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爱你 作者心雯

故事梗概

叶落知秋寒。

她叫叶秋寒,一个长相平凡的女生,对生活没有什么野心,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一个知心爱人,一辈子相依相守。

十二岁那年,她喜欢上了一个叫苏磊的大男生,但是,他是众人瞩目的王子,身边已经有了美丽的公主。而自己不过是不起眼的丑小鸭,她只能悄悄地将这段感情埋葬在心中。

十四年后,她成了一名电台记者,有一个相爱八年的男友。昔日的他,又重新闯进她的生活。王子仍孑然一身,却更臻完美。

命运让他们重逢后,两人会再续前缘?还是象相交线那样,交点之后又渐行渐远?…

世界上最让人悲哀的,莫过于彼此深爱,却因为误会而错过。

“对不起,我爱你!”

爱情,有太多的无奈,拥有了就绝对不要放开

题记

曾经听说过人生最幸福的两件事: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可是生活,却真的抹煞我们的想法,轻易地改变我们。

这句纯净的话只能一直留在心里,不断激励自己:你为什么活着。

季节的轮回,无非是岁月的增长,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突如其来的痕迹。

但是内心,我们都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千疮百孔?是什么让我们沉默,深情变得冷淡?

又是什么,让我们相互依偎,泪流满面…

沉默是金,今天米话说^x^

第1章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一丝一丝洒进卧室里,刚好照在叶秋寒的脸上。她从梦中醒来,一看床头柜上的闹钟,连忙从床上弹跳起来。

什么破闹钟,都七点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今天是星期一,新闻部照例要开晨会,她可不敢迟到。匆匆洗漱完毕,立于卫生间的镜子前面,长发披肩,明眸皓齿,外加一件浅蓝色针织衫,一条乳白色九分裤。

“Verygood!”她冲镜子孩子气地鼓了鼓腮帮,然后拿起桌上的手袋,甩门而出。

初春的季节,乍暖还寒。这种天气最适合捧一杯咖啡,站在窗前凝望。

秋寒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刚刚下过雨,能闻到青草在湿润的土壤萌芽的味道——这是她熟悉的春天的味道。

经过一个寒冬的肆虐,终于到了她最喜欢的季节。算算日子,这个周末正好是2月14日,情人节。

每年的情人节,她都不会寂寞,因为有何舒浩。和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恋爱八年,除了一纸婚书,该发生的故事都已经发生,顺理成章一节不落。舒浩对秋寒来说,早已是生命中的一种习惯。她对他,可能也一样。

在他们想结婚的时候,因为房子和经济的问题拖了下来,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懒得结婚。舒浩本来就是一副万事不上心的脾气,而秋寒对这种一周约会一两次的恋爱状况没什么不满意。平日里尽可以自由自在,寂寞的时候不必独守空闺,到了该送花的日子一样有大把的玫瑰在手,不会像汪彤,需要自己签花店的单。

汪彤是秋寒的闺中密友,聪慧能干,30岁的单身女子。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结婚,也不是她条件不好。

相反,汪彤是个美女。征婚广告上那段“身材高挑,学历本科,收入丰厚,容颜姣好”之类的话,就是秋寒给她写上去的,虽然大家都这么厚颜无耻地写,但秋寒可以发誓,她是心安理得的。

可是,汪彤老是向她抱怨,这个同学结婚了,那个同学生子了。她叹气道:“小寒,你说我会不会嫁不出去?”

“你会嫁不出去?可见男人的眼睛都瞎了。”秋寒信誓旦旦地说。

然而,没有一个男人因此失明,汪彤也依然没有嫁出去。

也许是因为汪彤太出色了吧。她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对自己的装束、打扮,无不要求尽善尽美。也真难为她,人长得这么漂亮,书又读得出色。名牌大学毕业就进大公司,年年升级,是蓝宇公司最为看好的后起之秀。

所以,她多数时候很快乐,有时候会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凄凉。

秋寒可不想做汪彤,那需要太大的勇气。

在巷子口的早点摊买好馒头油条,她走进地铁站,走在长长的甬道中,迎面吹来的风,夹杂着地铁列车呼啸而来的味道。

早班的地铁,车厢里乘客寥寥。

邻座是个明朗的男人,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名牌西装穿在身上很熨贴,发型是比小平头长一点点,比分头短一点点。

标准的男白领,身上有一股淡淡古龙香水的味道,很好闻。他要是挨近秋寒一点,她肯定不会介意。

只可惜,眼神飘忽,疲倦写在脸上,冷漠挂在嘴角——典型的地铁表情。

秋寒叹口气,旁人看她,何尝不是行色匆匆,面容惨淡?大家都似奴隶,被生活逼迫前行。

下一站,一个抱婴儿的少妇上车,在男白领的前排落座。

秋寒发现那婴儿着实可爱:粉白的嘟嘟脸趴在少妇的肩上,莲藕似的小胳膊挥舞着,在空中招朋引伴,自得其乐。他还不时把粉拳塞进花瓣样的小嘴里品咂,黑亮水灵的眸子毫不顾忌地在男人的脸上逡巡。

忽然,那双眸子如发现奇迹般定住了,圆睁着再不肯眨动。粉拳已经垂落,小嘴却仍张着,每间隔几秒钟便咧开嘴傻笑,“呵呵”、“咯咯”,晶莹的涎水快乐地打着秋千。

她循迹细察,才窥见奥妙所在:邻座男子端坐依然,却悄悄地挤眉弄眼做怪样引逗婴儿。

发觉了她的视线后,他似乎有些难为情,不自然地把脸转向窗外。

秋寒看着婴儿兀自期待的眼眸,心中有个极柔软敏感的部位被拨动了一下,很轻,很痒。

下车时,和邻座男子无意间对视,对方僵硬的嘴角已悄然柔和。虽然只是稍纵即逝,却暗中交换了两人之间的一个秘密。

按理说,早上就遇帅哥,这一天应该超级顺利。

但对秋寒来说,情况正好相反。

晨会开了一个上午,主任分派下来的任务不近人情,人人目瞪口呆之余只有埋头拼命。她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肌肠辘辘,奔到食堂去抢饭,被隔壁那个给台长开车的司机撞了一肘子。

司机吃得满面红光,打着饱嗝若无其事地走掉了。秋寒赶紧检查针织衫有没有溅上油水,心里小小地郁闷了一回:一个那么糟老的男人,做个司机,奔驰他开着,好饭他先吃,吃完还眯个午觉,神仙一样,广告不用他去拉,稿子不用他去写,还撞人!凭什么?

秋寒嚼着冷饭冷菜,忽然警觉自己这是在嫉妒一个司机,心里暗叫了一声“天啊!”

下午,她去采访刚从加拿大回来的海龟,一个很妖媚的女人,烫超大卷的头发,涂超亮闪的口红。在两个钟头的采访时间里,这个名叫玛丽亚的女人,大谈特谈自己如何家庭事业两厢有成。秋寒一边拿着采访笔,一边暗算着女海龟的年龄和年收,心里的醋意无从发泄,只有频频点头:“嗯,嗯”,像个白痴一样。

采访结束,她如释重负地跟玛利亚握手,感谢对方合作。那海龟的女子握着她的手,忽然天真烂漫地说:“嘿,你看,我们俩的卡迪亚手表一模一样的。”

秋寒气得要吐血:天知地知,她手上的卡迪亚是地摊货。

晚上,何舒浩打电话给她,说周末不好一起过了,他被公司派去美国洛杉矶学习。秋寒正抱着热水袋连夜赶写下午的采访稿,一听这种电话,不免酸酸地要落泪:“这个周末好像是情人节吧,真走?”

他在电话里笑着说:“老夫老妻了,放你的假。”

“要去多久?”她离情依依。

“大概一年时间。小寒,你现在出来,我们一起去酒吧,提前过情人节。”

秋寒看了看腕表,已经十点了:“太晚了,我还要赶稿子。”不是她不懂风情,实在是新闻部主任催得急,明天一上班就要交稿。

“那么,明晚七点老地方见。”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不知道舒浩有没有生气。现在,他们连架都不太吵了,最近一次说“分手”,大概是两年以前的事。看到台里的小女生和男友吵吵闹闹,拿着电话筒泪流满面的样子,陌生得很。这让秋寒觉得自己正在飞速老去。

秋寒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舒浩时,自己只有十八岁。

大一时的足球联赛上,她是啦啦队员,而他是扭伤了脚的后卫,他们坐在场外聊天,等场上踢到加时赛的时候,她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何舒浩高大、帅气、时尚,却又带着言承旭那样的傻气。笑起来一口白牙,眉毛舒展开来,很阳光的样子,还有一些腼腆。

秋寒不是那种很耀眼的女生,但很耐看。遇见了如此优秀的男生,她是欢天喜地的。

毕业的时候,在叶秋寒父母帮助下,何舒浩顺利地留在Z城。也因此,他们没有像大多数校园情侣那样分手。

转眼毕业已是四年,两人未能在最情浓难舍的时候成婚,便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秋寒不想用“鸡肋”来形容他们的爱情。何舒浩是她最爱的人,想起他的时候,会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记得在一本杂志上看过,男女之间的纯粹爱情只有18个月。18个月以后,是否能够转成一种亲情,是决定恋人们是否能够继续下去的关键。

朝夕相处的日子,很快就让两人知己知彼,于是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会潜移默化成亲情,这好像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爱情的花朵最后都结成了亲情的果实,也算一种收获吧。

秋寒不再胡思乱想,继续伏案,写那个事业家庭两不误的海龟女子。

沉默是金,今天米话说^x^

第2章

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上班,秋寒把采访稿交到新闻部主任面前。主任来不及看稿,就告诉她说台长有请。这倒是稀罕,自从三年前转正以来,只有每月的全台总结大会上,她才有幸能瞻仰台长大人的尊容。老人家非常和蔼可亲,问她吃了早饭吗工作习惯吗,秋寒眼观鼻鼻观心地点了点头。他满意地微笑,说:“小叶啊,你这样能干,台里准备对你委以重任。”抬起头,她满心期待地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是这样的,最近台里在尝试创新改革,新闻部的记者全部由新分来的大学生担任。年轻人嘛,有激情,有冲劲,更有社会责任感…”秋寒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难道她要下岗了?30岁不到就不是年轻人了?她脑子里奏起了哀乐,该死的小老头还有话说:“这样吧,我们考虑了一下,决定调你去专栏部,主持每天晚上11点的午夜谈心节目。你去准备一下,下个月开始直播。”她忍不住说:“我记者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让我去主持节目?我可是新闻系科班出身的!” “这我当然知道,你是新闻系的高材生。我还听说,你在大学的时候,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你的普通话标准,嗓音纤细柔软,富有亲和力,非常适合做午夜谈心档。”末了,台长意味深长地说:“小叶啊,台里多少人争着抢着做主持,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哟。”秋寒不明白领导怎么有叫她做谈心节目的勇气,做主持人可不是念念广播稿这么简单。她从台长办公室出来,打开电脑,偷偷地和汪彤聊天。两个都是大忙人,每天只能在网上见面。“该死的台长!竟然叫我这样的如花美眷半夜三更对着话筒等电话?想到每天深夜一个人回家,还要穿过那条幽深的巷子,我就不寒而栗!”她狠命地敲击键盘。汪彤幸灾乐祸:“你不是有护花使者吗?”“别提了。何舒浩过两天就要去美国,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我们将远隔重洋。你说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叶秋寒!有点志气好不好?离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汪彤咬牙切齿。“那你呢?今年继续没有情人的情人节?”“13日晚上,心缘婚介所安排我跟一个博士后见面,反正何舒浩不在,你一块儿帮我参考参考。”现在的婚介所真会做生意,安排在情人节前晚见面,如果一见钟情的话,正好一起过情人节。而“一见钟情”这种事,在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汪彤身上发生率极高,只要她不那么挑剔就好。下了线,秋寒想起晚上和何舒浩的约会。提前过情人节,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不记得是谁说过,只要和爱人在一起,天天都是情人节。 下午五时整,秋寒准时出了电台大门,难得有空闲,逛逛吧。附近一家西餐店的草莓蛋糕做得委实漂亮,买一块解解馋。在门口被一小男孩撞了下,孩子脱口而出:“对不起,阿姨。”好有礼貌的孩子,不多见了,也伤人啊!不久前还叫姐姐的。想想一晃也二十六岁,老大不小了,下次再求婚就应了吧。打车到常去的“夜色”酒吧,何舒浩已经布置好了温馨浪漫的烛光晚餐。看见她手里拎着的蛋糕,皱了皱眉:“又吃甜食?就不怕发胖。”“你怎么比我爸还管得宽?”秋寒瞪他一眼,把蛋糕放在餐桌上。“你爸就是太纵容你,都把你宠坏了。”舒浩嘟囔着,“二十好几的,还天真得像个小姑娘。”“可在我们台长眼里,我算得上是老人家了。”秋寒愁眉苦脸地把台长的决定告诉舒浩,他却笑逐颜开、举杯庆贺:“很好哇,我们小寒都成美女主持了。来,干杯!”“舒浩,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最怕走夜路,每晚十二点钟下班,还要穿过那条巷子,我真的很害怕。而你又要去美国…”“就是不去美国,我也不可能每天晚上接送你。”舒浩正色道,“要不,你搬到我的公寓来住?”“你在向我求婚吗?”她笑着问。他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要去美国,现在谈结婚不是时候。不过,可以先同居。”“去你的!”秋寒喝了一大口血腥玛丽,“我在父母面前发过誓,绝不未婚同居。”秋寒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中学老师,在极其宽松和自由的环境中成长,她是率性、浪漫而简单的。但另一方面,她的家教又是很严的。何舒浩新买的公寓,秋寒很少过去住,其实也不是怕什么道德教条,就是看不惯他那猴急样。“结婚和同居,不就是一张纸的差别?”舒浩有点不以为然。“当然不一样。” 秋寒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喂,你有情人节礼物送我吗?”“早就准备好了。”何舒浩温柔地看着她,“闭上你的大眼睛,把左手递给我。”秋寒乖乖地听话,感觉有冰凉的金属套进了左手腕,睁眼一看,是块正宗的“卡迪亚”手表。记得刚毕业那会儿,他们一起逛商场,她看中了一块卡迪亚手表。但当时两人都囊中羞涩,舒浩便在地摊买了块仿冒的卡迪亚送给她。那个时候,整条街道仿佛都在上演他们的爱情,背景音乐是小红莓乐队的DREAMS。他认真地说:“小寒,等我有钱的时候,一定买块真正的卡迪亚送给你。”那天他的样子,动人得像精灵王子奥兰多?布鲁姆,她抱住他的手臂,幸福得快要大哭。然而,四年后,当她真的得到它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也许,她最想收到的情人节礼物是“一枚结婚钻戒”。唉,难道自己也和汪彤一样,到了恨嫁的年龄? “喜欢吗?”舒浩握着她的手说,“上面调着洛杉矶的当地时间。小寒,你要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我,想我就在你身边。”秋寒一阵感动,忍不住说:“舒浩,我爱你!”示爱的后果,便是她随他回到他的公寓,整晚没有离开。在他的卧室,昏暗的光影里,他轻轻揽过她的细腰,她的身体像花朵一样盛开…他们像两个孩子,在青春的爱情里沦陷。微微地喘息着,她用一只手指在他胸脯上滑动,问:“你会娶我吗?”“会的。我从美国一回来就娶你。”然后,又是激情的缠绵。他们不停地给和要,是身体对身体的迷恋。

第3章

第二天下午,在国际机场送走何舒浩,秋寒的心里充满了离愁和伤感。她是一个没有爱情就无法生活的人,一直在等待属于自己的爱情开花结果。在没有舒浩的时空里,她会是孤独和寂寞的。所幸,有一大堆工作让她忙,还有汪彤的婚事让她操心。情人节前晚,在酒吧,她们等着那个婚介所隆重推出的男人,据说是某个高校的博士后。看看手表,早到了二十分钟,秋寒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逛逛,迟些再来?”汪彤冷笑:“干嘛这么虚伪?来了就来了,何必一定要装羞露怯。”这是秋寒喜欢汪彤的原因。女人可以活得这般意气风发,令她心生敬意。可是,男人恐怕不这么想。那个博士后看见她们有点惊讶,黑框镜片后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秋寒吐了吐舌头:但愿没有吓着他。理论上,她应该主动和他攀谈。但是,根本用不着秋寒冲锋,汪彤是个大方得体的人,她会控制局面。身为蓝宇公司的部门主管,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席间的谈话虽然不是很热烈,但也没有冷场。博士后研究的是机械心理,在汪彤的春风吹拂下,连秋寒都觉得这个冷僻的专业原来对人类这么有贡献。“怎么样?”博士后前脚刚走,她就急急地问。汪彤笑靥如花。“不错。他答应明天来我们公司看货,他们实验室需要购进大批电器。”“什么?你没弄错吧。”秋寒真后悔自己意志不坚定打了个小盹,但也不至于这般南辕北辙,“你是来相亲的,又不是开商务洽谈会。”“当然没弄错。这么老土的一个人,就算是博士后又怎样?”汪彤翘起小指,欣赏刚买的戒指。秋寒真想痛哭一场,虽然相亲的人不是她。“小姐,人无完人!你择偶的标准是不是可以降低一些?”“我的标准不高吧。无需太有钱,也不必长得太帅,只要谈得来,像我这样聪明。当然,总要比我各方面高一点点。”汪彤拍拍她的肩膀,“你真该去看看别人的征婚条件,那可是想人财两得,天上掉馅饼。”“可是,你挑来挑去,不是嫌这个不够聪明,就是嫌那个太沉闷。彤彤,你也知道,你已经够高了,单单你身高1.7米这一项,能配对的人就很少,各方面条件综合起来,怕只有上天找仙人了。你又这样挑剔,时间不饶人的。”她真心怕美人一朝老去。“你看,我现在是什么都不缺的,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那丈夫就更不能随便了。”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汪彤美艳不可方物,谈笑风生。秋寒暗暗观察身边的那些男人,难道就没有被这么秀外慧中的女子迷惑吗?怎么没有,她捕捉到他们眼中火花的闪烁,然而,这些火花终究未能燎原。“好了,不谈男人,我们喝酒。”一瓶红酒下肚,汪彤似乎有点醉意了。她抱着秋寒,轻轻地说:“小寒,婚姻也是一种命吧,我要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倒也好了。”秋寒听了一阵心酸,汪彤,唉,汪彤。打小就聪明可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学后把聪明的潜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路掌声、赞赏到大学毕业。本准备接着考研或出国什么的,转念一想,女人的大好年华也就那么几年,干吗还窝在图书馆青菜萝卜地过啊,于是一毕业即投身社会,混到大公司部门主管的职位。下班后别人都在公车牌前等车,她却自己开着私家车,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绝尘而去。这样的女人,对大多数男人来说,就像参观琉璃厂时总会迷失在那眩目的光彩中,却一不小心看见了它边上凶猛的标价,于是只有干咽口水的份,只好让它搁在漂亮的绒布中,生怕拿出来就变成幻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却不知琉璃盏也很落寞。这一切不是她的错,这样的优秀,如果换成男人,又该是以白金、钻石王老五来形容,让女人们趋之若骛。“三高女人”,是流光溢彩的琉璃盏,狠狠刺痛男人的自尊,转身,又成了易碎的高脚杯,挣扎在一个人的孤单中。 从酒吧出来,已经十点多钟,秋寒打了辆车,把微醺的汪彤送回她的家。出租车在复杂的高架桥上穿行,车里面放着赵传的《爱要怎么说出口》。“你对我说,离开就会解脱,试着自已去生活,试着找寻自我,别再为爱蹉跎。只是爱要怎么说出口?我的心里好难受,如果能将你拥有,我会忍住不让眼泪流!第一次握你的手,指尖传来你的温柔,每一次深情眼光的背后,谁知道会有多少愁、多少愁…。”在出租车里听赵传的歌,秋寒忽感时光飞逝。这个长相很丑的男人,有着特别华美的嗓音,有着焰火般让夜空灿烂起来的激情。这样的音乐,令汪彤变得沉默起来。秋寒很害怕她这种沉默,一种灰心的苍凉。车到地方时,歌还没有唱完,汪彤突然开口,向司机请求:“可不可以等我听完这首歌再下车?”司机体谅地说:“当然可以。”于是,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这首十年前的老歌。在黑暗的街道上,赵传的嗓音有一种入骨的温柔和伤感。“…叫我怎么能不难过?你劝我灭了心中的火,我还能怎么做?怎么做都是错!如果要我把心对你解剖,只要改变这结果,我会说,我愿意做,我受够了寂寞!只是爱要怎么说出口?我的心里好难受,如果能将你拥有,我会忍住不让眼泪流!…” 汪彤的家,是典型的白领公寓,简洁优雅,很有品味。她坐在那套乳白色的布艺沙发里,染成栗色的碎发有些散乱,慵懒地看着秋寒:“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走,留下来陪我?”秋寒微笑:“你有心事要跟我说?”“我现在知道,你们台长为什么要你主持午夜谈心节目!你有个最大的优点,善解人意。”汪彤低下头,静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她,“小寒,你怎样确定何舒浩是可以让你深爱一生的人?”“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是啊!很舒服,很自在,这感觉不错。”汪彤的表情说明她陷入了沉思当中。“你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的人?”秋寒追问道。她笑笑,什么也不说。秋寒有点生气。她们的父亲同在Z大任教,打小就认识,十几年的朋友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汪彤下了下决心,问她:“你尝过单相思的滋味吗?”秋寒叹了口气:“谁没伤心事啊,我有一本血泪帐呢!我十二岁时暗恋过一个男生,他比我整整大了六岁。我读初一的时候,他就上高三了,毕业时考上了北大。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上北大。不过,我没有考上北大,而是上了Z大。就算我考上了北大,他也早就毕业,也许现在都结婚了。”“你知道,我一直是一个很自信,并且有点儿清高的人。大多数的男人觉得和我相处会有压力。”汪彤的声音很轻,很缥缈,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似的。“其实,我也反省过,也想让自己改变一些,在男人面前假装自己很软弱,什么都不懂,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和自尊心。但同事MAY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她说,那是因为那些男人还不够优秀,遇到真正优秀的男人,他自然不会觉得有压力了。所以,我一直在等那个优秀的男人出现,没有想到,我却等来了他。”“去年元旦刚过,我们公司总经理POLO旧病复发回美国治病去了,总公司临时指定LEON来代理POLO的工作。没见面以前,我了解到LEON是三十来岁、未婚、MBA、绿卡在手的一只大海龟。听总公司的人说他异常的严厉,但我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我相信自己能做到最好。”“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我敲开了总经理室的门。LEON确实是个看起来是有些冷的男人,面部轮廓十分刚毅冷酷。他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去工作吧,在我这里没有空闲的时间。这让我小小地受了一些打击,我的优秀、自信、工作成绩,甚至美貌都没有打动他,没有让他产生和我交谈的欲望。”“不知为什么,从见LEON的第一眼起,我就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能是因为他太不关注我了,或者是我被他的冷谈所吸引。”“在工作中,LEON总是沉默寡言,公司的员工都有些怕他。其实和他相处多了,会发现他是个很善良热心的人,对于员工,特别是中国员工,他总是特别照顾。”“LEON英俊成熟睿智,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单身金领男士。我对他生出爱慕之情,却始终没有勇气表白。”“后来呢?”秋寒问她。汪彤苦笑了一下:“没有后来。虽然我们配合默契,就像是已经合作多年的partner。但是LEON一直都不知道,有个美丽的女下属在暗恋他。”“他有女朋友吗?”秋寒急切地问。她幽幽地说:“我不知道,好像没有吧。在公司,LEON的一切是那么神秘,连办公室里号称小广播的女秘书,都从不广播他的任何事情。”没想到,美丽聪明如汪彤者,也会陷入“单相思”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唉唉,也只有爱情,才能让纵横职场、张牙舞爪的“白骨精”,打回原型,变成敏感脆弱的“碗豆公主”。秋寒顿时对好友充满同情。喜欢一个人,想要袒露心迹,又怕被拒绝,就像有呼没有吸——不顺。她可不想汪彤这样耗费青春,仗着自己当记者脸皮够厚,她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代劳表白。“你有LEON的电话吗?”“干嘛?”汪彤不解地问。“别问为什么,给我就是了!”秋寒要到LEON的手机号码,转身就给他打电话。“喂,是LEON吗?”话筒里清晰地传出一个动听的男声:“你好,请问是谁?”“别问我是谁,我找你!”他又说:“请问你是谁?”“我是我。”她说。然后,她听到他笑了:“小姐,你可能打错了,我不认识你。”“我没有打错,我是汪彤的朋友。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见你。”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本是个极不合理的要求,秋寒以为LEON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明天下午三点,你到蓝宇公司来。”“OK!”秋寒挂了电话,兴奋地说,“汪彤,一切都交给我了!”“这样好吗?”汪彤看着她,有点犹豫。“都二十一世纪了,身为女人,就要敢爱敢恨!这样畏首畏尾的,根本不像你汪彤。”因为不知对方心意如何,从单相识到表白,难免会诞生一个傻冒。为了成全一段美丽卓绝的爱情,她心甘情愿作那个傻冒!“谁让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第4章

今天是情人节,为了赴那个特殊的约会,秋寒软磨硬泡地批了半天假,人事部主任很不高兴:“一到情人节,你们个个都要请假,好像是法定休息日似的。”幸亏台长在一旁打哈哈:“情人节本来就是年轻人的事嘛,姑娘小伙子提前一星期就安排了节目,没道理让人家白兴奋一场。”秋寒拼了午休的时间,把上午的一篇采访赶出来,然后冲出电台,踩了风火轮似地在街上飙走,终于得以在二点五十五分,出现在蓝宇公司一楼大厅。汪彤昨晚告诉她,总经理室在二十一楼。她径直乘电梯上去,一位穿着名牌套装、化着精致的妆的秘书小姐上来,询问她找谁。“我找你们总经理LEON。”“请问你有预约吗?”秘书打量了她一下,狐疑地问。时间太赶了,秋寒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穿一身天蓝色牛仔服,脚上一双跑鞋,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学生。“当然有,你可以打电话进去问。”女秘书打通了电话,然后对她说:“我们总经理正在开会,五点钟才能结束。他说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请到旁边的休息室等他。”既然来了,没有理由不等下去。秋寒随女秘书走进休息室,女秘书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就退出去了。休息室里铺着咖啡色的厚地毯,室内装潢极富现代气息。作为Z城规模最大的外企,蓝宇公司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那只“大海龟”不守承诺,比约定时间足足晚了两小时。为了汪彤,秋寒抱定信念,坚持等下去。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坐在深蓝色的皮沙发上,反复练习自己的台词:开门见山,第一句就问:“你有女朋友吗?”然后说:“其实,汪彤一直对你很有好感,你能接受她吗?今天是情人节,你能不能晚上约她出去…”呵呵,准备好了。像以前的每次采访一样,她对自己信心十足。等待的过程似乎特别漫长,她已经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那个该死的总经理还是没有出现!秋寒百无聊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鞋带松了。肯定是刚才走得太急,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系鞋带的方法不实用。她弯腰下去系散落的鞋带,看见一双男人的皮鞋。再抬头,看见一张坚毅的、无懈可击的脸:宽额下的浓眉微皱着,鼻梁高而直,深邃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好奇怪呀,明明是一个陌生人,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秋寒抬头的瞬间,那男人的瞳孔蓦地一缩,似乎有些震动,然后才开口道:“请问是你找我吗?”“非常抱歉打扰你。我是汪彤的朋友,这是我的名片。”她习惯性地递上自己的名片。他瞥了一眼,挑眉询问:“怎么,你要采访我?”这下倒让她错愕:“采访?哦,不,不是这样…”她胀红了脸,结结巴巴。大概觉得她的表情很有趣,他勾起唇角,黝黑的眼睛闪烁起笑意。“那你要干什么?”秋寒不禁一阵昏眩。天呀,他真帅呆了!眼前这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有宽厚的肩膀,身型笔直,面部棱角分明,灵敏而犀利的眼睛,隐约透着世故的精明。不笑的时候,表情冷而凛冽,一旦绽开笑容,却亮如一城灯火。难怪汪彤会这么迷他!因为工作的关系,秋寒见过不少大明星,她记得自己采访陆毅、陈坤时,也没这样被“电”到过。如此超级帅哥,不去娱乐圈发展真是暴殄天物!“叶小姐?”他再问一次。“哦。”秋寒从迷惑中惊醒,想起自己的责任,口吻严肃地说,“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的:你有女朋友吗?”她踌躇满志,下面的话已经排好队等着说出口。可惜,他的答话差点让她的下巴掉下来。他耸耸肩,用低沉的声音道:“有啊。”所有预备好的台词都不需要了。“那就算了,再见!”她朝他挥挥手,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LEON立在原地,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像风一般冲出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回头,凝视手中的名片,麦秸色的布纹纸上跳荡着“叶秋寒”三个字。叶秋寒,叶落知秋寒。 今天真是糗大了。回去的路上,秋寒沮丧到了极点,好像失恋的人是自己。天很快就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夜色一点点浓起来。情人节的晚上,湿润、寒冷。秋寒沿着人行道走,看到恋人们互相牵手取暖,手里还捧着鲜艳的玫瑰。曾经听说过人生最幸福的两件事: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可是生活却常常抹煞我们的想法。这句纯净的话只能一直留在心里,不断激励自己:你为什么活着。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是汪彤清脆的声音。“情人节快乐,请接受一个老女人的祝福。” 秋寒莫名地紧张,咳了两声,才开口道:“嗯,彤彤,我刚才见过LEON。他一直给了你错误的信息,我没能帮你表白。”“他已经有了女朋友?”真不愧是汪彤,这么隐晦的暗示她都听得出来!“彤彤,我……”汪彤反而一个劲地安慰她:“好了,你不要在意。其实,我早就猜到是这样。单相思十有八九都不会有结果!”挂断电话,秋寒有一会儿的懊恼:早知如此,她就不充什么英雄,代人表白了。手机再次响起,是何舒浩大大咧咧的问候:“和汪彤一起逛街?不要去酒吧,早点回家,别让人劫财劫色!”这就是何舒浩。她不觉摇头微笑。“知道了,人家还没嫁给你呢,就这么罗里罗嗦的。如果结了婚,我不成了夫管炎?”“这怎么是罗嗦,是关心!等我哪天不闻不问,你就该着急了。”这倒是真的。无论如何,有人惦记的感觉还是好的。对比汪彤,她更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平凡的幸福:没有爱,有再多的钱有什么意思?都是孤独的盛宴。一个女人,跟首饰华服名车缱绻,终究不如偎在男人强健有力的臂膀中来得真实。秋寒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无意中抬起头,看见一座高高的大门上有一行雄浑的大字:“Z大附属中学。”不知不觉,自己居然走到这里来了!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头朝里面窥视。一幢五层楼的建筑隐在绿叶扶疏的花园里,在路灯映照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和幽静。这是她十几年前曾就读过的中学。秋寒站在学校的院墙外,仰起头,数起教学楼的三楼,第五排窗户。她记得自己坐过的位置,在那张桌子的角落里,她偷偷地刻了一个小小的“苏”字,不知是否依然存在?“喂,先生,学校已经放学了,不能进去!”传达室的老头说。咦,先生?不是小姐吗?叶秋寒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那座大门前。“老伯,我想进去看一看,请行个方便。”“不行,学校不对外人开放!”“我不是外人。我也曾经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这么巧,遇到校友了?叶秋寒热心地走上前:“嗨, 你好!”男人闻声一转身,她刹时呆在那里,傻傻地瞪着这个足足高了她一头的俊朗男人。“LEON!”“叶秋寒!”

