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等下不是去医院检查,而是去玩,甚至有可能只是去公司或出差什么的都好,她一定会笑出来。

可是就算她安慰自己,他一定不会有事,可是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提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她柔顺地向前,踮起脚尖,举高双手将他身上的睡袍脱了下来,再帮他穿上打底衬衫,让他低下身子配合她的身高套上深咖色的套头高领毛衣,紧接是墨黑长裤、笔挺的经典款羊毛大衣,剪裁质地都是极佳的,衬托得男人原本就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容,更显英气逼人——

最后她还帮他把低调却不俗的名表戴上手腕,好了,装扮完成了。

范先生这样随随便便往路上一站,绝对可以吸引住所有女性的目光。

“范太太,满意了吗?”他自己动手调了一下被她扯得有些紧的表带轻笑着问道。

“范先生,请叫我江小姐。”她窝进他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腰。

江小姐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不爽!他享受满怀的软玉馨香,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件事情。

“朵朵——”

“嗯?”

“等会去医院检查完后,我让律师过来,把结婚手续办一办,好不好?”这个时候他不趁机提出来,更待何时啊?

他是答应过她,等她再次毕业,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任何人称她一句‘江小姐’,而是‘范太太’。

“什么?”江心朵把脸从他胸口抬起,这人一大早地就跟她提结婚了吗?有没有必要这么急啊?

“等你做完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她没有立刻答应他。现在哪来的心情啊?

光是担心他都已经够操心了。不管有没有那一层婚姻关系,她也不会离开他的啊。

不过,一说到律师,让她想到了熙然昨晚说他让律司立遗嘱的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跟他好好谈。

好多好多的事情等着去处理,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他的身体状况来得重要。

“朵朵,这件事很快就可以办好——”

“不行——我们先去医院。”

江心朵的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定是管家上来提醒他们时间真的不早了。

“好了,这个问题我们回来再议。”江心朵拉着他的手将他拉下楼。

楼下客厅里,两个小朋友及范婉媛、范雪真都在等着,看到他们下来时终于松一口气后站起来。

“米琳娜,车子准备好没有?”范婉媛身侧的管家道。

“一切准备就绪。”

“那就走吧。”

“慢着。”范仲南看着范婉媛及范雪真,“你们都在家等着,我跟朵朵一个人去就好。”

“Sara,真真,我陪他就可以了。”江心朵其实也不想让一大堆人跟着去瞎操心,所以也同意范仲南的做法。

看到他们已经和好,范婉媛也就不强求:“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与两个孩子告别之后,他们即刻前往医院。

凯立医生已经等候多时,根据安排好的流程逐一检查。

当他最后被推进去做头部扫描时,江心朵担心得坐不住了。

凯立医生的助手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看到江心朵焦急的模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范太太不必太担心。范先生往年的身体检查都没有异样,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谢谢。”就算有医生安慰,可是,没有百分百确认他脑部没有问题之前,她还是没法放心的。

江心朵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小时,范仲南与凯立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她焦急万分地冲了上去,抓住他的手,“怎么样?”

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非常先进,做完检查后就已经可以知道结果,只是影像图稍微慢一些而已。

而刚才是凯立医生陪着他一起做的,想到这,江心朵忍不住往范仲南身后看着凯立医生。

凯立医生朝她笑了下,“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听到医生这么一说,江心朵心下却是一沉,总觉得心里的不安在不断扩散,不停揪着她的心,连呼吸都觉得难受不已。

倒是当事人的范仲南一脸的淡定,握着她的手跟在凯立医生身后。

“经过断层扫描及核磁共振检查,初断判断是原发性脑瘤——”

恐慌成真吗?

江心朵整个人都被医生的话吓得懵住了,不知如何反应。

“朵朵——”范仲南搂住她,发现她整个人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他心疼的摸着她冷凉的脸蛋,“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范太太,您不必紧张。范先生的肿瘤是良性的,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且位置不深,又发现得极时,我们会安排最有名的脑外科医生动刀。”

“那…”江心朵虽然被吓得不清,但还是把凯立医生的话听进去了,“什么时候要动手术?”

“只要范先生同意手术,我马上联系主刀医生,他现在在美国,回伦敦大概是一个星期后。”

“那,手术成功率是多少?”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这样程度的开颅手术,让艾理斯来做,成功率是99℅。”

“艾理斯是?”

“艾理斯他就是——”

艾理斯是脑外科的鬼才医生,素有‘神刀’之称。

一般人想请他做手术是不大可能的,除了天价手术费外,就是他做事情完全凭心情。有些人他不想理会,就算出再多的钱他也不会接,他就是这样的态度,可是,凭着他那一手厉害精湛的刀法,他的预约时间排到了三年后。

要说凯立医生为什么能请得动他?那便要扯出他与他的关系了,谁让他是那位天才外科医生的叔叔?

