出去。

很疼。轻漾清晰地记得昨晚看到许南城眼中的绝望和恨意时,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碾揉在指节与硬茧间,那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她不该试图去依赖别人的,她最在乎的人总是会离她而去,从前是爸爸妈妈,现在,轮到了许南城。每一次都是痛彻心扉而又无能为力,那样的感觉有过一次、两次,她不想再去尝第三次。

整理好自己桌上的物品,轻漾斜睨了一旁一脸振奋的小英一眼,淡淡地道:“昨天的报表做完了吗?林姐还等着要呢!”

果然,此言一出,小英立刻露出一副噩梦惊醒的表情,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埋头苦干去了。

放下笔,轻漾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陈安凉怕找不到她,昨天死活塞给她的手机给他发了短信过去:“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深夜放烟花,影响治安,他陈大少爷的形象估计损的严重。

很快,陈安凉的短信就会了过来:“没事,我只是在后悔昨天怎么没趁机把婚求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就说明他也看到了。也对,不过是一篇报道,对他而言不会有太多的影响的。

后面一句话自动被轻漾视为了玩笑,也就玩笑地回了一句:“拜托,你陈大少爷怎么也得来场世纪求婚吧,就几盒礼花那也太寒酸了!”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似乎稍长了一些,紧接着,轻漾听到手机在震,打开一看,是这样的一句话:“恩,我的求婚一定要是世界上最盛大而又有新意的。”

轻漾拿着手机的手稍稍顿了下,敏感的心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犹疑了片刻,她终是按下了删除键。

许南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英气的眉微微皱起,又渐渐平复下去。抬起头,他望向办公桌前站着的男人,“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廖迎初看着许南城,眸色难辨,“照片上的人你认不出吗?”

“陈安凉,陈氏集团少总,这种花边新闻不是很正常吗?”许南城微扬起唇角,笑的有些讥讽。

“还有呢?”廖迎初的眉蹙的更紧,许南城表面上平静的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就他对这个人的了解看,这个人表面上表现得越平静,就表示他心里越在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南城微有些不耐。

“想说什么?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在美国的时候你嘴里总是念着你的轻漾你的轻漾,你在美国等了她五年,就想要等她一个电话,等不到所以你回来了,现在呢?你怎么不提她了?你分明比我更能看的出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廖迎初一番话直白的说出来,他紧紧地盯着许南城的脸,注意着他面部每一个细节的变化。

偏偏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所以呢?”

廖迎初一拳砸在桌子上,“去找她啊,把她留住啊!”

他这样的激动,换来的只是对面男人冷冷的一句:“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是了,他忘了,这个男人就算是受了伤,也只会留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不肯给别人看他软弱的样子。

最初的两年在美国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虽然公司之前在中国有一点底子,可是到了美国很快就面临着垂危的境地。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团队中,已经有人决定放弃了,那样艰难的局面,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效果鲜微。那时候,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许南城心里的感受,眼睁睁看着自己之前的心血付之一炬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但是当他安慰许南城说“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的时候,许南城只是冷硬的皱了一下眉,随即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三天三夜,出来的时候形容憔悴,却带着一份全新的更为周全的方案。

就是那一份方案,给公司带来了生机。从此以后,许南城在公司上上下下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可他能想象到,那三天,许南城一个人在屋子里受的是怎样的煎熬。

两个不善于表达的人碰到一起,大概只会伤的更深。也许,他应该帮他们一下。

接到调任书的时候,轻漾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是我?”

早就听说公司被并以后会掉熟悉业务的人去天一集团的总公司,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到了总公司以后提升的机会就会更多一些,所以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要争到这个机会。

对于这个机会,轻漾并没有抱太多的期望。她不过才刚参加工作一年多,论资历是远远不够的。可这个机会就这么空降在她的头上,很多人自然是不服的。

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老板大概是因为她有许南城当哥哥,所以故意把好机会给她的,急匆匆地找到经理室,和经理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就见经理面带难色的说:“这个调任书我改不了,这个是总部直接下来的,我们只有执行的份。”

见轻漾面露讶色,他又解释道:“总部说你工作一年多无差错,是个稳重的工作人员,就选了你了。我们也觉得很合适,你形象气质各方面都好,提升是早晚的事。”

无差错,这个理由真是“让人信服”。就算提升是早晚的事,这也早的太不同寻常了。

可是还是不能再为难经理了,轻漾清楚他权力也有限。会是谁的命令呢?许南城?见她毕竟名义上还是他的妹妹,不想让她这么一个小职员身份给他丢人吧!