第5章

这一声“叶秋寒”叫得她的心里好温暖:自己只不过说是汪彤的朋友,他就这么重视,还记得她的名字。那么,他应该是很重视汪彤的了?如果他没有女朋友,和汪彤真是男才女貌的一对!…对了,他不是说有女朋友吗?秋寒的脑子转得很快,脱口而出:“今天是情人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怔了怔,问:“你是在审问我吗?”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她脸上一热,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习惯了这样和人说话。”“我知道。”灯光下,LEON明澈的眼睛里透出暖暖的笑意。她一愣:“你知道?”“记者通常给人的印象,不是精明干练、锐气霸道,就是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你好像属于后者。”她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没好气地说:“有的人虽然不是记者,嘴巴同样不饶人。”好男不和女斗。LEON习惯性地耸耸肩:“看在校友的份上,叶小姐肯不肯赏脸一起吃宵夜?”宵夜?秋寒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她跟他走进附近的一家小吃店,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她环顾四周,发现店面很小,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嘈杂。衣着考究、气度优雅的LEON置身其中,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真对不起,带你到这种地方来。”LEON颇有歉意地说,“不过,这家店虽然不起眼,口味不错,尤其馄饨很好吃。”店主看到LEON,熟络地上前招呼:“来了?想吃点什么?”“来两碗馄饨。”他笑着回答,似乎没感到不自在,“这家店我常来,连这儿的老板都认得我了。”谁能想到,汪彤心目中的王子,蓝宇公司穿着名牌西装和一丝不苟衬衫的总经理,竟然是这个路边餐馆的常客?他应该出入五星级酒店那样的高级场所才对。秋寒好奇地问:“他们知道你是蓝宇的老总吗?”“当然不知道。在这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了,LEON绅士地说:“小姐先用。”饥肠辘辘的秋寒顾不得客套,狼吞虎咽起来。这儿的馄饨确实很好吃,皮薄、肉鲜,还有她最爱吃的虾仁。她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碗,又叫老板再来一碗。正在大快朵颐,忽听得对坐的人轻飘飘送过来一句:“现在,很少有女孩像你这么能吃了。”她的心格登一下,抬头望见LEON略带调侃的微笑,脸一下子又红了。秋寒是个不拘小节的女子,温柔贤淑、典雅高贵这类形容词向来与她绝缘。她知道在这种场合,自己应该像大多数女孩那样,面对美食正襟危坐,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没吃多少就说已经饱了,这样才有名门淑女的风范。可那样做作真的很累,她宁愿随意而为,结果就要面对LEON似是而非的调笑。放下筷子,低下头,秋寒努力想挽回自己的形象:“不好意思,我今天吃得太多了。”“不,没关系。你应该多吃一点。”LEON说完这话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一个爱吃的女孩其实是最可爱的。”叶秋寒特别能吃,每次到麦当劳,她的食量是两个汉堡、四个鸡翅和一份饮料,看得旁边的人大跌眼镜,想象不到这么娇小的人能吃这么多。舒浩常常批评她贪嘴,而LEON是第一个鼓励她多吃的人。下意识地抬眼望他,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昏暗的灯光下,LEON的双眸亮如寒星,漫溢着迷心蚀骨的温柔。那种温柔对女人而言是致命的,它很轻易就能穿透内心层层防线,令人沉溺其中。秋寒蓦地一惊,天哪,她怎么可以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怦然心动?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看了一下腕表。“啊!”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已经九点钟,我要回家了。”LEON 跟着她起身:“我的车子就停在附近,我开车送你。”“不用了,我可以坐地铁。我住的房子在小巷深处,汽车开不进去。”他微笑着说:“那我送你到巷口。”秋寒抬起头,瞪着他。这是汪彤口里那个冷漠的男人吗?他简直…热情得过分!要知道,他们今天才刚刚认识!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他敛容正色道:“这么晚了,我不能让年轻小姐独自一人回家。”“这都是在美国养成的习惯吧?”见他点头,她叹了口气:“所以我最怕和海龟们打交道,分不清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话虽这样说,秋寒还是上了LEON那辆宝马Z4。 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第一次离他这么近。LEON握方向盘的手白皙修长,指甲干净圆滑,没有任何戴过戒指的痕迹。孔老夫子说:“食色,性也。”这不光是说男人的,在小女人叶秋寒身上也很适用。她偷偷打量他映在车窗上的剪影:棱角分明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坚毅的薄唇,和深邃黝黑的眼睛…他简直就像是罗丹手下完美的艺术品,身体的每一部位都经过精心的修饰,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残酷地显示着造物主的偏心和专宠。虽然LEON保持着沉默,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优雅气息,仍然排山倒海般地向她涌来…该死!秋寒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快要着火,呼吸越来越困难,头脑呈现模糊状态。她揉了揉太阳穴:“能不能把车窗摇下来?”他放慢了车速,看她一眼:“怎么,你有晕车?”秋寒懊恼叹息:“不,是车里的空气太坏了!”“现在虽然是春天,晚上的风还很凉。”LEON只将自己这边的车窗摇下来,“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沁凉的风从他的方向吹过来,秋寒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是古龙香水混合了男人特有的体味。好熟悉的味道!包括他整个人,都给她非常奇异的感觉。她盯着LEON英俊的侧脸,忽然惊呼:“我曾经见过你!”他回过头来,定定地望住她。“你还记得?”低声问道。“对啊,我想起来了,这个星期一早晨,我在地铁上遇见的那个男人就是你!”秋寒无比兴奋。难怪第一次见他,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对方却不像她这般激动,淡淡地说:“那天我的车子出了故障,只好坐地铁去公司。”“这恐怕是你唯一一次坐地铁,难怪我后来再也没在地铁上遇见你。”害她还为此遗憾了好久呢。“你每天都乘那一班地铁?”“我哪有这么早上班?”她微微有些汗颜,“那天台里要开晨会,我才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原来如此…”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 LEON很快转移话题,“你如果觉得闷,可以听歌。”秋寒拿起他车上的CD片,惊奇地说:“你也喜欢赵传?”“十年前我出国时,正是赵传最流行的时候。我对国内流行音乐的认识还停留在那个阶段。”“想了解现在国内最流行的音乐,你不妨听一听我们电台的节目,很多人开车时都喜欢听的。”她将光盘放进CD机中。赵传深情而沙哑的歌声,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叫我怎么能不难过?你劝我灭了心中的火,我还能怎么做?怎么做都是错!如果要我把心对你解剖,只要改变这结果,我会说,我愿意做,我受够了寂寞!只是爱要怎么说出口?我的心里好难受,如果能将你拥有,我会忍住不让眼泪流!…”居然是那首《爱要怎么说出口》!秋寒一声叹息:“你知道吗?这是汪彤最喜欢的歌。”LEON没有出声,后来她才意识到,他是不方便说话。 车子停在小巷口。秋寒下了车,立在车门边,用清亮的嗓音跟他道别。“谢谢你,再见。”她身后的巷子很深,夜很静。他有些迟疑:“不用我送你进去吗?”她摇摇头,坚定地关上车门,然后独自转身离开。LEON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她也没有回过头来。车内,赵传仍在唱那首伤感的歌:“你对我说,离开就会解脱,试着自已去生活,试着找寻自我,别再为爱蹉跎。只是爱要怎么说出口?我的心里好难受,如果能将你拥有,我会忍住不让眼泪流!第一次握你的手,指尖传来你的温柔,每一次深情眼光的背后,谁知道会有多少愁、多少愁…。”LEON苦涩地勾起唇角。他没有马上开车离开,拨通了汪彤的手机。“VIVIAN,我是LEON…”

第6章

周末,叶秋寒在家里呆了两天,哪儿也没有去。星期一回台里上班,一进办公室来不及放包,就被编导制片叫去开会。“叶小姐,午夜谈心节目下个月就要直播了,你准备得怎么样?”新来的编导JERRY,长着一张讨喜的脸,却打扮另类,光头蓄着络腮胡子。在秋寒看来,这种人,不是艺术人士就是流氓地痞。“嗯,差不多吧。”“好。那先说说你的艺名。”“艺名?”秋寒瞪着他,“我又不是明星,干嘛要取艺名?”“现在哪个电台主持人不给自己取一个漂亮的艺名?”制片人在一旁数落,“主持生活节目的,叫阿凤、慧芳这样主妇味十足的名字;主持音乐节目的,就叫思浓、轻舞飞扬等等让人遐想联翩的名字。”秋寒冲两个大男人眨眼睛:“呵呵,那容我想两天,好不好?”JERRY斩钉截铁:“给你半天时间,下午两点再开一次会,把艺名定下来。”。这么短的时间,哪里想得出什么好名字?叶秋寒开始呻吟。现在只能求助于汪彤了,她的脑袋瓜一向好使。秋寒上网打开QQ,呼叫“我是一片云”:“我的爱,你在哪里?快来抚慰我脆弱的心灵!”“我是一片云”是汪彤的网名,飘逸而神秘,让许多人产生遐想,纷纷要求加为“好友”。而秋寒的网名“秋天的叶子”,网上很少有人相信她是女性的身份,即便相信也得不到所谓怜香惜玉的呵护。唉,像她这样乏善可陈的人,中规中矩思想僵化,连取网名都毫无创意。半分钟后,汪彤终于出现。秋寒对住她大吐苦水:“亲爱的,快帮我想想,取个什么艺名好?”“想什么想,聊天室里这么多MM,你看看哪个MM最多狼和她说话,就用那个名字好了。”“是哦,你真聪明。”她狠狠地KISS了“我是一片云”一下。停了半晌,汪彤打过来一行字:“情人节晚上,LEON给我打了电话,说他猜得出来你本来要说什么,但他已经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只能表示遗憾。”那个LEON,面对气质才华美貌兼备的女下属,居然能坐怀不乱,马上与她拉开距离。这样光明磊落,对爱情忠诚的男人,在现代社会,已像“熊猫”一样稀罕。他若一直坚持这些优点,汪彤的爱便成了绝望。像一根受潮的香烟,LEON一直吊着汪彤的瘾头。现在,她终于能很体面地戒了他。秋寒松了一口气,进入聊天室,寻找最招蜂引蝶的名字。 下午的会议一开始,制片人指着叶秋寒选的名字大骂:“梦露?庸俗!不要拿听众当白痴!”她惶恐怨恨地看他一眼,低下头:“这个主持人我胜任不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JERRY出来打圆场:“叶小姐,你稍安勿燥,再好好想一想…哦,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指你的本名。”“叶秋寒。”她面无表情地说。“怎么写?”“叶子的叶,秋天的秋,寒冷的寒。”“OK!就用你的本名,秋寒,既有中国古典韵味,叫起来又朗朗上口。”JERRY一锤定音。她却一点都不高兴:“离节目开播还有半个月时间,我能不能继续作记者跑新闻?”“当然可以。”JERRY温柔地说,“只是不能太劳累,要注意保护好嗓子,因为你以后要靠声音吃饭了。”“你放心!我天天喝胖大海,直播的时候保证做到吐气如兰。” 几天后,叶秋寒接到汪彤的电话,约她出去喝茶。秋寒神神怪怪地惊呼:“怎么?又陪你去相亲。这回是硕士还是博士?”“少来了你…”汪彤打断她,“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原来,白骨精也有求人的时候。”汪彤在那边轻笑:“今晚七点,你一定要准时到,过时不候。”怎么搞的,和她老板一个脾气!近墨者黑?等秋寒和汪彤在茶楼面对面而坐,才知道又是为了那个LEON。“小寒,你能不能给LEON作个专访?”“是他叫你来的?”秋寒皱着眉。太过份了,既然拒绝了汪彤的感情,为何还要利用她?“不,是我自己。”汪彤正色道,“LEON到蓝宇公司一年多了,他处事一向低调,不太重视宣传,但是公司新近开发了一项新产品。如果能在这时候作个专访,扩大影响,一定能很快打开市场。”“既然是产品宣传,在我们电台打广告,效果不是更好?”“现在的人都变精了,对太直白的广告,有逆反心理。小寒,就当我求你,好不好?”这是认识十多年来,汪彤第一次对她说这个“求”字。面对痴情人,秋寒只能点头:“台里这段时间正好在关注海归成功人士。LEON既是蓝宇公司的老总,又是美国回来的海龟,我可以向领导提议为他作专访。”“真是太好了!”汪彤展颜而笑,“你说动你们领导,由我来安排采访时间。”看她那样子,秋寒心疼了一会儿,才说:“彤彤,我看你对LEON是痴迷依旧,死不悔改啊!”汪彤无语,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说:“你听说过爱情蛊茶吗?”秋寒缓缓摇头:“我只听过情蛊,好像是一种小虫子吧。”“爱情蛊茶是一种茶。传说中,如果将血滴入这种茶中,饮下此茶的人就会爱上滴血入茶的人,至死不渝。”汪彤盯着杯子里氲氤的清茶,“假如世上真有爱情蛊茶,我一定会让LEON饮下。能被这样一个男人爱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哪怕一天也好。”看她一脸神往的样子,秋寒不禁心下酸楚。傻彤彤啊!即使爱情蛊茶真的存在,使用它的人也不会得到幸福。因为,蛊的力量只能驱使别人来爱自己,却不能使他真正地爱上自己。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爱情蛊茶所制造的虚情假意。虚假的爱,终有结束的一天;爱情蛊茶,也终有失效的一刻。

第7章

时隔十天,叶秋寒再次出现在蓝宇公司。不过,这次秘书小姐笑脸相迎,领她进入总经理室,与办公桌后神清气爽的LEON相对而坐。她毫不客气,一开口就提钱的事:“我们的采访规矩,汪彤都告诉你了吧?为企业老总作一次专访,不能低于四位数。”LEON微微一愣,随即道:“其实,我觉得采访我个人,没有必要…”“既然如此,”她打断他的话,起身就走,“对不起!我还有工作。”退出LEON的办公室,在登上电梯之前,她给汪彤打电话:“不要怪我,是你们老总不肯合作。”汪彤在那边恳求:“我好容易才说服LEON接受采访,你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我给他机会,谁给我机会?”她口气强硬,“我们台长交待了,蓝宇公司是外企,又是大公司,不可能作无偿的宣传。”采访LEON本不是她愿意,只为汪彤的一往情深。她是这个世上最最亲爱的朋友,谁伤害了汪彤,谁就要受到惩罚!秋寒一边在心里说,一边等电梯上来,直到21层的红灯清楚地亮在面前。可还没等她站稳,电梯里突然警笛大作,灯也跟着一闪一闪。顿时,秋寒脸色惨白,血涌过头顶。她天生恐高,对电梯从一开始就是有几分惧怕的,现在真的碰上了!该死的电梯!这是她“假公济私”的报应?秋寒想尖叫,但根本叫不出来。失魂落魄间她只能蹲下来,把身子靠在电梯的墙壁上,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窗外阳光灿烂。她看到一双深邃满含温情的眼。他离她那么近,近得能嗅到他身上淡淡古龙香水的芬芳。她小声地询问:“我还活着吗?”“当然,你还活着!”LEON笑,露出一口晶亮而整齐的牙齿。这一刻,秋寒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嚎啕大哭。一场生死历险使她发现自己是那样脆弱,脆弱得根本来不及拒绝他宽厚而温暖的怀抱。LEON一直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地说:“不要怕,不要怕,都过去了…” “小寒,你怎么了?”汪彤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没事,电梯出了一点故障,电梯公司的人员正在维修。”LEON很自然地放开秋寒,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喝点咖啡压压惊。”秋寒坐在沙发上,仍然抑制不住的颤抖。当滚烫的咖啡彻底浸透她的胃后,才终于从心底感到了一点暖意。抬头看坐在对面的LEON,他完全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回头看汪彤,却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疑惧。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即使她刻意掩饰,也无法阻止落入汪彤眼中的那一幕让人联想到的暧昧。LEON对汪彤说:“VIVIAN,你这位无冕之王的记者朋友,居然也会哭。我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转过他微笑的注视,汪彤瞟了一眼秋寒,说:“你别看她大大咧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最胆小的就是她了。她有恐高症,怕坐电梯,怕玩云霄飞车,怕打雷。不过最怕的还是走夜路,因为她怕鬼,更怕色狼…”好朋友的奚落,让秋寒窘得恨不得钻到沙发底下去。她一直低头紧咬着咖啡杯。“要不要再来一杯?”LEON问。她立刻抬头:“哦,不要了,谢谢。”“不用谢。”他耸耸肩,“我是怕你的伶牙俐齿,把我的杯子咬烂。”她更窘,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我该回去了。”“我送你。”汪彤说,和她一起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听见LEON在身后说:“叶小姐,你忘带了一样东西。”秋寒只好独自返回,他递给她一个灰色的信封。那不是她的东西!用眼睛询问LEON,他正色道:“我想好了,我需要你来采访。” 汪彤终于如愿以偿,后面的采访进行得很顺利。不过,和那个叫玛丽亚的女海龟不同,LEON很少谈自己的身世经历,谈的最多的是身为海龟的文化困惑。“正像你说的,我有时候也会很苦恼,搞不清自己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在美国的时候,因为中国情结太深太重,我总是有意识地抵触美国化,保持自己的中国本色。这次公司派我回国,我欣然接受,心想定能和本土派打成一片。难道还需要适应我自己的国家文化不成?但是回来后,我发现我错了。在美国十年时间,潜移默化我已经吸收了美国文化的很多东西。这样的文化模式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首先自己说话变得很直接,不会转弯抹角。而且要求自己尽量放松,放着平常心,对人都平等相待,不受地位、身份而改变对人的看法。这常常会引来一些麻烦。别人认为海龟们个性太张扬,甚至不大会做人。我觉得自己像夹生饭,身上既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子,但又带上许多西方文化的东西。”“您认为,出国前后,自己变化最大的是什么?”“应该是对名利的看法吧。国外的生活增加了我的人生经历,让我的眼界和思路都开阔了许多,看事情的角度更具开放性。现在的我不太追求名利。我觉得世上还有比名利更重要的东西。”“能和我们说说,那是什么东西吗?”“是真情,友善和爱。”既然谈到了“爱”,机不可失!秋寒问:“不介意谈谈您的爱情吧?”LEON摇摇头:“对不起,这涉及个人隐私。”她仍不死心,努力地启发说:“作为事业成功的单身金领男士,您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我想这是很多女性朋友都好奇的问题。”这一次,LEON不再讳言:“两个人相爱,最重要的是感觉。我喜欢有灵气的女孩,对我来说,外表的、物质的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感受到心动的一刹那。”“灵气这东西太玄了,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可能跟个人经历有关,我不喜欢太漂亮的女孩。我心目中的那个女孩,外表并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聪明而且有个性。她是一个真实的女孩,不矫揉造作,会臭美,喜怒都写在脸上,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敢爱敢恨,但又有着女孩子的优柔和脆弱,需要我来保护她,给她力量。”说完,LEON站起身,耸了耸肩:“我的回答还满意吗?叶小姐?”“OK!”秋寒关上采访机,“谢谢您的合作。”“应该是我谢谢你。”LEON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中午一起吃个饭?”秋寒可不想再在他面前“丢丑”,婉言拒绝:“这个专访下午就要播出来,我还要赶回电台整理编辑。”“再忙也要吃午饭。难道你打算饿肚子?”“我可以在台里吃食堂,节约时间。”秋寒冲他摆摆手,“再见!回头跟汪彤说一声,我完成她的任务了。”再找不出理由挽留她,LEON 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这次她没有进电梯,而是选择了拐角处的楼梯。他唤来女秘书,问:“电梯修好了吗?”“一个小时前就修好了,已经正常使用。”秘书体贴地送上咖啡,“苏总,您的咖啡。”汪彤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LEON端起桌上的咖啡,正想喝,却发现杯子的一角有抹浅浅的粉色唇印。他看着那抹唇印良久,对秘书说:“给我换一个杯子。”

第8章

LEON的专访播出后,反响非常不错。许多海归人士纷纷打电话到电台,对采访的内容很有共鸣,甚至引发了一场关于“海龟”文化空间的讨论。忙碌中,秋寒不忘向汪彤“邀功”:“小姐,你的LEON现在可是轰动全城、家喻户晓哦!”汪彤不跟她缠,直接问:“说吧,你想吃龙虾还是鱼翅?”“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是吃餐饭就可以打发的。”她故弄玄虚。“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过两天,我那个夜间节目就要开播了。你能不能陪我去上班?”“你这个小人!%¥#*$&…好嘛,我陪你去。”“你说的哦,不能反悔!”“你认识的汪彤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秋寒欣喜若狂:“彤彤,来,亲一下!”“可不可以是后脑勺?有头发的地方。”汪彤给她一个白眼,接着说:“对了,LEON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请我们出去吃饭。他说上次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很不好意思。”“叫他不必不好意思。”秋寒说,“我们亲爱的台长大人已经给了我提成。如果他真觉得过意不去,再付一千大元给我!”“你这个见钱眼开的疯女人!!!”汪彤打出一串惊叹号。“人家薪水微薄,还要存钱结婚,不能和有房、有车的汪主管相比。”“哦,真的要嫁?何舒浩向你求婚了?”汪彤很吃惊。“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爸妈舍得吗?你可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等我过完26岁生日,父母便会允许我嫁了。”“你的生日是12月25日,圣诞节。”汪彤扳手指,“我还要熬十个月才能吃上喜糖。”“不但要吃喜糖,还要当我的扮娘。”“请倾国倾城、美艳绝伦的汪彤当扮娘,就不怕抢了你新娘子的光?”“不怕!不怕!你尽管发光发热、颠倒众生,我乐得作红娘。我爸手下那帮弟子,有几个才貌双全、非常优秀,你可以在他们中间选一个。”汪彤嗤之以鼻:“哼,你那些窝边草也好意思拿出手?”“别人都是窝边草,只有你的那个LEON最好!?”“LEON当然最好。英俊、成功、迷人、成熟、稳重、浪漫还有善解人意…一个好男人所应具有的一切,他的身上全部具备。只可惜不是我的。” “LEON太完美了,要是我,就不找这样的男人作老公。”秋寒泼她冷水。汪彤不解:“为什么?”“现在的女孩谁不想钓个金龟婿呢?LEON高学历、多金、长得帅,又没绯闻,简直没有缺点,做老公就太危险。那么多女人喜欢他,会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的。”秋寒王婆卖瓜,“还是我的何舒浩好。虽然他没有钱,也不完美,却是最适合我的人。” 汪彤唾骂呕吐:“叶秋寒!别肉麻当有趣啊,恶心。”“咿,刚才不知道是谁肉麻、恶心?”秋寒反唇相讥,“那个LEON那么抢手,难怪会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没关系,他还没有结婚。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以用美色迷惑他。”“最好不过,记得穿你那套大红色比基尼去上班。”“你呀,你这张嘴。”汪彤作抓狂状,“难怪人家说你伶牙俐齿。”“没办法,我是靠嘴巴混饭吃的。”秋寒结束这次聊天。 3月1日晚11点,秋寒准时坐进直播间。她作个深呼吸,推上了话筒的音量:“大家好,这里是《缘分的天空》,我是秋寒。从今天开始,每晚11点我们准点约会,聊发生在身边的故事。无论大事小事开心事还是伤心事,希望您能告诉我。我是您最忠实的听众!”一切都按照预先设计好的进行。待《缘分的天空》音乐放完之后,就有“听众”打热线进来。当然这是他们可爱的编导JERRY,他要假扮一个英俊富有的男人,爱上了一位出身贫寒而纯真善良的女孩,却遭遇家庭和社会重重阻力,向大家诉说他的苦恼。音乐尚未放完,电话响起。秋寒和坐在工作台边的汪彤双眼交汇,心里嘀咕着: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听众会怀疑的!汪彤示意她赶紧说话。“你好,”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我是秋寒。”“你好,秋寒是你的真名吗?”话筒里的声音低沉浑厚,一口漂亮的京片子,不是JERRY那蹩脚的普通话。如果他来她们电台工作,会抢掉很多男主播的饭碗。“嗯,这个…是…啊。”她睁大眼睛看着汪彤。这到底怎么回事?汪彤也同样瞪大了眼睛。他称赞:“很好听的名字。让我想起一句成语,叶落知秋寒。” 这时,导播写纸条进来:“是真正的听众,JERRY还来不及打呢。”“嗯,谢谢。请问怎么称呼您呢?”她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在车上,打开收音机,刚好听见你们的节目。”他说,“我不是来说故事的,只是想问主持人一个问题。”秋寒感觉,这人一定很寂寞,这样苦恼地需要和陌生人倾诉。她放柔声音:“这位先生,您想问什么?” “如果有一样东西,是你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但它已经不属于你,你会怎么做?”“我?我比较相信命运的安排,有些东西强求不来。这个世上有太多我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不再去想就好了。”秋寒老实说。“谢谢你,秋寒。再见。”他挂断电话。秋寒一时迷惑。这是谁?这样温柔地唤她的名字?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呢?她决定节目结束后,向导播要他的电话。JERRY终于打进了电话,秋寒跟他一唱一和,声情并茂地描绘出一部现代版的《灰姑娘》。JERRY果然演技了得,说到动情处居然声泪俱下。秋寒最后煸情:“这个世界上有爱情真好。勇敢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吧,哪怕付出太多,哪怕伤痕累累,也不要后悔!因为爱是无法衡量的,也是没有对错的。希望所有的恋人都能有幸福的结局。”接着,刘若英那首《为爱痴狂》响起:“…如果爱情这样忧伤,为何不让我分享?你也不问,你也不回答,怎么你会变这样?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到底你会怎么想?…” 为庆祝《缘分的天空》开播,下了节目,JERRY请大家去宵夜。一群人吃火锅喝咖啡唱KTV,又笑又闹玩疯了,直到凌晨两点,秋寒才坐汪彤的车子回家。两人都精疲力尽。在家门口,秋寒掏钥匙开门,说:“不要回去了,在我这儿睡。” “九点钟就要上班,还睡什么觉?我直接去公司,窝在沙发上打个盹。”她颇为愧疚:“彤彤,真是辛苦你了。今天晚上就不要陪我。”“你能行吗?”“我会慢慢适应。”她勉强笑道,“不就是走夜路吗?这世上根本没有鬼。而且我相貌平平,身上又没有几两肉,色狼不会看上我。”“这可不一定。”汪彤故意吓她,“有人就偏爱你这一型的。还有人不劫色,专门劫财。听说近来社会治安不好,发生了多起抢夺案,事主都是深夜归家的单身女子。” 秋寒打了个寒颤。“逗你玩呢,怎么脸都吓白了?”汪彤安慰道,“以后只要我有空,每晚十二点开车到电台来接你。”“不用麻烦,我坐最后一班地铁,十二点半就能到家。”“那这条巷子怎么办?”“我带上手电筒。”她明显中气不足。“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汪彤疼惜地说,“就这样说定了,你好好休息吧。”秋寒确实吓呆了,她用钥匙开了门,半天没进去,直到屋里响起了急促的电话声。 “小寒,是我!”何舒浩的声音,“你怎么不接电话?手机也不开?”她看看左手腕上的“卡迪亚”,洛杉矶时间是下午五点。“我的手机没电。”寂静的深夜,听到男友万里之遥的声音,她的语气不由带着点酸楚。他敏感地问:“你的声音怎么了?”“哦,”她急忙掩饰,何舒浩不喜欢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我刚刚下班回来,接了一个晚上的电话有点累。”“晚间节目开播了?你主持得怎么样?”“第一次主持节目,有点紧张,还好没出什么纰漏。”“那你怎么这么晚到家?早就应该下班了。” 他还是这么唠叨,老把她当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们出去吃宵夜了。”“以后要早点回家,注意安全。”他想挂电话,秋寒叫了一声,“舒浩!”“还有什么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端,却听得何舒浩浸着笑意的一句话:“怎么,你想我了?”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我天天都想你。”“那你五一节休长假的时候,飞到美国来看我呀。我带你去好莱坞参观。”“我们节目才刚刚开播,五一恐怕不行,十一吧。” 挂了电话,秋寒心情纷乱,汪彤一番“恐吓”把她的睡意全都赶跑了。她坐到电脑前,QQ上面空无一人,像此刻心里的思念。正点在线搜索,突然系统消息显示,有人要加“秋天的叶子”为好友。秋寒来者不拒地加了他,他的网名叫“沉鱼”。她等待了半天,“沉鱼”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忍不住了,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呀?真的沉到水底了?”“沉鱼”的回答却是“我不敢”。“为什么?”“面对美女,我有色心没色胆!”“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他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沉在水底的鱼,而不是沉鱼落雁的沉鱼?”她笑了笑:“我是猜的。”“我也是。”他们很轻易地就有了知遇之感。在这无眠的夜,她与那个叫“沉鱼”的男人聊着,聊世界杯,聊王家卫,聊村上春树…看看手表,已是清晨五点。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同“沉鱼”聊了一宿!秋寒在电脑上敲出两个字:“再见。”“明天什么时候见?”“沉鱼”意犹未尽。她不是那种忸怩作态的小女子,于是一拍即合,约定每晚一点在QQ上见面。她好奇:“你白天不上班吗?”“你呢?”他再次反问。“我是夜猫子,昼伏夜出。”“我希望是你爪子下的那只老鼠。”“不怕被我吃了?”“没听说过《老鼠爱上猫》吗?”“早就过时,现在流行《老鼠爱大米》。”笑罢,秋寒下了线。

第9章

一夜未眠,整个上午被秋寒用来补充睡眠。下午赶去电台开会,JERRY决定换一个喜剧,请人扮作一个快要结婚的新娘,和大家分享她历经爱情坎坷、苦尽甘来的喜悦。到了晚上,又有一大批善良的听众纷纷打电话参与。秋寒忙得不亦乐乎。接完最后一个电话,已经过了十二点。走出直播间,JERRY做了一个“OK”的手势,说:“台长没有选错人,你表现得越来越好。”“谢谢。”秋寒礼貌地说,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位汪小姐呢?她今晚怎么没有来?”JERRY问。“哪里好意思天天麻烦她。”她说,“我自己坐地铁回家。”“我送你到地铁站。”JERRY陪着她一起下楼。“你也是从国外回来的?”JERRY自我解嘲地说:“我十六岁就被父母送到英国,混了几年,什么都没学到,还把国语给丢了。”“不,你至少学会了英国男人的绅士风度。”JERRY大笑,然后说:“叶小姐,你是个容易让人快乐的女孩。”他们刚走出电台大楼,就看见汪彤优雅地靠在她那辆别克上。秋寒向汪彤走去:“你还是来了?”她点点头,很直接地说:“上车吧。”秋寒微笑地和JERRY道别,上了汪彤的车。“这么个古怪的男人,你和他罗嗦什么?”汪彤不屑。“除了打扮另类一点,其实JERRY是个很好的男人,长得也蛮帅。”“哈,你终于忍受不了寂寞,要红杏出墙了?”秋寒白她一眼。“小寒,你和何舒浩并不太适合。你需要一个成熟稳重,能真正懂得你、关心你、体贴你的男人。”秋寒不以为然:“我看你是患了失恋综合症,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失恋。”汪彤没有说话。秋寒转移话题:“今天早上没有迟到吧?”“我睡在办公室,怎么会迟到?”汪彤说:“倒是LEON过了九点半才来。”“他是老总嘛!”秋寒撇了撇嘴。“这你可搞错了。LEON非常敬业,只要他人在Z城,每天一定是八点到公司,也一定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不要再说你那个超人老板!”秋寒抗议,“我的耳朵都听出了老茧。”汪彤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小寒,我总觉得LEON在撒谎,他没有女朋友。”秋寒呆住,问:“你有什么证据?”“我没有证据,只是凭直觉。”汪彤说,“他很寂寞,并不像一个处在热恋中的男人。而且,我也从没看过他和女朋友约会。”“这有什么稀奇?也许他的女朋友在美国。两地分居,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当然会寂寞。”汪彤凝神想了想,再次摇头:“如果是这样,也不会存在分居的问题。因为LEON每个月有一半时间在美国。”“但是,他为什么要骗你?”秋寒困惑。“或者是为了不让我难堪,或者是为了…”汪彤甩了甩头,“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秋寒打了一个呵欠说:“不管是何种理由,你都不应该再对他抱希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恐怕单恋的不只我一个。”汪彤低声说。许久没有回答,看秋寒,她头靠在椅背上,已经酣然入梦。这时手机响了。汪彤看一眼,是从秋寒手袋里传出的。把车停在路边,她取出手机,小心翼翼地问:“喂?”“小寒吗?”是何舒浩!她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我是汪彤。”她镇定下来,“小寒在我身边,已经睡着了。”“那就不要吵醒她。我明天再打。”她揶揄:“每天一个越洋电话,好体贴的情人!” “呵呵,”何舒浩尴尬地笑,“你又拿我开心。”“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没什么,我只是提醒她不要贪玩,早点回家。”“有我照顾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汪彤,谢谢你了。”何舒浩说。“不用谢,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一个大红包。”“这是当然。再见!”汪彤把手机放回秋寒的包里,重新发动汽车,驶上了灯火辉煌的高架桥。 接连两个月,汪彤都在深夜十二点半,把熟睡的秋寒送回家。随着《缘分的天空》人气越来越旺,秋寒起床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中午十二点,秋寒还沉迷在温柔乡里,一阵恼人的电话响起。她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才摸到电话,迷迷糊糊地问:“哪位?”“是叶秋寒吗?我是宋微微。”“宋微微!”她一下子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我打电话到电台问的,你如今可是名人了。”“哪里。”秋寒谦虚地笑,“你找我有什么事?”“老同学,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啊?出来一起喝咖啡?”“好啊,你现在在哪里?”放下电话,秋寒趿着拖鞋去淋浴。十五分钟后,她焕然一新从浴室出来,挑了一身淑女的套装,浅浅的蓝色,中规中矩的格子。她把头发拉直,搽上价格不菲的粉底,以此遮盖熬夜之后的黑眼眶,最后用了兰蔻的香水。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优雅的白领形象。“我是叶秋寒,Z市最明艳动人的女主持人!”她对着镜子臭美一番,顾不上吃饭,打车去赴宋微微的约。宋微微是秋寒大学同学,新闻系的系花。一身洁白淑女裙,有安静恬淡的微笑,内里却藏着比秋寒更加不安定的气质,稍稍一个触碰,便泄露出来。她们一个典雅、文静,长发飘扬;一个活跃、俏皮,奔跑时短发乱颤,气质截然相反,却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被人称作“哼哈二将”。在学校时,宋微微有很多男朋友,她细细安排这些男孩子,谁打开水,谁补习,谁陪跳舞,让他们在她生活里发挥着各自不同的作用。她告诉秋寒,每一场恋爱都是互利的,她要找的人必须对自己有帮助。而叶秋寒,在相当长的时间没有男朋友。不是没人追,而是她不需要谁来帮助自己。她家庭条件优越,不缺钱,也不怕孤独。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爱情。 说起来,她和何舒浩相识,也和宋微微有关。大一的那场足球比赛,宋微微是啦啦队的队长。为了壮大声势,她硬把过于热爱篮球而对足球不屑的秋寒拉了进来。就是那次,秋寒认识了计算机系的何舒浩。在此之前,她就听说过他,学生会干部,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很多女生暗恋他,却不敢轻易接近。接下来的那个周末,宿舍里只有叶秋寒一个人,其他人都出去约会了。她把爱华的随身听打开,里面是林忆莲的歌《不必在乎我是谁》。那时,她还没有成为李宗盛的妻子,悲悲切切地唱着:“女人若没人爱多可悲,就算是有人听我的歌会流泪,我还是真的期待有人追…”播音器里传话说:“叶秋寒,楼下有人找你。”是何舒浩。他穿着白色的T恤,双手插进口袋,脸上是那种阳光而腼腆的微笑。自从何舒浩开始跟秋寒约会,学校里很多女生羡慕她。宋微微却不以为然,说:“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何舒浩来自农村,又没有钱,就算在学校还混得不错,也无非是表面风光。”是的,除了外表的风光,何舒浩拥有的不多。甚至,有时他的应酬还需要秋寒拿钱。大学毕业也是靠她父母的关系,他才留在了Z城。但是,叶秋寒接受了何舒浩,因为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她的爱情很简单,能让她快乐的人就是她要的人。