他家夫人与范婉媛有着几十年的深厚交情,就冲着这一点,范仲南的手术他怎么样也得给面子回来。

“那——那还有1℅呢?”

“当然,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虽然是良性的,却靠近视觉神经,万一的后果就是侵犯到它,会产生视力受损,甚至有可能会失明——”

“凯立医生,可以了。我同意手术,不用再说了。”再说下去,怀里的女人都要吓死了。他的目的可不是想吓坏她,让她整天担心得郁郁寡欢。

是的,这么高的成功率为什么不做呢?人生不管经历什么,都会有风险。

只是,不管如何,她都会陪在他身边,就算手术的那个万一有可能会失明,她也会一直陪着他,他看不见,她就做他的眼睛,把他所想看到的东西都多看几眼。

“那手术前,我们应该怎么做?”她已经从惊骇中回神,不再是那个清涩的女孩。

她现在不仅要做坚强的母亲,还要做最坚强的妻子。

“只可充分休息就可以了。不必有太多的心里负担。”

——

离开了凯立医生的办公室,他们并没有马上坐上车回家,而是撑着伞手牵着手走在寒冷的伦敦街头。

一月份是伦敦一年之中是冷的时候,可是他们相依偎在一起的身体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的寒意。

丝丝的细雨偶尔会顽皮地落到了她的脸颊上,有些凉有些痒,他时不时停下头,看到她脸上有雨水时,会伸出温暖的大手替她拭掉。

“范仲南,你累吗?”在他再次为她拭掉脸上的水珠时,她抬高头仰望着他。

“不累。”他微微一笑。

“真想这样跟你一直走下去——”话才出口,眼泪却忽然飚了出来,之后怎么也忍不住钻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心里积压的不安与压力在这一刻倾数倒了出来——

范仲南紧拥着她,不停地在她耳边安慰着:“别哭了,不就是个小手术吗?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三个月前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做检查?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听到他这么说,她抬起哭得都是泪的小脸,愤怒地指责他。

还好检查出来问题没有这么严重,要是恶性的话,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以——

她根本无法想像这个后果,太可怕了。

就是因为太可怕,她现在就越愤怒。

“没有你在身边,一切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他淡淡地回应她。

“怎么会不重要?儿子呢?他才五岁——”

“所以我立了遗嘱,万一我有什么不测——”

“你给我闭嘴。”江心朵大声地喝住他,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钱吗?想把儿子丢给我一了百了是吧?范仲南,这辈子你休想。”

他要陪她一辈子的啊!

“我知道,我错了。好不好?”范仲南看着她如此愤怒的表情,心里忽然产生了一抹不安。

“没有以后了,听到没有?”

“是。范太太。”

“我还不是你老婆。”

“朵朵,我们马上结婚,好吗?”他更加拥紧了她,下巴在她头顶上摩挲着。

又提?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就在这下着雨的冷冷清清的大街上跟她求婚,范先生,你这婚求得太随便了一点吧?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们的第一次婚姻,双方毫无感情基础,求婚这种细节根本无人在乎最后就直接进入礼堂了。

可是第二次,再要这么随便,她可不答应哦!

追求他算是有过了,虽然过程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求婚嘛,总得来一次正式的吧?

而且——

“等你手术过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她希望他们都处于毫无压力之下,以最好的状态来结婚。

“先注册,OK?”婚礼什么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OK啦!”一个星期之后他就要进手术室了,难道他这点时间也不原意等吗?“我会等你好好地站在我的身边,我们再结一次婚。”

——

当天下午,凯立医生给他们打了电话,确定好了下周的手术时间。

范仲南要手术的事情对孩子们暂时隐瞒了,不想让他们小小年纪就担心不已。

而在范仲南从医院检查回来的第二天,圣诞节过后就跑去南非大草原探险的洛斯终于回到了伦敦。

对于前段时间范氏财团发生危机而他竟然未帮上忙的事情,他很内疚,因为他在那边手机信号非常差,等他出来的时候,危机已经解除了。

而刚回伦敦就听闻范仲南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就下定决心不再回澳洲求学,而是回公司接手范仲南的工作。

所以,这几天,范仲南每天都会去公司,把他手上的事情一一转交给洛斯。

江心朵每天都是24小时跟在他身边监督着,就怕他一小心就工作劳累过度,那形影不离的模样,看得洛斯真是眼红不已。

想着以后,他的人生就要像Fran一样,每天忙得连私人时间也没有,而他却天天抱着美人快活,真是越想越不爽。

可是,谁让人家现在是准病号啊?