但怎么会呢?她的南城哥哥怎么会这么想?他曾经那般温柔地对她说:“无论我的小轻漾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轻漾!”

曾经,那么多铭记在心曾经。五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遗忘,可是谁知开了闸的记忆如洪水,将她淹没在了底下,而她,无处可逃。

之前和公司签了五年的劳动合同,她没钱付违约金,如今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第二天清早,轻漾只好带着收拾好了的东西去了天一集团。

与此同时,天一集团总裁办公室。

廖迎初将手中的文件放到许南城的桌子上,“喏,这是你之前要的资料。”

许南城稍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再次将头低了下去,应了声:“恩,还有事吗?”

廖迎初故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哦,也没有什么,就是前两天你去过的那个至诚科技派到总部的人来了,是个女的,听说才工作一年多,因为工作态度严谨被送了过来,为此还引起了不少人不满,说是走后门什么的。”

这实在算不上是个谜了,条件给的这么充分,暗示又这么强烈,许南城要是再猜不出是轻漾的话,就枉费了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了!

不出廖迎初所料,听到这话,许南城古水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却只是状似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你看着办吧。”接着又埋头看资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裴心莹的电话。

“喂,南城,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今天中午我有事。”许南城回答的很干脆。

裴心莹并不放弃,“那…晚上呢?”听南城很快就要开口答话,急忙补充道:“别拒绝的那么快,就当是陪客户。”

虽然在两家老人的极力撮合下,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中间省略的步骤太多,他们并没有恋人该有的样子,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裴心莹喜欢许南城,五年前见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他离开这五年,别人给她介绍了多少名门的公子哥,可她就是一个都看不上,一门心思等着他回来。但对比之下,许南城就显得冷淡很多,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人心中十分不安。她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抓住自己的如意郎君。

许南城想了想,最近的一个案子还是要和裴氏联手,拒绝终归不太合适,便应下了,“好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时间和地点我定好了通知你。”

等到许南城挂了电话,廖迎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和裴心莹…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你看到的地步。”说着,许南城将手中的资料夹合上,认真地道:“告诉业务部和公关部的人,远航的那个单子两天内必须拿下。”

Boss果然是Boss,懂得拿公事来岔开话题,而且岔的你无法反驳。廖迎初无奈地耸了耸肩,“是,我这就告诉他们去。”心中想的却是那帮人这两天可是有的忙了。

果然,公关部张部长听到这个指令,脸苦的和苦瓜有一拼了。

“这两天部门里最能干的两个请病假了,我们这严重缺人手啊!”

张部长向廖迎初倒苦水,廖迎初听了也只是无辜地扯了扯嘴角:“大Boss的命令,不完成不要想拿年终奖了!”稍停了一下,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如果实在缺人的话,或许有个人可以临时顶替一下…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试!”

副总的建议有多大的力量是不言而喻,起码张部长记在了心里。

抱怨归抱怨,张部长还是让人打电话和远航公司的上层约好了今晚的时间,又到市里最贵最豪华的安辰酒店订了一桌酒席。

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公关部两个女的陪同前去的,谁知道临上阵了,其中一个忽然闹了肚子。这会儿子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哪里找人替她去?

也是巧了,轻漾因为刚到天一,要熟悉业务,所以走的晚些,被张部长碰到,如同遇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的手倒了一肚子苦水,轻漾被他说的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替了公关部的那个同事去。

去饭店之前,部长不停地嘱咐她说话办事要小心谨慎,把对方哄高兴了为宗旨,千万别得罪了人家,否则代价是千刀万剐了她也付不起的。

就在这样的引导下,加上轻漾本身对公关了解不多,她以为会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场合,可是事实与想象大相径庭。

刚进了屋,便见烟雾缭绕,她被呛鼻的烟气激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了住,她看到几个长的很“福相”的男子坐在里面,看到他们进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李经理,你好,我们是天一集团的。”同来的赵经理自我介绍着,和对方握了握手。