第10章

午后温暖的咖啡座里,叶秋寒和宋微微相视微笑。她惊异于秋寒的耀眼:“哇,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还和何舒浩在一起?结婚了没有?”秋寒摇摇头:“你呢?”“我五月二十号结婚,这次是特意给你送喜帖的。”秋寒接过大红喜贴,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章琛”,问:“新郎是你第几任男友?”“当然是最后一任,他是个博士。”“恭喜恭喜。你终于当上博士夫人了。”“唉,博士有什么用?空有一肚子学问,又不能当饭吃。”停了一下,宋微微问,“听说何舒浩在美国?”原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宋微微的博士老公申请了一项专利,他想推到美国去,看看有没有美国资本家愿意收购他的专利。“事成之后,你和我五五分成。”她信誓旦旦。秋寒生气了:“我们之间提钱的事,岂不太俗?”“呵呵,小寒还是这么纯。”秋寒开始拨打何舒浩的手机。平常都是他打电话给她。因为何舒浩说,他从美国打国际长途,便宜过她从国内打给他。电话那头,她听见歌舞升平。在一阵嘈杂声中,何舒浩匆忙地说:“我和几个朋友在一起,不方便听电话。回头我再打给你。”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是洛杉矶的凌晨二点。她向宋微微保证:“我会和何舒浩说这事,明天给你回音。” 回到家,她再给何舒浩打电话。他却说:“我好累了,明天再说好吗?”秋寒没辙,突然想到了LEON。这只大“海龟”不是从美国回来的吗?那11位的号码,只拨了一次,不知有没有记错。她照着记忆打过去。铃响几下,很快有人接。“你好,我是LEON。”真的是他!秋寒从没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这么好。“我是叶秋寒。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她很努力地斟酌词句,使自己不至于太冒失。“我正在G城出差。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说吧。”在G城?她一下子凉了半截,识趣地说:“那就算了。”“为什么要算了?”他语调沉稳,“如果没有急事,我想你也不会打我的电话。”并不在乎长途电话的昂贵,LEON耐心听完她的话,当机立断:“你朋友的事我可以帮忙。明天我就回Z城,你约他们出来吃饭,我请客。”“应该我请客才对。”秋寒不好意思。“不,这顿饭是我欠你的。”他霸道得不容拒绝,“明晚七点,裕丰酒楼见。” 第二天阴雨绵绵,这种天气,在Z城早已司空见惯。对于白天黑夜颠倒的秋寒而言,正好拉上窗帘睡觉。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六点半。她冒着大雨,打车直奔市中心的裕丰酒楼,一路上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她胆战心惊,嘴里念叨着:“哎呀,天是不是要塌了?”司机强做镇定安抚军心:“没关系,我开快点早点到。”话还没说完,车子突然一阵颠簸,然后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巨雷轰隆隆砸下来。秋寒在车里鬼哭狼嚎。司机下车看了看,一脸沮丧地走回来,说:“轮子飞掉了。”秋寒欲哭无泪,只得换乘另一辆车。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安全抵达裕丰酒楼,雨也渐渐小了。下车还没站稳,宋微微就眼尖地扑了上来,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来?都在等你呢。”抬头,酒楼前立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对住右边嘴角含笑的那个:“LEON先生,下次请你挑个好天气。为了一顿饭担惊受怕,不值得吧?我宁愿回家吃白菜萝卜。”片刻的错愕,众人随即大笑,现场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叶小姐,我建议你点一大桌海鲜来压惊。”进了包厢,LEON把菜单递给秋寒。想想也是,出生入死才吃到这顿饭!她对一旁的服务小姐说:“来一个清蒸熊掌红烧大熊猫,外加一个东北虎头煲。”“对不起,您点的菜,我们这里都没有。”小姐一本正经地回答。掩藏不住内心失望的秋寒对她说:“那换点清淡的,我要西芹百合。”席间,宋微微和LEON 相谈甚欢,她那博士老公却是典型的书呆子,沉默寡言,木讷迟钝。在谈话的间隙,她忽然停下来,说:“行了,行了,太多啦。”秋寒看到,一屋子的人声喧哗中,章琛正把宋微微爱吃的菜拣到她的小碟子里。记忆中,何舒浩从未替她夹过菜,更别说在这种公共场合。看宋微微一脸幸福又佯装生气的样子,秋寒心里感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能碰到这么疼她的男人。 分手时,秋寒在她耳边低声说:“微微,你选对了老公。”宋微微瞟了一眼英俊不凡、风度翩翩的LEON:“你这位也不错。”她脸色一变:“不要胡说!”“我才不是胡说呢。”宋微微诡秘地笑,“这种事,旁观者清。”热闹散尽,宋微微夫妇相拥着离开。LEON走过来:“我送你回家。”已经十点多了。“我不回家,你送我去电台。”LEON扬了扬浓眉,她解释:“我现在主持晚间谈话节目。”他先把右边车门打开,等秋寒坐好,他替她关上车门,然后绕到左边开门上车。她问:“你对女人总是这么绅士吗?”LEON摇摇头:“那要看我的心情而定。”“你今天的心情很好?”他笑,说:“当然。”她看着他那迷人的笑脸,问:“你真的有女朋友?”他愣了一下,盯住她:“为什么这么问?”“汪彤猜你没有女朋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个问题,我好像已经回答你了。”他转过头去,专注地驾着车。一旦沉默,LEON就变得高深莫测,表情冷漠而严肃,让她有些害怕。秋寒不敢再开口,直到汽车停在电台门口。“谢谢你。”她下了车。LEON不肯离开:“待会儿几点下班?我记得VIVIAN说你怕走夜路。”“多谢关心,汪彤会来接我。”她迳直走进了电台大门。 直到叶秋寒的身影完全没入那栋高楼大厦,LEON才把宝马Z4开走。十字路口遇到红灯,他踩了刹车。一转头,看见车窗的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一双眼睛,那么寂寞冷清,模糊在五光十色的琉璃灯火中,晚上没喝多少酒,所以注意到了叶秋寒看章琛给宋微微夹菜时那充满艳羡的眼神。伸手打开收音机,有个女人正在甜蜜地描述她的爱情——“我真的好幸福,能遇到一个这么爱我的男人!”爱情,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早已是遥不可及的陈年往事。从他出国的那天起,便注定再也逃不开那段记忆。十年了,只听赵传悲伤的情歌,一如心底的暗区。那是1993年的秋天,他刚大学毕业,在北京的一所中学教书。谈了四年恋爱的漂亮女朋友对他说:“我们分手吧,希望你不要恨我。你每个月那点工资,在北京还不够买一平方米的房子…每天上下班挤公车,为一块钱和摊主讨价还价,打一次车总紧张地看计价器,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于是,学生时代的爱情在现实里无疾而终,曾经熟悉的两个人各奔东西。人往高处走的道理谁都懂。不是有人说过吗,男人的风度不外乎是三个度:房子的宽度,车子的长度,钻石的亮度。当时的他一度也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结局,宿醉了几晌一个星期后才清醒,然后一头扎进图书馆。一年后,他独自飞往美国,读MBA。在地球的另一半,他和金发碧眼的异国人生活在一起,每天读书写报告打工,像一株顽强的植物,执着向上生长。毕业后,他进了蓝宇总公司,从曾经教“汇编语言”课的年轻先生,变成了硬件工程师,又从一个小工程师升到了总监。他穿蓝色衬衣留精神的板寸头,每天和主板、显卡、硬盘用机器语言交流,收入让人眼红,生活不过朝九晚五。身边总有人替他介绍女朋友,自己也别有用心地上上MSN,或者和狐朋狗友在夜场里喝酒,或者参加面目张狂的时尚派对。无论热情奔放的美国女孩,还是古典婉约的东方佳丽,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认识的漂亮MM,秘密地调情,若即若离地约会,然后很绅士地开车把她送回家。他不会留别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也不会让自己对陌生的床产生任何误会。朋友聚会时,他介绍身边的女孩为“我朋友”,而不是“我女朋友”,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感受。他从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他是人人瞩目的“钻石王老五”,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单身的资本。他从来不愿让自己的心真正地陷入一段感情,直到有一个女孩含着泪对他大叫:“你只是一个胆小鬼,你不敢再去认真地爱一个人!因为你害怕!”他至今还记得那女孩的模样,虽然早就忘记她的名字。她身材瘦瘦小小的,留着齐耳的短发,浓浓的眉,大大的眼睛,瞳仁几乎占据整个眼睛,很少的眼白。他愣在那里,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那么长时间了,他把自己变得很忙,可是很久以前深藏在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原来它一直都还在!他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看完《50次初恋》。黑暗里,音乐浪漫银幕灿烂,他努力地想记起,上回是为谁买了可乐和冰激淋?再上回又是和谁笑得像两个傻瓜?每一次都假装是初恋在隆重上演,然后散场说再见,可是心里知道再也不会再见。回到家里,打开灯,所有的家具物品都沉默不语,它们面色雍容其实内心空洞。他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害怕孤单,虽然手机里要求约会的信息不断,MSN上的MM名单排了一大串。他坐到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玩俄罗斯方块,因为总是没有合适的那一块出现而面临失败。他想,我该继续这样随便摆,还是选择从头再来?三个月后,他被总公司派回国,代理蓝宇中国分公司总经理。 到家的时候,接到了汪彤的电话。“你从G城回来了?”“乘下午的班机,六点就到了。”她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急着赶回来。”“为什么?”他的语调还是那么冷静。“LEON,祝你生日快乐!”“谢谢。”他恍惚中想起汪彤那张妩媚的笑容。“告别三十二岁,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出来喝两杯?”他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离十二点已经不远。“很晚了,我想早点休息。”“那不打扰你了,再见!”搁下电话,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这是一座旧公寓,房子的造型和内部布置都是优美雅致的欧式风格,艳丽的壁纸和奢华的陈设,总让人感受到曾经有过的绚丽和伤感。他倒满一杯威士忌,然后对自己说:“Happy Birthday to you!”这座公寓舒适、豪华,可是却没有人给他做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或者靠在旁边讨论该买什么颜色的窗帘,又该往什么地方挂油画。窗帘把外面的风雨掩藏得严严实实。世界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他曾经想过有一天,这里会有一张年轻而纯真的脸,也想过她会如何快乐地跑到自己面前,笑起来又该有着怎样可爱的轮廓线…他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11章

叶秋寒每个月都会乘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和住在z大的父母相聚。在那座美丽的校园里,他们拥有一个小小的,花木扶疏的院落。初夏的阳光,从葡萄架繁密的枝叶间筛下来,照着叶教授那稀疏而斑白的头发。他正在为一株植物修剪枝叶,而叶母在一旁给姹紫嫣红的月季浇水。她站在家门口,伫足了许久。好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谁曾想到,画中的男主人也有过一次外遇。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大学生,效仿《西厢记》里“不恋豪杰、不羡骄奢”的崔莺莺,要和讲授“中国古代文学”的叶教授“自愿地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于是,平地起风波,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差点被倾覆。那一年,秋寒十二岁。她甩甩头,把不快的记忆甩掉,然后重重地咳了一声。叶父抬头,见是她,嗔怪道:“回来了,为什么不进门?鬼鬼祟祟的。”她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母亲,撒娇地说:“妈,今天给我弄了什么好吃的?”“一回来就要吃的。”叶母摇头叹息,“难怪舒浩老说你像个小孩。”“还说呢!有他这样当男朋友的吗?把我扔在这里,一个人跑到美国去逍遥快活!”她没好气说。叶母再次摇头:“你这脾气!我看除了舒浩,大概没有任何男人受得了你。”“这可不一定。”秋寒推开客厅的门,然后愣住。柜子上摆着十几盒包装精美的糖果。她傻傻地看了一分多钟,再回头看看母亲,然后尖叫:“妈!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糖?还是外国进口糖果?”“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我说呢,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侈?”她拆了包装,剥了一粒酒心巧克力,老实不客气地塞进嘴里,“是哪个冤大头?”“我过去的一个学生,上个星期来看我,顺带送了些礼物。”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大嚼着巧克力,一边不屑地说:“现在还有谁送礼送糖?老土!”“那是送给你吃的。”叶母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糖。”“连我小时候的事都知道?谁啊?”“他叫苏磊,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一刹那的惊异。“苏磊?”她停止了吃糖,“就是你教书几十年,最得意的门生苏磊?”“是啊,是他。”叶母欣慰地笑,“难得他从美国回来,还记得我这个高中老师,想到要来看我。”她又一愣,“苏磊不是在北京吗?什么时候跑美国去了?”“听说,他大学毕业不久就出国了,现在在一家外资企业当老总。”又是一个海龟!留学归国,学到了美式的浪漫,富有生活情趣,还富有金钱。这类男人在社会上俗称“精英”,是众多MM垂涎三尺、一心要钓的金龟。秋寒酸溜溜地想,然后问:“他那个女朋友呢?他们有没有结婚?”“这我倒没有问。”“苏磊现在什么样子?还是不是那么英俊?”“我看他比以前更英俊,而且成熟不少。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气宇轩昂。”叶父插进来说,“如果在路上碰到,你一定认不出他。”这有什么?男人有了钱,自然大气起来。“我想睡一会儿觉。吃饭的时候叫我。”秋寒对父母说,起身回了房。 关上房门,她却没有睡觉,而是坐到书桌前,撑着下巴,愣愣地发呆。苏磊回来了!她对自己说,恍恍惚惚不知坐了多久,窗外阳光灿烂,照着满院的绿肥红瘦。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初识苏磊,也是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12岁那一年,她读初一。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教学楼后面是一个小花园,有一池绿水,还有长得很茂密的小树丛。那段时间,秋寒常常在上课时走神,望着窗外发呆。她无助而且紊乱,因为爸爸的外遇,她自小架构的世界完全崩覆了。如果发呆是她的一个绝招,她还有更绝的,那就是迟到。几乎每天过了七点二十分,晨读铃声响过后,她才啃着馒头,晃悠晃悠进教室。她的学习成绩一路下滑,迟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班主任忍无可忍,把她叫到了小花园的一角。“叶秋寒,你为什么总是迟到?有什么理由?”“我的理由很多啊。有时候是身体不好,有时候是家里的闹钟坏了,有时候是我的自行车没气了,有时候是公交车堵车…”“你不会早起几分钟啊?”班主任近乎愤怒地爆发。“早起几分钟会要我的命。老师,你们不是提倡个性发展吗?那就应该尊重我爱睡懒觉的个性。”她的声音始终如一的懒洋洋。“噗——”小树丛的背后发出一阵笑声。班主任看了看小树丛,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叶秋寒,撂下一句话:“你再敢迟到试试?别以为你妈妈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我就拿你没办法!”怒气冲冲地离开。秋寒迅速冲到小树丛后,看到一个陌生的大男生,在午后的阳光下,咧着嘴笑得很可恶。“你笑什么?”她一脸的凶恶。“哈哈,有时身体不好,有时家里的闹钟坏了,有时自行车没气…这位同学,我看其实大部分时间是睡懒觉吧?哈哈。”“关你什么事?”秋寒说,有些恼怒。“哈哈!”他笑着,突然走近了一步,低头看了看她胸前的挂牌,轻轻念道:“初一(2)班,叶秋寒。”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他也呆了呆,挑了挑眉,向后退一步,说:“对不起,我走得太近了。”她转身就走,不料踩到了自己松开的鞋带,一个趄趔,摔倒在草地上。“小同学,你还好吧?”男生关切地询问。她不理他,把蓝色的百褶裙捋上膝盖,一大片瘀青,还夹着鲜红的血丝。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委屈,她突然哭起来,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旁边有人递过来纸巾,她没接,依旧哭得稀里哗啦。那男生却俯身过来,拿纸巾轻轻地替她擦干眼泪。仰起头,耀眼的太阳光照射下,男生的衬衫明晃晃的白,白得脸的轮廓都有些虚了。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明亮的眼睛和温暖的笑容。她一下子安静下来。“要不要去校医室?”他问。她摇头,开始给自己系鞋带。他在一旁好奇地说:“咦?你系鞋带的方法很奇特啊。”“大同学,要不要我教你?”她歪了歪脑袋,调皮地问。他点点头,于是她教他系鞋带。很繁复的系法,也不实用,跑几步就松了,他却学得很认真。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一个漂亮的女孩出现在他们身后,说:“苏磊,我们该上课了。”他一边往树丛外面走,一边跟她说:“再见,叶秋寒。”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那时候,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陌生到她不清楚他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丑。她只匆匆地看了他一眼,她只记住了他明亮的眼睛和温暖的笑容。还有,他的名字——苏磊。 再次见到苏磊,是在她的家里,确切点说,就在外面的客厅。那天,她很晚才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一屋子的喧闹。叶母那时是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常常召集一帮尖子生到家里来“开小灶”。她蹑手蹑脚,想等客厅里的人不注意,溜到自己的房间去。眼看就要接近房门了,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嗨!你好!”她不耐烦地转身,却见那人一脸的光彩焕发,如获至宝,启齿而笑:“叶秋寒,真的是你?”“我不认识你。”她冷冰冰的。他有些失望:“你不记得了?”叶母走过来,说:“小寒,这是高三(1)班的班长苏磊。”她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男生穿着白衬衣,蓝色的裤子,个子很高,削瘦,脸部轮廓很好。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和温暖的笑容。而且,他的名字叫苏磊。“我还记得你教我系鞋带的方法。”他冲她眨眨眼,然后,薄唇上扬,笑出一口灿亮的白牙。秋寒永远记得那笑容——是夏日午后阳光的颜色,那么灿烂。(从此以后,她对高大英俊牙齿很白的男生都有好感。)他的快乐感染了她,像干的海绵吸收清水一样迅速,阴霾散尽,她的心里也一片阳光。 因为苏磊,秋寒找回了一直以来拥有的天真和快活,每天在微笑中想着他。她常常向母亲打听苏磊的情况。见到他的时候,她的心会怦怦乱跳;想他的时候,她会傻笑也会脸红。喜欢一个人是那么的按捺不住。尽管她当时只有十二岁。也许,喜欢不代表爱,但喜欢是爱的开始。看见苏磊的第一眼,她就被他身上那种特殊的光芒和温暖的气质所吸引。特别在那个灰色枯燥的岁月,苏磊是她生活中的一缕阳光,连投射在她心里的影子,都是金色的。而苏磊,似乎也很喜欢和她在一起。有一次高三(1)班组织郊游,去爬山,他也带秋寒去了。都是十几岁的中学生,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快就爬到半山腰。路上经过一座很窄的石桥,别的人都过去了,秋寒鼓起所有的勇气走到桥的一半时,望着桥下面湍急的河水,她的勇气消失了,停在那儿举步不前。“叶秋寒,你怎么了?”苏磊在桥的另一头问。“我怕…我不敢过来。”他鼓励地说:“不要怕!你看着我,不要看脚下,直直地向我走过来。”可她还是胆怯,再也不敢迈出一步。到最后,她甚至蹲下了身子,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会感觉安全一些。已经过桥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她听到一个女声不屑地说:“苏磊,我说了你不要带她来,纯粹是累赘!”秋寒仍然闭着眼睛,虽然不服气,但恐惧使她不敢逞强。内心深处却有一个隐隐的希望,就是希望有人能走过来帮她。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那石桥太窄了,只容得下一个人经过。“把手给我!”有人说,声音近得就在耳边。她一下子睁开眼,是苏磊。他从桥头走回来了,用微笑的眼睛看着她。她再一次被他的笑容折服,乖乖地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过了那座狭窄而危险的石桥。她忘却了恐惧,在他温暖的笑中,温暖的手中,她找到了安全感。在他们到达山顶之前,这只手再未松开过,而她幼小的心灵,也再未离开过他。

第13章

晚上十一点,叶秋寒照例坐进直播间。音乐渐低,一个细细柔柔的女声打进来电话:“喂,是秋寒吗?”“是呀。你是哪一位?”对方犹豫了一下,说:“你叫我小晴吧。”“哦,小晴,你有什么心事要和大家分享?”“我想说一个故事,这绝对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因为它就发生在我的身上。”小晴用像《还珠格格》中晴格格一样好听的嗓音,夹杂着淡淡的忧伤,开始了讲述:“家雄是我初中的同学,我和他家住在同一个街区,所以常常会碰面。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我了,倒是我一片懵懂。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有一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我唱:“莫名,我就喜欢你…”惹得班上同学一起哄笑。我羞红了脸,不理他,却感觉得到他一直在背后看我。初中毕业,我们去了不同的高中。很多原来玩得好的同学没怎么联系,我和家雄之间的联系却多了起来。我们常常通信,写来写去无非是生活中的小事,流水账一样,两三天就有一封。他写给我的信里,常常会有一段话整个被他用墨水遮住,我没有在意,以为是他写错了字。那个时候,我并没感觉到家雄对我的感情已不是普通友谊。我们像好朋友一样交往。高中毕业后,我上班了,并且有了男朋友。和家雄的通信也少了,因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谈恋爱,争吵总是免不了的,何况我找的男朋友脾气也不好。有一次我们两个在街上吵架,恰好被路过的家雄看见了。他也不走,站在原处,看我们吵。然后,我的男朋友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他这才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很激动地抱住我,我哇一声哭起来。我听见他对我说:“你分手吧。”我只是哭。”说到这儿,小晴停了一下,才继续道:“在那种情况下,我是很难过,但不是想要分手的意思,只是想借他的肩膀好好哭一场。”秋寒在心里暗自替家雄惋惜,表错了情比不表达还要糟糕。 “这样的情况又出现了几次,每次他都会说同样的话,而我同样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他的肩膀留下我的泪痕。最后,他不再提要我分手一类的话,而我分手了,又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不是他。又过去了两年,我和家雄还是保持着朋友的交往,听说他也终于谈了女朋友。今年春节的一天,同学聚会。我和家雄都参加了。吃饭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看他说话的表情,好像是他的女朋友。大家都要他把女朋友喊过来一起吃饭,我也在旁边起哄:“喊过来,让我们帮你把个关。”小晴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我想不到这个女孩的出现让我忽然明白了自己。”“家雄的女朋友来了,坐在他身边,小鸟依人,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刚才还兴高采烈,转眼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离开。家雄看出了我的异样,他总是在悄悄观察我。吃完饭乘电梯下楼的时候,他在身后喊我,我装作没听到。到餐馆门口,大家说一起再去逛街,我跳上的士就走。远离了家雄的视线,心反而跳得更厉害。随后的几天,我被这种情绪困扰着。在把过去的事反复回想之后,我得出一个结果:家雄一直在我的心里,只不过我没有意识到。这种情绪像雾一样,在我的心头弥散开,让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充盈,也前所未有的难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周末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公园闲逛,给家雄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我面前。他其实正有别的事,因为是我,所以他中途推掉了。见了面,我告诉家雄,同学聚会那天我很心痛,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他好半天没说话,最后长长叹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早说,要是早点说,也许现在我们都已经结婚了。那天回去后,我翻出他高中时给我写的信,每封信都有大段的墨迹。我把信纸对着阳光仔细辨认,原来被墨迹盖住的地方,写的是——“我喜欢你!”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看到呢?他有他的女朋友,我有我的男朋友,我们都回不去了!”“既然你们都还没有结婚,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秋寒有些疑惑。小晴在电话里说:“我的犹豫可能和我的家庭有关。16岁时,我的父母离婚了。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家,不要让我再有动荡的感觉。而现在的男朋友对我很好。他是个很成熟的人,和他在一起很放松。他一直要求快点结婚,可是我拖延着,因为没想清楚,爱到底是什么?” 故事结束之后,小晴柔声道:“秋寒,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买了两包面巾纸。我以为我会哭,可是…呵呵,不知道是因为我讲述的都是些美好的回忆,还是因为我已经放下一些了。我和家雄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果,只有遗憾和领悟。”秋寒感慨:“生活就是这样,它把遗憾给我们,为了怕我们觉得难以接受,于是再搭上些领悟。”打电话参与的听众,主要分为两派,一派劝小晴离开现在的男朋友,和家雄在一起;另一派则说婚姻和爱情并不是一回事,还是和现在的男朋友结婚更可靠。节目的最后,秋寒对听众说:“小晴的心意怎样,大家一定和我一样明了。希望她不要走太多弯路,绕太多圈,对不起太多人之后,才回到那个真实的自己。如果小晴和家雄迫于现状,和不喜欢的人结了婚。他们的心也一定丝丝相连,环环相扣。这对他们的另一半不公平,两桩婚姻都藏下了暗礁。 怎么会回不去呢?跟着心底的召唤,沿着爱的气息走,那就是回去的路线———如果,她愿意回去。在这里,我想送小晴一首刘若英的《后来》,希望她不要让深爱的人受伤,留下太多遗憾。” “桅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永远不会再重来,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 在回去的路上,秋寒和汪彤谈起了小晴的事,汪彤一针见血地说:“她和家雄的爱情是一种浪漫,她和现男友的感情是一种功利。而婚姻往往选择后者多于前者,不是吗?”“世间的爱情,总会有遗憾和不舍,也总会有失落。其实,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由小晴想到苏磊,秋寒不无怅惘。汪彤看看她:“奇怪,你怎么会有这种论调?你不一直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吗?”秋寒揉了揉眼睛:“我只是听了小晴的故事,有感而发罢了。”“是呀,与你结婚的那个并非是你的最爱,这是大多数人的情况。因为你没有得到他,所以他才珍贵,如果得到了,可能就不这样想了。”“彤彤,你也属于大多数吧?你对LEON,就是因为没得到,所以才觉得珍贵。”汪彤拒绝回答。这个晚上,因为苏磊,也因为小晴,秋寒再次失眠。她刚挂上QQ,“沉鱼”就发过来消息,仿佛,他已等待了许久。“嗨,你还记得我吗?”“记得,你是沉在水底的鱼。”“可是,你好像忘了我们午夜一点的约会。”糟糕,她真不记得这回事。“对不起,我天生健忘,从小到大忘性比记性好。”“我早就领教过。很多事情和人,你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呵呵,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你认得我?”“我当然认得你,是你不认得我了。”“哈!”秋寒笑,“没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男人!”“那我们重新开始认识彼此好吗?”能感觉到他企盼的眼神。“好吧。我叫秋天的叶子,是一个电台主持人,住在Z城。”“你好,我是一条沉在水底的鱼,闷了才会吐吐泡泡。”“这样不行,你会闷坏的。你应该经常浮出水面,看看蓝天白云,呼吸新鲜空气。” 于是,秋寒和“沉鱼”真正开始了午夜一点的约会。虽然,两人生活在一个城市,呼吸着相同的空气,但极有默契的,他们都遵循着网络中的规则,从不要求见面,也不谈论感情。日子长了,她隐约感觉他是一个受过伤的男人,可是没有把他伤到颓废,这样的气质,忧郁内敛,刚刚好。相识一个月后,他们开始互通电话。“沉鱼”有着好听的低沉嗓音,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她常在电话这端失神。记忆中这声音如此熟悉,只是,她却为何一点也记不起?每日的嘘寒问暖,渐渐地,她习惯了“沉鱼”的关怀,并慢慢产生依赖。每天晚上从电台回来,她便开始等待他的电话。如果哪天他不打来,她就心浮气躁,彻夜不眠。而这种陷入的感觉,让她惶恐,更对何舒浩感到愧疚。为了逃避“沉鱼”,这晚下了节目后,秋寒和汪彤去了“夜色”酒吧,过去跟何舒浩常去的地方。借酒壮胆,她向汪彤倾诉了自己的苦恼。汪彤两手一摊:“完了,你爱上他了!”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不至于吧,我们又没见过面。”“从没见过面的人,照样可以爱得死去活来。有时候距离产生美。”她愁眉深锁:“难道我真的网恋了?”“股市有风险,入市需小心。”汪彤提醒她。“不!”她说,“我爱的人是舒浩。只是现在他不在我身边,我感到寂寞、空虚,才会陷入这场虚拟的爱情。”“那你打算怎么办?”“马上就是十一。我决定了,向台里请七天长假,飞到美国去见舒浩。”“你的节目这么火,这时候请假,你们台长会同意吗?”“那就要拜托你了。”秋寒诞着脸恳求,“彤彤,你当几天代理主持人怎么样?”汪彤搔首弄姿,卖弄风情:“你就不怕回来的时候,主持人的饭碗被我抢了?”“和爱情比起来,饭碗又算什么?”秋寒说,“再不济,我还可以当回我的记者。”“叶秋寒,你没救了,典型的爱情至上!”汪彤一脸挫败。秋寒举了举酒杯:“彼此彼此。”带着微醉回到家里,依旧睡不着。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挂上QQ,赫然发现“沉鱼”竟然还在。没等她给他打招呼,他已敲过来一行字:“我等你好久了。”“今晚睡不着,去了酒吧。”“玩得开心吗?”她无法回答,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十一的时候,我将出一趟远门。大约有七天的时间,我不会上来了。”“是出去旅游吗?祝你旅途愉快!”“不,是去美国看我的男朋友。”她终于告诉他,自己已有男友。对方没有回答。她关了QQ,才想起,已经好多天没有和何舒浩通过电话了。电话那端,何舒浩依旧大大咧咧:“小寒,你又想我了?”“我想来美国看你。”“好啊,什么时候?”“十月一日。”“告诉我几点的航班,我到机场来接你。”就这么定了。她在电话里KISS了何舒浩一下。何舒浩受宠若惊:“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吧?”叶秋寒挂了电话,趿着拖鞋走上阳台,仰头看到满天闪烁的星星,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第14章

十月一日却是一个没有阳光,阴沉得有些邪恶的天气。明明是下午五点,外面却已经漆黑一片。事情从一开始就不顺利。一个小时前,秋寒才从汪彤手里拿到机票。开着别克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天色又暗,她们一路上心惊肉跳。安然无恙走进候机厅时,两人都长舒了口气。惊魂甫定的秋寒对汪彤说:“拜托!下次千万不要再把我拉进这样惊险的情节中。就算上演生死时速,也要遇上基努?李维那样的帅哥才值!”汪彤笑嘻嘻:“说不定,这次在飞机上你真的会有艳遇呢!”“算了,我才不想走什么桃花运,能在飞机上睡个好觉就行。”秋寒无精打采地回应。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是她为了七天的带薪假期,玩命工作的结果。昨天晚上通宵未眠,今天上午又开了两个密集的小会,JERRY才放她走。这是从Z城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宽大的波音七七七机舱里没有坐满。秋寒第一次坐飞机,又是坐在靠过道的位子,她有点担心,怕自己晕机。飞机上有两个空哥,高高大大,非常帅的样子。她叫其中一个帅空哥过来,问:“飞机上有没有晕机药?”帅空哥微笑着道歉,并保证飞机平稳,不会令她晕机。秋寒放下心来,又开始觊觎身边的空座位。在登机后的十几分钟里,她一直悬着心,盯着每一个后进来的人,担心他们会坐到自己身边。飞机起飞了,身边的位子仍然是空着的,秋寒差一点欢呼出声。可转念一想,万一隔座的人也算计那个位子怎么办?她偷偷地斜眼望去,隔座是位西装男士,从她上飞机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在看英文小说。她灵机一动,解下脖子上的白色丝巾,假装顺手放在空位子上。他仍然毫无反应,她终于松了口气。帅空哥送来了酒水,又送来了晚餐。秋寒不想吃,只想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一觉。总算挨到机舱里恢复了平静。她甩掉两只高跟鞋,拨开隔在位子中间的扶手,把两只酸胀的脚抬举到空位子上。大庭广众之下,动作有点不雅。但对连续三十个小时没睡觉,疲惫得近乎虚脱的秋寒来说,根本顾不得保持淑女形象。更何况,她也从来不是淑女。伸直了的腿使秋寒感觉到舒适。她戴上眼罩,很快就睡着了。 秋寒昏昏沉沉睡了很久,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一个房间里,想把自己藏起来。她躲在厚厚的窗帘后面,只有在那一小块黑暗中才感到安全。可是,一大帮人涌起来,奇怪地嬉笑着,用手指着她的方向,说:“咦,她在那儿干什么?”她只得走出来,到处躲藏。她躲在家具的暗影中,躲在被子里,躲在床底下,可是无论到哪儿都会很快被人找出来。最后,她来到一个空旷巨大、没有人的屋子里,迅速把门锁上。“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进来了。”正想着,门开了,一个男人拎着串钥匙笑嘻嘻地走进来。她既惊惶又失望,问:“你怎么进得来的?”那人轻描淡写地说:“我有钥匙啊。”不!不可能!她一把拉下眼罩,坐了起来。“你还好吧?”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说。她闻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男性脸庞,浓眉英挺,目光深邃,竟然是——LEON?!秋寒半晌回不过神,疑惑地盯着他。对方耸耸肩,弯下腰去找掉在地上的书。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帮他把书捡起来,递过去的时候问:“这么巧,你也去美国?”LEON接过书,说:“每个月,我都要飞去洛杉矶总部开会。你是去看男朋友吧?”她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常坐这次航班,你的机票就是汪彤委托我的秘书一块儿买的。”接着,他又问:“刚才我听见你喊叫,是不是作噩梦了?” “不算噩梦,只是有点怪怪的。”“八个小时以后飞机才会降落,你还可以睡一会儿。”LEON说完,又低下头继续阅读。他旁若无人的表情,不像是装装样子。这让秋寒肃然起敬:在乘飞机的时候能看得进原版书,哪怕是小说,他的英语一定好得跟母语差不多了。看来,他在美国没有白混。 怪梦让秋寒睡意全消。她环顾四周,机舱的大灯已被关闭,眼前的亮光来自于头顶的阅读灯。机舱里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只有个别人在看书,还有一些人戴着耳麦在看录像。她戴上耳麦,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又很快将视线移开。这是一部美国片,中文译名是《廊桥遗梦》。很多年前,她和何舒浩一起看过。秋寒摘下耳麦,调整了一下坐姿,不想再次惊动隔座的LEON。他从书上抬起头来,眼神明亮而且迷人。她不安地问:“是不是我打扰了你?” 他摇头,将手中的书递给她:“看吗?”“谢谢。”她摆摆手,惭愧地说,“我的英文不太好,念大学时六级考了好几次,只得到了一把铅笔。呵呵。”“我知道,你一定上课净睡觉。”LEON微笑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联想到刚才自己不雅的睡姿被他一览无余,她的脸不由胀红了,赶紧转移话题:“我怕晕机,可以和你换换座位吗?”“没问题,请。”两个人换好座位,秋寒探身向舷窗外望去。外面的星空竟是如此灿烂,无数闪烁的星星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LEON在旁边问:“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吧?” “你怎么知道?坐过飞机的人就不想看窗外吗?”她回过头来。“但两者看窗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他对她展露一个了然的微笑,“我看你不是害怕晕机,而是想看外面的风景。” “不…”话未说完,整个机舱突然摇晃起来。这时,扩音机里响起了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各位旅客,飞机遇到了强气流,请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秋寒神经过敏,不能靠在椅背上,只能前倾了身子,举肘支额,平衡颠簸飘摇。一个帅空哥过来,温柔地问她:“小姐,你还好吧?”颠簸引发的眩晕,让秋寒感到恶心,她不敢开口。帅空哥又问旁边的LEON:“您可不可以照顾一下这位小姐?”LEON也很温柔,说:“你把她交给我好了,没问题。”帅空哥离去后,剧烈的颠簸一阵接着一阵,秋寒终于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污物四溅,气味难闻,坐在附近的人都用手捂住了鼻子。LEON解开安全带,转身用纸巾帮她擦干净身上的脏东西。秋寒脸色苍白,无法动弹,直到帅空哥赶过来,她才勉强向他感激地笑笑,连“谢谢”都说不出。LEON帮着帅空哥处理座位和地上的污物,一边说着“对不起”。帅空哥好奇地问:“您认识这位小姐?”“我们是一起的。”秋寒听见了后,微微张开眼帘,看到他放在扶手上的左手,手指修长,肤色润泽。忽然,机身一阵猛烈震动,她整个人往前一倾,扑向了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因羞涩有些发抖。好在机舱里正乱成一团,有人发出的声音更加恐怖。LOEN那只手停在那里,任凭秋寒紧紧抓住。她慌乱地、辞不达意地解释:“对不起,我胆子小,天生的,怕黑怕鬼,还有恐高症…”LEON瞪着她,皱起了浓眉。她还以为他要逃走,却见他俯下身子,用另一只手围住她。那是一个拥抱。安全,温暖,还有男人的体香。她想起了蓝宇公司电梯出事的那次,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苏磊…抬起头,LEON华伦天奴的西服被挤得有些皱,但他正好站在逆光方向,脸部的轮廓显得刚毅而有力。一瞬间,秋寒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迷惑地,怀疑地问:“你是谁?”“LEON,一个你认识的男人。”他微笑地,肯定地答道。后来,飞机终于恢复了平稳。LEON放开秋寒的时候,强烈的失重感使她很沮丧。她一度以为他是苏磊。帅空哥走过来提醒她:“飞机就要降落了,请您系好安全带。”秋寒缓过神来,礼貌地冲他笑笑。她系上了安全带。飞机穿越云层,强烈的阳光从舷窗外打进来,晃了一下她的眼睛。秋寒轻轻叹了口气,把舷窗拉板拉下来,阳光立刻消失了。