谁都不能惹他,让他生气!

而这几天,范先生的求婚可从来没有停过,终于在手术前两天的晚上被逼答应先去注册了。她这不是担心他老是这样求婚,会影响到手术的心情嘛!

于是第二天天刚亮,范先生就拉着她一起去挑选新的戒指,然后去订了一束连后备箱都装不下的玫瑰花,回到家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正式求婚,免得她反悔。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她含着泪接受了。

——

窸窣的声音将她由睡梦中惊醒,江心朵下意识的往左侧一偎。凉的,这显示人已经离开被窝一段时间了。

她原本迷糊意识在瞬间清醒了,这么晚了,他去哪了?

难道是明天就要去进手术室,他紧张得睡不着却碍于面子不敢跟她说吗?是这样吗?

这几天,她事事顺着他,就怕他会有不良的情绪,为了让他安心,她连结婚的事情都答应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从床上下来,只有看到他的人她才能安心下来。

深夜里,她的脚步走在长毛地毯上一点点的声音也没有。

书房的细缝露出细微的光线,压低的嗓音是他,连大灯也没有开,壁灯晕黄的微弱光芒,让他几乎被黑暗吞噬。

“凯立,你知道我的意思。”

凯立医生?有什么事情非要这么晚和人联络,而且还是凯立。

难道是明天要动的手术有意外?

江心朵停下推开门的动作,就着小缝,努力想听清楚他压低的声音。

“那位跟我一样症状的病患,他所有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他。只要安排他与我一起进手术室就好了。我知道有摄像机家属可以在手术室外观看,但我保证,我太太不会亲眼看人给我开刀,所以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到时手术一结束,马上把我推进恢复室,他再晚点出来就好。”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那位与他有同样病症的人一起进手术室?还说她不可能会亲眼去看手术过程?

难道他根本不根本进行手术,所以才找人代替吗?江心朵暗自猜臆。

“Fran,你撒了这么大的谎,难道没想到过要怎么去圆吗?”凯立医生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他与他做戏了。

这样欺骗的行为,实在是有违医德啊!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这事情,怎么就轻易地被他要投资医院而说服了呢?

“我现在不就是在圆谎吗?而且要圆得漂漂亮亮,不能让我的太太看出我根本没事。所以这件事你不管对谁都不能说漏嘴,包括sara在内。”

没事?他没事!?

“你太太?她答应与你复婚了?到时可不要忘记多请喝喜酒。”

“明天上午我们就去公证,中午出发去医院。凯立,你这份恩情我绝对不会忘记的。以后你的医院有什么需要我的都可以来找我——”

之后,他还在说什么,她已经不想听了。

江心朵恍惚的往房间走。

范仲南这个混蛋!竟然又在骗人!他居然说谎!不仅骗了她,还骗了家里所有关心他的人。

老天!他编造这个谎言骗她,就是为了要她马上答应与他结婚吗?

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豆腐渣啊?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害得所有人为他担心了那么多久,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难道她表现出来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她与他共渡此生,不离不弃的决心吗?

就为了那一纸婚书,他就做出这种事情。

每天看着她为他担心这,担心那的,他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完全没了头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再相信他了。

他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坦诚、尊重?

江心朵爬回床上,陷入软绵的床榻,彷佛也坠入无边的黑暗,围起的迷雾让她开始茫然。

他连这种谎言都能拿来骗她,她还有必要再留在他的身边吗?

范仲南,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就算她有再多的爱,也会被他搞得无法承受了。

难道她就要任他牵着她的鼻子走吗?

不,她不要。

范仲南回到床上时,江心朵正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半杯喝了一半的牛奶。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脸上毫无悔意,“肚子饿了吗?”

“你去哪里了?”江心朵定定地看着他。

“接个电话,怕吵醒你。”

他说的谎话真是流利得可以!

好,很好,她已经给了他最后一个机会了,他却仍旧选择隐瞒!

“我不想喝了,你喝。”她有些撒娇地装牛奶推到他唇边。

“好,我喝。”他接过来,一口气吞进了肚子里,估计连什么味道也不知道。

“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我们睡吧。”

他将空的牛奶杯放好,回到床上搂着她很快地进入梦乡,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就要与她重新正式结婚,他这一觉睡得可真好。

等他睡着之后,江心朵却悄悄地从床上起来,先是到儿童房看了两个孩子,看到他们无知无觉地睡得那么香,她真不忍心吵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