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娘子开心坏了,赶忙一一伸手去摸,蕊乔有一种自己是旅游胜地里弥勒佛的感觉,那大肚子都要给摸得发光发亮了。

那几个娘子得逞之后,果然,一张脸笑的跟菊花似的,再三道谢,只是眼看这一波走完又要来一波,蕊乔吓的面无人色,太后委实是看不过眼了,转过来喝止道:“都给哀家散了,一个个的全围着如妃成何体统,还让不让她透气了。”说着,睨了一眼皇后,压低声音道,“要摸也该你去摸,哪儿轮的到她们!”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但转瞬即逝,笑道:“母后,臣妾日日和如嫔在一起,摸得别摸了都。”

太后乐个不停道:“好,哀家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夫妻完全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说话都是一个调调,看来哀家抱孙子的日子近在眼前了。”跟着朝蕊乔招手道,“你来,一块儿拜药王。”

蕊乔赶忙快步迎上,正好皇帝回头乍见,竟装作许久不见的模样道:“啊呀,如妃怎么胖成这副模样了!”

蕊乔鼓着腮帮子气恼,诸妃们为此笑个不停,太后道:“看来皇后的确是待如妃很好,眼见如妃都吃成了一个大胖子,皇帝一日不见,都认不出来了。”

皇后道:“那也得她自己争气,眼下臣妾别无所求,就盼如妃顺顺当当的诞下这一胎。”说完,在蒲团上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太后,德妃,贤妃等皆一应跪下,蕊乔也在木槿的搀扶下,跪倒之后默默祈祷。

睁开眼的刹那,见到皇帝正看着她,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旁的人都专心致志,无人瞧见,唯独德妃刚刚好睁开眼,一见之下,蕊乔不由一惊,她和皇帝的一些小动作,比如眉来眼去从来都是暗流汹涌,表面波澜不兴的,而今被德妃一眼看穿,蕊乔不免心头悸动。毕竟德妃本来可以当上皇后的,结果被傅琴绘害到今天这样的田地,从前她就一直对德妃心存畏惧,眼下更有一种被撞破(女干)情似的心虚。

皇帝倒没什么,还冲德妃笑了笑,德妃微一抿唇,装作没有看见,待太后等都礼毕后便先行告退了。

皇后因为太医料理的关系,身子也明显比前一段时间好了许多,但是仍旧不能操劳,蕊乔好所歹说的将皇后劝回了宫,自己却还想在外头走一走,发散一下四肢,皇后又再千叮万嘱一番,外人眼里瞧着真是情深意重,等皇后终于上了肩舆,蕊乔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道:“走吧,御花园里走一圈,好容易出来了,不用闷在里头。”

木槿她们几个也都兴高采烈的,一直走到了长春宫前的六角亭,坐进去正好面对着昔日的合欢殿。

然而六角亭里早就有人在了,蕊乔望着那人略带几分孤绝料峭的背影,不知来人到底是真的在此赏景呢,还是专程在这里等着自己,故而上前认真一福道:“德妃姐姐。”

德妃和煦道:“今日天气倒是好呢,怪道妹妹要出来走一走。”

“是。”蕊乔回头示意木槿和海棠在亭外等着自己,几个丫头跟的她久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们几个心焦的太明显了,如临大敌一般,德妃至今在宫里还没有给过蕊乔使过绊子,也没有给过她难堪,假如她们这头先沉不住气的话,倒显得她小家子,草木皆兵了。

木槿和海棠领会她的意思,施施然了退了出去,德妃道:“几个丫头教的很好。”

蕊乔温声道:“本来就是做奴婢的,免不了对她们要求严苛了一些。”

“你又不是天生的奴婢,何必妄自菲薄?”德妃的语气和蔼,但到底是从前的太子妃,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权威。

蕊乔不紧不慢道:“虽不是天生的,却也和天生的无疑了,那样大的罪,奴婢阖族都担不起,能有眼下的安稳日子过,已是几生修来的福气了。”

德妃望着亭外的水光潋滟,微微一笑道,“你言重了,蕊乔,那不过是傅琴绘和她一家子的事,你虽姓傅,倒是和你无关,这一点,不单是我,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本宫面前,你不必动辄得咎。”