第15章

不过,这种莫名的沮丧和失落,在见到何舒浩的那一刻,完全烟消云散。洛杉矶机场的出关口挤满了人。许多人捧着鲜花,举着牌子前来接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秋寒一眼就看到了何舒浩。何舒浩也看到了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接过她手里的箱子,笑着说:“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不累?”她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看他。他瘦了,也黑了,额头上添了抬头纹。唯一没变的就是他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很阳光的样子。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车。秋寒依偎在何舒浩身旁,看着繁华的夜景,觉得心里非常柔软:这个陌生的异国都市,有她深爱的男人。车窗外温和的晚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零乱,轻轻拂在他的手臂上。“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何舒浩微笑着,回过头来问。她也笑,突然张开双臂,仰起头来深呼吸,然后说:“舒浩,我觉得自己好快乐!”“瞧你,还像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叹息着摇摇头,然后用一只手臂拥紧了她。在何舒浩宽厚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她感觉到疲惫,眼皮沉重得几乎要打架。秋寒打个大大的哈欠,嘴里嘀咕着:“舒浩,我上飞机的时候是黄昏,怎么十几个小时过去,还是黄昏?” “你时差没有调过来,回家好好地睡一觉。”回到家中,不,严格点说,是何舒浩租住的房子里。他帮她放好洗澡水,又收拾好床铺让她睡觉。秋寒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听着窗外隐隐的汽车声,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实在是太疲倦了,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居然无梦。醒来后半晌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何舒浩刻意压低了的嗓音从客厅传来,才记起自己已到了美国。外面来客人了么?她猜度着,听见他轻笑了起来:“她昨晚到的,时差调不过来,还在睡觉呢!放心,你们的婚礼我们一定会参加。好,就这样,再见。”原来是在打电话。婚礼?谁要结婚了?何舒浩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在床前俯下身子,看见秋寒大睁着双眼,倒吓了一跳。“你终于醒啦?”他低下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说:“起来吧,懒虫。该吃早饭了!”坐在餐桌前,她食指大动,大口地喝着牛奶,贪婪地吃着咖哩牛肉和通心粉。何舒浩忍不住说:“小寒,几个月没见,你还是这么能吃!”“自从上了飞机,人家就没吃过东西,都快饿死了!”她瞪着他,开玩笑地说:“怎么,你怕结婚后养不起我?”何舒浩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他咳了两声,突然提高嗓音问:“你今天想去哪里?” 用两天的时间,何舒浩带着叶秋寒,游遍了洛杉矶附近的风景名胜。晚上,精疲力竭地回到家中,她一头倒在床上。他叫了起来:“喂,你还没有洗澡呢!”“别吵!我想睡觉。”“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又能吃又能睡,就是长不胖。”他轻声埋怨着,蹲在床前,帮她脱鞋。“舒浩,你是不是嫌我太瘦小了?”这是她一直介意的事情,尤其是站在高高大大的何舒浩身边时,越发觉得自己过于娇小。他半晌没有说话。她踢了踢脚,说:“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别动。”他阻止道,抓住了她的左脚。秋寒感觉脚踝处一阵冰凉,回过头,他正将一条白金链子戴在她的左脚上。前几年,她看过一部韩剧,男主角送了一条脚链给女主角,并亲手给她戴上,说这样两个人就可以相约来生再次相遇。当时,她被感动了:今生的相守还不够,还要来生再续前缘,这种爱,是如此深刻。秋寒向何舒浩说起了这个美丽的故事。她说了很多遍,他却始终没什么表示。没想到,这次她飘洋过海来看何舒浩,想给他一个惊喜时,他也给了她一个惊喜。他拿起另一条脚链,轻轻地扣在她的右脚上。幸福的感觉在她心里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今生,我们相守;来生,我们相约。“为什么是两条?”她问。何舒浩憨憨地回答:“不是有两只脚吗?”“啊?是噢,可是你送了我两块手表,又送我两条腿链。”她笑着问,“是不是想铐住我一辈子呢?”他看着秋寒,很诚恳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何舒浩是一个很随意的男人,是一个不会强求的男人。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想让舒浩铐住自己一辈子。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记起那天上午的电话,问:“是不是有人要结婚?”“哦,你不提醒,我倒忘了。”何舒浩说,“我的一个朋友明天在天主教堂举行婚礼,他想邀请你一块儿参加。”“在教堂举行婚礼?好罗曼蒂克!”她好奇地问,“你的那个朋友是美国人吗?”“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中国人,也是从大陆出来的,在这边攻读法学博士。”“那他的新娘呢?也是中国人?”“新娘我只见过一面,是个长相清丽气质优雅的中国美女。不过,新郎也长得很帅,他们是真正的金童玉女。”他侧过身来搂住她,说:“明天出席我朋友的婚礼,你要打扮得漂亮一点,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哦!”她嚷了起来,“搞半天,你是嫌我长得丑!”“你本来就是丑小鸭。”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秋寒轻轻地叹了口气:“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以为,至少在你眼里,我是美丽的。”“小寒,我从来不认为你漂亮,我只是觉得你很清纯,很可爱。”何舒浩的实话实说,让秋寒很不受用。为什么他就不会用好听的话来哄哄自己呢?女人就是这么傻,总喜欢听男人当面恭维,有时候明明知道是假的,也会甘之若饴。见秋寒不再说话,他伸手为她盖好毯子,说:“不早了,睡吧。婚礼九点钟举行,我们可不能迟到。” 这是叶秋寒第一次参加在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没有酒席,只是一个简单温馨的仪式。赞颂音乐声中,神父为一对新人洒圣水、领圣恩,再赐福他们,宣布他们成为神圣的夫妻。站在圣坛上的一对佳偶,果然如舒浩所言。新郎是个很英俊的男人,黝黑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两道浓黑的眉毛显出沉稳的气度。而新娘,只能用皮肤白皙、容貌清丽、身姿曼妙来形容。当新郎新娘手握着手念誓词的时候,观礼席上不少人都流泪了,她也不禁红了眼眶,那一刻心里充满了感动。仪式结束后,新娘照例要抛掷捧花。秋寒仍在兀自发呆,忽听得旁人一阵欢呼,低下头时,手中已多了一束鲜花。“恭喜你!”祝福之声响起。喧宾夺主,她好似成了婚礼现场的焦点。目光看向一边的何舒浩,他居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圣坛上新郎新娘正深情拥吻。大庭广众之下,这不是东方人的做派。是不是含蓄保守的中国人到了美国,也会近朱者赤,变得热情起来?当一对新人向他们走过来时,秋寒才发现,新郎并不如原先以为的年轻,大概三十四五岁,眼角已有了皱纹,却依旧英俊挺拔,岁月反而增添了他成熟迷人的风度。“你就是叶小姐?真人比照片上更漂亮。”他微笑地注视着叶秋寒。她讶异地问:“您看过我的照片?”他两条浓眉一扬,说:“舒浩天天把你的照片夹在钱包里,还用你的生日做学生证号,做银行密码。这已经是我们朋友间公开的秘密。”“林惟凯!”何舒浩胀红了脸,叫道,“有没有搞错?今天你才是第一男主角。”“当然。你想当,我还不让呢!”他说着,宠爱地搂了搂身边的妻子。新娘没有说话,依偎在丈夫怀里,脸上始终带着幸福的微笑。叶秋寒一向对这种瓜子脸型、身材高挑的女子有好感。而且,新娘是她见过最具古典气质的美女。等他们走后,她才有空问何舒浩:“他们看上去很般配,像是天造地设。男的叫林惟凯,女的叫什么?”“梅若素。”何舒浩说,“梅花的梅,安之若素的若素。” 晚上,叶秋寒站在阳台上,倚着栏杆,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何舒浩走进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小寒,我只请了三天假,明天就不能陪你了。”“哦。”她讷讷地说,“你忙你的吧,我可以一个人逛街。”“是呀,你第一次来洛杉矶,还没有去SHOPPING呢!明天你到最繁华的商业街转转。”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叫道:“舒浩!”“什么事?”他问。“今天婚礼上林惟凯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点了点头:“嗯。”“舒浩,我们结婚吧。”何舒浩没想到她会提这个,揽在她胸前的手松开了,嗫嚅着说:“小寒,我不想这么早结婚。”“你答应过我从美国回来就结婚的,怎么变褂了?”她霍地转身,直视着他。“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公司这次派我到美国学习的条件,就是三年之内不能结婚。”秋寒目瞪口呆:“天啊,你们公司怎么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现在很多企业都有这种规定,主要是怕职员有了家庭负担,不能安心工作。”“何舒浩,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负担了?”她咬住嘴唇。何舒浩意识到什么,连忙道歉:“小寒,对不起。我知道委屈了你,可是我们都还年轻,正是为前途打拼的时候,等过几年,我们的事业都有了基础,再结婚不是更好吗?”“再过几年,我都奔三十了。到那时候,你还会要我吗?”“傻丫头,那是当然。”他将她拥进怀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的女人。”充满爱意的情话,将满腹的酸楚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对彼此的渴望。当秋寒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闪过刚才婚礼上的画面,俊男美女甜蜜依偎,为天作之合现身说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在众人的见证下,作那个幸福的新娘?

第16章

一个人逛街真的很无聊,何况是在美国。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再加上语言不通,秋寒一看到那些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心里就发怵。她只能紧闭了嘴,一句话不说,这个店进去,那个店出来。就这样闲逛了一个上午,待到肚子咕咕叫时,才发觉已近中午。此时,秋寒正站在洛杉矶市中心的商业街上,在最繁华的地段,看到了那家“牵手”咖啡馆。透过落地玻璃,能看到里面雅致的布置和穿着淡蓝制服的服务生。店楣上写着两个大大的中文“牵手”,好温馨的名字。如同捞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咖啡馆的椅子很别致,做成了秋千,上面绕满了藤蔓,当然,它们都是无香的塑料。刚在秋千上坐定,就有一位服务生走过来,用英文问她:“What can I help you?”“I just want to have some coffee。”秋寒回答,很为自己听得懂又答得出而得意。“Certainly !What kind?”秋寒拿过他手里的价目表,一长串英文字母,她勉强能认出几个,土耳其咖啡、卡布基诺、咖啡拉得、短黑、长黑、平白、蓝山,还有冰咖啡。“给我来一杯蓝山吧。”“我要是你,就喝卡布基诺。那上面有一层巧克力,最适合你这种甜美的女孩子。”秋寒回头,看到一个淡雅改良旗袍装束的清丽女子,直发随意绾起,衬得她的颈项优美细长。除了一枚淡紫色的白金钻戒外,身上什么饰物都没戴。然而,那种优雅中的古典,依然美丽得让人窒息。“梅小姐…哦,不,林太太,你怎么也在这里?”她轻声叫了起来。梅若素温和地看着秋寒:“我是这儿的老板,欢迎叶小姐光临。”“咖啡馆是你开的?真是太巧了!”“你大概没吃午饭吧。除了咖啡,再来点三明治怎么样?”秋寒表示同意。服务生走后,梅若素在她的桌子旁边坐下。“一个人逛街?何舒浩没有陪你吗?”“他今天要上课,不能再请假了。”秋寒看着她,“那你呢?婚后第一天就上班,没有出去度蜜月?”梅若素笑着摇头:“结婚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不必在乎形式。”秋寒的目光落在她的钻戒上,问:“这是林先生送你的吧?”她眯起双眼,脸上现出迷蒙的神态:“这枚钻戒,他很多年前就送我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珍惜。”秋寒敏感地觉察到,梅若素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忧郁,比忧郁更淡的是她嘴角的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就是在这份恬淡从容中,成熟女人的魅力愈发得到了彰显。“好在我后来领悟了,没有和幸福擦肩而过。”叹息似地笑了笑,梅若素问:“叶小姐,你和何舒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无意触到了秋寒的伤心事,她神情伤感地:“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抬头,看到对方异样的眼神,她又连忙自我安慰,“我们两个人感情很好,并不一定要马上结婚的。”梅若素靠进椅背,仔细认真地审视叶秋寒,眼中有了恍然明白的光芒。这个邻家妹妹般乖巧伶俐的女孩,让她真心地怜惜起来,于是良言相劝:“我曾经也和你的想法一样,认为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和他结婚。一纸婚约无法代表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但是后来的经历告诉我,那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不想和自己深爱的女人永远在一起!如果男人这样对你说,那么唯一的结论就是,你还不是他心中最好最想娶的那一个。”秋寒变了脸色。梅若素停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说法:“这些道理我当时也不信,当我明白这一切时,失去的不只是光阴,还有信心。因为女人一旦知道在她唯一爱着的那个男人心中,她一直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再孤傲的女人也会怀疑自己,再坚强的心也会怦然破碎。”“你说的那个男人,不是林先生吧?”“当然不是。”梅若素坦然地说,“恰恰相反,惟凯是那个不说爱我,却愿意娶我的男人。虽然我当时不爱他,但还是嫁给他了。”秋寒沉浸在震惊的余波里,喃喃道:“你的意思是…你和林先生…”“不错,这是我们第二次结婚。”梅若素的神色依然平静。“你怎么会有这种勇气,再次走进婚姻的殿堂?”她忍不住问。“其实,做个美丽的新娘是每个女孩心中最大的梦想,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想嫁人。不想嫁人的女孩子只有两种,一种是对生活失望,一种是对自己失望。在我对自己和生活都失去信心时,是惟凯及时出现,让我终于懂得什么是爱。”梅若素眼中异常晶亮,环抱住双臂,她说:“所以,如果下次碰到何舒浩,我一定要告诉他,爱她就娶她吧。因为,求婚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敬。而婚姻,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这句金玉良言,还是由我转告好了。”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插进来。两人同时回头,林惟凯正微笑地站在她们身后。梅若素微仰着头,笑:“惟凯,你怎么来了?”“新婚燕尔,我怎舍得冷落娇妻?”林惟凯冲她眨眨眼睛。秋寒看到,在梅若素那细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了两朵红晕。“别闹了,我和叶小姐在聊天呢。”梅若素嗔怪,握拳轻捶了他一下。林惟凯趁势捉住妻子的手,握在掌中,丝毫不肯放松。“没关系,继续聊吧,我可以等。”秋寒凑趣:“我们要是聊一个下午呢?”“我就等你们一下午。”“要是聊一天呢?”林惟凯笑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一辈子我都等了,还怕等这一天?”听了这样的话,连一旁的秋寒都怦然心动,何况是身在其中的梅若素?她站起身,向秋寒点头:“抱歉,我们要走了,后会有期。”“拜拜!”毫无疑问,梅若素有一种慑人心魄的美丽,让身为女人的秋寒都移不开眼睛,难怪林惟凯会对她痴执深情。台湾第一狂人李敖曾经说过,只有美丽的女人,才配有美丽的爱情。像她这样相貌平平的女子,大概也只能拥有平凡的爱情吧。目送他们相偕离去的身影,秋寒虚空地坐着,独自一人饮着咖啡,吃着三明治,自己都觉得凄凉。已是下午,咖啡馆里的客人多了起来,有不少是交头结耳喁喁私语的情侣。低着头,她心不在焉地搅动咖啡,那杯早已冷却的液体,泛起黑色的漩涡。不知坐了多久,埋单的时候,服务生礼貌地说:“您的单,有位先生已经签了,他说他请客。”她奇怪地问服务生:“为什么,他认识我吗?”“不清楚。”服务生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那位先生人呢?”“刚走。” 叶秋寒拿起桌上的手袋,冲了出去。出了店门,她向左边看了看,人行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再朝右边望望,前面正有个高大的男人背影,步履匆匆地走着。“喂!”她叫着,追了上去,“先生,你等一等!”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说的是中文,正想改成英语,那人已经停了下来,却并不回头。看来,他听得懂中国话。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后,手在他背上一拍:“这位先生…”“这位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前面的男人转过身来。秋日的阳光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深邃的双眸,微微含笑。“LEON,原来是你?”她缩回手,讶然地问。“怎么,你在洛杉矶还有别的熟人吗?熟到可以为你付账。”“替我付了账,你干嘛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偷偷地溜走?想学雷锋,做了好事不留名啊?”秋寒语气咄咄逼人,心中却有丝窃喜。这张熟悉的容颜,让她凄惶无助的心情,一下子安定下来。他乡遇故知,就是这种感觉吧。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好像在怪我?”“无功不受禄。我从来不喜欢欠人家的情,否则会睡不着觉的。”她抿了抿嘴,“说吧,你要我怎么报答你?”“报答?”他似笑非笑,“真的,假的?”“我这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说假话。”在LEON面前,她简直天真轻快到肤浅的地步,而且自信满满。和何舒浩在一起,反而越来越有压力。这种心境,只有当年和苏磊在一起时有过。但彼时,她尚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而今已是一个满腹心事的小女子,不可同日而语。大概因为她对眼前这个帅气多金的男人,没有丝毫的企图心,才会君子坦荡荡吧。人家不是说,关心则乱吗?LEON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你陪我去逛街购物,怎么样?”见秋寒面露犹疑,他解释说:“我每个月飞一次洛杉矶,回去的时候自然要给父母、朋友、亲戚带礼物。可我真的是不怎么太会买东西,希望你能陪我一起选购礼物。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误会。”“谁误会你了?”她又被他激起了好胜心,“你以为你真是万人迷啊。”不易察觉地,LEON紧抿的嘴角,泛出一抹狡黠的笑。 秋寒果然说话算话,她替LEON列了个很详尽的LIST,包括给他爸爸的洋酒、妈妈的首饰,还有送男同事的领带,女同事的DIOR新款皮包。然后,他们很悠哉游哉地闲逛,很认真地讨价、还价。有LEON在旁边当翻译,秋寒也买了不少东西,并坚持自己付款。只有那个DIOR的包是用他的信用卡签的单。叶秋寒一开始拒绝。除了何舒浩,她很少收男人的礼物,何况是一个不算熟的男人。“就当是你辛苦一下午的酬劳吧。我也不喜欢欠人家的情。”LEON诚恳的样子打动了她。 “好吧!”秋寒没有再坚持。她其实看中的是一枚戒指,只是价格昂贵。在珠宝店为LEON的母亲挑选首饰时,发现一枚钻石戒指,是她喜欢的古典款式,有着晶莹的色泽,精致的做工和不菲的价格,折合人民币24万。看到标价后,她夸张地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LEON示意柜台内的小姐,取出那枚戒指,替她套进右手的无名指,指环不大不小,像是为她量身订做似的。她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枚戒指,买不起,戴一戴也好,权当过一把富家少奶奶的瘾。对着明亮的灯光,秋寒仔细端详戒指,璀璨的钻石,衬着嫩白纤巧的手指,更是熠熠生辉。LEON在旁边,以一副欣赏的眼光审视。柜台小姐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热情地怂恿说:“小姐,你的眼光真好。这枚戒指在这里放了好久,很多人都看过,不是说太华丽太昂贵,就是指环太小,戴不下。你戴得这么合适,就让这位先生买下来送给你吧。”LEON还没说什么,秋寒慌忙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递回去:“不!你误会了。我们只是看看。”说罢,率先出了店门。LEON微微一愣,眼神在那枚戒指上停留片刻,才追出去,笑着说:“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美国人做生意很文明的,即使试戴了,也不会强迫你买下来。”“我是担心自己。”秋寒软弱地说,“好的东西看久了,爱上了,就会贪心不足,想要据为己有。”他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好的人也一样。”“所以,无论人还是东西,得不到的,我不会再去想。人生苦短,何必自寻烦恼?”“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看得开。”“我不是看得开,只是比较认命而已。”她笑,“对生活抱太多不切实际幻想的女人,容易长皱纹,老得快。”“难怪你的模样还和初中时一样,一点不见老。”他低声喟叹。 她微愕,问:“你见过我初中时的模样?”他也是一惊,很快笑着掩饰过去:“没见过,我只是想象。你现在也跟初中生差不多。”“你没听说过吗?不美丽的女人,一般不容易老。”“我也听过一句话,女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那是因为你平日看多了美女,才会这样说。”“是吗?”他略夸张地扬了扬眉,语气却是不认同。沉默了半晌后,LEON突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Z城?”“后天。我已经订了返程机票。你呢?”“我还要呆上一个星期。”他停下来,望着她,“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回Z城再见!”她大方地伸出右手。他走近一步,那只温暖厚实的大手,牢牢地握住她纤细柔软的小手。秋寒感觉一股电流由他的指掌间直达她的神经,使她心跳加快,脸上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潮红。在这一握之中,竟然有点不舍的依恋。都是因为身在异国的缘故吧,才会对同是中国人的LEON感到亲切。才出来几天,她就有点想家了,想那个生她养她的Z城。

第17章

离开洛杉矶的前一晚,秋寒整理自己的行李箱时,发现那条白色的丝巾不见了。“来这几天,我没看过你系那条丝巾啊。”何舒浩看着满屋子乱蹿的她说。“对哦!”秋寒认真回忆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把它落在来的飞机上了。”“你总是这样丢三落四。”何舒浩抱怨道,“好在是一条丝巾,不值几个钱。”“你知道什么?那是我最喜欢的丝巾,想当年我在西湖边看到它时,可是欣喜若狂。”那条丝巾是她前年在杭州买的,纯白的,真丝镂空,几片叶子绣在上面,浅浅的黄。最奇特的是,叶子旁边绣着“秋寒”二字,暗合了她的名字。她一直视它为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平时都舍不得戴,现在弄丢了,真是可惜。“丢都丢了,你再懊恼也没有用。哪天我再给你买条新的。”“可是到哪里去找图案是叶子,又有我的名字的丝巾呢?”她依然沮丧。何舒浩深知她是一个相信命运的小女子,便宽慰她说:“也许这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你会得到它,又注定有一天你会失去它。”秋寒并没有释然,反而忧心忡忡:“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太吉利呢?像是一种预言。”“瞧,你又神经过敏了!”何舒浩好笑地拍她的头,“它在预言什么?”预言我们的爱情!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上前抱住他,把脸深埋进他的肩窝里,含混不清地说:“舒浩,我们还是快点结婚吧。”“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和你结婚吗?可是,公司有规定,我不能违反。小寒,你要理解我。”“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她抬起头,负气地瞪着他。“这次出国学习的机会难得,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放弃?”“说到底,你还是把事业前途看得比爱情更重要。”她咬牙。“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他的声音变得冷峻,“何况我出身于那样的家庭,我现在的一切都是靠我的努力得来的。眼看事业渐渐有成,就要拼到主管的位置,我更不能功亏一篑。”“舒浩。”秋寒轻唤他的名字。和何舒浩相爱八年,她只去过一次他偏远农村的家,家境不可思议的贫寒。除了爱,她又多了一份怜惜。这个男人,是在贫穷家庭长大的孩子,比较起生活无波无澜的自己,更知道人生的残酷和真实,所以对待事业,难免比爱情更紧张。是否这样就注定了,她的爱情只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整夜的不眠后,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秋寒登上了飞机的舷梯。她的邻座是一个体型肥胖的老太太,行李又多,折腾了好半天才入座。秋寒四处望望,没有LEON那熟悉的身影。起飞时,空姐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因为途中会遇到强气流。老太太在一旁诅咒这倒霉的天气。而秋寒则用额头抵住窗,有点怅惘。这次,她到哪里去借一个宽厚的肩膀来靠呢?幸好何舒浩为她准备了晕机药。服下药片,闭上眼睛,一路上昏昏欲睡。再次睁开眼,飞机已经抵达Z城国际机场。推着行李,刚从出口走出来,便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汪彤跑过来,狂热地拥抱她。“让我看看,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到底什么样子。”她左右上下打量秋寒,皱起了眉,“好像越发憔悴。怎么,跟何舒浩闹矛盾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感情好得很,牢不可破!”“去!别装了,你那张脸就是晴雨表。”上了汽车,秋寒看见后视镜里苍白的自己,果然清减不少:“我这人不适合长途旅行,去的时候晕机,吐了个一塌糊涂。幸亏隔座是LEON,否则把脸都丢到美国去了。”“LEON怎么会出现在经济舱?”汪彤惊异地,“他一向都坐头等舱的。”“不清楚。大概是没订到机票吧。”“不可能连商务舱也没订到。”汪彤仍在嘀咕,“我回去找秘书小姐问一问。”见她神经兮兮,秋寒没有再说和LEON一起逛街购物的事,而是转移话题:“我不在这几天,你的代理主持人当得怎么样?”“呵,好得不得了!电话都打爆了,收听率一路飙升,比股票还涨得快!”很快,汪彤沉浸在成功的愉悦幸福当中。秋寒暗自好笑,说:“你不会是觊觎那个主持人的位置已久,趁人之危,抢我的饭碗吧?”“是谁理直气壮地说,和爱情比起来,饭碗又算什么。”“哼,凭什么男人可以把爱情当作生活的点缀,女人却要牺牲自己的事业?”她咬紧牙关,发狠地说,“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不能只为爱情活着。”“痛心疾首,翻然醒悟。”汪彤转过脸看她,“小寒,你还敢说和何舒浩没事?”汪彤何等聪明的人物,什么事瞒得过她的眼睛?秋寒只得招供:“何舒浩说他们公司有规定,三年之内不能结婚。”“什么狗屁规定!”汪彤气得大骂,“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公司,还呆着干什么?我劝他干脆炒他们的鱿鱼,跳槽到我们蓝宇来。”“与其让舒浩到蓝宇受你的折磨,”她一个劲儿摇头,“我倒宁愿自己晚点结婚。”汪彤叹息:“你对何舒浩这么好,只怕他会生在福中不知福。”“我们不说这个了。”秋寒振作了一下,问:“JERRY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上班?”“他要我转告你,今晚好好在家休息,不用去电台。”“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仁慈?”她惊呼,“魔鬼也会转性?” 汪彤把秋寒送到家里,她疲惫得倒头就睡,睡得又甜又香。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肚子饿了,好不容易在冰箱里找到一包康师傅。她坐在沙发上等着水烧开,电话骤然响起。一定是舒浩!她瞄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凌晨三点,这个懒虫就起床了?她拿起话筒,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句。“是我,沉鱼。”那个低沉的男声说,“你到家了?”电话里没有号码显示,难怪他也不在本城?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打她的电话。“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想知道你好不好。”他问她好不好,多么温馨的话语!可惜,不是出自何舒浩之口。“如果我说不好呢?”她忽然起了逗弄之心。“不要开玩笑,你知道,我会担心。”她莫名地心跳。就是和何舒浩最如胶似膝的时候,他也没说过如此窝心的话。“我是真的不好,”她用小女孩撒娇的语气说,“我坐飞机晕机,掉了一条最喜欢的丝巾,男朋友不肯和我结婚,还有,就是看中了一枚戒指,却买不起。”“什么样的戒指,能让你如此牵肠挂肚?”“一枚钻石戒指,标价3万美元。乖乖,我工作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她对着电话叹气,“唉,如果此生不能嫁给自己最爱的人,那么就选择一枚心仪的戒指。岁月冗长,总要有一样东西,是自己喜欢的…”一阵尖锐的壶笛声,打断了她的话。才记起,炉上还烧着开水。“什么声音?”对方也听见了,问。“哦,我在烧开水,准备泡方便面。”“你中午就吃方便面吗?”那一边的声音是关切的。“我的厨艺有限嘛。最拿手的一道菜是烧开水泡方便面,最引以为傲的第二道菜是蛋炒饭。我老爸说,只要我学会了饭炒蛋、蛋炒饭、蛋饭一起炒,就可以自豪地嫁人了!”他在电话里笑起来:“什么蛋炒饭,饭炒蛋,好像在绕口令一样。”“不和你说了,否则煤气泄漏,会爆炸的。”不等对方回话,她速速挂断。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叶秋寒恢复了原气。第二天晚上,她兴冲冲赶到电台上班。一走进办公室,迎面过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笑容可掬地冲她打招呼:“嗨,你终于回来了!”她突然亮起眼,这男子穿着纯白西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儒雅温文,英俊清爽,如假包换的“蟀锅”一口。“你是谁?”她疑惑地,“我认识你吗?”“我是JERRY。”那人忍无可忍,“怎么,才出国几天,就连我都不认识了?”她仔细打量,果然是JERRY,不过把络腮胡子刮了,戴上头套,再架一副眼镜,就整个面目全非。“呵,真是帅呆了,猛一看,我还以为是裴勇俊呢。”JERRY咧嘴笑着:“多谢夸奖。”“好好的,你干嘛改头换面,是不是在拍拖?”她眨着眼睛,一脸天真。“拍拖没这么早,不过已经有了目标。”他带笑答道。“告诉我,那个倒霉的女人是谁?”“以后你自然会知道。”JERRY既然不肯说,秋寒也不好表现出太过好奇的样子,一个人走进直播间。但,汪彤来接她时,她却很快知道了谜底。JERRY看汪彤的目光专注深情,还有些火辣辣的成分。到了汽车里,秋寒直言不讳地说:“JERRY好像在暗恋你。”“不,是明恋。”汪彤比她更直接,“他已经给我送花了,附笺上写着,请接受我的爱,因为你是我的肋骨。”“肋骨?”秋寒半天才反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词?”“有什么好笑?”汪彤冷冷地说,“女人本来就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上帝硬把他们拆散开来,放到人间。所以,人们在凡间各自生活的时候,冥冥之中,也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只不过,有的人找到了,而有的人永远找不到。”“你这样说,是不是准备接受JERRY的爱情?”“我接受他的花,并不表示要接受他这个人。我可以享受被爱的快乐,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秋寒为无辜的JERRY打抱不平:“彤彤,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汪彤说,“小寒,你何尝不自私?你不同样吊着那个沉鱼,看他深陷其中,却无动于衷吗?秋寒一惊,忽然地心虚。“你真的认为,他在爱我?”“如果不是爱上你,哪个男人会傻乎乎地每天半夜给你打电话?”汪彤苦笑道,“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这种爱到深处,无法言说的体会,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深刻。”“你在警告我什么吗?”她本能地防范。“你这么聪明,不需要我的警告。”汪彤一本正经,“最重要是别误人误己,对不对?” 回到家里,秋寒有一会儿心烦意乱,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电话响起。“回来了?”好听的低沉嗓音,不报名姓,她也知道是他。“嗯。”她无情无绪地回答。对方很敏感:“你今晚不开心?”心中不是不牵动。奈何相见恨晚,生活中,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另一半。有一些事让它发生不如让它错过。“不是啊,”她把长发从前肩甩到后肩,说,“网上最近在讨论一个话题,是关于第四类情感。你听说过吗?”“你说的是,除了爱情、友情、亲情之外的第四类感情?”“沉鱼,我们是不是这种情况?”她小心翼翼地问。听筒另一头突然沉寂。握住话筒,心像被人揪住似地缩着,希望他回答,又害怕他回答。“喂,你还在吗?”对方终于出声:“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开心就好。”“谢谢。” 她低声说。“好,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放下电话,秋寒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觉得怅然若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开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18章