“赵经理,请坐吧。”那人比了个请坐的手势,众人一起落了座。

轻漾本是想坐在赵经理和同来的公关部的女同事中间,可是没等她坐下,赵经理的眼角就不停地在动。轻漾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叫她往一边坐坐。

顺着经理的视线望过去,轻漾看到方才说话的那个李经理指着一旁的一个空位对她笑道:“这边还有一个空位,这位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坐过来吧。”

轻漾被他笑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尤其是听他说“小姐”二字时,像极了在叫夜总会的陪台小姐。

见轻漾还不肯动,那赵经理已经有些急了,他并不知道轻漾是临时被抓过来的,只当公司里公关部的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于是沉下了脸,“李经理既有此好意,你还在磨蹭什么?”

这一笔单子牵扯着上千万元,上面下的是死命令,要是搞砸了,只怕他的饭碗不保了!

“哦…”轻漾只得应了,硬着头皮挪了座位。宴席开始,饭桌上,几位经理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着工作,稍得些空闲,那李经理便要给轻漾夹一筷子菜,问些“小姐叫什么啊?”“苏小姐是哪里的人啊”之类的问题。轻漾虽然心里反感,却也不敢不答:“我祖籍是四川的。”

那李经理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川妹子啊!怪不得呢,长的那么漂亮,水灵灵的惹人爱!”如此轻薄的话语,在座的人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都配合地笑了起来。

轻漾强压着离开的冲动,极其勉强地笑了笑,“多谢李经理夸奖。”

轻漾实在搞不懂这种人是怎么成为经理的,若是在往常,她一定一个耳光扇过去,可是想到同来的部长在来之前的嘱咐,还有他说的那个吓人的数字上千万,觉得如果把这里搞砸了,她估计在天一也呆不下去了,就只好生生的咬牙忍了住。

许是终于看出了轻漾的不自然,李经理又笑着问道:“苏小姐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查户口的?轻漾对这个话题并不喜欢,家这一字,是她的一大痛脚,可是既是人家给她台阶,她便要顺着下。

“父母,还有一个兄长。”轻漾从简地回答。

“哦?看来苏小姐的哥哥一定很疼你,苏小姐的气质一看就是只有在精心呵护下才能培养出来的!”李经理一脸笃定。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为什么踩到了她的痛脚还要再重重地碾一下?

她的哥哥,她的南城哥哥,从前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心里烦躁憋闷的厉害,轻漾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四周一时静寂无声,随即,李经理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没看出来,苏小姐还是女中豪杰,来,我们敬巾帼一杯!”

不过一个眼色,其他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都来敬轻漾酒。

奔驰车内,急促的铃声划破沉寂的空气。

许南城缓缓地靠着路边停下车,接通了电话:“喂。”

“南城,我也是刚知道的,公关部因为缺人临时把轻漾抓去顶包了!”说话的是廖迎初,如果你看不到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你一定会以为他急的满头大汗。

许南城的眉头蹙紧,然后再蹙紧,伴随着这个动作的,是沉默。突然开口沉声问道:“在哪儿?”

“安辰酒店。不过南城,你去不太合适吧,你不是和裴心莹约好了吗?喂,喂?”

通话突然被人挂断,电话这边,廖迎初笑的邪恶。

酒过半旬,轻漾的头已经疼得厉害。她的酒量并不怎么好,从前许南城看她看的很紧,决不允许她沾染这东西的。几轮下来,她已经坚持不住。那李经理的蹄子又开始不安分的蹭过她的腿,让她愈发的想吐,便慌忙逃去了卫生间。

胃里上下一阵翻腾,好不容易趴在盥洗台上吐完了,轻漾用水撩在自己的脸上,终于觉得清醒了几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不知是不是受了酒精的作用,轻漾觉得心里空空的,莫大寂寥感由中而生。

并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倚着冰冷的墙壁,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对她的好,想起那个人的温柔,还想起了那个人冰冷的语调…

空荡的卫生间里,她隐约听到听到有人的手机唱起了五月天的那首《突然好想你》,她在心中默默地跟着念那两句歌词: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后一个音还没有结束,铃声就已经中止了,紧接着响起的是别人答电话的声音。她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并且越来越近。

思绪也到此终止,她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卫生间里呆了不短的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从里面拉开卫生间的门,她险些撞上外面的人的胸膛。很有些熟悉的气场,她抬头一看,来者不是陈安凉那厮是谁?