越是这样说,蕊乔越是要把姿态放的低,她突然跪下道:“德妃姐姐的福运远在任何人之上,关于这一点,也是任何人都明明白白的,却是叫蕊乔的家里人害了,即便和蕊乔无关,亦不能不自责。蕊乔不是动辄得咎,只是心中有愧,不知如何自处罢了。”

德妃笑道:“什么福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上天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拿走都是由它说了算,我若当真要恨,也该恨傅琴绘,与你无关。再说,参佛这么多年,有些东西我早就看开了,就算昔日没有傅琴绘,也会有白琴绘,赵琴绘,人心如此,不过换了一副皮囊来演绎罢了。你方唱罢我登场。”蕊乔起先轻轻一叹,任由德妃扶了起来,道:“德妃姐姐深明大义,昔日堂姐确是万般风度都配不上的。”孰料德妃又道,“而今陛下的处境和昔日废太子的处境可以说殊无二致,不过五弟确实手段了得,为你铺上了一条青云路,令你短短时日扶摇直上。本宫也是艳羡非常。”听了这话蕊乔的心头免不了又是一番波动,道:“德妃姐姐的话,恕妹妹我不是太明白。”

德妃是个爽快人,干脆道:“本宫不晓得别人看出来没有,但本宫想,这宫里大约没有谁是傻子,只不过有些人暂时雾里看花没弄明白,等回过神来,蕊乔,就是你真正身陷困局的时候。”

“须知这几年下来,陛下身边的女人,如惠妃,赵美人,吉嫔……走马灯一般的过,却没有谁能平平安安走到最后,而你呢?阖宫的人都觉得陛下对你并非太过宠爱,只是太后对你还算和颜悦色,不至于令你寸步难行罢了,若说陛下宠爱谁,没有一个人会第一个联想到你,但是最终开花结果的是你,且总是你!怀孕两次,第一次是运气好的话,第二次就运气好的树大招风了,陛下看起来对你冷淡,实际上步步为营,一点点把你送到妃位,本宫以为,你与其担心皇后,倒不如先担心长春宫里那位吧,只怕她近来会有动作。”

蕊乔仔细琢磨着这其中意味,竟发现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能有截然不同的一番局面,之前她只顾着以自己的位置去揣度人心,但是经过德妃提点,顿时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故而忙行礼道:“德妃姐姐大恩大德,蕊乔没齿难忘。”

“哪里的话。”德妃挥着羽扇,脚步渐渐地向亭子外移去,显然是要走了,只是声音还若有似无的传来:“我只是向来最看不惯那些总是装作楚楚可怜,一副置身事外样子的人,实际上却总是幕后操控,屡出杀招,因此今日与你多言了两句,希望你不要见外才好,当然,你也大可以将本宫的话当做耳旁风,本宫不问世事已经很多年,说的太多也没人信。”

蕊乔笑道:“娘娘何曾与我说过什么呢?”

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这一次,德妃是真的带着她的丫头们向翊坤宫去了。

第九十九章

诚如德妃所言,蕊乔在回元和殿的路上,果真‘恰巧偶遇’了芸茉。

小丫头结结实实的给她行了个礼,望着不远处的长春宫,蕊乔不温不火道:“贤妃娘娘可曾回去了?”

芸茉道:“多谢娘娘关怀,我家主子业已歇下,白日里繁文缛节一道一道,有些受不住,香荷便服侍主子饮了参汤。”

“嗯。”蕊乔唇角微勾,“所以就打发了你出来,看看能不能撞见本宫?可真是有心了。”

“我说芸茉,我素来觉得你家主子最是七窍玲珑,故技重施怎么看亦不像她的风格,再说也不拐用,莫不是她以为我太好对付?”蕊乔不满的咕哝,“这也太瞧不上我了。”

芸茉道:“如妃娘娘切莫妄自菲薄,我家主子为了娘娘可以算的上是殚精竭虑,不过一来陛下将娘娘护的好,二来是皇后和太后又偏袒娘娘,我家主子她有所忌惮,即便是心中有所想,亦不敢付诸实践。”

蕊乔略感意外的看着她:“这话也是你家主子教你说的?”