今晚的听众都怎么啦?个个声音沮丧,不是说老公有外遇要自杀,就是女友傍了大款不想活。秋寒也心情欠佳,懒得多讲,索性让大家听音乐。导播给她做手势,又有一位听众打来电话。声音接进来,是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秋寒,还记得我吗?”好熟悉的声音,一口漂亮的京片子!呀…原来是他?“你是不是节目开播时,第一个打进电话的那位先生?”“是我。今天我想点播一首歌,张栋梁的《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送给我的一位网友。”“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是点歌节目。你没有什么话要跟那位网友说吗?”“该说的话,那首歌里已经全说了,它就是我的心声。”“你那位网友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个可爱的女孩。”“告诉我们关于你和那位网友的故事,好吗?”秋寒开始引诱他。网友的话题,让她顿时来了精神。男人轻轻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只希望她能听到这个节目。”她继续引诱:“你和她恋爱了吗?”男人停顿了一下,她屏住呼吸。“谈不上,不过她的一切总是让我牵挂。我在乎她的一颦一笑,怕她孤单怕她哭。如果可能,我真的很想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想打扰她的平静,只要她在孤单的时候,想起我就好。”秋寒不无感动。她说:“好吧,我们满足你的要求,送这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给你的网友。”“你的心情总在飞, 什么事都要去追, 想抓住一点安慰, 你总是喜欢在人群中徘徊。你最害怕孤单的滋味,你的心那么脆,一碰就会碎,经不起一点风吹。你的身边总是要许多人陪,你最害怕每天的天黑。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谁也不能永远陪谁。而孤单的滋味,谁都要面对,不只是你我会感觉到疲惫。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你的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让我再陪你走一回…” 在深情而忧伤的歌声中,秋寒左手按下转频键:“好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明晚再见!” 出了直播间,她迳直去找导播:“把最后打进的那个电话号码给我。”导播调侃地说:“这么急着要那个号码,你不会就是他说的那个网友吧?”“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秋寒说,“我只是觉得这位听众很特别,他的声音也很特别…”找到了那个号码,她意外得差点晕过去:“怎么是这个电话?”导播凑上来,看了一眼:“本地的小灵通,有什么奇怪?”当然奇怪,因为它和“沉鱼”平时打给她的电话一模一样。真相大白!那位奇怪的听众就是“沉鱼”,难怪她总觉得“沉鱼”的声音耳熟。可是,他是如何得到她的QQ号的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这件事告诉汪彤:“我的网号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在办公室里上过网?”汪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说:“是啊!那又怎么样?”“这就是了!”汪彤笑道,“等你离开后,他可以从电脑的服务器上得到你的QQ。”她还是不明白。“不是吧。”汪彤一脸夸张地惊讶,“上了这么长时间的网,居然连这都不知道?”“我本来就对数理化头痛。当年上高中时,物理才考四十几分,没有办法才转的文科班。”“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每一次上完QQ后,都会自动留下最后一个使用者的号码。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看着你离开,然后打开电脑,得到你的QQ号的。”秋寒算是明白了。“这么说,他是我们电台的同事?”汪彤点头:“而且还在暗恋你。”秋寒很想问“沉鱼”是不是真的,但是那天晚上,他没有打来电话。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毫无“沉鱼”的消息,她的心情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起起伏伏。郁闷的不只她一个,JERRY也整天无精打采,汪彤却一如往昔地兴高采烈。刚打电话过来,叫她今晚陪吃饭,因为有要事相告。在酒店见到汪彤后,她把菜单推到秋寒面前:“今晚任你宰。”“到底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汪彤若有所思。秋寒低头看菜单时,她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要去日本了。”“骗谁呢。”她头都没抬,早习惯了这个女人的一惊一乍。“是真的,公司派我去日本出差三个月。”抬头,发现她的眼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晚上不能去电台接你了。”“还不能陪我一起过生日。”想到自己的孤单,秋寒好一阵失落。“小寒,你这么脆弱,真的让我很担心,不然我就不去…”“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谁也不能永远陪谁。”她引用了那句歌词,说,“彤彤,我不能总是依赖你,更不能耽误你的工作。”“要不然,你去考驾照,我的宝马借你开。”“我早说过了,我可以坐地铁。”秋寒笑,“最后一班地铁,好像是一部外国电影的名字。”看到她的笑容,汪彤放下心来:“三个月以后我就回来了。”“JERRY知道你要走吗?”“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干嘛要告诉他?这种花心大萝卜,等我从日本回来,也许早把我忘到爪哇国去了。”“JERRY这回像是很认真。”秋寒说,“好容易遇到一个不计较你薪水比他高,不被你精明强干的外表吓跑,身高相貌又般配的男人。彤彤,你就不要再挑了。”“除非LEON结了婚,否则我是不会对他死心的。”秋寒笑着摇头,无奈中夹杂着怜惜:“彤彤,你真是一个执着的人。”汪彤用很特别的眼神看着她,说:“小寒,其实你也很执着。”爱情就该是执着的。可是执着的爱情,有时候也很残酷,注定了成全一些人,痛苦了另一些人… 汪彤去日本后,秋寒开始在深夜一个人上下班。地铁站离她家不远,走路10分钟就到了。只是要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里寂无一人。开始的时候,她是有点怕,慢慢习惯了,胆子就大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一天天转冷。终于,到了这个城市最寒冷的季节。秋寒的生日,在冬天过到最深的时候。那一天,也是圣诞节。她从早上一睁眼开始就等何舒浩的电话,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都没有。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两个月何舒浩的电话,从一天一次到三天一次到音讯全无。他不再频繁地给她电话,他不再问她今天开心吗,他不再紧张她的小病小痛,他不再谈论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他不再和她一起憧憬婚后的生活…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爱出现了问题,但问题在哪里,她茫然。主持节目时,秋寒明显心不在焉,烦躁不安。从电台直播间出来,郁闷得很。昏天黑地地接听一大堆听众热线,然后用温柔理智的声音,劝慰那些可能比她还幸福的人们。表面上,她是被人羡慕得半死的主持人,有谁知道她的苦衷?JERRY脸色铁青,辟头就问:“你心情不好?”她看了一下腕表:“再过十分钟,我就满二十六岁了。还在这里做节目!”“小姐,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节目当中!”秋寒愣住,这是她头一次看到JERRY发火,他一向是个好好先生。“编导先生,你好像也带了私人情绪吧?”她语气也相当不善。两个人正在僵持,导播走了过来:“叶秋寒,有你的东西,请签收。”是一大束红玫瑰。附笺上没有署名,只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英文:“Happy Birthday to you!”除了何舒浩,谁还记得她的生日,会送她玫瑰?这个家伙不会是从美国打电话订了束花给她吧?真老土!秋寒的心里忽然明亮起来。“对不起,JERRY,我刚才态度不好,请原谅。”JERRY瞪着她,半天回不了神,心想这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从电台出来,秋寒没有乘地铁,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女的,大约三十来岁,一看到她就问:“小姐是去参加圣诞狂欢PARTY吧?”“不是,我回家。”这时,远处飘来十二点的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车里放的是颓废的周杰伦式音乐。捧着那束火红的玫瑰,她好像远离了Z城,离何舒浩更近了。电话铃响,是司机的。也许是她的丈夫或情人,说着些祝福的话,脸上漾满幸福。等她接完电话,秋寒请她试着给自己拨个电话。响了,她的手机没有问题。难道那束玫瑰不是何舒浩送的?要不然,他为何不打个电话询问她收到花没有?她不敢去酒吧,不敢去看寒风中依偎的男女,不敢去想爱情会轻易在时间与距离面前败下阵来。孤独而寒冷的冬夜,秋寒回到自己的小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上午。看看那只洛杉矶时间的腕表:23时58分,她拨通何舒浩房间的电话。电话铃响了几声,被接起来的时候,秋寒有些兴奋:原来他在家!她还以为他去参加狂欢派对了呢。“嗨!”“Hi,Cindy speaking.”是一个娇媚的女人的声音。难道打错了?她心里一惊,挂上电话,重拨。没错,是何舒浩的电话呀!“喂。”这次她收敛了情绪,变得谨慎。“请问找哪位?”依然是刚才那个女声。她迟疑地说出何舒浩的英文名字。“安森现在不方便听电话。留下你的号码,待会儿我让他回电。”“请问你是谁?怎么会在他的房间?”“我是安森的女朋友…”秋寒像湮灭犯罪证据一般,迅速挂断电话。先是头脑的空白,然后才知道愤怒和伤心。离开电话机,她身子贴靠墙壁,一点一点,滑坐在地板上。这就是她的生日,这就是她的爱情!

第19章

秋寒在一天之内老去。自从接到那个电话,这是第几天了?她不数日子,只是熬着,一天又一天,渐渐地,感觉就不会那么尖锐痛楚了。她没有兴师动众,告诉汪彤或者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打电话去质问何舒浩。她变成一只受伤的鸵鸟,把伤口掩藏起来,与世隔绝,以为看不到痛苦,就真的没有痛苦了。她甚至希望,那天晚上是一场荒唐的噩梦,醒来后,天还是一样的蓝,阳光还是一样的温暖,什么都没改变。秋寒一直等着,有人来拍她的肩膀,告诉她,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有一天,在黎明之前,她真的被惊醒,却是因为电话的铃声。“小寒…”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声音近得就像在耳边,又遥远得像在天边。她没有出声,因为心里堵得慌。“圣诞节那天晚上,我的一个美国朋友和他的女友在我那儿借住了一晚。我正在洗澡,你就打过来电话。”“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秋寒在这一头冷笑,“而且,那个女人说是你的女朋友,这又作何解释?那天是圣诞节,又不是愚人节!”电话那端,许久没有声音。“你说啊!你说话啊!” 忍得太久,秋寒终于爆发出来,她对着话筒大叫,“你有胆量出轨,怎么没有胆量承认?”“我早就说了,那只是一场误会,我不希望它影响我们的感情…”“何舒浩,你知道,我最讨厌说谎的男人!”她打断他的话,“我只希望你说真话。”何舒浩不说话。秋寒替他说了出来:“那就是真的了?你和那个叫辛迪的女人上了床,甚至同居了?”“对不起。小寒…”何舒浩终于艰难地说。“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骗我?”秋寒愤怒地问。“因为我不想失去你…”“你已经失去我了!”“啪!”她挂掉了他的电话。梦终于醒了!秋寒站起来,清理走房间里与何舒浩相关的一切。他的照片,为他买的衬衣,送给他的领带,还有那两块卡迪亚手表,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筒。然后,突然就崩溃了。对着浴室的镜子,痛哭失声。镜中人的眉眼渐渐扭曲,面目全非。她如此深爱的男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到头来,却是伤她最深的那一个。事实是如此讽刺,她又一次自以为是,反而是梅若素,那个仅有两面之缘,远隔重洋的梅若素,一语中的:“如果男人这样对你说,那么唯一的结论就是,你还不是他心中最好最想娶的那一个。”早就应该察觉,她并不是何舒浩最想要的那种女人。他喜欢优雅端庄的淑女,看不惯她东倒西歪走路的样子;他喜欢女人穿雪纺的拖曳长裙,对她一身牛仔裤、白衬衫的装束非常不屑;他经常把她当成个孩子,对她指手画脚…一个女人最难过的,不是发现自己不再美丽,而是发现自己从不曾美丽,至少在那个人心中。这种感觉,这种天塌地陷、全身冰凉、灰心绝望的感觉,她如此熟悉。只不过,上次是因为苏磊,这次却是为了何舒浩。是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有个庸俗不堪的结局?她明白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无瑕的爱情,何况是她这样平庸的女孩。 这个发现,给了秋寒毁灭性的打击。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变得心灰意冷。午夜下班,走进那条深巷时,她一点都不怕,心麻木了,胆子出奇的大。回到家,抱着食之无味的方便面,坐在电脑前上网打游戏,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这是第几天了?她不数日子,只是熬着,一天又一天,渐渐地,感觉就不会那么尖锐痛楚了。秋寒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冷的冬季。冰天雪地,满眼悲凉。1月10日那天,更是冷得出奇。从早上就开始下雪,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晚上秋寒休假,被台长叫去参加酒会。每到年终,电台都要举办一场答谢酒会,感谢对电台工作给予支持的社会各界。酒会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女人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竞相斗艳。只秋寒一个人坐在角落的长沙发上,茫然地看着那些兴奋愉悦的人们。暖气已经开到足够,但她仍觉得冷,胃部一阵阵抽搐,四肢冰凉。她知道自己病了,想要离开,但身为主办方的一员,舞会刚开始就离开,显得无礼。何况今晚到场的都是重量级的贵宾。在无奈的隐忍中,她感觉有一道温和的目光像一束追光灯一般不时打在身上。循着视线寻去,看到了一脸冷峻的LEON。人群中,他穿一身蓝黑色西装,高大亮眼,卓然出众。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优雅而沉稳的气质,带有冷漠英俊的轮廓,吸引了在场所有女人的目光。电台第一大美女童菲正缠着他说话,她今晚穿了一件玫瑰红的低胸晚礼服,美艳动人,笑容妩媚。LEON却无动于衷,他那锐利的目光一直锁在秋寒的脸上。“对不起,失陪一下。”他平淡有礼地向身边喋喋不休的女人致歉,迳直走向大厅角落的秋寒。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LOEN停在她面前。她与他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忽然产生一种恍惚。站在灯下的他,真的很像苏磊,那个青涩年代里骑着白马来拯救她的多么完美的人啊。当LEON牵着秋寒的手走进舞池时,她感到一股暖暖的气流,通过他那只大手,缓缓地输进她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她那颗冰冻的心。“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真诚和关切,她突然就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因为她确实难受极了。“你带我出去,好吗?”她软弱地说,“我想回家!”说这话时,她脸色惨白,全身颤抖,仿佛随时都要晕倒。LEON胸腔蓦地一紧,心疼难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LEON放柔嗓音,安抚道:“不要着急,等跳完这支曲子,我们就从后门溜出去。”一曲终了,他顺利将她带离了酒会。到了楼下,他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她苍白着脸说:“不用了,我回去吃点药,躺一下就好。”外面雪下得很大,他将自己的黑色长风衣,披在她身上,然后帮她开了车门。车子开到巷子口,LEON不放心,又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谢谢,你回去吧。”她脱下身上的风衣,还给他。LEON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说的话竟像是在叮咛:“如果有事,一定记得打我的手机啊。”秋寒仿佛第一次认识了LEON,这个外表冷峻的男人,其实有着善良、丰富而细腻的内心。而看上去热情爽朗、诚实憨厚的何舒浩,却原来是个伪君子、花心大萝卜。想到何舒浩,她的心一阵刺痛,低了头,迅速将自己隐进门内。 回来后,秋寒开始发烧,面颊通红,全身滚烫。服下感冒药,她爬上床,盯着天花板发呆。高烧让她头晕目眩,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闪过一幅幅画面——一个喜欢穿白T恤、运动裤的阳光男孩,在灿烂的青春季节里,骑着单车带她四处游玩。那些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的瞬间,和他走在人群里轻轻牵着手的时刻…纷乱的回忆令她的思想不堪重负,她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梦中,恍恍惚惚看见何舒浩站在她面前,冷漠地说:“叶秋寒,我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是城里人,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不!不!不可能…”她大叫,猛地睁开眼,醒了,才知是梦。梦醒了,心上的痛楚再度开始,永远无法缓解。深夜十二点,酒会上什么都没吃,肚子有些饿。勉强支撑着起来煮稀饭。秋寒拌了些白糖在稀饭里,将就着吃。她不断鼓励自己坚持吃完。精神似乎也好很多,她甚至有些轻松地想,原来病这么快就好了。好不容易快吃完了,突然间,胃钻心地疼了起来。她忍受不住,俯身蹲了下去。顿时翻江倒海地呕吐,整个胃都在抽搐。她在地板上蜷成一团,泪奔泄而下。 这时,手机响了。她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反复地响。是LEON。接通电话,她有气无力地说:“喂…”“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事?”对方焦急地问。“我很难受,肚子痛…”“挺住!十分钟内我一定赶到!”电话断了,秋寒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仿佛只过了一会儿,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挣扎着去开门,LEON穿着黑色长风衣,带着一身寒气,站在她面前。“对不起,我来晚了。”她虚弱地摇了摇头,脚下一软,就倒在了他的怀里。她像一只被箭射伤的小鸟,一直勉强地飞行,终于掉落在温暖的猎人的怀中。那个落雪的深夜,LEON一直紧紧地抱着她。她的头贴在他宽厚的胸前,能够听见沉重而激烈的心跳。胃疼着,但头脑依旧清晰,朦胧中听到他打了120的急救电话,10分钟之后,她已经躺在医院里。诊断、开药、打针。LEON跑上跑下地给她办理一切手续。打了止痛针之后,她才慢慢缓过神来,看看站在床边的这个男人。她想对他说谢谢,可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是如此陌生的两个人。还没等她开口,LEON温柔地笑了笑,说:“现在没事了。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炎感染引发的高烧。注意饮食,多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虽然如此,秋寒还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LEON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带来了鲜花,还有好多她爱吃的东西。再过一天就可以出院了,这天下午,LEON把一条深蓝色的围巾解下来,围在她的脖子上,叮嘱着她好好吃饭,出去多穿衣服,别委屈了自己。引得同室的病友文丽一阵羡慕,埋怨自己的男朋友不够体贴。而等LEON离开后,秋寒对她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一个朋友。”“管他朋友还是男朋友,有一个这么帅又温柔体贴的男人,我一定死都抓住不放手。”秋寒用手轻抚着脖子上的围巾,这条温暖的,犹带着他体香的围巾,确实令人沉醉。可惜,这么好的男人不会是属于她的。正出着神,病房外有人轻唤:“小寒!”她抬起头,蓦地一惊:“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还说呢,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们。你是想把妈妈急死啊。”叶母几步走到她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抱怨道。“我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晚上高烧四十度,还说没有事!”叶父站在床边,怜惜地看着她,“多亏苏磊打电话告诉我们,否则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苏磊?”她大惊失色,“你们说谁是苏磊?”“怎么?不是苏磊连夜送你来医院的吗?”叶母比她更吃惊。苏磊!天啊,他竟然是苏磊!心脏虎虎地震动胸腔,秋寒感觉汗珠争先恐后地沁出肌肤,体温再一次升高。“妈,他真的是苏磊吗?”她急切地反握住母亲的手。“这孩子,不会连苏磊都不认得了吧?”叶母笑着说,“他说你们早在半年前就重逢了。”不只半年,是十一个月,秋寒记得很清楚,2月10日,在早班的地铁上…命运是多么神奇的一样东西!可她居然相逢不相识。“这么说,他早就认出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焦躁地问。“也许,他是希望你先认出她吧。”叶父带着笑意,“哪里知道,我女儿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我哪里忘记他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说到这里,她戛然而止,霎时涌起满颊绯红。“你好像又发烧了。”叶母连忙去抚她的额头,“要不要再住几天?”“不用了,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明天就出院!”叶父说:“苏磊会来接你出院吧?”“当然,我还要好好审问他呢!”她双眸晶亮,嘴角上扬,恢复了自信的坚定。

第20章

有什么比大病初愈,死里逃生,更让人大彻大悟的?有什么比见到年少时暗恋的人,更让人兴奋激动的?而这两种感觉,出院的那天上午,同时纠缠在秋寒的心中。自从睁开眼睛,她就一直心神不定,坐卧不宁。文丽在一旁笑她:“还说不是你男朋友,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紧张他?”“他确实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喜欢过的一个人。那时候我还很小,只有十二岁。”“这么小?”文丽眨了眨眼,“看不出你还是个早熟品种呢。”“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难道你年少时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当然有。”文丽一脸沉思,“不过已经变成回忆了。梦想中的爱情和现实中的,毕竟不是一回事。”突然想到了小晴,那个女孩用柔柔细细的嗓音告诉她:“我和家雄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果,只有遗憾和领悟。”当LEON出现时,秋寒已经变得很沉稳了。她平静地办理出院手续,然后收拾了东西,和文丽说“再见”。“再见!”文丽拥抱了她,在她耳畔轻语,“像童话里一样完美的男人,你可不要错过哦。”她心里蓦然一动,回过头,对身边的LEON说:“我们走吧。”不知为什么,那天LEON也出奇的沉默。一直到了车里,他才开口:“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秋寒怔怔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其实,他一点都没变,依然好看得让人心痛。只是气质迥然不同。他曾经是多么阳光的一个大男孩啊,而今,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忧郁、深沉,小心谨慎?想到这里,她的心莫名地有些痛。“你真的是苏磊吗?很久以前,我认识的那个苏磊,会在第二次见我的时候,就大声地叫我的名字。他会笑得很开心,旁若无人的样子。而你,明明早就认出了我,还装作像没有事情一样。你…真的很可恶!”“秋寒,”他双眸润湿,深深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不想认你吗?那次在地铁上遇到你,我就有点认出你了。虽然你长大了,变得亭亭玉立,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但你下车和我对视时,我在一瞬间领悟到是你。从那一天起,我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在同一时间同一车站乘坐地铁,只为了能再见你一面。当然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我再也没在地铁上见过你。”是的,只有奇迹才能让两个本以为不再有交集的人,在同一座城市同一列地铁上相遇。“后来呢?当我到蓝宇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就是苏磊?”“你大概忘了你那次是为了什么而来。一见到我,就递名片,然后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你又一个转身,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离开了蓝宇。”“那天晚上在学校门口相遇时,你为什么还不说?”听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好像又在审问我。”她却微微一窒,好久没看到他的笑容了,那样俊逸夺目,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容。“苏磊,”她轻轻地呼唤他,梦呓似地说,“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是苏磊,只有苏磊才会这样帅气逼人,智慧过人。”“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苏磊,对我们的关系会有很大影响吗?”他紧盯着她。她的心又是一阵疼痛。他永远不会知道,“苏磊”这两个字在她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她,曾经把他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次想到都会像舔着了一颗摇摇欲坠的乳牙,又疼痛又兴奋的滋味。可是,乳牙毕竟要换掉的,岁月更迭中,会长出更坚固的牙齿来替代它。“只是多了一个熟人而已。”秋寒冲他笑,却满腹酸楚。她不再是稚气任性的小姑娘了,而他也不是当年青涩的阳光少年。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不是吗?苏磊也不再说话,而是发动了车子。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她有一种作梦般不真实的感觉。这真的是梦吧?要不然她为何又会和苏磊在相同的空间里,呼吸着相同的空气?久雪初晴,路边还有未化的积雪,地面滑溜溜的。苏磊专心地开着车,心无旁鹜。她坐在他的旁边,无意识地把手放在车档上。换档的时候,他的手覆盖她的手,微微地用一点力,一种很真实的温度从他指间轻轻传过来。她一惊,想要缩回来,却又贪恋他手掌的温暖,一动不动。车厢内的空气变得暧昧起来。两人都不由自主想起,很多年前,他握着她的手,走过那座窄窄的石桥的情景。 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在她家的巷子口。秋寒把手抽出来,说:“我回去了。”他看着她,低沉地说:“不请我上去坐坐吗?”秋寒犹豫着。如果上去了,她知道会发生什么故事。但她不想,就算对方是苏磊,她也不想。此时此刻,和他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才是妥当的。她和何舒浩刚刚分手,又从未貌美如花,而他还是她最好的朋友的最爱。苏磊用一只手捉回她的手,另一只把她揽到他怀里,俯下头,温存地吻了她的唇。她如雷轰顶,心脏狂跳到无法呼吸。世界在她周围停顿下来,她的眼里只有苏磊,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在校园的拐角,她夺走了他的初吻,然后说:“苏磊,长大后我想嫁给你!”“秋寒,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他呼吸紧迫,声音喑哑。不,这不是真的!她轻轻但又是坚决地推开了他:“对不起,我不需要怜悯。”“不是怜悯。”他眼里有一抹受伤的神情,“你早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绝对不是怜悯。”“我刚刚失恋,被相恋八年的男朋友甩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叶秋寒,不再天真,也不再纯洁。如果十年前我是一只丑小鸭,配不上你。十年后,我与你更是天壤之别。”“可是,我不在乎。不管十年前也好,还是十年后,我只知道你是叶秋寒,是那个令我割舍不下的女孩。”“你在撒谎!”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你的眼里只有阮若蓝。她美丽高贵,才是和你这样的王子般配的公主!”伤口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那种悸痛依然令她难以忍受。一听到“阮若蓝”这个名字,他浑身一震,迅速转过头去。她的心上也是一痛。看来,他依旧忘不了阮若蓝。是啊,谁能忘得了自己的初恋呢?“苏磊,很抱歉。再见!”她下了车,迅速地跑进巷子里。身后,苏磊并没有追上来。大脑里一团糟,进到房间,秋寒背靠着门站了很久。等心跳平定下来,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楼下的巷子口,那辆宝马Z4依然停在那里。对不起,苏磊,我不是真心要伤害你。只能怪命运弄人。我们相逢得不是时候。 她终于承认自己失恋了。失恋是什么?就是一个人失去了恋爱的权利,从而失去了爱自己的能力。风雪过后,是连绵不断的冬雨。这天晚上,秋寒没有带伞,她总是忘记。也许是故意的。一个人走在冬雨里,任凭它将自己全部打湿,这样就不用隐藏脸上的泪水和心里的悲伤。下雨天,人总会很伤感,没有伞,脸上总会有水滴。独自一人从电台出来,她没有回家,去了“夜色”酒吧,一个装满喧嚣与绝望的地方。秋寒要了酒,坐在角落里,眼光在远处迷茫。没来由的,眼角晃过一抹白色,顺着望过去,是LEON,不,是苏磊。他依然那么俊朗,颀长挺秀,一袭米白色风衣,更能衬出玉树临风之姿。看着吧台边独自喝酒的苏磊,她没有勇气走过去,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大口喝酒,看着他不停地抽烟,直到他离开,她才带着微醉回家。刚踏进门口,整个人便虚脱地坐在地上,身上的雨水汇集在地板上,留下一摊水渍。突然背后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会是谁呢?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找她的。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苏磊。她一愣之间,他已经挤身进来,一股浓烈的酒气飘了过来。秋寒清醒一些了,有点后悔让这个男人进来。这是个危险的男人,他的一言一行,他一举一动都会对她产生催眠般的魔力。“你来干什么?”她加以防备地问道。“我喝了酒,无法开车,上来坐一坐。”他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浑身湿透了,不冷吗?”这时,秋寒才感觉到身上一丝丝的凉意,而且衣服被淋湿,全部贴在身上,十分不雅观。她转身走进卧室,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不知是因为她换衣服的时间太久,还是因为苏磊真的喝醉了。等她换好衣服后,他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睫毛一抖一抖的,她的心底一下子涌出无限温柔。给他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时,苏磊一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腔前,闻着他身上刺鼻的酒气,心里却很舒服,没有一丝挣扎。脖子后面,感觉有水滴进她的衣领。这一次不是雨水,而是他的泪。原来,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她知道,这种时候,女人只能装傻。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和他躺在了一起,也许是要彼此温暖吧。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她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渐渐睡去。 她睡得很沉,像个孩子。身子蜷缩在沙发上,长长的黑发散乱在他的胸前。看着那天真无辜的睡容,听着那细微的鼾声,他的心被泛滥成灾的柔情,胀得隐隐作痛。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这是第一次,这样望着她睡觉。也是第一次,她真实地在他怀里。外面,冷雨敲窗。室内却暖意融融,只是因为有她。情不自禁,大手抚上她可爱的脸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柔顺乖巧得像一只小猫。第一次见她,还是初一的小女生,梳两个麻花辫,白衬衫,蓝裙子,白跑鞋。乍一看去,有点像《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纯真地眨巴着。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的女孩,娇小瘦弱,手臂在泡泡袖中异常细瘦。出奇的是眼睛大而明亮,好像顽强的生命力全部汇聚于此。不是很漂亮的女孩,却总是让他牵肠挂肚。他喜欢看她笑,喜欢她在自己身边,喜欢她连名带姓地叫他“苏磊”。但一切也仅仅只是喜欢,虽然在她猝不及防偷吻他的时候,触着她甜美而柔软的唇,他有一时的迷乱和恍惚,却从未想过会爱上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女孩。后来,如愿考上北大,去到古老而繁华的京城,和青梅竹马的阮若蓝恋爱。Z城的生活逐渐淡去,像云烟。然而,总有一个人影,挥之不去,柔柔地缠绕在心头。当她不再给他写信时,他甚至觉得沮丧和失落。出国后,他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有时候,连她的面容也模糊了。但在午夜梦回,常常想起她初见时的天真倔强,最后一次见面,她笑着对他说“再见”…自己对她到底是份什么样的感觉?他始终迷惑。直到那次在地铁上邂逅,下车的一刻,她突然回过头,望向他——瞬间,这张面孔,所有的记忆,全部鲜活起来。他张大嘴,几乎就要喊出她的名字。但她却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潮拥挤的街头。为了再次见到她,他将宝马车送去工厂检修,坐了一个星期的地铁,连自己都觉得傻气。就在他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又奇迹一般地出现在他面前。那天,走进休息室,他看见有个年轻女子弯下腰在系鞋带,那繁复的系法,那细瘦得仿佛不经意就会折断的手臂…不会!不会是她!他紧张得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一步一步走向她,终于走到她面前了。她猛然抬起头,他们面对面地凝视。她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在脸上,而他拼命稳住自己的呼吸心跳,凝视着这个一眼就能认出的女孩。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认得他,递过来一张名片,生疏而客套。怎么可能?她不认得他了?她没有理由认不出他的!他怔住了,不能置信地望着她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他变了吗?他迫切地找寻一面镜子,找到一块可照见人影的玻璃窗。他看着自己,然后苦涩地笑,他的确是变了,眼角有了细纹,眼睛里是饱经世事的沧桑。短短十年时间,他变得连叶秋寒都认不出他了。十年以前,有什么心事她总是对他说的,而现在,她竟然视他如陌路!强烈的不甘包围住他,2004年那个情人节,他终于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感!“对不起,秋寒。”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都是我不好,是我醒悟得太晚。现在,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黑暗中,他紧紧地搂住了她。真想这样搂着她,一生一世。

第21章

清晨,秋寒睁开眼,身边没有他,屋里空无一人。苏磊已经离去,只留下淡淡的酒味,在她的衣服上。她竟然开始怀念昨夜那个怀抱,还有他身上好闻的男人味道。冬雨如期而至,出门时,她顺手拿了把伞。冰冷的雨被挡在了伞外,伞内有她想忘记的一切和不能忘怀的一切。今天是周末,大采购之后,下午六点回到家里。很久没有自己做饭了。手中的鸡蛋还没有敲开,敲门声却急促地传来。秋寒心里有点儿紧张,急急忙忙去开门。果然是苏磊。面对笑容可掬的他,她却找不到该说的话,只能回到厨房,对付那两个鸡蛋。“你做了两个人的饭吗?”他跟进来问道,她点点头。“要我帮忙吗?”他继续问,她摇摇头。他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做饭,时不时帮她递个盘子,拿个碗。默默无语的两个人,用意念交流着,不说话也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餐桌太小,吃饭时碗盘擦碰着,还有一些微妙的感觉,不断碰触。饭后,苏磊提出要送秋寒去电台,她又一次摇头:“今天我休息。”“那我走了。”她送他到门口,他望着她,隐忍地问:“下个星期,我还能来吗?”“我只会做蛋炒饭。”“我喜欢吃蛋炒饭。”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却还是点了点头。苏磊走了,不到一刻钟,秋寒心里开始想他。原以为这个寒冷的冬天,是她感情的终结。现在才发现,原来,终结的背后藏着浓烈的怀念与幻想。 从此以后,每个周末,苏磊都会来蹭饭。每次均狼吞虎咽赞不绝口。秋寒开始考虑要不要他交点伙食费。看在他夸她贤惠能干的份上,还是免了。她以为自己从来和这两个词沾不上边。以前和何舒浩在一起,他总怨她笨手笨脚,取笑她的厨艺只有小学水准。“何舒浩”三个字像蝎子,又一次螫疼了她。八年的感情,不是轻易说放就放了的。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他刚刚发来的E-mail,标题栏里写着“对不起,请再给我一个机会”。这已经是第十封邮件了。她选中何舒浩发来的所有邮件,轻轻点击“永久删除该邮件”,“嚓”的一声,邮箱里只剩下了几封广告信。然而,关于他的记忆,却不能“嚓”的一声,永久删除。因为他,她无法面对苏磊那越来越深情的眸光。上了QQ,她找到“沉鱼”,茫然地敲出几个字:“恨不相逢未嫁时。”以为不会有回音,对方是离线状态。片刻之后,那个静止的图像却跳跃起来。“????”对方敲过来一长串问号。她惊喜莫名:“沉鱼,你回来了?”“我根本从未离开。”“那你是隐身了?好一条狡猾的鱼!你知道我等你有多辛苦吗?”她抱怨道。“每晚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却不能说话,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你那是自作自受!”“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问。“我遇到我学生时代的偶像了。”她有太多的苦恼,需要有人来分担,否则她会疯掉。“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他,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改变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对他的感情没变。”他小心翼翼地,“问题是,你还爱他吗?”“心动的感觉依然还在,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烈。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你的意思,对他仅仅只是喜欢?”“我不知道。在我心目中,他高大、英俊、成熟、有上进心、事业有成…所有成功才俊的优点都有。我多么希望他不要太完美,那样我和他的距离就会更近一些。”“你把爱情想得太复杂了。知道繁体字的爱怎么写吗?繁体的爱字里面有一个心。其实说到爱情,原本就是与身高相貌、身价多少没有必然联系的东西。真正的爱情,是两颗心的血乳交融。我爱你,不是因为你年轻美貌,也不是因为你被成功赋予的那层光环,而是因为我能透过千万人拥戴的目光,看到那个真实的平凡的你,清楚你的缺点、过错,然后全然接受你。在爱情中,不需要披挂上阵,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秋寒被打动了,“世上会有这样简单、纯粹的爱情吗?”“我相信,而且一直都在寻找。但愿会有那样一个人,她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无论沧桑变化,我就是她看到的想携手一生的人。无论世界如何更换,身份地位如何变化,我们在相互的眼中都是最好最优秀的。”“这样的爱情真好!可惜,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爱情,越来越多的人变得像机器人一样,设置好程序,一一查询年龄、职业、收入、地位、容貌,然后过滤…大家渴望爱情,却又封闭自己,不敢用自己内心最丰富和直接的情感去寻找一个人。”他问:“你是说你自己,还是你身边的人?”“更多是听众告诉我的。”秋寒有感而发,“现代的都市人是孤独的。大家都希望逃避孤独,彼此建立密切的关系。但无处不在的利益,已经磨蚀了人们的信任。就像两块冰冷的玻璃,互相渴望,又互相排斥。”“爱情是最好的粘合剂。只有它,才能弥合彼此起毛的接口。”“是吗?”她不以为然,“如果十年前我还会相信,甚至一个月前,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怎么会回不去呢?跟着心底的召唤,沿着爱的气息走,那就是回去的路线。这句话,当初不知道是谁说的!”她惊奇地说:“你听过那一期节目,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是你的忠实听众。”秋寒莫名紧张:“那你也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指生活中。”“你是秋天的叶子。”她还想问下去,但对方已经下了线。聊过天之后,秋寒确实轻松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沉鱼”又回来了。 这个藏在电脑屏幕后面的男人,会不会是…?突然间,心跳漏跳了半拍,随即,笑自己神经过敏。怎么可能呢?苏磊现在人在美国,昨天走的时候告诉她,这段时间会比较忙。身为蓝宇公司的总经理,他太忙了,99%给了工作,只有1%属于自己。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女朋友的原因吧。上个周末,在这里吃饭时,他突然坦白地说:“秋寒,我的确骗了你,我没有女朋友。”她不信:“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和阮若蓝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相信爱情。”“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她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因为实在好奇。坐在面前的苏磊,眼神变得忧郁。她静静地听着他讲述,讲述他与阮若蓝。他告诉她,阮若蓝大学毕业不久就向他提出分手,理由是当时的他没有钱…秋寒心疼,当年的苏磊,她是了解的,一直执著地爱着,他承受了怎样的孤独和伤害?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自尊心便从此一挫到底。“你是因为阮若蓝才出国的吧?”苏磊的眉纠结在一起,眼眸更加深沉。这表情让她怜惜,更让她心痛。只有她知道,十年前,他是个如何灿烂的男孩。却因为一场爱情,改变了整个人生。不由自主,她伸手过去,握住他的,企图给他一些安慰。“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她的手是凉的,但传达出的内容却是温热的。抓住她的手,苏磊抬起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秋寒,如果我当时爱的是你,该有多好!”他半真半假地说。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真是惹火上身!冰凉的手指,不知何时融化在他温暖的掌心里。她急急地往回抽:“不,LEON…”“叫我苏磊。”他温柔地说,“你一直都是喊我苏磊的。”“那是过去!”她急了,一把抽出手来,“现在你是蓝宇公司的总经理LEON。”“有分别吗?”他问。“当然有。你还是汪彤最喜欢的人!”“我早就明白告诉她,我已经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就是你。”听他大胆且直接的表白,秋寒无法不感动。这一刻,她想:就这样吧。因为对方是苏磊,她或许可以再相信一次爱情,作他的女朋友,投入那个渴望已久的怀抱。 她做成苏磊的女朋友了吗?没有。当早晨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觉醒到一切必须在假设中结束。和苏磊在一起,犹如初恋般的心跳和紧张,并未掩去她对未来的彷徨。秋寒不奢望,也不幻想。她很清楚,现在她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冷静的思考。因为爱苏磊,因为很爱。所以不想爱情像从前一样,很快地开,很快地谢。她宁愿远远地看着它,让它永远盛放。苏磊在美国的日子,她每天都恍恍惚惚的。想念他,想念他温暖的手,想念他柔情似水的眼睛,以及那个惊心动魄的吻。她每天在易经、星座里寻找他们可能在一起的依据。算命的结果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好的时候,她犹疑着不敢置信;不好的时候,她沮丧地不愿相信。女人就是这样,活到26岁,还是会相信这么幼稚低智的东西。这个周末,她独自吃着晚饭。一个人的屋子显得空落落的,直到他的电话打来。“新泽西正在下雪。”苏磊的声音清晰得就像坐在她对面。那低沉的嗓音让她像长了草似的心境立刻安定。“Z城也在下雪,据说是最后一次寒潮,天气变得好冷。”两人在电话里谈论了一通天气。收线之前,他语气犹豫:“我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到机场接我?”“架子有点大吧?你又不是我老板。”她笑着答他。“本来是有非分之想,以为你会想我。”想,怎么不想。可是,却不能告诉他。这种滋味真不好受。第二天晚上,秋寒早早睡去。有电话进来,她接了,是苏磊。“Z城的雪,和新泽西的不太一样。”她惊喜地叫着:“你回来了?”“是的,刚刚下飞机。”停了一下,他又问,“想见我吗?”她老实地点头:“想。”他说:“那你等等。”两个小时以后,她房间的门上叩出轻而有节律的声音。她披上衣服,打开门。风尘仆仆的苏磊出现在她面前,裹挟着一股清冽之气。他说:“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他身上的确披着雪花,眉毛上也是。半个月没见,却像是“此去经年”的感觉。看着那张写满疲倦,却依旧英气逼人的脸,她感动得眼睛酸涩。“我给你从美国带了一份礼物。”苏磊递给她一个漂亮的小纸袋。秋寒正要打开,他说:“进去看吧,我还要回办公室开会。”落雪的夜晚,这个男人冒着危险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赶来见一个女孩。只是短短的一面,而又要马上折返回公司。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说想要见他。一股久违的冲动袭击了秋寒,她扑上去抱住他,闭着眼睛去触他的唇。雪的气息,通过他的怀抱,包围了她。还有他身上的烟草味,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他的冰冷但已不再陌生的舌尖,濡湿了她的唇,那种感觉,像在凄冷而空旷的空间里,寻找着惟一的温暖和光明…窗外,那轻飘的雪花,漫天飞舞。当室内的热气扑到秋寒的脸上,她才冷静下来,为刚才的举动羞红了脸。幸亏苏磊已经离去,否则她真要无地自容。把那个纸袋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副手套和围巾。

