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拳并未停止,一记又一记的落在他的腹部、胸口、面门,每一记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让他痛的死去活来,却又不会受到重创。

这是一个打人的老手,避开了要害,只是为了教训他。

江禹臣竟然会用这种法子来报复他?呵呵,他差点忘了,他们江家本来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这打手也算能耐,全程把他打晕,竟一点声息也没有。

韩昱又晕了,打手才离开这间屋子,到外面交差。

来得自然是方谦人。

方谦人的意思,教训一顿也就算了,真要染血,江大道头一个就不会放过江禹臣。

他想着,关韩昱两天,差不多就把人放走。

可是,江禹臣知道后,不乐意了。

第三十六章

江禹臣来到这座废弃厂房时,天色灰暗,下着小雨。

苏今的情绪趋于稳定,江菲和季云开带着梵梵来陪她,梵梵又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生汤圆,还说:“我妈妈肚子里就有两个小汤圆,爸爸说,这是他包的,等熟了就可以出来啦!”

季云开得意的冲苏今挑挑眉:“双胞胎哦!”

苏今笑了笑,她早就注意到江菲的肚子比一般孕妇的大了,双胞胎,真好。她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小腹上,嘴角含笑,神色温柔。

江菲是过来人,一看到她这幅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快步走到苏今面前,扶着她的肩,问:“真的吗?”

苏今面颊泛红,点了点头。江菲一笑,高兴的看着梵梵说:“舅妈也有小汤圆了。”梵梵也高兴的抱住苏今的腿,直流口水。

季云开也反应过来,大笑道:“好消息好消息!”哎呀妈呀,当初怀疑江禹臣身体有毛病的话还好没说出口啊!

苏今笑得温柔,却又有点担忧,是医生抽血化验她中的毒才知道怀孕的,虽然医生说了那只是轻微的迷药,不会对她的身孕有所影响,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正高兴的聊些育儿经,门铃又响了。

季云开被两个准妈妈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江大道。

江大道可从未来过江禹臣这个小家,就是不想打扰儿子儿媳的正常生活。此时,他面色清冷,神态肃穆的站在了门外。

熟知父亲秉性的江菲,皱起了眉头。

倒是梵梵先跑过去抱住了江大道,高兴的大喊:“外公!”

江大道终于露出笑容,抱起梵梵掂了掂,笑道:“乖孙孙,又重啦!好!”抱了一会儿,把梵梵交给季云开和江菲,“带梵梵下去玩一会儿。”

江菲犹豫了一下,对季云开说:“你带梵梵下去玩,我在这儿陪嫂子。”季云开依言,带着梵梵先出门去。

江大道虽是笑着,却有些不满的说:“怎么,怕我欺负你嫂子么。”

江菲一笑:“哪里,不过我和我嫂子都是孕妇,在一块儿有话说。”

江大道倒是一愣,看向苏今,苏今红着脸微笑道:“才一个月,连禹臣都不知道呢!”江大道点点头,缓缓的说:“那现在该让他知道了。”

苏今不懂江大道的意思,仍笑着回答:“我想等他回来,再亲口告诉他。”在电话里说,总觉得不好。而且,她还得问问他“不育”的事呢!这家伙,为了让自己安心,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虽然有些嗔怪,但心里还是满满的感动啊!有几个男人,会为了女人撒这种谎呢!

江大道沉默了下来,客厅里忽然出现了诡异的安静。江菲轻咳一声,说:“爸,你有什么话直说行吗?”江大道看她一眼,走到沙发旁坐下,示意苏今坐到他对面。等苏今和江菲坐定,他才开口:“我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的,想必你也清楚。”

苏今怔了怔,还是点点头。

江大道指着江菲说:“她小时候被绑架,为此她母亲对我怀恨,远渡重洋了。那时候我便发誓,不能让我的儿女再涉险,再被染上黑色!我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付出了很多很大的代价,才让江家渐渐被人接受,走回正轨!这个时候,我是坚决不能让江家再重蹈覆辙的。”

苏今神情严肃的颔首:“爸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们都不会再走原来的路。”

江大道看了她好一会儿,又说到江禹臣:“禹臣从小就很听我的话,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从来没对他说过一次重话,更别提打他了。可是他上大学那年,被我叫回国,狠狠修理了一番。”

闻听此言,江菲和苏今都很惊讶,尤其是江菲。

要知道,因为母亲离开,江大道对他们兄妹可真说得上溺爱了。平时他们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从来没打骂过,真如他说的,一句重话也没说过!

可是,哥哥被打?这事儿连江菲都不知道!

“他以优异的成绩去日本早稻田留学,我知道他很努力,在那里过得也很辛苦。因为某些原因,中国人在那里会受到不公的待遇,还好,他都一一忍过来了。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山口组有瓜葛!”江大道说起这桩往事就忍不住生气!

老子辛辛苦苦想退路,儿子倒好,还想走回去。

江大道听到消息就不能忍了,立刻把江禹臣找回来,狠狠抽了一顿。并且火速帮他办理转校手续,送到法国去读书!

苏今听完,恍然大悟。

难怪每次江禹臣提到日本和早稻田的时候,情绪都有点怪怪的呢!