芸茉坦诚道,“并非,奴婢口中所言皆是奴婢心中所想。不瞒娘娘,主子确实吩咐奴婢前来,但具体要和娘娘说什么,则完全取决于奴婢到底站在哪一边了,昔日苦肉计连宁妃娘娘都骗不过,今日又怎能瞒过娘娘的慧眼?”

“你倒是比你主子看的通透。”蕊乔轻声一笑,略带几许嘲讽的意味。

芸茉不以为意:“奴婢万万不敢。奴婢只是胜在比我家主子了解娘娘罢了,奴婢好歹也跟了娘娘三四年,正因为如此,奴婢知道,与其在娘娘面前撒谎,不如实话实说来的好,奴婢想什么,要做什么,仅凭娘娘一双眼便可以看透。奴婢自认为没必要冒这个险。但我家主子却认定娘娘是个念旧情的人,非要奴婢再试上一次,奴婢唯有照做。”说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近乎祈求的望向蕊乔,“不知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蕊乔扶着木槿的手道,“走吧,就去两宜轩,本宫上次在那里落水,而今想到那里的风景,觉得甚是曼妙,怀念不已。”

木槿和海棠听的心头发憷,木槿想要劝谏,海棠冲她摇了摇头,主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木槿只得按捺住心头的不安,一群人向两宜轩去。

蕊乔问宫人取来了鱼食来,撇下众人带着芸茉再一次踏上了那座石桥,就是当日她摔下去的地方,青石板铸成的小道只有一双脚的宽度,多一个人都不行,蕊乔竖立于上,宛如凌波凭空踏在水面的仙子,落日余晖洒在她肩头,如泼下点点金粉,而她似极了浴火重生的凤凰,眉宇间却是除去往日的浅笑颦妍,予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芸茉站在蕊乔的身后,感受最是强烈和分明。

木槿她们站在不远处手却是紧张的连手心都湿润了。

蕊乔回头冲木槿莞尔一笑,道:“放心吧,她家主子可没有那么傻,让她在这里对我下手。”说着,睨了一眼芸茉,“贤妃娘娘得一个‘贤’字,自然最是贤良恭顺,这些不要脸的手段从来不屑自己动手。”

蕊乔的话里句句带刺,甚至不吝影射了。

芸茉也不卖关子:“娘娘,我知道你不信我,换着是谁,那么笨的方法用两次都叫人没法相信,但奴婢今日之所以前来不单单是奉了主子的吩咐不敢违抗,也有奴婢自己要来见娘娘的缘故。”芸茉说着顿了一顿,“想当初芸秀,芸歌,她们也是一块儿跟着娘娘的,而今却是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她想到芸歌,脸上露出浓重的悲伤,“奴婢在长春宫当差,一直都谨记娘娘当日的教诲,要以主子为尊,时时为主子分忧,但为了不沦落到芸歌的下场,奴婢也要自保,相信娘娘可以体恤。”

“当日香荷逼迫奴婢取信于宁妃,奴婢无奈照做了,今日贤妃又要奴婢动之以情,骗娘娘说会做您在长春宫的耳报神以此来获取娘娘的信任,奴婢还是照做了。”这番说辞显然在芸茉心里盘桓很久了,她说到后来,有点儿激动。“只是相比起贤妃来,奴婢更愿意相信娘娘。”

所以她是真倒戈了,而并非像贤妃要求她的那样,假意投诚?

蕊乔默不作声的听完,道:“当时宁妃况且不信乎,今日仅凭你的三言两语,本宫又为何要信?”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脚下的锦鲤由于她的投喂全都拼命地跑过来争夺食物,彼此互相倾轧,几乎跃出水面。

这就和皇帝的后宫一样,那么多人全都在抢一样东西,皇帝的爱,荣宠,和权柄。

但她们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总得有个投喂的人将东西丢出来,她们才有的抢。

而她从来不喜欢做抢食的人,那么被动,她只喜欢做投喂的人。

她要主动权通通在她的手里。

皇帝一步一步的的将她送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易,不单单就为了能让她生个孩子这么简单。

要知道后廷之中,上有太后压制,皇后又是个变数,一边还有贤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一招阴的。她背腹受敌,处境艰难,若不一次性把这些人都压制住,往后在这宫里谁都能到她头上来算计一把,她能防的了一次,岂能防得了第二次?