第22章

苏磊为什么送她手套和围巾?上次住院,他注意到她没有围巾。也许在他眼里,她应该是一个只需要温暖的人吧。对着镜子,秋寒把那条淡紫色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后搭在胸前。似一团烟,轻轻薄薄地环绕在她的周围,就像苏磊给她的感觉,太朦胧,太迷幻,少了一份真实。她想起大学里,坐在寝室的床头,一针一针给何舒浩编织围巾。她的手艺很逊,那条围巾织得歪歪扭扭凹凸不平。何舒浩不嫌它丑,仍然每天系在脖子上,当有人问起,就傻呵呵地笑:“这是我女朋友织的。”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呵!镜中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未及眼底,就转成了苦涩。客厅里的电话响起,在这寂寞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她到客厅去接电话,是汪彤久违的声音:“小寒,你和何舒浩分手了?”“你怎么知道?”她有点吃惊,但仍然不动声色。“他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不理他了,也不接他的电话。”呵,真是恶人先告状!秋寒忿忿不平道:“你不问他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上床!”安静了好一会儿,汪彤才说:“一个单身男人长期在外面,这可以理解。”“汪彤,如果是你,你会接受一个嘴上说爱你,却和别人暗渡陈仓的男朋友吗?”“那要看是哪种情况。如果只是肉体上的出轨,或许我可以接受。”“为什么?”秋寒觉得不可思议,“肉体上的背叛,也是背叛!你不觉得这种男人很脏吗?”“小寒,你太纯洁了。现在一夜情的事情司空见惯。再说,男人和女人不同,他们有时候是把爱情和性欲分开的。看在你们八年的感情上,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这绝对不可能!”她坚决地说,“你知道,在感情上我有洁癖。”“对待爱情,你太完美主义。现在外面的诱惑这么多,符合你要求的恐怕没有几个。你为什么不学学你妈妈,当初她不也原谅了你爸爸吗?”秋寒一下子愣住了。汪彤说:“这只能说,你并不是真的爱何舒浩。如果你真的爱他,是会原谅他偶尔一次犯错。”“我怎么知道,他只是偶尔犯错?”她软弱地说。“他已经向我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看得出,他依然很爱你。”秋寒又激动起来:“既然这样,他怎么还可以和别的女人上床?”“在国外的生活很寂寞,很空虚。在日本的这段时间,我都闷得快发疯。何舒浩是个男人,女朋友又不在身边,很容易受到外界诱惑。”“我不相信,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说,“真正的爱情,无论在感情上,还是肉体上都是绝对忠贞的。”“看来,你是真的不肯原谅何舒浩了。”汪彤叹息,“在我印象中,你不是这样一个认死理的人。除非…小寒,说实话,你是不是移情别恋?”“没有啊,你不要胡说八道。”秋寒又是一惊,敷衍地说,“请你转告何舒浩,我和他彻底玩完了!”不等汪彤说话,就迅速挂上电话。她真的是因为苏磊,才不肯原谅出轨的何舒浩?如果没有苏磊,或许她会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只为了让破镜重圆…记得上大学后,她曾经问过母亲这个尴尬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会原谅爸爸?”妈妈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告诉她:“我没有办法,我爱你爸爸。与其失去他,不如放宽胸襟,接受这个不太完美的男人。要知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爸爸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有时候也会迷失自己,只要他肯回来。”当时,她很坚决地说:“妈妈,我就没有你这么伟大了。我无法接受一个受不住诱惑而背叛我的男人。面对如此难堪的局面,我会快刀斩乱麻,和他一刀两断!”妈妈抚了抚她的头发,说:“我也希望你以后比妈妈幸福,遇到一个真正懂你爱你珍惜你的男人,没有背叛,没有伤害,他会和你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现在看来,那不过是痴人说梦!只有童话世界里,才有这样完美无瑕的爱情吧?“在爱情中,不需要披挂上阵,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这是“沉鱼”说的。这也是一个理想主义的男人,难怪他会沉在水底呢!秋寒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和那副手套一起扔在柜子里面。苏磊,这个冬天太冷,连你也不能温暖我了。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结束时已是凌晨一点。与会的公司高层及部门经理先后离开,整栋办公楼重又变得寂静空旷。苏磊收拾好东西,步入电梯,按下一楼的数字键。每到岁末年初,他都忙得天昏地暗。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休过假,等忙完这阵子,一定给自己放个长假,出去旅游散心,或者哪儿也不去,就陪在叶秋寒的身边,每天看着她就好。这么美好的事情,他只要想想,都觉得血液沸腾,心跳加快。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叶秋寒一样,能轻易让他血压升高,胸腔发烫,然后再回味回穷。就像刚才的那个吻,差点让向来冷静的苏磊难以自持,如果不是赶来公司开会,他真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电梯“叮”的一声,一楼到了。苏磊走出电梯,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她吗?他竟然有点期待,接电话时的心情,比在谈判桌上面对商业对手还要紧张。“喂。”“喂,是我,VIVIAN。”原来是汪彤。他尽量掩饰自己的失落,平心静气地说:“有什么事吗?”“听陈秘书说,你们刚刚开完会。蓝宇近来的情况还好吧?”“一切顺利。”他淡淡地回答。“这就好,我可是归心似箭呢。”“是吗?”他说,“公司本来还打算派你常驻日本。”“LEON,饶了我吧!”汪彤哀叹,“我现在听到叽叽呱呱的日本话,就犯头疼。”苏磊笑了笑,说:“你再忍受一个月,3月初就可以回来。”“其实,我是不放心秋寒。”汪彤语气转为沉重,“你知道吗?她和男朋友分手了。”他静默几秒,才重新开口:“我听说了。”那边顿了顿,接着说:“我非常担心她。只有我知道,秋寒有多爱她的男朋友。她很单纯,又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她曾经跟我说过,这辈子如果爱一个人,就会从一而终。这或许跟她的家庭有关。秋寒上初中时,她爸爸妈妈差一点离婚…”汪彤滔滔不绝地说着,直到察觉对方过于沉默,她才赶紧刹车:“哦,对不起,我说太多了。”“没什么事,我挂机了。”苏磊僵硬地说。然后,“咯”的一声,电话里传来忙音。汪彤呆住,他居然就这样把电话挂了!这不像是一向绅士风度、尊重女性的LEON的作派。她的直觉没有错,他对叶秋寒果然不同寻常,在乎的程度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怎么会呢?他们认识才不到一年,而且,还是通过她认识的。小寒她凭什么?她又有什么?从小到大,和叶秋寒在一起,汪彤总有一种优越感。无论才华、容貌还是身高,她都明显胜对方一筹。但,为何爱神一次次地眷顾她,而自己却总是被遗忘呢?这究竟是为什么?意识到自己对好友强烈的嫉妒,汪彤吓了一跳。她鄙视自己的卑鄙心里,但是对于爱情,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大方的? 星期一下午,秋寒走进电台会议室,就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人人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她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JERRY,问:“哎,出什么事了?”JERRY懒洋洋地扔过来一张报纸:“你自己看吧。”Z城晚报二版头条刊登了一则新闻,本市另一家电台主持夜间节目的王小姐自杀了,原因是不堪忍受世界上那么多苦难和不幸。“现代人的感情为什么这么脆弱?”她叹了一口气。那个王小姐她见过,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开朗,为何也会走上绝路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JERRY说,“她和张国荣一样,把工作看得太重,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以至于走不出来,分不清什么是工作,什么是生活。”“这也是一种职业病!”一个严肃的声音插了进来,“为了防止同样的悲剧发生在我们电台,台里决定,你们节目组的人从下个月开始休公休假,以缓解工作压力。”此言一出,众人欣喜若狂,团团围住刚进门的台长:“台长,这是真的?”“办公会上决定的,这还有假?”“台长,”秋寒叫起来,“我要求第一个休假!”“为什么是你第一?”JERRY不服气地瞪着她。“因为我的压力最大!而且,那位王小姐也是主持人哦。刚才台长说了,为了防止悲剧重演…”面对她的伶牙俐齿,JERRY只得妥协:“叶小姐,我怕你了。看你前段时间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再不让你休假,我真得给你准备一口棺材呢。”“呸!呸!呸!嘴巴这么恶毒!难怪三十多岁,还找不到女朋友!”秋寒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太重了,但想收回已经来不及。果然,JERRY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看了她一眼,讽刺地说:“但愿你爱情甜蜜,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笑容抽搐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多谢吉言,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你吃喜糖!”台长轻轻拍了拍秋寒的头,说:“小丫头,真的要结婚了?”“开玩笑的,还早呢。”她干涩地笑道。“是太早,恐怕三十岁还嫁不出去,只能做老姑婆。”JERRY冷哼。看在他近来心情不爽的份上,秋寒也不计较,正色对台长说:“赶紧找一位主持人为我顶班吧,我2月份就要休假。”“不用找,已有现成的人选。”又是JERRY答腔。她讶异地问:“谁?”“童菲。”他睨她一眼,凉凉地说,“她早就想取你而代之。”秋寒大度地说:“欢迎她来竞争!”台长微笑:“小叶,我就欣赏你的性格!现在很难找到这么磊落大方的女孩子了。”“难怪人家说台长大人偏心,原来是真的!”旁人一起惊呼。秋寒对鼓噪充耳不闻,开始琢磨如何度过这十天的公休假。随手翻开那份晚报,旅游专版有介绍云南风光的文字,她眼前一亮,对,去云南,那个阳光明媚、四季如春的地方,一定适合她这样一个怕冷的人。晚上,她在QQ上给“沉鱼”留言:“我要去云南,去寻找我梦中的香格里拉。”

第23章

叶秋寒报名参加了旅行社组织的“昆明—大理—丽江—香格里拉”七日游,来回正好十天。还没有出发前,她几乎每天都在整理行装,为即将到来的旅游兴奋着,到处给朋友们打电话、发短信说要出去旅行了。有朋友开玩笑说:“是和男朋友去度蜜月吗?”她用一句“去你的”打断对方的调侃,不过心里还是拧得发酸、发疼。出于虚荣心,她没有告诉那些朋友自己失恋了,毕竟那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同样,她也没有告诉苏磊,自己要去旅行。逃避也好,疗伤也好,只是不想让周围熟悉的人看到自己变成憔悴的怨妇。于是,秋寒第一次开始了单人旅行。飞机在昆明国际机场即将降落前,机上的人们已经纷纷掏出手机。在满飞机的“喂喂”声中,她真想给苏磊打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在昆明。刚刚在飞机上翻看的那本八卦杂志上说,“旅行中你每天想拨的第一个电话,会是你内心深处最爱的人。”跟着旅行团出了机场,拥挤的人群中,很年轻的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大家好,我是云南当地的导游小和。” 一口从胸腔里发出的标准普通话,让人很有好感。小和自我介绍是纳西族人,去年才从云南民族学院毕业,这是他第一次做导游。秋寒眼前一亮,早就听人说,纳西族是个天真纯朴的民族。真幸运,天真的纳西人离她这么近。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纳西人,大约二十二三岁,浓浓的黑发,雪亮的眼睛,鼻梁高而直,嘴角轻轻牵动,随意不羁。“名单上是16个人,怎么只来了15个?”她听见小和问陪他们来云南的领队大张。大张解释说:“有一位游客交付了费用,也订了往返机票,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好,现在让我来认识一下大家。”小和举着名单一一对照起游客来。秋寒左右环顾,15人的团队只有她一个人是孤零零出来的。别的不是夫妻就是情侣,再不然就是一群朋友。当念到“叶秋寒”三个字,她在小和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自己单身旅行的一丝关心。晚餐是在昆明的一家风味餐厅里吃的,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伴。小和很自然地坐到秋寒的身边,说:“叶秋寒,你的名字很好听!”她礼貌地说:“谢谢。”他的眉毛向上一挑,满不在乎地笑笑,说:“谢我什么?”“谢谢你夸我的名字好听。”“错了,错了!”小和脸上的笑意更浓。在她惊诧的眼神中,他大大咧咧地继续说下去:“我可不叫做你,我的名字叫和嘉伟!”秋寒被他的话逗乐了:“有你这么介绍自己的吗?”他憨憨地笑着,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她的心就微微酸楚了起来。小和那张愉快灿烂的笑脸,让她想起了初遇时的何舒浩。从昆明到大理,再到丽江…本以为旅途是理顺错乱生活和感情的最佳时机,然而,安排紧凑的行程,让她甚至来不及喘息。真是不假,这是一个没有时间思想的社会。逃不掉的是晚上。到达丽江的那一天,正好是2月14日,情人节。旅行团里的夫妻和情侣们,都安排了节目。他们是特意挑这一天出来共度情人节的。只有叶秋寒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从宾馆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丽江古城的夜色像一个美丽的梦。她出了宾馆,在古城里荡来荡去,上了一座小桥,再过一条小巷,再上一座小桥,不知走了多久,才在街角找到一间酒吧。走进去,她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听窗外小河流水,看桥上游人漫步,远处隐隐传来悠扬的纳西古乐。这是一个可以忘却世俗烦忧的地方。秋寒真想辞掉工作,告别父母,迁居丽江度过以后的人生。只是没有找到相托一生的人。和嘉伟告诉她,外地人到丽江生活,一定要有心爱的人相伴,否则,死后的灵魂会像风一样四处飘荡。“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只愿你挣脱情的枷锁,爱的束缚,任意追逐,别再为爱受苦…”听到情歌,秋寒忍不住伤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东邪西毒》里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他们说,这是一坛带来遗忘的酒。可是不能忘的,还是忘不了。低着头,她大口喝酒,呛到流泪。隐约中看到有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似曾相识的脸庞。她向他举杯。酒醉的眼里,男人都是一样的…反正不会是她认识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在她心里有一个洞,像情天恨海般永远不能填满,那曾是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已经随风而逝…那是她的心,勇敢去爱的心。在那个圣诞节的晚上,电话拨出去的一瞬,它已经碎了一地,无从拾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他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可她一点都看不清楚,只是茫然地瞪着他。“你是谁?”她猛地站起来,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呕吐不止。接着便眼前一黑,只觉一片大雾覆盖下来。 醒来的时候,叶秋寒躺在一张床上。睁开酸涩的眼睛,她看着周围的陈设,确定是在宾馆里,却不是自己的房间。房里有男人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古龙水的芳香,是个懂得生活的男人。门响,有人开门进来,吓人的一捧“天使”玫瑰,更让她骇异的是遮在玫瑰后的那张脸!“苏磊!”她不由叫出来。“我又不是鬼,干嘛这副模样?”他站在她床边,笑得从容不迫。“你是阴魂不散。”她在心里说,然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你怎么跑到云南来了?”“我说专程给你送花,你信不信?”他以攻为守。“要不要付小费?”在不知道如何作答的时候,她总是能东拉西扯,大概也是当记者的职业病吧。苏磊看着她运了会儿气,终于说:“我早上在昆明下飞机,搭乘到丽江的大巴,经过近九个小时的颠簸,可是粒米未进。叶小姐是否赏脸陪我共进晚餐?”她吃的晚餐也全吐光了。他打电话叫外卖,不多久,就有人送上来一顿丰盛而美味的晚餐。秋寒飞奔下床,十指大动,吃着吃着,眼睛逐渐变酸。从十二岁遇见苏磊开始,每当她痛苦或者孤单时,他总是在身边陪着她,就像她生命中的守护天使。这个晚上,不止是吃餐饭这么简单。原来,苏磊就是那个订了机票却临时有事的游客。耽误了三天时间,在第四天他处理完公司事务,便连夜直飞昆明。用他的话说,是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异地孤身过情人节,那捧玫瑰是在丽江街上买的。他自己吃得很少,一直看着她吃,眼神温存,低声说:“多吃一点。秋寒,你太瘦了,你真的太瘦了。”瘦是天生的。无论她怎么暴饮暴食,体重也增加不了,或许正因为如此才养成她“吃嘛嘛香”的习惯。苏磊并不是第一个说她“太瘦”的人,以前何舒浩也说过,她还常为此闷闷不乐。但听苏磊这样说,她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觉得窝心。因为这一刻,她知道,还是有人心疼她的。“你也吃呀,你也没有胖到哪里去。”他笑,夹了鱼肚上最柔软的一块到她碗里,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清蒸鱼。”其实,整桌菜都是她最爱吃的,清蒸鱼,炒笋干,炸明虾,还有麻辣豆腐…“这个豆腐怎么一点都不辣?”她提出抗议。“吃多了辣椒,会肚子疼。你的胃病才刚刚好。”他顿了顿,皱着眉头,“还有,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会伤胃的。”“我不怕伤胃,只要不伤心就好。”秋寒垂下眼,低声说。她没有看到,苏磊的眉结得更紧,眼神阴郁。他颓然地坐着,缓缓吐出:“秋寒,他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失去他,会让你痛苦得在深夜里一个人买醉…?”终于说到正题了!她惊慌失措,被正喝的汤呛到,狂咳不已,仿佛要把心肝肺肾都一起咳出来。他心疼了,起身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吃饭的时候,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话题?”他直直地瞪着她,许久,才叹出一口气,说:“好吧,我们待会儿再谈。”没有“待会儿”了!秋寒飞快地吃完饭,然后借口要方便,躲进了卫生间。苏磊给餐馆打电话,侍者上来,收拾好碗筷,接过他付的小费,连声说“谢谢”。这期间,他一直注意着卫生间的动静,十多分钟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出来。侍者走后,他忍无可忍,走过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是不是在里面昏倒了?要不要我进来救你?”里面传出她慌乱的声音:“你不要进来,我一会儿就好!”苏磊想笑,但还是极力克制,威胁道:“我给你两秒钟时间,再不出来,我就破门而入!”在蓝宇,他一向以严厉冷酷出名,公司上下都惧他三分,为何到了这个小妮子面前,却全然地束手无策?秋寒正在哀叹自己命苦,外面的电话适时响起。天助我也!趁他去客厅接电话,她从卫生间溜出来,向门口逃去。没想到,苏磊的动作比她还快,还未拉开门,他已经几步跨过来,侧身挡在了她面前。他深邃的眼睛锁住她,他灼热的呼吸就在她头顶。这种突如其来的暧昧让她脸红耳热,两脚发软。“秋寒。”他沙哑地唤她,近乎无声。她把头低低地垂着。“请你让我出去。”他不肯挪步,固执着不说一句话。两人僵持着,最后,还是苏磊妥协。他让开了,她逃也似地离开了他的房间。但是,逃得了他的人,却逃不了自己的心。

第24章

早上,秋寒带着两个黑眼圈,在宾馆的一楼大堂集中。和嘉伟看到她,关切就询问:“昨晚没有睡好吗?”“我有失眠的毛病。”她轻声回答,一转头,便看见苏磊迈入大堂。一身浅色休闲西服衬得他越发高大帅气、器宇轩昂。旅行团的人都看见了,男人们的目光是好奇,女人的眼中俱是惊艳。和嘉伟微笑着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先生,终于归队的团员。”人们都热心地围上去,和苏磊打招呼。秋寒独自站立,故意不看他,将目光投向远处。“我们今天游览丽江古城,明天爬玉龙雪山。”在和嘉伟的带领下,众人走出宾馆,向丽江古城进发。大家笑闹着,一边听导游讲解,一边停下来拍照。而苏磊始终在人群中,旁边总有几位漂亮的女士和小姐。他兴致勃勃地和她们聊天,不看叶秋寒,仿佛从来不认识她。她负气地走在队伍的最后,幸好有和嘉伟一直陪着她。因为叶秋寒没有同伴,这几天和嘉伟都特别照顾她,帮她拎包拿水,每到一个景点他都会主动问她要不要拍照,帮她挑选旅游商品。他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做导游,认真细致的态度十分老到,而对历史、文化的熟知更叫人惊叹。他的表达让人那么信服,甚至并不因为景点的美,只为着他详尽生动的介绍,而叫人爱上那个地方。和嘉伟说,曾经的丽江石头会说话,树木会走路,还有唱歌的红虎、舞蹈的白鹿。最重要的是,有上天之音与大地之气孕育的纳西人。纳西人是最早实行一夫一妻制的民族,他们对爱情非常忠贞,至死不谕。“在丽江古城周围的山上,你会看到一座座坟包和遍山的旗幡,那都是为情殉死的男女。”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世上真有这样执著的爱情,只是现代人被滚滚红尘和物欲遮住了眼睛,看不到罢了。和嘉伟被另外一些游客叫走了。秋寒独自顺着一条小巷,散漫地边走边看,视线无意中和一个小店里的年轻女孩相碰。对方冲她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映着黑红的脸颊,格外明朗。秋寒不由自主走了进去。小店里卖很多色彩艳丽的手织布,各种各样的小饰物和小袋子,和丽江的许多小店一样。她俯身去看玻璃柜台里的一些小东西,然后眼睛就被吸引住了。两枚小小的戒指,安静地呆在柜台的角落里,一点都不张扬,甚至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秋寒让女孩拿出来给她。这是两枚形状古怪的戒指,银灰色的指环,边缘闪着金色的光泽,一些小小的象形文字分布在戒指中央。女孩热心地告诉她,这些象形文字,就是纳西族的东巴文,也是现存世界上尚在使用的最古老的文字。“它们是什么意思?”女孩说:“我爱你一生一世。”“我能把两枚都买下来吗?”她问。“这种戒指一个人只能买一个,而另一个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戒指的人,就是今生的缘分。”女孩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它们已经摆了很久了。秋寒买下其中的一枚。付钱以后,她立即将那枚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它温顺地伏在她纤秀的手指上,非常和谐。“你戴着它真的很漂亮,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女孩惊奇地说。她留恋地看着柜台里剩下的一枚,说:“等我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带着自己的爱人再来丽江,买回这个戒指。”“祝你好运。”女孩真诚地说。出了小店,秋寒满心欢喜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呵呵,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它是多么漂亮啊。她想起上次在洛杉矶看中的那枚钻戒,它太昂贵了,只有眼前这个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走到四方街上,正碰上和嘉伟在给游客拍照。秋寒闲闲地站在一旁看。拍完后,和嘉伟笑着对她说:“一起拍张照吧!”“好啊。”她爽快地答应。和嘉伟高兴地将手中的相机递给领队大张,走到她旁边。“我们旅行团的金童玉女。再靠近一点,亲热点!”大张一脸调侃。和嘉伟看了秋寒一眼,顺势揽住她。不过,她注意到,他的手只不过是搭在了她的背包上而已。“咔喳”一声,照片拍好了。和嘉伟像个孩子般央着她:“给我看看!”照片上,秋寒和他依偎在一起,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身后是丽江瓦蓝的天空。和嘉伟兴奋地说:“回去要给我发e-mail哦,我要这张和秋寒的照片!”她推了他一下:“秋寒也是你喊的?!叫姐姐!”和嘉伟笑着闪开:“你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凭什么要我叫姐姐?秋寒、秋寒、秋寒、秋寒…偏这么喊!”他的笑容很孩子气的,弄得她心中又甜又软。年轻真好!在和嘉伟身上,秋寒找回了失落已久的天真和快乐,禁不住笑着说:“我答应把照片发给你,还不行吗?”“一言为定?”他再问。“一言为定。”“叶小姐,这么快就找到游伴了?”身后,一个柔媚的女声说。秋寒回头,是同团的方太太,和丈夫一起出来旅行。三十多岁的人了,仍光肤如漆,身材曼妙。大红七分裤,薄如蝉翼的透明上衣春色隐约,高跟凉鞋里蔻丹红艳。旅途中她是一路花枝招展,环镯叮当,摇曳得比云贵高原的太阳更炙人。这种女子,娇滴滴的,风情万种。男人们个个眼睛发亮,女人如秋寒也不得不服气。倒是她丈夫每天衬衣西裤,沉默寡言,细心地为她盛饭舀汤,拖着她两大箱衣物也不嫌累。这会儿,方先生木讷地站在太太身边,而她臂弯里挽着的,却是苏磊!他们亲热的样子,让秋寒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她把手伸到和嘉伟面前,问:“你看看我这个戒指,漂不漂亮?” 和嘉伟把头凑过来,赞叹道:“这么可爱的戒指,你在哪里买到的?”“就在附近的小巷子里。店主说,这种戒指一个人只能买一个,而另一个买下同样的戒指的人,就是今生今世的爱人。”“你快告诉我是哪个小店,我去把另一个戒指买下来。”不知和嘉伟是不是在开玩笑,秋寒下意识地望向苏磊,他紧抿着嘴,铁青的脸让她有一丝甜蜜。这个游戏是你开始的。为什么你可以玩,就不许我玩?后来,在参观木王府和听纳西古乐时,她都刻意向和嘉伟表示好感。看着苏磊眼里燃烧起的两团火焰,心里既满足又悲哀。 晚上回到宾馆,想着今天的闹剧,眼泪悄悄地滑落。这样下去怎么办?她如何面对苏磊?如何面对汪彤?就在秋寒彷徨无助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门铃声。她以为是苏磊,连忙抹净脸上的泪去开门。出人意料,站在门外的竟是方太太。“叶小姐,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吃过晚饭,方太太意犹未尽,吵着要上街购物,先生累了想睡觉,她便来邀秋寒。到了外面街上,方太太如逃出笼的鸟般欢喜雀跃,一路挑金银首饰,试蜡染衣裙,直呼便宜,大买特买。最后在一家玉器店逗留许久,那是一只翡翠手镯,通体碧绿,晶莹剔透。方太太一眼看中,舍不得摘下。丈夫给她的钱已花了大半,剩下的刚够,犹豫许久,说:“不管了,他给钱让我自己买结婚5周年礼物的,就这件!”回宾馆路上,秋寒替方先生不平:“买了这么多,都是给你自己的,你丈夫一件也没有。该留些钱买点东西给他才是。方先生多疼你啊!”方太太灿烂的脸瞬间黯然。许久,才低叹说:“其实,我并不爱他。只是他对我好,又有了孩子,不知如何放手。”原来,她是另有所爱。旧爱依稀,情仍难舍,如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那时候,她还很年轻,是Z城一家宾馆的服务员。她的男友叫剑,拥有一个不算小的公司和一大帮兄弟。任何城市的黑夜都会有另一个世界,他是这个世界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剑很浪漫,钱来得容易,出手大方,鲜花礼物不断,捧得她像个皇后。年轻如她以为这便是爱情了,乐得辞了工,每天小鸟依人随他出入生意饭局,打保龄球、玩游戏机、唱卡拉OK,不顾父母厉言与他同居,虽亲友侧目,但她自感幸福。可是,剑出事了。她一直不知道他钱的来路。剑携款外逃前,还与她领了结婚证,信誓旦旦说在国外稳定下来就接她出去。可是不久,他委托的方律师找到她,在他们曾经相爱相拥的小房子里,离婚协议书上有他刺眼的签名。还带话说,怕警察会找上门,不想拖累她,离了对她好。她度日如年的期盼顷刻间粉碎。是方律师把她送到医院,护理她安慰她,劝她与父母和解,重拾尘世温暖。后来,方律师成了她的丈夫,一个木讷、缺乏情趣但能给予她稳定生活的离异男人。这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何况她欠他的情,漂浮不定的心也急着要落地重新生根。她结婚生子,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鲜靓丽,小家布置得窗明几净。丈夫收入不错,有房有车,雇了保姆,让她辞工在家相夫教子。这是人人羡慕的幸福日子!“可是,”方太太神色迷茫,“老公是大学毕业,和我文化差距太大。他在家就埋头看书,不苟言笑,我们没话说,兴趣也不同。他有时神色间分明嫌我肤浅。有时忽然蛮横地关了我正看的电视,骂我吵到影响他读书,发起火来很凶,我和小孩都吓哭了。最近,我常常想起从前的男友,多知疼着爱的人啊!冬天我贪靓穿得单薄,每次从家里出来就哆嗦,他总是立刻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宝贝、宝贝地叫着呵热我冰冷的手。那外套带着他的体香,好暖和,淡淡的烟味一辈子都忘不了!老公也知道我心里一直有剑,有时候发火也是为了这件事。可是,我真的忘不了剑。你说,我该怎么办?”握着方太太的手,秋寒无言。华裳丽影下是怎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风情万种只是别人过眼的风景。曾经惊涛骇浪的爱情,为何未随年华逝去?是前世欠的情债吧,灼灼娇艳、冰雪聪明如她,仍逃不过宿命的安排。方太太一低头,秋寒看到泪珠打湿了脂粉,露出眼角的皱纹触目惊心。心里不由一声轻喟:“算了吧。难以忘怀的未必就是真爱,平淡如水的婚姻也不见得就不幸福。”想起晚餐时,有人调侃方先生:“夫人打扮得多靓,你怎么这般朴素?”盯着方太太的背影,他像对调皮小孩般无奈地摇摇头,眼里满是痛惜,分明是老夫疼少妻的深深爱意。当时她还想,多幸福的女人啊!为何当局者却不知道珍惜?因为无爱,所以残忍;有了爱,便千般容忍,女人大多如此。其实不过是爱情简单的进退原理。只是爱情中的女子,相当地看不明白。拭去眼角的泪水,方太太抬头盯着她,说:“你和那位苏先生是认识的吧?”秋寒疑惑,他们疏离冷淡,一句话都没说,她怎么就看得出来?“看到你跟和导在一起,苏先生的醋意那么明显,他一定深爱着你。”蓦地醒悟,原来爱情真的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25章