大眼瞪小眼了足足十秒钟,陈安凉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等会儿说”,合上手机,他和轻漾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然后两个人有对视了半晌,轻漾终于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还好,还能笑,说明没什么事。陈安凉心中轻舒了一口气,刚看到轻漾的时候,她这一副“尊容”还真是吓了他一跳。惨白的脸,惨白的嘴唇,再加上一身白色的衣服,活像从午夜幽灵拍摄现场跑出来的。

“怎么弄成这样?”这一次,开口的是陈安凉,他看着轻漾,有些心疼。

“陪公司的客户吃饭,不习惯,所以不太舒服。”轻漾避重就轻地回答。两个人随即都没再出声,陈安凉借着灯光细细地打量着轻漾,让轻漾觉得很不自然。

“你不是行政部的吗?你们公司怎么会让你出来陪客户吃饭?”他的眉心微微隆起,十分不悦的样子。

轻漾无辜至极:“同事临时出了点事,部长让我来替一下。”

“你怎么就那么听话?你知道公关部的陪客户要做些什么吗?”陈安凉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轻漾摇头又点头:“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刚到公司总部,本来人家就觉得我是走后门才进的总部,要是人家找我帮忙我又不答应,他们一定以为我在摆架子,刚到公司就与同事不和的话,以后肯定混不下去,所以我就答应了,本来以为会是很严肃的场合,谁知道…”

谁知道会是这样烟朦胧酒醺醺,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谁知道谁知道,谁都知道,就你不知道!”陈安凉气得厉害,却又不敢说太重的话,怕伤到轻漾可怜的自尊,瞪了她半晌,见她只是默默地低头做认错状,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回去了,辞职来陈氏吧。”

“啊?”轻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这女人的脑袋长着是当摆设的吗?“你不是说你和同事不和就要混不下去了,正好啊,陈氏行政部正要招人,你来整好。”

“可是…”她可不可以拒绝啊?再怎么样这份工作也是她辛苦了一年多才得到的,怎么能这么就放弃呢?

“什么?”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轻漾早就在陈安凉的注视中变成甲级残废了。

轻漾将头微微仰起,嗫嚅道:“我不想去…”

说完这话,轻漾似是坚定了决心一般,正对上陈安凉的目光,认真地道:“我知道陈大少爷为我这样不起眼的人安排一份小小的工作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真的成走后门的了。我的愿望不远大,就是想自己在这社会中慢慢的成长…”不想再依着靠着谁了。五年前的教训太惨痛,那个曾经让她那般依赖的人离开后,她就如一只被人划开了茧的蝶,翅膀皱皱褶褶,根本无法飞起。她一面怀念着茧的温暖,一面清楚地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从那以后,她的城中,只剩她孤孤单单的一人,并且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进入。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轻漾见陈安凉抿唇不语,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急忙讨好地笑着说道:“你送我回‘安心’吧,我不记得路了。”

安辰酒店的最好的包厢名都是以安字开头,安静、安心、安然…轻漾很喜欢这些词,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叫起来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轻漾的模样活像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猫,正使尽浑身解数恳请主人改变心意。陈安凉满腔的怒火,都抵不过轻漾恳求的目光。用水冲了冲手,他和轻漾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沿着窄窄的过道向前走,不经意间,肩蹭到了肩。那种感觉很是奇妙,陈安凉的唇角禁不住微微地上扬,却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故意地避着他。

尴尬自然是有的,轻漾微垂了头,一副心虚的模样,生怕陈安凉不高兴。

他缓缓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轻漾。

见他站了住,轻漾也收住了步子,才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适才的包厢了。

她正要说再见,面上却被覆上了一方帕子,浓烈的古龙水的味道涌入鼻腔,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

他的手轻轻地按着那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难得的温柔动作,嘴角也不由得噙了一抹笑意。拿下帕子,他打量了一下轻漾,才说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