靠皇帝动手替她铲除荆棘终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这样就算贤妃消失了,以后还会有新的人出现,她今日之所以特地选择到昔日落水的地方来就是要让阖宫的人都知道,她傅蕊乔天不怕地不怕,区区一些计谋,她不是不会,要论收拾人的方法,她有的是。就像对付这些鱼儿……蕊乔从发鬓上抽出一根簪子,拔下上面的珍珠瞄准了几条抢的最凶的大鱼儿轻轻掷去,力道把握的刚刚好,既不伤了鱼儿的性命,又能叫它们都散开。

芸茉见状道:“奴婢没巴望能令娘娘立刻信服,奴婢只是希望后宫之中能有一人可保奴婢性命,就那么简单。而那登顶之人若能是娘娘,便是我等的福气。”说着,跪了下来,“请娘娘无论如何给奴婢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蕊乔望着芸茉,知道她方才的举动起到了一定震慑的效果,凭芸茉的领悟,相信不久之后阖宫便会知道如妃娘娘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说话。

蕊乔居高临下的望着芸茉道:“那你今日来找本宫,总不会是空手而来的吧?”

芸茉点头道:“奴婢为娘娘您准备了一份大礼。”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道,“贤妃娘娘这几日都在练字,以往虽然也工书画,但未曾到了如此疯魔的地步,奴婢心中觉得有异,便趁无人之际,偷偷捡了一张作废的来,请娘娘您过目。”

蕊乔一手接过一看,旋即轻笑出声:“难怪要趁着浴佛节可以外出走动的机会,专程去了一趟寺庙祈福求签,合着她打的就是这个算盘。”言毕,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芸茉给她的纸条撕得粉碎抛入河中,芸茉不解的望着她,蕊乔却道:“你做的很好,本宫心中有数了,你回去复命吧,就说你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芸茉开心的站起来道:“谢娘娘成全。”

“那奴婢告退了,也请娘娘也早些回去休息。”

蕊乔微微一笑,木槿和海棠她们让出一条道,由得芸茉走了。

木槿上前道:“娘娘,这蹄子您当真信得过她?”

蕊乔幽幽道:“人生在世,全心全意信得过的人能有几个?大部分的都不过是在夹缝里求生存,谁给她吃的,谁给她一条活路,谁就是她的主子。”

木槿和海棠听了这话不胜欷歔,心道还好她们跟对了主子,能说出这番话来的自然是把人情世故都摸得透透得了,也许对于那些身居高位的皇妃们来说,她们手中有的是无尽的资源和权柄,但若论到怎么应用,却未必能耐的过蕊乔。

就连蕊乔自己都觉得,如今再想起从前在掖庭的七年,她非但没有任何痛苦心酸的感受,反而会感谢上苍。多亏得吃了那么些苦,一路摸爬滚打,做了那么久的人下人才知道这大千世界的许多人都是如何活着的,他们脑子里想的又是什么,而这些东西,贤妃也好,皇后也好,她们是永远不会顾虑到的,她们若要人为她们奔走,固然可以靠笼络,靠恫吓,但通通都不是最上乘的法子。

想到此,蕊乔默默地笑了起来,抬头看天,一排鸿雁飞过,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啊!

第一百章

蕊乔带着木槿她们回到长乐宫时,暮色刚好降临。

皇帝正陪着皇后用膳,皇后吩咐紫萱赐座,蕊乔装腔作势的扭捏道:“陛下说臣妾肥呢,臣妾要自省,还是少吃些吧。”

皇帝啧啧道:“女人都那么小气呐!”

皇后笑着用巾帕掖了掖嘴,“就是那么小气,看你适才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说她,她就算不吃,她肚子里那个总要吃,眼下赏点脸子给陛下看,照臣妾说,也是陛下活该。”

皇帝呵呵对她赔着笑脸,紫萱和木槿赶忙扶着蕊乔入座,三人一桌倒是和睦,蕊乔虽然已经挺克制了,但吃的还真是挺多,可以算的上是风卷残云了,皇后望着她实在是忍俊不禁,吩咐紫萱道:“让小厨房再煮几碗鸡蛋羹来。”

紫萱领命下去了,蕊乔还在吃,皇后搁下了筷子问她:“近几日一切都还好吗?孙太医可说过什么没有?”