和方太太分手后,秋寒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上了15楼,徘徊在苏磊的房门外。犹豫再三,她上前按响门铃。响了很久,里面也没有动静。难道他人不在?这么晚,苏磊会上哪里去呢?秋寒正要下楼,隔壁房间走出一对小夫妻,是他们同团的人。看到她,那位妻子突然提出:“不去逛街了,我们打牌吧!”她丈夫笑道:“三缺一,怎么打?”电梯的门这时开了。妻子眼前一亮,向步出电梯的苏磊招呼:“苏先生,回来了!一起打牌?”他看了秋寒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好啊,一起!”秋寒尽管不会打牌,但也同意了。于是,四人进了那对夫妻的房间。一问下来,才知道秋寒只会打“争上游”。那位先生说:“争上游就争上游。不过,谁输了就让赢的人在脸上画个东西。”这是个好主意。一阵大笑后,大家决定照办。第一局秋寒就输了,赢者是苏磊。她撅着嘴,满脸不情愿,那位太太将口红递给苏磊,笑道:“画好看点不就成了?”秋寒闭上眼睛,等待着。他凑近她,暖暖的鼻息吹在她脸上,害得她意乱情迷。感觉到他拿了那支口红,在她额头上画了一笔。大笑声中,她抢过镜子一看,额头上是一颗漂亮的红心。“叶小姐,苏先生把心都给你了!”那位先生戏谑地说。回过身,秋寒看见苏磊直直地盯着自己,眼中有十分复杂的感情。她脸一红,故作轻松地说:“快抓牌,这回轮到我赢了。”真奇怪!苏磊整个晚上一局也没输过。而其他人脸上的花样越来越多,尤其是秋寒,大家看着她的大花脸,都笑出了眼泪。她遮着脸不好意思出门,苏磊说:“没事,我送你回房。”他很绅士地送她回到房间。见她开了门,立即转身。她忍不住问:“刚才你上哪里去了?”苏磊停住,慢慢折回来,在她面前站定。“我上哪里,你会关心吗?”他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淡。秋寒瞪他一眼,立刻走进房间。这种男人真让人爱不得!不防苏磊跟了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她佯怒地问:“你抓着我干什么?”苏磊的脸总算放松下来。他叹口气,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珠宝盒,放在她的手里,说:“我是去买这个了。”秋寒迟疑地打开,竟是一枚银灰色的戒指,上面刻着一串小小的象形文字,和她戴在右手中指上的一模一样。“丽江这么大,小店这么多,你怎么找到的?”她小声地问,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为了你,就算找遍丽江所有的小店,我也要把它买到。”他的声音里满是爱怜与宠溺,说话间,将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紧,连同她掌心里的戒指。秋寒的眼泪更加汹涌,哽咽地说:“苏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深情地盯着她,他的手温柔而有力地拉近她。抬起一双泪眼,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迷离恍惚。而后,他的声音如呓语般在她耳边响起:“我从Z城追到丽江,你还不明白我的心?请不要再折磨我了。”在苏磊低沉浑厚的声音里,他的脸与她的脸越来越近,终于近在咫尺。从他明亮深邃的眼眸里,秋寒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脸颊绯红,眉眼含情。她知道有一种危险的美丽正在向自己逼近,她知道自己应该理智地逃离,但她从来就不是个理智的女人。她怎么也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她只能呆呆地愣在那里,任由苏磊的唇吻上她的唇… 第二天,秋寒并没有去爬玉龙雪山,因为苏磊半强迫地带着她离开旅行团,直奔香格里拉大峡谷。坐在长途大巴上,她还在抱怨:“为什么要退团?和大家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小傻瓜!”苏磊握着她的右手,“身边有15只大灯泡,我怎么和你亲热?”“旅行团除了我们两个,只有14个人,怎么会多出一只灯泡?”她不解地瞪着他。“还有那个和嘉伟,他是最大的灯泡!”“你还在吃醋。”秋寒的左手握成拳,捶上他坚实宽阔的胸膛,她又气又笑,“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我是很小心眼,”他凝视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尤其是对我在乎的人。”“从小到大,那么多女人喜欢你。如果要吃醋,我天天都埋在醋缸里。”苏磊被逗笑了。他轻触她柔嫩的面颊,温存地说:“我不会让你吃醋的。因为我的心已经被你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虽然不太相信,但他的话还是让秋寒感动。她渐渐松懈,闭着眼睛坠入梦乡,忘了自己的右手还被苏磊抓着,也没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你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个女人。你是我三十几年记忆中唯一的温柔。”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到大峡谷的时候,秋寒已经筋疲力尽。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跟苏磊出来玩了。他酷爱运动,又在美国呆了十年,喝牛奶吃牛肉,壮实得像一头牛,从来没有疲倦的时候。等真正走进大峡谷,秋寒的一丝悔意立刻消失了。眼前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彻底征服了她。万丈悬崖,高耸入云。峡谷里小溪蜿蜒,就像一首永远吟唱不绝的乐曲。溪边的古树秀逸出群,山中不时闪出一片云霞似的杜鹃,迷乱了人的眼…但当地人告诉他们,真正的香格里拉不在这里,而在迪庆下属的德钦县境内,那里有世界闻名的梅里雪山。于是,他们义无反顾地又跑到了德钦。梅里雪山的美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放眼望去,山顶五峰相连,峭壁连天,皑皑白雪被云雾缠绕,晶莹剔透的冰川宛若一条凝固的大河,从山顶倾泻而下,圣洁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洗净。秋寒和苏磊相拥而立,屏住了呼吸。远处,有牧民的歌声飘过来:“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把它向往。那里四季常青,那里鸟语花香。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它的名字叫香格里拉…”总算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了寻找这块神奇的土地,历经千辛万苦而不悔。他们依依不舍地上车,下一个目标是雪山脚下的明永冰川。这是世界上有名的低海拔冰川,最低海拔只有2800米。到处都是神斧劈开悬崖峭壁留下的裂缝,纵横交错,在阳光照耀下白皑皑一片,冰川尽头的梅里雪山主峰,像一个永远无法企及的梦境。“走吧。”苏磊拉着她向千沟万壑的冰川走去。从一个巨大的深沟攀上光滑如镜的冰崖,他们都累得有些气喘,坐在冰面上歇息。苏磊望着绵延不绝的冰川,微微叹息一声,说:“也许走到尽头,就走到了天堂。”“香格里拉不就是天堂吗?”秋寒说。他转过头看着她,幽深的双瞳里慢慢漾起了一片柔情:“秋寒,你知道吗?你才是我的天堂…”很早就发现,苏磊的眼睛很特别,仿佛有很多雾气飘在里面,像密林。然而却又是那样深邃明澈,令人怦然心动。那一片黝黑深湛的海,似乎要把人融化。她蓦地陷入恍惚,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归宿吗?寒风吹乱了秋寒的头发,她莫名地有些忧伤。苏磊轻轻地揽过她,仿佛她是易碎的水晶。金色的阳光披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五官和坚毅的轮廓。在这样空旷寂寞的冰川上,面对这样优秀而深情的男人,秋寒再无力抗拒什么了。她伸出手,搂住他的颈项,陶醉在那天地为之一黯的长长的一吻中。突然山顶传来了轰隆巨响。雪崩!苏磊低吼了一声,一下把她扑倒在地,用他的身子死死地护着她。听着山顶响荡不绝的声音,秋寒的心在恐惧中缩成一团。她想起了有关雪山的传闻,17名日本登山运动员曾经想征服梅里雪山,结果全部殉难,至今他们的尸体还会顺着融化的雪水,从冰川上漂流下来…她和苏磊紧紧搂在一起,等待着天塌地陷的那一瞬。然而没有,什么也没发生。山顶的轰隆声逐渐停了下来,苏磊扶着她坐起来。她愣愣地看着白茫茫的山顶,这才明白,雪崩发生在山顶,离他们还有十万八千里呢。“不好意思,虚惊一场。”苏磊有点窘,冲她做了一个鬼脸。秋寒却情不自禁地扑进了他的怀抱。在生死系于一线的瞬间,她陡然明白了自己在苏磊心目中的地位。这样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面对死亡的威胁,奋不顾身,把她紧护在自己的怀抱中。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么,什么才是?太阳暖暖地照着,冰川上杳无一人,只有她和苏磊紧紧依偎的身影。天是那么蓝,又是那么高。在空寂的冰川上,她忽然想到了“爱你到地老天荒”这句话。

第26章

朋友的话果然灵验。这次云南之旅成了秋寒和苏磊的蜜月。从丽江到香格里拉,再回到昆明,一路上,任谁都看得出,他们是一对两心相许的情侣。徜佯在旅游景点,两人始终并肩而行,十指紧扣。无论人潮多么拥挤,都拆不散他们紧握的双手。站在颠簸的公车上,苏磊会不顾众目暌睽,把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护着她。秋寒贴在他胸前,羞得不敢抬头,心里却有更深的甜蜜喜悦。遭遇恋爱的挫折,秋寒以为自己早已铸就了金属外皮,然而,她发现在苏磊面前,她的心还是鲜嫩地裸裎着。这是一段有回应的爱情,恍若初恋。但是,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在她还来不及留恋以前,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在回Z城的飞机上,秋寒情绪低落,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好想再一次靠近他,感受他独特的温暖和柔情。但是,座位中间那条横杠,无情地隔开了他们。似乎觉察了她的心思,苏磊扳开两人之间的扶手,把她揽进自己的胸怀中,再也没有放手。头抵着他的下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这便是永恒。两个小时后,飞机准点降落在Z城。那时已是早上八点。坐出租车送秋寒回家,苏磊帮她把行李拿上楼,然后向她道别。“我要去公司上班了。晚上再来看你。”她仰着脸望他,依依不舍地说:“要上一天班吗?”“离开这么久,公司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怜惜地摸摸她瘦削的下巴,“这几天把你累坏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嗯?”“那我晚上等你吃饭。”他浓眉轻挑,眼中隐着抹笑意:“又是蛋炒饭?”“你不喜欢吗?”她有些忐忑不安。“谁说的?我吃一辈子都不会腻。”然后,他转身,迳直下楼。秋寒呆呆地站着,一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她才返回房间,关上了门。一个人的房间有点寂寞,她洗了澡,换了家居的衣服,然后坐在地板上,整理行李箱内的东西。首先看到的,就是那枚银灰色的戒指。因为指环太小,苏磊的手指戴不下。她把它从珠宝盒里取出,用一根红绳结起来。等苏磊来的时候,她要亲手系在他的脖子上。她想起丽江那个女孩说的话:这是一生一世的缘分。如果预言是真的,那么,这两枚戒指就把她和苏磊拴在了一起,永远不会分开。秋寒心情愉悦地将箱内的衣物一一整理、归位,忽然发现一条白色的丝巾,真丝镂空,绣着几片浅黄的叶子。好不眼熟!她把丝巾拿出来,仔细打量,叶子旁边绣着“秋寒”二字,竟然是她弄丢的那条宝贝丝巾!去洛杉矶那次,她不是把它遗失在飞机上,怎么又会出现在行李箱里?秋寒正感困惑,从丝巾里掉下一张纸条。她拾起纸条,上面有一行小字:“秋寒,上次在飞机上拾到这条丝巾,一直舍不得还给你,因为睹物可以思人。后来想我不应该这么自私,把你喜欢的东西占为己有,还是物归原主的好!”那斜斜向右飞起的字体,她一眼就认出是苏磊的笔迹,心里觉得好笑:捡了别人的东西不还,还偷偷藏匿起来,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居然会出现在苏磊的身上。不过,在苏磊成熟、稳重的外表下,常常有些惊人之举。就像他十八岁那年为了躲避女孩子的追求,而故意酗酒、吸烟,让脸上长出难看的青春痘。她微微一笑,苏磊的这一面,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她能够看到。除去年轻才俊、成功人士的耀眼光环,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他会搞怪,会吃醋,会小心眼,会患得患失…或许,这些才是他温文尔雅的好男人背后的真面目。秋寒甜蜜又温馨地想着,从箱底拿出那架数码相机。看着自己和苏磊在香格里拉、梅里雪山和昆明的合影,内心里另有一番惊喜。这些天,她一直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是照片却提醒她,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每到一个景点,苏磊都忙着给她拍照,自己却很少照相。其实,他非常上镜,照片中的他神采飞扬,那英俊的脸,宽阔的肩膀,颀长俊挺的身材,有着王子的气质与相貌。而站在他身边的她,却像一个丑小鸭。不,应该说是灰姑娘。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美丽高贵的公主,而选择她这个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的女子。因为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完全地放松,摘下坚硬冷漠的面具,袒露自己最真实、最自然的一面。想通了这个问题,秋寒一下子自信心“爆棚”,忍不住去拨苏磊的电话。但在拨到最后那个号码时,她放弃了。算了,苏磊现在一定很忙,就不要打扰他了。反正他晚上还要来。她微笑地瘫倒在床上,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但是晚上,苏磊并没有来。下午六点时,他打电话告诉她:“我在公司用餐,晚上继续开会,恐怕要开到很晚。你不用等我。”秋寒有些失望。在家里傻傻地等了一天,却等到这样一个结果。挂上电话,她连做蛋炒饭的兴致都没有了,用开水冲泡一碗方便面,无情无绪地吃了两口,就推到一边。唉,苏磊不在,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胃口都变差了。长到二十六岁,不曾这样依赖过一个男人。这个苏磊,真是她命中的“桃花劫”。不行,她不能坐在家里,得出去逛逛,否则会闷得发慌。刚刚换好出门的衣服,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他这么早就开完会了?她惊喜地前去开门,面对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请问是叶秋寒小姐吗?我是送外卖的。有位苏先生为你订了晚餐。”秋寒礼貌地让进来,是两菜一汤。她要付钱,那人又说:“苏先生已经付过了。”她一个电话打过去,用质问的口气说:“苏磊,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不回来吃饭,还到餐馆订餐?”“我不回来吃饭,你肯定是泡方便面。”他在电话里低沉地说,“你胃不好,长期这样下去,会营养不良。”一股酸楚的柔情从心底升起,但她仍然嘴硬:“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营养师了?” “我倒是想做叶小姐一辈子的营养师,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份。”他的声音带着笑,“好了,人都到齐,要开会了。”“白白。”她怕影响到他工作,想挂电话,他却说:“秋寒,等一下。”“还有什么事?”苏磊没有说话。她的眉头轻皱,又在搞什么?正要收线,却清晰地听到他吻在话筒上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惊叫声。天哪,堂堂一个老总,竟然当着蓝宇众多下属的面,在电话里KISS她!苏磊真是疯了!隔着电话,秋寒依然羞红了脸。这一次,他沉默寡言、高深莫测的“老板”形象彻底被颠覆了。但是,她却有说不出的欢喜。她知道,许多年前那个热情开朗、率性而为的苏磊又回来了!

第27章

大概白天睡得太久,秋寒一个晚上辗转难眠,觉得身下的床太大了。被失眠折磨了一夜,凌晨秋寒才合眼,朦朦胧胧睡着了,却听到玻璃窗有轻轻的叩击声。昨夜忘记关窗。要变天了,风那么大,吹开了窗帘,带着呜咽卷进来。她起身过去关窗户,看到天已经快亮了,连绵的高楼在窗外连成一片赭色。“叮…”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苏磊发来的短信:“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是不是被噩梦吓醒了?我看见你站在窗前。”天啊!他就在楼下?秋寒飞快地冲向阳台,巷子口停着一辆宝马Z4,有点点手机荧光在闪。果然是苏磊!正吃惊不已,手机里又出现了短信:“小傻瓜,快进屋去,外面风大,别感冒了!”她连忙给苏磊打电话,听见了他平静的声音:“再好好地睡一会儿吧,我会一直在下面陪你!”“既然来了,你为什么不上来?” “会开得太晚,我不想打扰你休息,但是又不放心,就把车子开到了这里。”听着他低柔的声音,秋寒心底再次升腾起那种强烈的感动:听筒那边的男人,是如此执著地爱着她!“你上来吧。我想你了!” 她声音有些震颤地说。电话那端的男人犹豫了。过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秋寒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急忙跑去开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无法控制自己,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为何这短短一天时间,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苏磊轻轻地推开她,捧起她的脸,说:“秋寒,你究竟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让我会这样想你?”他的声音里有被潮水拍打的轻微颤栗,让她感觉到他身体里膨胀的欲望和隐忍。秋寒穿着吊带睡衣,里面连内衣都没有。在他灼热的注视下,脸慢慢地烧起来。他温柔地贴上她,手臂在她腰间收紧。这是在客厅呢!羞赧使她正欲反抗,他又适可而止,抱她走回她的卧室,轻轻放在床上。秋寒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对他身体的强烈渴望,却像火焰一样从心底蹿出来,不由惶恐: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淫荡?然后,他慢慢地把她的睡衣,从下面撩起来,温柔的指尖顺着她的腿游移到小腹上,滑过之处掠起一串蓝色火苗。她颤栗着,他也颤栗起来。他忽然地吻住她,或者说是他们同时吻住了对方。仿佛是得到了她的应允,他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变得激烈而粗暴,一把撕开她的睡衣…秋寒尖叫一声,然后发出低低的呻吟,汹涌的欲望使她只想尽可能地为他打开自己的身体。她闭上眼睛,不去环他的颈,而是低垂着手臂,像一个溺水的婴儿。窗外回旋着冷冷的夜风。她的长发像缎子一样纵情地倾泻着黑色的美丽。湿润的浪潮将她淹没,从灼热到冷却,从汹涌的狂澜到最终的虚无。他们的四肢像藤蔓一样纠缠着,无声无息。她终于睡着了,凌晨三点,在他的怀里。 清晨七点醒来,苏磊已经不在身边。在满室的阳光下,秋寒睁大眼,疑心昨晚只是一场梦。那一瞬间,忽然莫名心悸。之后回过神,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苏磊正在张罗早餐。微波炉闪烁着转动,煮咖啡的壶嘟嘟地沸腾着,冒着让人不能抗拒的香味。整间小小的厨房,被阳光染成橘色。他穿着她可爱的棉布围裙,站在炉子前很仔细地在煎蛋。油锅滋滋地响着,有些许淡淡的油烟将厨房变得氤氲起来。秋寒光着脚站在门边,怔忡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以前她并不知道,煎鸡蛋煮咖啡的早餐也可以有这样的浪漫气息。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不知道早餐是什么东西了。自从搬到这间屋子,她每天早上8点10分起床,洗漱梳妆完毕,8点30分准时出门,在巷子口的早点摊买好馒头油条,等8点40分的地铁,9点赶到电台上班。主持午夜节目后,晨昏颠倒,她更是很久不吃早饭了。深夜下班,凌晨方才睡去,晌午起床,用微波炉随便热点东西填饱肚子。只在周末,才回家去吃一顿丰盛的晚饭来补偿自己的辛苦。微波炉“叮”地一声,苏磊转过身,看到了秋寒。他一脸灿烂,声音里充满着快活:“你起来了?为什么不穿拖鞋?快去洗洗脸来吃早饭。”她顺从地去洗脸刷牙,回来的时候,苏磊已经给她盛好一碗桂花莲子粥。坐在桌子前,闻着食物的香味,她觉得自己饥饿起来,咬住一只嫩黄的煎鸡蛋,满嘴流油。苏磊递过一张餐巾纸,笑着说:“你这么迫不及待,是对我厨艺的最大褒奖。”秋寒抹干净嘴上的油:“没想到,堂堂蓝宇公司的老总,也会自己烧菜。”“都是在美国逼出来的。我吃不惯西餐,学校附近又没有中餐馆,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微笑地看着她,“怎么样,口味还行吧?”她一边吃一边使劲地点头:“好吃,比我的蛋炒饭强多了。”“秋寒,让我以后每天给你做早餐,好吗?”苏磊动情地说。秋寒刚想说自己早上起不来,但看到桌上诱人的食物,闻到空气里漫溢的幸福,她只能乖乖地点点头。有人说,爱一个人爱到想给他做早餐,那么,这份爱便沾染上人间烟火。她把房间的钥匙给了他。从此以后,每天早上七点,苏磊都会来开秋寒的房门。通常她还在睡梦中,他已经做好了早餐,然后到卧室来叫她起床。秋寒有时会为了赖床,而不肯起来吃饭。苏磊便扳着手指,对她说吃早餐的好处:“第一,吃早餐可以长寿;再则,有助于智商和情商的培养;最后,还有利于美容和减肥。你不吃早餐,简直是在残害自己。”她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营养学家?对于小小一顿早餐也研究得这么透彻,说得头头是道。爱情让人变得智慧和小心,这话的确不假。秋寒原本喜欢吃口味较重的面条和馄饨,苏磊说她胃不好,每天早上给她煮清淡的稀粥小菜。当他把一碗温热的粥放在她面前时,她的心会忽然变得柔软。她知道是因为爱,才会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下厨。因为苏磊,秋寒改变了自己的作息。晚上一下班就上床努力入睡,早上8点吃早餐,把自己弄成一个规律的女人。适应了新生活之后,她的胃病没有再犯,黑眼圈也减轻不少。半个月下来,JERRY说她变漂亮了,台长说她变精神了。秋寒喜上眉梢,她归功于苏磊每天的早餐,是他的体贴入微和关爱,让自己变得聪明、美丽而且健康。 虽然每天给秋寒做早餐,但苏磊并没有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也没有叫她住到他那里去。其实,他很少在她的房间过夜,即使晚上送她回家超过1点钟,他也会回自己的公寓去睡,第二天早上再来敲她的房门。看着苏磊来回奔波,她有点于心不忍,很多次都想留他下来。他坚决不肯,理由是:“你是个好女孩,我不能让你背负未婚同居的罪名。”“我相信你,你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对这种事情,女孩子总不能太过主动吧?哪怕是为了爱情。因此,他们虽然天天在一起,朝夕见面,如胶似漆,却没有同居。这天晚上,秋寒像以往一样到电台做节目。苏磊正好有空,便陪着她上班。进了直播间,她不断地接听电话,不断帮助听众排解问题。苏磊坐在工作台边,给她很多目光的鼓励,仿佛让她的内心穿上了一件防水服,即使沉潜在水底,也不会被打湿。秋寒心态放松,口齿伶俐,态度温和,反应敏捷。下节目后,JERRY大加赞赏:“好极了!秋寒,这恐怕是你一年来主持得最好的一期。”“是吗?”秋寒笑,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苏磊。“这位…是你的男朋友?”JERRY疑惑地问,盯着这个高大俊朗的陌生男人。苏磊自我介绍:“我姓苏,是蓝宇公司的。”“哦,”他顿悟,表情矜持地微笑,“你是蓝宇的老总LEON。”苏磊感觉,对方的微笑后面藏着隐隐的敌意。进了电梯,秋寒对他说:“JERRY一直在追求汪彤,她却告诉他,喜欢的是你。”谈到汪彤,苏磊习惯性地保持缄默。秋寒心里五味杂陈,叹了一口气:“汪彤从日本回来后,我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终于开口:“既然觉得内疚,你把我让给她不就得了?”她愕然抬头,面对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苏磊,你说什么?”电梯昏暗的光线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曾经这样想过?”她别开脸,逃避他的视钱。“你又不是一件东西,可以让来让去的。”“知道就好。”他拧了拧她的脸,下手有点重。她咬牙咧嘴:“好痛!”“刚才听你叹气,我这里更痛。”他指指自己胸前,那是心脏的位置。秋寒知道他没有说谎,便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胸口,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磊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揽她入怀:“秋寒,你的心太善良了。其实,你并没有欠汪彤什么,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如果没有汪彤,我就不会和你重逢,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她的话被苏磊的唇截断。如果没有和她重逢,他不敢想像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是继续在红尘中沉沦,还是像沙漠一样荒芜?一瞬间,她又从他身上感到了那种令人心痛的激情。她环抱住他的腰,热烈地回应他,试图抚平他的心伤…电梯停在一楼,门在她身后徐徐开启。幸好是深夜,大厅里没有人,否则被别人撞见,她都没脸来上班了。秋寒推开苏磊的拥抱,漫不经心地回头,却在下一秒钟呆住。空寂的大厅里,伫立着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和她一样呆若木鸡。睽违三个月,汪彤依然美丽、妩媚,只是此刻脸色苍白,那双如秋水一般的明眸,定定地望着她,幽冷迷离。两个女人隔着电梯对望,距离是从来没有的遥远。苏磊打破了她们之间的沉默:“VIVIAN,你回来了?”“刚下飞机,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汪彤眼睛盯着秋寒,冷笑了一下,“谁知…我的出现纯属多余!”那冷冽嘲谑的笑意,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秋寒的心脏。她失声叫道:“彤彤!”疾步跨出电梯,被拌了一下,差点摔倒。苏磊及时伸手扶住她,试图让她镇定。“彤彤,你不要误会,我们…”秋寒急切地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刚才我已经看见了。”汪彤把头转向苏磊,脸上讥讽的表情更深,“亲爱的苏总,她就是你说的女朋友吗?”苏磊的眉宇缓缓地皱起:“这一切和秋寒无关,是我主动追求她的。”“什么时候?是在她和男朋友分手之前,还是之后?”汪彤又是一笑,“小寒,你一直责怪何舒浩出轨,你自己不也脚踏两条船吗?只不过,我们都被你那张清纯的娃娃脸给迷惑了。”秋寒愣住了,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真不敢相信,这些冷嘲热讽的话会出自汪彤之口。“够了!”苏磊的脸色十分难看,“VIVIAN,你的表现很让我失望。这不像是蓝宇公司行政主管说的话。”“怎么,心疼了?我还以为,LEON先生对谁都冷冰冰的呢。”汪彤的脸色也不好看,一字一句地说,“原来,你也有在乎的人和事!”说罢,她不再看他们一眼,迳直走出了电台的大门。秋寒想要追上去,苏磊拉住她:“她正在气头上,让她去吧!过几天等她气消了,自然会想通。”“你错了,汪彤并不是一时之气。”她烦恼地说,“她爱你已经很久很久了。”“她爱我是她的事,和我无关。我不会觉得对不起她,更不会因此而苦恼。”秋寒抬头,第一次在他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丝的冷漠与无奈。“无论男人或是女人,对自己不爱的人,总是这么残忍么?”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爱情逝去,苏磊对她是不是也同样冷酷无情。大厅里空荡荡的,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冷风,让她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苏磊察觉,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说:“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第28章

站在总经理室门前,汪彤作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敲门。“请进!”是苏磊好听的低沉嗓音。她推开门,走进去,将文件放到他的桌上:“这是今天要签的文件。”苏磊缄默地翻看文件。落日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映在他轮廓刚毅的脸上,那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莫测高深的表情,和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的他一样,英俊而冷漠。她爱了他两年,他对她的态度却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只限于上司和下属的工作关系。他签完字,合上文件,然后交还给她:“好,你可以离开了。”“LEON,我们不能谈谈吗?”她无法忍受他的刻意疏远。苏磊抬起脸望住她:“现在是办公时间。”“如果是关于叶秋寒的事,你也不想谈吗?”“我们昨晚已经谈过了。”他脸色沉郁。“现在秋寒不在,我想问你,到底我哪一点比不上她?”她有些激动地说,“是没有她漂亮,还是没有她聪明能干?”他缓缓挑眉:“VIVIAN,你有此一问,就说明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汪彤眼中闪过一丝惶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以量化,可以分析,可以说出道理。只有爱情不可以。”苏磊坦白地说,“或许秋寒什么都不如你。但是,我爱她!”汪彤的拳头越握越紧,直到长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她才咬着牙,说:“我知道你爱她,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问题是,秋寒她爱你吗?”“这还用问吗?”“总经理,我劝你不要盲目自信!”汪彤唇角浮起一抹冷笑,“秋寒刚刚失去了一段感情,心里很空虚,然后就遇到了你。你怎么知道,她和你在一起,不是把你当作失恋的慰藉?”他平静地看着她:“秋寒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你还真了解她。”汪彤说,“不错,秋寒是个很传统的女孩。但任何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也许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对你究竟是爱情还是感激。”他低头,盯着深褐色的办公桌面,道:“就算是充当她感情的慰藉,我也甘心情愿。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如果她爱的依然是何舒浩呢?”苏磊抬起头,沉稳地说:“他们已经分手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秋寒。她心中的爱是纯粹的,宁愿忍痛分手,也不让爱情打折。但这并不说明她不爱何舒浩了。相反,因为太爱一个人,才会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现在,何舒浩在美国,她可以不见他不想他。一旦他回国,谁能保证秋寒不会旧情复燃,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多谢关心。”苏磊耸了耸肩,脸上像罩着一层寒霜,“不过,这是我和秋寒两个人的事,和外人无关。”顿时,汪彤僵在那里,表情尴尬,许久才勉强挤出声音:“LEON,你这样心无旁骛,全心全意地对她,但愿你最后不要一无所获!”她拿起桌上的文件,昂着那美丽高傲的头颅,把门重重地一摔,走了。小小一个部门主管,竟敢在总经理面前摔门而出,可见她真的被他惹毛了!正要下班,桌上的电话响起,是秋寒清亮的声音:“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我约了汪彤,她答应和我好好谈谈。”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兴奋,他欲言又止:“那…你吃完饭后,早点回家。”“不回家了,我直接去电台上班。白白!”挂断电话,苏磊突然像换了一个人,独立在窗前,看窗外的落日缓缓淡去,眼里布满少有的迷茫和忧郁。 秋寒和汪彤约在星巴克见面。汪彤略带歉意:“小寒,请原谅我昨晚的口不择言。”对于她态度的转变,秋寒一点都不奇怪,但鼻子里还是有些酸酸的。她实在不想失去这个十多年的朋友。“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和苏磊以前就认识。”汪彤听得困惑,杏眼圆睁。“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十二岁时曾经暗恋过一个大男生,他就是苏磊。”她大吃一惊,半晌才回过神,幽幽叹息:“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秋寒低声说:“我一直没有认出他,因为他变化实在太大了。中学时代是清雅、俊逸的一个阳光男孩,现在是日出沧海,呈现出成熟男人的魅力,从容淡定、深沉内敛,完全洗脱了当年的那种稚气。他的长相、体型、气质包括声音都变了很多。苏磊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认出我来了,却隐忍不说,害我出糗。”“你是说,去年情人节你第一次到蓝宇公司,他就知道你是谁。”秋寒点头。汪彤盯着她,突然笑了:“我早就觉得他对你态度暧昧,原来是这么回事。”秋寒听到“暧昧”这个词,羞红了脸:“彤彤,你不要取笑我。”“谁敢取笑你?”汪彤说,“如今蓝宇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我们老总的宝贝女友,我巴结还来不及呢!”秋寒看着她,恳切地问:“你肯原谅我们吗?”我们?汪彤微微一愣,是啊,她和LEON已经是“我们”了。定睛望去,在此起彼落的人声喧哗中,秋寒一身白裤蓝衫,双眸炯炯,脸色红润,焕发出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光采。汪彤一向以美女自居,沾沾自喜,有意无意忽视了身边好友的魅力。秋寒看上去很娇小,皮肤白皙,明眸善睐,笑容甜美,不属于眼前一亮那类女孩,却令人“我见犹怜”。再加上热情率真、自然清新的个性,确实很讨男人喜欢,尤其是那些成熟的大男人。她不由想到了昨晚苏磊看秋寒时那充满爱怜的眸子,酸酸地说:“LEON从来没有接受过我的爱,我有什么资格说原谅?”听汪彤这样说,秋寒悬着的心放了一半:“那么,我们还是好朋友吧?”“当然。我们之间的纯洁友情,难道会为了一个臭男人改变?”这回轮到秋寒不依不饶:“谁是臭男人,苏磊他很香呢!”“我知道,他喜欢用古龙香水。”汪彤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脸蛋,不无嫉妒地说,“瞧你被爱情滋润得多妩媚,再看看我,眼角已有细纹,鬓间生出数十根白发。”秋寒笑着反拧她:“不知好歹,我已经尽全力给你找对象,是你自己眼光太高,左挑右拣。我恨不得满世界去吆喝:谁是汪彤的真命天子,速速现身!”汪彤把一张餐巾纸蒙在脸上,装做拭泪:“连你也不要我了,大家都不要我了。”掩面假哭了两声,忽然真的委屈起来,鼻子一酸,眼泪滚将下来。秋寒吓了一跳,急忙俯过头看她:“怎么就哭起来了?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汪彤一边用餐巾纸擤鼻涕,一边抽抽噎噎地说:“我是气我自己,模样不坏,气质也不差,为何就没有这样的福气,遇到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我觉得JERRY就不错啊。你去日本这段时间,他一天也没有停止想你。”她仍然掩着脸,气哼哼地说:“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来。”秋寒真诚地说,“JERRY是适合你的,他聪明、浪漫、幽默,充满激情…彤彤,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汪彤抬首望抗飧裢馇迕鳎骸叭绻幸惶煳夷艹沟追畔?FONT face="Times New Roman">LEON,我想我会考虑!”秋寒低头不语,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尴尬。她啜了一口咖啡,重新开口:“我听说,何舒浩快要回来了。”秋寒惊愕了,好久,没有听到谁再提这个名字。现在,她终于说了出来。勉强笑了笑,说:“他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难道连朋友也作不成?”汪彤紧盯着她。秋寒缓缓摇头,她也想作出一副云淡风情的样子。可是,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半天不开心。难道仍旧放不下吗? 深夜十二点,秋寒走进地铁站,搭乘最后一班地铁。之前给苏磊打电话,叫他不要来接她。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弄清楚一些事情。她在地铁口的蛋糕店里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菠萝蛋糕。深夜的地铁上没有什么人。她找到位置坐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窗外。女人们心目中的好男人是什么样子?他应是相貌堂堂,英俊潇洒;他应是事业有成,功成名就;他应是成熟稳健,善于周旋;他应是谈吐幽默,诙谐有趣;他更应该是终日待女友如掌上明珠…这样的好男人是许多女人朝思暮想的白马王子,这样的白马王子有吗?有!苏磊就是。他会亲自下厨给她做早餐;他会在她说话时耐心地倾听;他会在她伤心的时候主动地递上纸巾;他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她生病了他会在她床前问长问短;她受了委屈他会很心疼,满口安慰体贴的话…这些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他对她的爱,她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他是一个对她嘘寒问暖、关爱体贴的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女人嘛,应该都渴望这种做宝贝的日子吧。另一方面,他热情、冷漠、脆弱、敏感、深沉、坚忍,是冰又是火的感觉,让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她觉得他有时候是一个完全可以去依靠的大男人,有时候又像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他的笑,他的吻,他的爱抚都会令她心动。在他面前,她似乎觉得自己格外美丽迷人,连缺点都变成了优点。表面上,苏磊对谁都温文有礼,西方绅士的优雅风度和沉稳内敛的气质,给人值得信赖的感觉。但是,他眼中那一抹冷漠和忧郁,又好似与所有人都隔着距离。被这样一个人爱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在苏磊眼里,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唯独对她是不一样的。苏磊不仅给了她爱情,还让她拥有金子般美好的的心灵,去看待这个世界。和苏磊在一起,仿佛有人给自己提了气,所有被何舒浩搅得支离破碎的自信心又回来了。但是,为什么在这样满当当的幸福当中,她还是常常会想起何舒浩?难道,苏磊的爱还填不满她的心灵吗?苏磊和何舒浩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像手中的蛋糕和咖啡,分别让她体味到甜蜜和苦涩的滋味。出了地铁站,走进巷子的时候,秋寒竟有些心慌,步子也快了起来。没人陪就怕了吗?她自嘲地笑。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巷子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是苏磊!她惊喜莫名,两三步奔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不要来吗?”“我知道。但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便在这里等着。”那一瞬间,忽然觉得眼睛潮湿,她拼命忍住不让泪水冲出眼眶:“苏磊,你这样子,会把我宠坏的!”“你本来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苏磊的声音很小,可她依然听得真切。他紧紧地抱住她,那样紧,紧到他硬硬的西装外套弄痛了她柔嫩的面颊。秋寒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又不舍这温暖和甜蜜。“秋寒,不要这么早回家,我们去唱卡拉OK好不好?”他的口气,像在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说话。“不要吧。”她有些怯场,“我唱歌五音不全,严重走调。电台的同事都说我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不要唱,让我唱歌给你听。”苏磊的声音格外温柔,有着疼惜和宠溺。“好吧。”她乖乖地点头,挽着他的手臂,走出了那条幽深的巷子。进了KTV包房,秋寒坐在沙发上,苏磊握住她的手,点唱周华健的《风雨无阻》。“你为什么不唱现在最热门的网络歌曲《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她问。“我只会唱老歌。”他淡淡一笑,“而且,情歌还是老的好。”的确,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适合唱这种缠绵悱恻的老歌。“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只留下一段岁月,让我无怨无悔全心的付出。怕你忧伤怕你哭,怕你孤单怕你糊涂。红尘千山万里路,我可以朝朝暮暮。给你一条我的路,你是我一生不停的脚步。让我走出一片天空,让你尽情飞舞,放心的追逐。爱是漫长的旅途,梦有快乐梦有痛若。悲欢离合人间路,我可以缝缝补补。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向明天换一些美满和幸福。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不愿让你看见我的伤处,是曾经无悔的风雨无阻。拥有够不够多,梦得够不够好,可以追求不认输…”听着这熟悉的旋律,秋寒终于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偎在这个情深似海的男人怀里,她又一次流泪了,那是甘之若饴的归宿感。