蕊乔还没说话,皇帝先一步插嘴道:“你瞧她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能不好吗?倒是你,气色好多了,看来朕的吩咐,孙兆临办的不错。当时要赏他。”

蕊乔被皇帝说话的语气肉麻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皇后显然很受用,尤其是当着蕊乔的面,亲疏分的那么明显,皇后不免有点优越感,脸上笑意吟吟道:“陛下真是的……臣妾好的很,谢陛下关怀。”

皇帝笑着点头,去握皇后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

饭毕,皇帝想去勤政殿继续白日里剩下的那些奏疏,却教皇后给留住了,道:“陛下的奏疏日日都有,日日都批不完,今日就留在臣妾的寝殿里吧。”

皇帝踌躇片刻道:“如此….那好吧!”

皇后便安排海大寿领路,让皇帝去元和殿的蕊乔那里过夜。

人走后,紫萱不无担忧道:“主子,您就这么放陛下去如妃那里?”

皇后笃定道:“他又不喜欢她,横竖两个人勾搭不到一起,不过虚与委蛇,好过让陛下回勤政殿,到时候又召愉嫔那个贱人作陪,每每都说是去伺候笔墨,你信吗?”

紫萱一脸的尴尬。

皇后想到愉嫔心中便忿恨不已,愉嫔和珍贵人同样害的蕊乔从秋千上跌下来,珍贵人死了皇帝连口声气都没有,亦没在人前表露过任何惋惜之情,但是愉嫔就不同了,皇帝虽然面上罚了她几句,但之后没几天就解禁了,一直恩宠到如今,眼下愉嫔已然成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紫萱道:“娘娘,您别多想了,愉嫔再怎么得宠都越不过娘娘去,她要才无才,要貌无貌,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得了圣心!”

“听说是她会点儿拳脚功夫,能给皇帝解闷,你也知道,咱们这位爷,年少的时候就与别的皇子不同,琴棋书画不是不精不会,但专爱一些偏门子,要是还让他当着亲王,眼下估计斗鸡遛鸟样样都能称霸京城了。”皇后谈到皇帝,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是一种包容和宽容的溺爱。

紫萱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把话题从愉嫔身上给岔开了,开始动手替皇后更衣,皇后却从头上拔出一根紫玉簪子,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眼神怔楞着,不知是想着什么,竟生生的将簪子给折断了,吓得紫萱连忙跪下,浑身哆嗦,皇后而今喜怒无常,指不定拿她出气,她背上的藤条印至今没退下去,之所以打在背上就是知道那地方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可见皇后连阴狠都能做到心细如尘。

皇后恶狠狠的盯着碎裂的簪子道:“伺候笔墨须得伺候一晚上?当本宫傻的不成!”说着,眼泪氤湿了眼眶,“还说什么天天陪着我,都是骗人的。”

紫萱咬着下唇,嗫嚅道:“要不然,奴婢去元和殿把陛下请回来吧?!”

“不必。”皇后伸手打住,“如今本宫也只有如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一个借口能留住他了。”

“是。”紫萱垂头。

“坦白说,与其让别的女人得了这个便宜,我倒情愿施恩给蕊乔,好歹她是我的人,起码懂得知恩图报。”

“主子您说的是。”紫萱附和。

皇后深呼吸了几口,低头看紫萱瑟瑟发抖的样子,道:“为难你了,本宫也知道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气撒到你头上,你怪本宫吗?”她问的慈眉善目,紫萱却不敢有半分马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奴婢不敢怨怼主子,主子打奴婢都是奴婢因为笨,不受教化,不懂得为主子分忧,往后奴婢会时时揣着心眼子,为主子您奔走的。”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道:“好,很好。”

随后紫萱放下了床头挂着的双绣花卉虫草纱帐,外头罩着妆蟒绣堆幔子,再替皇后盖好杏黄色的绫被,颈口掖了掖,自己卷了个铺盖到角落里值上夜去了。

*

皇帝到了元和殿,蕊乔已经躺下了。

皇帝怨念道:“不接驾,不等朕来就睡,阖宫就属你胆子最大,朕纵的你没边儿了。”

蕊乔闭着眼,哼唧两声道:“这不是怀孕容易犯困呢嘛,陛下您多担待着点儿,您若不愿意担待,您就是逼迫我在小孩子和你之前做一个选择呀。臣妾为难呐!”

皇帝龇牙,指着她道:“你这是揸着鸡毛当令箭呢!”

“哎哟!”蕊乔抚摸着肚子叫起来,“包子呀,你爹说你是鸡毛呢。”

“好了好了。”皇帝道,“朕怕了你了。”说着,自己动手脱衣赏,跟着吱溜一下钻进了被窝。

而后一双手不老实,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蕊乔嫌弃道:“别闹,要不然他可得生气。”

“他还没出生呢,就尽顾着和朕抢你了,长大了还了得?这得多大的脾气呀!能比朕的小小皇帝都厉害?”

蕊乔啐了他一口:“不要脸。孩子面前说这些。”

“这有什么,他又不懂。”说着,将她往怀里一抱,“朕说真的,它近几日闹腾的厉害。”

蕊乔红着脸,问:“那你怎么解决了?”

皇帝一脸古怪道:“这个就不劳如妃娘娘您瞎操心了。咳!”

蕊乔望着他,咬唇道:“孙太医说,唔……”

“什么?”皇帝明知故问。

“孙太医说……过了头三个月,只要小心一些,唔,别伤着他,也……也还是可以的。”蕊乔把头埋在皇帝的胸口,支支吾吾的把话说话,害臊的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他。

皇帝有意的朝她耳边吹气:“那我问你……这是你自个儿的意思吗?你……想五哥了?”

“若不是你想五哥了,五哥也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在你怀孕的时候还那什么……”

蕊乔知道他得寸进尺,‘啪’的一声拍了一把他的胸口道:“你爱要不要。过期不候。”说着扁了嘴,“难得来一回……”

皇帝笑开了,神情间尽是得意,一手摸在她肚子上,微微的隆起,里头有个小生命,这回他是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的,谁要是再跟他出幺蛾子,他可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管他天皇老爷的!

蕊乔道:“你也别说的那么可怕,眼下我瞧着她们都是按兵不动,不过今夜你在我这里过夜,保不齐过明天刀子就飞过来了。”

“那你怕不怕?”皇帝问。

蕊乔摇头:“怕什么?我可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陛下等着看吧,是人是鬼,没多久就能见分晓。”

皇帝‘嗯’了一声:“逼出原形来才好,咱们三打白骨精。”

蕊乔乜了他一眼:“说的您跟灭了七情六欲的高僧似的,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皇帝道:“那是啊,三打白骨精的不是高僧,是悟空嘛!但是,不论悟空也好,高僧也好,就算他是高僧,入了女儿国也都差点儿*呢,更何况我只是个凡人,看见我们如妃娘娘,三魂不见了七魄了都。”

蕊乔被他逗得咯咯笑个不停,木槿和海棠她们在外间躲在那里偷听,两人咬耳朵说:“怎么陛下和娘娘每回办事尽说话呢,哪儿来那么多话说,不是听说只要办事就好了吗!”

木槿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捅了一下海棠的腰:“你个没脸没皮的丫头,还没出嫁呢,谁教你的这些,要死了你!”

海棠凑到木槿跟前道:“木槿姐姐,你跟在主子跟前那么久,总该听到点儿什么,分享一下经验又何妨,好待咱们以后成亲的时候底气足,不怯场。”

木槿捏了海棠的脸道:“哎哟,真不要脸,还说!”

两人的动静窸窸窣窣的不算大,但是皇帝听见了,在屋里头‘嗯哼’一声,两个丫头赶忙噤声,随即蕊乔道:“你俩今晚不必伺候了,回屋去歇着吧。”

木槿和海棠抱起了地上的铺盖卷道了声‘是’,飞快的跑出去回到直房里去睡,只留了外面几个守门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