第29章

和苏磊在一起的日子是充实且快乐的。他是如此懂得她,能让她展现最真实的一面,甚至能捕捉她最细微的情绪变化。而秋寒是如此贪恋他的温暖,仿佛千年的企盼,终于梦想成真。夜里,苏磊从身后抱住她,她柔滑的后背紧紧贴住他赤裸结实的胸膛。他在她耳边低语:“明天,我要去美国了。”她不言语。他继续说:“最多半个月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如果我想你怎么办?”“我会给你打越洋电话,每天晚上都打。”突然就想到了何舒浩,以前他也曾这样说过。她转过身紧紧抱住他:“苏磊,我怕…”苏磊低头凝视着她,其实他也很怕,但他是男人,不会说出来。他的舌头灵巧地滑过她的颈子。他吻她的耳垂,她的锁骨,温柔而又霸道地吻遍她的全身…闹钟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秋寒眯了眯眼睛,午后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她又做梦了!自从苏磊去了美国,她每天都会梦见他。三天、五天,十天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回来。她又开始不吃早餐了,她的胃好像是为苏磊而存在,他不在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闹钟的时针指着两点,她该去电台开会了。梳洗打扮之后,秋寒穿鞋子出门时,发现右脚的脚链断了。这两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她天天戴在脚上。每次看到她的脚链时,苏磊总是扭过头去,而她便会产生些许负罪感。现在脚链断了,是不是表明她应该彻底和过去作个了断?把那个叫何舒浩的男人,从此放在生活背后。不是不再想他,是不要再去想了。她把两条脚链摘下来,用一张纸包住,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心里觉得轻松许多。走出电梯时,步履几乎有些雀跃。在外面走廊上,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不由看了一眼。那个穿着粉红麻质连衣裙的女人也转过头来看她,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优雅的气质…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JERRY从会议室里探出头:“叶秋寒,快点,开会了!”“哦,来了!”她答应着,三步并作两步向会议室冲。旁边那个女人突然叫住她:“你就是叶秋寒?”秋寒停下来,猜度着对方是不是自己的热心听众。她矜持地笑:“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曾经见过面。”“对不起。请问您是…?”“我是阮若蓝。”对方清晰地说。刹时间,秋寒惊得瞪大了眼睛。“你现在和苏磊在一起吧?”和当年一样,阮若蓝带着与身俱来的高贵,冷然地直视着她。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这次回Z城,我见到他了。”阮若蓝嘴角含笑,“他说有女朋友,我就猜是你。”“那你呢?结婚了吗?”她问得有些冒失。但对方并不以为意,坦然道:“结了,不过又离了。”秋寒还想问什么,JERRY已经不耐烦:“叶秋寒,你怎么回事?大家都在等你!”她回头和阮若蓝说“再见”,那一抹粉红已经隐到正在合拢的电梯里。开会时,秋寒一直心不在焉。阮若蓝回Z城了,苏磊为什么不告诉她?他们见过面,是在什么时候?…这些问题困扰着她。会后,JERRY问秋寒:“刚才走廊上那个女人很漂亮,气质也好。你们认识?”秋寒摇摇头:“我只知道她姓阮。”“这位阮小姐是来台里作专访的。”导播在一边插话,“前夫是个香港富商,她离婚时分到巨额财产,回Z城投资房地产,也算是外商吧。”“美女加富婆,”JERRY啧啧赞叹,“奇货可居啊!这下不知有多少男人要为她打破头。”她白他一眼:“男人也这么八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个容貌气质俱佳的大美女,谁不好奇?”JERRY冷冷一句。她轻轻挑眉:“那她比汪彤又如何?” JERRY没说话,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她知道,汪彤是他的软肋。导播模仿《手机》中张国立的腔调说:“叶小姐,做人要厚道。”秋寒不由红了脸。其实,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不可琢磨的秘密,就像何舒浩于她,阮若蓝于苏磊。 晚上和苏磊通电话时,她没有说见到阮若蓝的事,苏磊也丝毫未提及。“你什么时候回来?”她问。苏磊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说:“秋寒,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三遍了。”“人家想去机场接你嘛。”秋寒说,“可是,你从来没给过我确切的答案。”“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他低声说。“故弄玄虚!”秋寒结束了和他的谈话。挂上QQ,见到沉鱼,她热情地招呼:“嗨,好久不见!”“早就想问你,你现在过得好吗?幸不幸福?”沉鱼的问话,让秋寒觉察到一种小心和距离。“我很幸福。也许太幸福了,反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为什么?”“我的男朋友实在太完美了。他对我特别好,懂得包容我、体贴我。他又是个成熟的男人,有很多深藏的东西,会让人随时有新的感受。他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但是,我作女朋友却不太合格。我性格像个男孩子,大大咧咧,心思也不缜密,不懂得照顾他,就连他想要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要你真心爱他,他是能够体会到的。”沉鱼安抚道,“在爱情中,有一颗真诚的心,比什么都重要。”“谢谢你,沉鱼。”秋寒说,“希望你也能很快找到你的另一半。”“也许我已经找到了。”“是吗?”她喜出望外,“那么,恭喜你了。”“我想向她求婚,就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这么快?”秋寒惊呼。“怎么会快?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现在很多女孩都有恐婚症的。”她故意吓他。“也包括你吗?”她说出自己的疑虑:“人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对我来说,婚姻是爱情的殿堂。” “呵呵,够勇敢!”秋寒笑嘻嘻地,“祝你好运!”“那你呢?想不想结婚?”沉鱼问。“当然想啊,就是没有人愿意娶我。”她开玩笑地说。“给一条鱼最高的待遇,就是吃了它;给一个女人最好的结局,就是娶了她。”她恍然大悟:“原来你这条沉在水底的鱼,一直都想被人吃掉啊。” 他学着她的语气:“当然想啊,就是没有人愿意吃我。”秋寒捧腹大笑。对方的诙谐风趣,让她忍不住说:“和你聊天真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以后你结了婚,恐怕就没有这么方便。”“那也不一定。如果我娶的是你,不就两全其美吗?”“别开玩笑了!”秋寒吓了一跳,“我可不想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是因为你男朋友吗?”“是的。他对我太好了,世界上决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对我这么好。”她严肃起来,“我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你这样说,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爱?”“应该都有吧。”秋寒叹息,“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今晚你两次说到幸福,看来,你真的很幸福。”“我是百分百幸福女人。”秋寒笑着下了线。在浴室刷牙时,想到苏磊,又忍不住微笑。镜中的她满嘴白色的泡沫,笑得像个傻瓜。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苏磊还是没有回来。这天夜里,秋寒从电台回家,照例守在客厅的电话旁。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起。她等着等着,就在客厅的地板上睡着了。睡梦中,恍恍惚惚似乎看到苏磊高大的身影,他和以前一样的俊朗,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男人气息…是个梦,她又做梦了!秋寒提醒自己。可是,却清楚地听到苏磊低柔性感的声音:“小傻瓜,你怎么睡在地上?”秋寒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她还是怕啊。多少次醒来,只有四堵空空的墙…她的唇被温柔地吻住,强烈到让她窒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幸福地闭着眼睛,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然而,她被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醒醒,秋寒,我回来了!”真的是苏磊!她一下睁开眼睛,紧紧地抱住苏磊:“原来我不是做梦!”黑暗中,他抚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身子,不安地问:“怎么瘦成这样?”“没事。你回来我就会胖的。”秋寒笑着回答。苏磊不再说话。他们不需要再用语言做任何交流,互相发疯般地探索着对方的身体…他躺在她胸前,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直到照进来的阳光有了温度。苏磊抱她去洗澡,替她吹干头发,把她抱上床用毯子裹住,去做早餐。秋寒已经完全醒了,把头深深地埋进他脱下来的衬衣里,那里充满了苏磊的气息。她贪婪地呼吸着。淡淡青草香混合了男人特有的体味,很好闻的味道…苏磊再次走进卧房,见到了她像花痴一样的举动。“快起来,尝尝我从美国特快专递的早餐。”他含着笑意说。 秋寒在餐桌上吃刚烤出来的草莓蛋糕,真是美味。苏磊的表情却略显紧张,他不再含笑,睁大眼睛盯着她看。她忍不住逗他:“难道你在蛋糕里下了毒?”话音未落,她的牙齿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硌到。用舌头舔一下,是环状的。这就是他在电话里说的惊喜吗?她心底涌上一阵温暖的喜悦。该死的家伙,他竟然想出这种小把戏!她装作平常地把那枚小圈圈藏在舌头下面,不动声色地吃完了手中的蛋糕。苏磊的表情越来越紧张,看到她吃完蛋糕,急忙把剩下的收拾进厨房去。秋寒绕到他后面偷瞧,这个大男人,用勺子把蛋糕挖得乱七八糟。傻瓜!他一定以为自己把戒指埋错了位置。秋寒忍不住在心里窃笑。回到餐厅,她把舌头底下的戒指吐出来,在餐巾纸上擦擦干净,蓦地整个人都呆住了——古典的款式,精致的做工,静谧的光芒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高贵与奢华,竟然是她在洛杉矶看中的那枚钻戒!即便真的喜欢,她也从未奢望过可以得到它。毕竟是24万的真金白银。不是所有男人,都舍得为一个女子买下一枚昂贵的戒指。没有想到,苏磊不但偷偷记下戒指的样子,这次还特意跑回去买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个钻戒,眼前雾朦朦的一片,久久才走回他的身后,伸出手去:“你在找这个么?”苏磊回身捉住她的手,笑得好开怀。(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开心。) “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男生,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过一座危险的石桥。现在,他变得很贪心,想要牵着她的手,走过漫长的一生。”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疼爱,“秋寒,你愿意嫁给我吗?”秋寒的眼泪顺着脸庞滑了下来。她不想再玩,很认真很认真地仰头望着他,说:“我愿意。” 苏磊轻轻地将那枚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一下子将她揽进怀里:“谢谢你,秋寒。我会好好珍惜你,让幸福永远写在你的脸上。”“苏磊,我也要谢谢你。”她笑着流下眼泪,“你不但实现了我年少时的梦想,还让我得到了心仪已久的戒指。”苏磊的心怔了怔。秋寒所说的年少时的梦想,当然就是那句“苏磊,长大后我想嫁给你!”的童言稚语。而那枚价值24万的钻戒,对苏磊来说,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比起他的心意,根本不算什么。他爱秋寒,即使她想要月亮,能摘得下,他又怎会不去摘?而她要的,不过是一枚昂贵的戒指。

第30章

第二天上班,电台的同事看到了秋寒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都兴奋地大叫起来。“哇塞!你男朋友向你求婚了?十克拉全美方钻!这么大手笔?”“小叶,看你不声不响地,竟然钓了个金龟婿!”“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全体一定送上个特大的红包!”“还早呢!”秋寒红着脸说,“我连他的父母都没见,还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关。”“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肯定很有老人缘。”导播安慰她,“而且现在的大人都很开通的,不会干涉年轻人的婚事。”昨晚苏磊也这样说。他还说,等见过双方的父母后,就把婚期定下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装修新房。于是当晚下班后,她去了苏磊的公寓,想帮他收恰一下,没想到却是一尘不染。苏磊是个严谨的男人,做一切都是早有准备。包括他的爱情,也是有板有眼,步步为营,过程丝毫不肯懈怠不肯马虎。求婚更是别出心裁、预谋已久。不要说秋寒,全天下恐怕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他。苏磊在她耳边柔声说:“这座房子太旧了,我最近看中了一套别墅,350多平方米,独幢二层,前后大花园,想买下来作我们的新房。”“那这套公寓呢?难道卖掉?”“这是公司替我租的,月租200美金,也是公司报销。”他说,“在租来的房子里娶我的新娘,太委屈你了。”秋寒仰起头来回报温柔的微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有爱情的女子,根本不会计较物质的昂贵。除非所嫁非所爱,心有不甘。“但是,我在乎。”苏磊捧起她的脸,深情而专注地看着她,“我要宠着你,让你每天都生活在幸福当中。我不希望你将来有一天会后悔。”“嫁给你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我怎么会后悔?”她低声叹息,“苏磊,我倒是怕你将来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他皱着眉头。“第一,我不漂亮,你是蓝宇的老总,经常要出去应酬,作为妻子,我恐怕会让你拿不出手;第二,我从小娇生惯养,不会烧菜,也不会做家务,肯定不会是贤妻良母;第三,我工作很忙,早出晚归,照顾不了你的生活,也不懂你的事业…”“好,让我来回答你。”他打断她的话,眼光深邃,一直望进她的灵魂深处,“第一,谁说你不漂亮?人的长相,本来就是各花入各眼。在我看来,你有端庄灵秀的外表,让我顺眼又不担心;第二,谁说你不会是贤妻良母?你是女人和女孩的混合体。一方面你天真活泼,性格开朗,有层出不穷的心血来潮,会给我家居源源不断的惊喜。你还有带着童话气息的母爱,我不用担心未来的孩子不够快乐;第三,你的工作体面,让我在朋友面前很有面子。你做过记者,交际广泛,认识各行各业的朋友,能帮助海归的我迅速熟悉环境,成功跻身商机无限的本地市场…所以秋寒,和你结婚你幸福,我比你更幸福啊。”“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秋寒眨动着眼睑,“也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待遇。在你这里我像是一个受宠的公主。”“这是我的阴谋啊。”苏磊的眼睛闪着光,脸上有种奇异的神情,“当你的虚荣心被我塞得满满的时候,你的眼里也只有我了。”看着那双深沉而慧黠的眼睛,她忽然又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的感觉。这样一个外表出众的、颇有吸引力的、事业有成的男人,几乎可以找到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他怎么会成为自己的丈夫?她可怜兮兮地问:“苏磊,你真的要娶我吗?” “当然。”他轻抚着她的背脊,“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她讷讷地说:“你现在是美藉华人,跨国婚姻手续很复杂的。”“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办好。”苏磊第一次叹气,“秋寒,我巴不得明天就娶你!”“干嘛这么着急?”她凝视他,“你不是说还要装修房子?”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真挚地说:“结婚以后,每天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睡在我身边,那种感觉一定很幸福。”他的语气撼动了秋寒,她忽然泪眼凝住。是的,那个画面一定很美。透过泪雾,看着苏磊那张柔情而坚定的脸,她也感到一阵幸福。 不久,苏磊果真带她去看了那栋别墅。位置是在假日花园,地处市中心,价格当然不会便宜。听售楼小姐说,自年底开盘到现在,才卖了五套。“这么贵的房子,不是大款谁舍得买啊?老总都快急疯了…”售楼小姐猛地住口,看着苏磊,非常热心地说:“这位先生一看就是有钱人,不但有钱,而且有品味。您是按揭,还是一次性付款?”他面不改色地问:“如果是一次性付款,价钱可不可以优惠?”售楼小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先前售出的五套全都是按揭,看来真是遇到大款了。她看秋寒的眼神充满了羡慕甚至是嫉妒。而秋寒自己也无比惊讶,她现在才知道要嫁的男人身家了得。勿庸置疑,苏磊可以让她轻松地过上高档舒适的生活,因为这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在以前她是不敢想像的。曾经,她和何舒浩挤在租来的小房间里,一起规划着自己宏伟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可是当五年过去后,他们却劳燕分飞,成了陌路人。她的人生就这样被割裂了。和苏磊在一起时,她是一个美丽的公主;和何舒浩在一起时,她只是那个普通的女生。付了房子的定金后,苏磊对她说:“明天是星期六,我带你去见我父母。”秋寒突然有些彷徨,犹疑地说:“好久没有回家了,我明天想回家一趟。”“那我陪你一起回去。”他踌躇满志,“得意门生变成未来的女婿,你母亲一定会吓一跳。”他送她回家,在门口吻别:“明天上午我要开一个会,下午两点来接你。”在阳台上,看着苏磊渐行渐远的身影,秋寒的心慢慢地空了下来。她抚摸着手上的钻戒,感受一种始终被宠爱的滋味。也许出国几年,学到了美式的格调,苏磊是一个懂得哄女孩开心,懂得制造浪漫的男人。这段日子和他在一起,她常常有些眩晕,迷迷糊糊地像是在做梦。刚才置身那套豪华别墅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她不希望梦太美,因为醒来的时候,会倍感凄凉。 星期六上午,秋寒没有在家等苏磊,一个人出门闲逛。过马路时,正遇上红绿灯。她站在人行道上等着,对街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他们手牵着手的样子,又让她想到了何舒浩。对于一些人和事,越是想忘记,越是会时常记起。回过神来,十字路口的绿灯开始倒计时。秋寒随着人流过了马路,走进一家大型超市。她弯着腰,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最后要了一盒包装成心型的德芙巧克力。“小姐,你拿好!”收银员收钱后,将巧克力递给她。秋寒笑着接过来。手机响了,传出苏磊的声音:“会议提前结束。你在哪里?”“我在超市…”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弦猛地一颤。是他!他从美国回来了?她顾不得讲电话,像个傻子一样,跟着那个背影,出了超市,一直走到地下停车场。他在一个车位前停下,按开电子锁的同时,拉开了车门。他什么时候买车了?是辆黑色的奥迪。那人将手里的拎袋放入奥迪的后座。关上车门时,不经意从反光镜里看到了秋寒。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打量着她,愕然地问:“小姐,你有什么事?”这个时候,秋寒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他不是何舒浩,只是发型、身材有点像罢了。“我…”她尴尬地胀红了脸,然后扬了扬手里的巧克力,说:“这是你的东西吗?我在你身后捡到的。”“不是。”话音刚落,那人已坐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汽车从秋寒身边擦身而过。她呆立许久,慢慢回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她拿起手机,重新开口:“喂,苏磊…”“我在。”声音空荡荡的,有回音,不像是从电话里传来的。转过脸来,秋寒瞬间呆住。苏磊正仵在停车场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空洞而疏远。“你怎么在这里?”她震惊地问。他苦涩地笑了一下,说:“从你进超市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你。”她愣住了,才想起,蓝宇公司就在这附近。“苏磊,我…”秋寒想掩饰心里的慌乱,却不知怎么解释,也不知要不要解释。“快十二点了,我们去吃午饭吧。”苏磊很快地说,似乎害怕听她说下去。她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感觉他肌肉僵硬而且冰凉。“你很冷吗?”她问。“这儿的空气有点凉。”他带她离开了停车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苏磊一言不发。看着他沉默的表情,她有点食不下咽。 在秋寒家里,叶教授夫妇的热情招待,让气氛缓和了许多。“叶教授,张老师,”苏磊郑重其事地说,“我和秋寒决定结婚了,请求你们允许把她嫁给我。”叶母并不吃惊,反而露出欣慰的表情,说:“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也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妈!”秋寒噘噘嘴,红了脸,“你在说什么?”叶母转向苏磊,笑着说:“苏磊,你是我的好学生,就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好女婿,好丈夫。”苏磊深深地望着秋寒,低沉地说:“您放心。我宁愿伤害我自己,也决不会亏待秋寒。”他的话,勾起了秋寒所有的愁肠。她忍不住偎在母亲怀里,泪流满面。“傻孩子,这是好事,你为什么要哭呢?”叶母替女儿拭着脸上的泪,自己却也泪盈于睫。叶父诚恳地对苏磊说:“我这个女儿被我们宠坏了,她很爱哭,任性、娇蛮、懒隋,脾气坏,有时候不太讲理。你以后要多担待点。”“我不在乎。我会像你们一样宠她的。”苏磊轻声回答。离开叶家的时候,望着父母慈爱的脸,秋寒又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苏磊并不急着开车,而是用胳膊紧紧地拥住了她,低语着说:“你父亲没有说错,你果真是个爱哭的女孩子。”她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啜泣着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如果不长大,我就永远不嫁人,永远不会离开家。”“你永远不嫁人,那我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他温柔地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痕。秋寒抬起头来,含泪看他。“对不起,苏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刚才在超市,”她轻蹙着眉,低低地说,“我以为那人是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更加抱紧了她。“我什么都知道,不用解释,也不要解释。”她把头倚在他肩上,不安地说:“我是怕你误会。”他很快放开她,发动了引擎,说:“现在去见我父母吧。”“不要!”她立即说,“我还没有准备好。”苏磊一怔,转过脸来瞪着她:“你还要准备什么?”秋寒早就听说,苏磊的父亲是位军人,为人严厉而刻板,而且他心目中的媳妇人选,一直都是战友的女儿、美丽优雅的阮若蓝…想到阮若蓝,她咬咬嘴唇,说:“我前些天碰到阮若蓝了,她说和你见过面。”苏磊沉默了几秒钟。“是的,我是见过她。”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秋寒,”他忍耐地说,“我们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是真的不相干?”她咬牙,好半天才继续下去,“还是心里有鬼,旧情难忘?”苏磊震动了一下。“旧情难忘?”他的脸色苍白,声音冷淡而苛刻,“就像你对何舒浩吗?”“苏磊!”秋寒喊,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雪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叹息着说:“本来是很开心的一天。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话来破坏气氛。”苏磊开着汽车向街头疾驰。大街上人来人往,春光还是一样的明媚,秋寒的心头却罩上了一层阴影。

第31章

难道真的是相爱容易相处难?每晚,秋寒都在电话里充当爱情军师,帮助一些不快乐的人走出感情误区,她自己却是一个爱情白痴,不知如何应对和苏磊之间的僵局。一个星期了,苏磊没有来为她做早餐。早晨起床,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他的笑脸,而是惨白惨白的天花板。沐浴完毕,坐在梳妆台前,那个甘愿替她温柔梳理浓密长发的人已不在,而她每一梳子都扯下许多断发,生生疼在心里。走进厨房,准备做早餐,才发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连方便面也吃完了。她只能煮稀饭,拌了些白糖,吃在嘴里甜津津的,有些腻味。她怀念起苏磊以前为她熬的粥,桂花莲子粥、陈皮山楂粥、山药莲子粥…每天早上变着花样,都不重复。除了这个男人,还有谁会用这样温柔而又缜密的心思,爱她照顾她呢?将近十二点时,她终于决定给苏磊打电话,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电话此时却约定似的响了起来:“我…”是苏磊的声音,“午饭别做了,咱们出去吃。”“啊?”“傻瓜,我再不来你还不饿死?我在楼下的巷子口等你,限你五分钟之内赶到…”秋寒看着手里的电话,兀自笑了起来。她飞奔下楼。只用了三分钟时间,就出现在那辆宝马Z4前面。她穿着苏磊最喜欢的浅紫碎花连衣裙,只因为他说过这样的她,再加上晶莹剔透的面容,满是灵气与诱惑。打开车门,苏磊攥住她的手。温暖便铺天盖地地传遍她的全身。震颤,是那种久违了的思念。在车里,她的唇应和他的急切,甘愿溶化在他宽阔的怀抱里成一汪清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把头贴在苏磊的胸上,她嗫嚅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是想狠下心来不管你,”他喑哑地说,“但是,我做不到。”一阵热热的暖流向眼底冲去。她知道,事情总算过去了。 所有的不愉快,在拥抱和亲吻中化解。下午,苏磊带她去见他的父母家人。他家住在军区大院里,父亲是军队退休干部,母亲原是音乐学院的教师,也已退休。他是家中的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加拿大。苏磊的父亲确实有点严厉,也许是眉毛太浓,脸部轮廓太深的缘故。苏磊长得就像他,特别是不说话的时候,线条刚毅冷酷。苏磊的母亲却显得和气、热情。她殷勤地接待秋寒,递绣花鞋,倒西柚汁,切鲜橙。她带秋寒参观整座屋子,拉着她的手话家常,一直都兴致勃勃,和蔼可亲。苏母对秋寒说:“只要磊磊幸福,你们两个人过日子开心,什么都是次要的。”老人心如明镜,这话说到她的心坎上去了。秋寒觉得,苏母甚至比苏磊更了解她,比她更了解她自己。和苏磊交往这么久,虽然已经谈婚论嫁,但她内心对这段感情,却一直是怀疑甚至是谨慎的。秋寒惊讶这位母亲的开通,她能够理解年轻人的恋爱方式,而且不计较自己外貌、身高、经济条件等一系列不如苏磊的“硬件”和“软件”。她还说了一句很“年轻”的话:“如果感觉幸福,不要在乎以前的事情。如今的年轻人谁没有经历呢?有时候,那些经历反而是一笔财富,会让你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与苏磊单独相处时,她问他:“你母亲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和你父亲一样,一直在大学里教书。她是一个很受学生欢迎的老师。”苏磊温柔地看着她,说,“看得出,我母亲很喜欢你。”“这还不是给你面子?”她有自知之明。 “不,她是真心地喜欢你。因为你本来就很容易让人喜欢。”他轻轻揽住她的腰,一股温情缓缓涌进秋寒的身体。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一个女人的福气在于她找到了一个爱她的男人,还加上一个体贴开通的好婆婆。“你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妈了?”苏磊低声问。“哪有这么快?”秋寒羞红了脸。“她等这一句妈妈,都等了三十三年了。”他笑着说,“你就不能满足一下老人可怜的心愿?”“谁要你自己不争气?”她反唇相讥,“这么晚才为她找到儿媳妇?”“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还不是一直在等你?”他说着,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她。她脸上热辣辣的,低声对苏磊说:“别这样。这是在你家里,你怎么乱来啊?”“谁看啊。”他继续吻她。秋寒左右环顾,果然客厅里没有人,苏家父母早就“识趣”地躲到楼上去了。合上眼睛,她用胳膊软软地绕住了他的脖子。从苏磊家里告辞出来时,他的父亲对秋寒说:“你很漂亮,也很聪明。希望你能给这个家庭增加快乐,能使苏磊幸福。”她以羞涩的微笑回答他。但同时,她心里知道,这位老人已经接纳了她。在回家的路上,她笑笑地说:“今天你爸妈的态度,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他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改天请四位老人聚一聚,帮我们敲个好日子。”秋寒微笑着答应,转头去看车窗外的夜景。这是个春风沉醉的晚上,一些情侣偎依在一起说悄悄话。也许,生活真的没有人们想像的那么复杂,那么可怕。它其实很简单,很单纯。幸福有时不过是一次冒险,一次相遇,它甚至就在路边。只是,因为太多人受过骗,我们很难有勇气弯腰去捡。 幸福的日子,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天堂。他们的婚礼定在五月一日。苏磊买下了那栋豪宅,并从美国运来雕花美式家具,大的壁炉,长的餐台。卧室里摆着一张大大的大床,超过2米,枕头上绣着戏水的鸳鸯。书房里的《四库全书》和油画,厨房里那么多漂亮的瓶瓶罐罐,都是他和秋寒一件件从书店、商场里搬回来的。看着这满屋的温馨,秋寒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而且这是她和苏磊共同的家。“我们一定会很和谐、很幸福的。我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们还会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苏磊满怀柔情地凝视她。“等等!”她说,“为什么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因为我喜欢女儿。”“可是,我喜欢儿子呀,最好是像你一样又高又帅,聪明绝顶。”“这样的话,只能辛苦你了,生完女儿后,再生一个儿子。”她摇了摇头。“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我们生龙凤胎,一次搞定。”苏磊被她逗乐了,他亲吻她的脖子呢喃低语:“不管生男生女,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是啊,她和苏磊的孩子,光是想象都让人兴奋和感动。他趁势轻抚她的下腹,说:“他会不会已经成型了?”这是一个让人脸红的话题。秋寒赶紧推开他,道:“我们一直有避孕的,怎么可能怀上孩子?”苏磊有些失神地笑笑,说:“也许有一个意外呢?”秋寒听得浑身燥热,他说话的口气,竟好似非常希望她有他们的孩子。她好笑地瞪大眼睛看他:“你既然这么想做爸爸,为什么不早点结婚?”“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为我生孩子的女人。”他不正经地说。可是,这不是秋寒要的答案。她有些落寞地问:“就这些吗?”“这些还不够吗?”他明明知道她想听什么,却只说。“当然不够!”她不依不饶地说,“我知道,只要你说一声,会有很多女人争着抢着为你生孩子的,你为什么偏偏要我…”“小东西,你越来越贪得无厌了!”他的目光变得深沉炙热,将她一把扯入怀中,深深地吻她。当他的温柔变得原始热情,秋寒又在他强壮的身体中,感受到了那份使她颤栗,使她沉醉的激情。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秋寒想,她和苏磊会一直这样幸福。但是,他们毕竟是生活在尘世中,不是在天堂。清晨,苏磊为秋寒做好早餐,看她吃完后,嘱咐她,今天新房那边安装窗帘,要她下午过去看一看。她迷迷糊糊地答应了。然后,他去上班,她开始一天的睡眠。中午醒来时,接到汪彤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说是商量一下婚礼的具体事情。汪彤得知她和苏磊结婚,不但衷心祝福,还答应做她的伴娘。对这一点,秋寒心存感激。窗帘一装完,她就往外赶,6点准时到达“夜色”酒吧。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没见汪彤的人影,手机也打不通。秋寒不安起来,正在左顾右盼,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怔在原地。“对不起,我来晚了十分钟,公司临时有点事,所以…”竟然是何舒浩!皮肤黑了一些,牙齿更亮白,他仍然那样英俊。乍然相见,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慌乱地说:“你来干什么?我等的是汪彤!”“汪彤根本不会来,是我叫她约你出来谈谈的。”秋寒蒙了,随即明白自己上当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她转身就要走,何舒浩一把拉住她。“小寒,别走!”听到这声久违的呼唤,她眼里顿时充满了泪水。“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其实我也恨我自己。”他低低地说,“失去了你以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秋寒一面抑止住声音里的颤抖,一面轻轻摇头,“汪彤没有告诉你吗?我要结婚了!”“即使做不成夫妻,我们还是朋友。”何舒浩近乎恳求地,“可以和我吃一顿饭吗?”秋寒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答应。“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对不对?”他热切地望着她,“我认识的小寒,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心忽然就软了。毕竟是相爱八年的恋人,久别重逢,再见亦是朋友,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相反,如果她能心如止水地面对他,才说明她是真正把往日种种放下了。秋寒依顺地随他走进酒吧,何舒浩松了一口气,在靠窗的座位旁坐下,点了两份西餐,还有红酒。“对了,再加一个草莓蛋糕,你最喜欢吃的。”他微笑地说,自然而诚挚。她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心却沁出了汗。秋寒无数次想过与何舒浩重逢的情景,如今对面而坐,仍然心绪难平。“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她想到要问。“回来已经半个月了。我本来一直考虑要不要来找你,害怕你还生我的气。但是,昨天汪彤告诉我,你就要结婚了…新郎是蓝宇的老总LEON。”“他的中文名叫苏磊。”她说,“是我中学时的学长。”“你不觉得这桩婚事太仓促了?”何舒浩望着她,“你真的了解他吗?”“什么意思?”秋寒有点不悦。“有件事非常巧,蓝宇公司的总部设在洛杉矶,又都是华人圈,我听过LEON不少风流韵事。在美国的时候,他有很多女朋友,中国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只要是漂亮的女人,他都追逐过,乐此不疲地和她们约会,隔几天就换一个,被当地人传为佳话…”“如果你今天是来诋毁他的,企图破坏我们的感情,那么请你闭嘴!恕我不能奉陪!”她忍无可忍,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不相信,可以去问汪彤,问任何一个蓝宇公司的人。”他也变得焦躁,“你就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我在诽谤他!”秋寒再一次坐下,软弱地说:“即使是又怎么样?那是他的过去,和我全然没有关系。”“但你要为你的未来负责!”何舒浩说,“LEON是个情场高手,深谙哄女孩子开心之道,所有温柔体贴的表现,让你感动的细节,都只是一种习惯,不是发自真心的。他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最能让女人感动…”“够了!何舒浩。”她愤怒地打断他的话,“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多么卑鄙的男人。”“这不公平!”何舒浩突然激动起来,“我们相爱八年,我一次偶尔出轨,你就毫不犹豫地和我一刀两断。像他这样一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你却要托付终生。”“什么叫偶尔出轨?”她发出冷笑,“对你们男人来说,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那你未来的丈夫呢?”他说,“他也是男人,而且有钱有势,有才有貌,还有风流的前科。你怎么知道,他就会对你忠贞不二、此生不渝?”她一愣,僵住了。何舒浩说的,正是她一直以来犹疑彷徨,隐隐担心的。“小寒,你是故意气我,才和他在一起的吧。”他真诚地说,“而我经历了这么多事,回头看看,才发觉你是那么单纯而美好。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第32章

秋寒怎么也没想到,何舒浩会说“重新开始”。

她看着那张俊朗依旧的脸,半天没有回过神。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茫茫然地接通了,苏磊在那一头问:“窗帘装好了吗?我们晚上在哪里吃饭?”

“哦,不,我…我不回来了,在外面吃饭。”

“和朋友在一起?”他关切地询问。

秋寒抬头,看了对面的何舒浩一眼。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刻意压低声音说:“今晚汪彤请客。”

苏磊似乎顿了一下,才说:“那好,你吃完饭我来接你。”

“不用了!”她赶紧说,“吃饭的地方离电台很近,我一个人去上班,没事的。”

“那你自己当心。”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秋寒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重新面对何舒浩。

“你对他撒谎了?”他盯着她看,“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是和我一起吃饭?”

“本来就是汪彤约我的。”秋寒赌气地说,“你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何舒浩的脸色黯了黯,说:“小寒,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她微愕,紧握双手,半晌才挣出一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侍者适时地送来酒和西餐。何舒浩把蛋糕替她切开,推到她面前:“你一定饿了,快吃吧。”

“不必对我这么好,没用的。”秋寒摇头,她轻声说道,“我有个佳期迫近的婚约,你也应该有个新的开始。”

“难道我们八年的感情,还比不上和他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吗?”

“不,我认识他比你更早。”她说,“初遇时,我只有十二岁。”

“再怎么说,你也不可能那么小就和他谈恋爱吧?”他不甘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