但是,江大道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不解的看向江大道,江大道似乎还在生气,一指江菲,说:“你来说!禹臣都做了什么,你身为他的妹妹,非但不阻止,还跟在后面摇旗呐喊!”

江菲咳嗽两声,看了眼苏今,只好说:“我让谦人去绑了韩昱,本来只打算教训他一顿的,可是哥哥他…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要亲自动手,这事儿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何必他亲自动手呢!”说到最后,她还有点不满。

江大道气得眼都瞪大了,要不是这是他亲生女儿,要不是亲生女儿还怀着孕,就冲她说出这些话来,他都得抽她!

“你老公是法官!看你说得都是什么话!什么叫下面的人去做?这事该做吗?那是绑架、是杀人,犯法的!你还怀着孩子,就是这么给你孩子做胎教的吗?”江大道难得对女儿这么吼道。

江菲尴尬的别过脸,一面拍拍自己的肚皮,腹诽:不好意思啊小宝贝们,你们就当没听到这些话,以后要做乖宝宝哦!

苏今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白着脸,果断给江禹臣打电话。

江禹臣站在废旧的厂房里,手中的枪已经装上了□□,他举起手,对准了韩昱的眉心。

只要他扣动扳机,韩昱就会死,所有的恩怨,都会烟消云散。

事后?事后自然能做成绑架撕票的假象,江禹臣绝对有把握全身而退。

方谦人还是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枪管,低声道:“江少,让我来?”

江禹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放手。

他有必须亲自动手的理由。

他的女人,被人欺负了,杀对方一万遍都不解恨!

方谦人劝说无果,只好退到一旁去。

被枪指着的韩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因为他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过去的时间里,他一点声响也没听到,可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说话声,并且明确说话的人,就是江禹臣!

江禹臣要杀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随即而来的就是席卷全身的恐惧!

他奋力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呜”的哀求声,他只以为教训一顿就算了的,可是,江禹臣竟然…真是个疯子!

江禹臣瞄准了他的眉心,正要扣动扳机时,他的电话却又响起。皱皱眉,本不想接,可是想到苏今,看了眼来电,果然是她,便马上接通了。

“禹臣,”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

江禹臣的心一紧,忙问:“怎么了?”

苏今捂住嘴,哽咽了两声,说道:“你回来,禹臣,我需要你,你回来…”她的心底又甜又痛,还有些涩涩的,他可以做到为她杀人,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想让他染血。

江禹臣沉默了片刻,低低的说:“我马上就回来。”

“不!”苏今嘶鸣一声,“你现在就回来!不要…不要做傻事!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你快回来,求你!”

江禹臣听出了不对劲:“今今,你到底怎么了?”

苏今忽然捂着小腹,惊慌失措的说:“我、我肚子疼…”

江菲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放在耳边,冲那边喊道:“你赶紧回来,嫂子怀孕了!那人回头再杀!”气得江大道又瞪她,她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扶着苏今挂断电话让季云开上来送苏今去医院。

江禹臣听到电话里的忙音,那句“嫂子怀孕了”一直响在他耳畔,像一记惊雷!他看了一眼垂死挣扎渐渐露出绝望的韩昱,终于还是…放下了枪。他转过身,说一声:“走!”方谦人终于长出一口气,跟在他后面离开了。

自有人收拾残局,江禹臣此刻,恨不能飞到医院。

华度医院里,苏今已经做好了检查,刚才的“肚子疼”,只是神经痉挛,出于她的心理作用。

“现在月份还早,还看不到胚芽卵黄囊,不过你这孕酮有点低,要注意加强营养,必要的时候,需卧床静养啊!”医生正说话间,江禹臣大步而来。

苏今卧在病床上,看到门口身材高大,眉目冷峻又英挺的男人,露出温婉的一笑,可是眼眶里,又湿润了。

“今今?”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连电梯都来不及等,此时还微微有些喘。带着不可置信,他握住她的手,轻声唤她的名字。

苏今忍不住又抽泣,反握住他的手:“你…你不要…”

江禹臣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

他们心意相通,他又怎会不知道,在那个节骨眼上,苏今打电话给他的意义呢?她不要他双手染血,不要他因她违背原则。那条路,谁也不愿意走,

苏今的心总算不再紧绷,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一旁的季云开忽然擦了擦眼睛,搂着江菲说:“老婆,我感动的都要哭了。”江菲横他一眼,拉着他退出病房。

一出病房,季云开就嘚瑟起来:“终于不止我一个人要禁欲了,哈哈哈哈!”

江菲斜他一眼:“原来你感动的是这个。”季云开嘿嘿直笑。

病房里的两个人还在说悄悄话,苏今又笑又哭,江禹臣双眸温柔,带着无尽的宠爱。

“竟然骗我说不育,那我问你,现在我肚子里这孩子,是谁的啊?”苏今得理不饶人,开始撒娇了。

江禹臣竟难得的有些尴尬,不自在的笑道:“事实证明,我这一措施做得很明智。至少,你确实放下包袱,很快就自然怀孕了。”

的确,成效显著。

苏今感动的看着他,头靠在他胸前,听到他的心跳,略微有些快。

江禹臣低下头,在她头顶轻柔的吻着她的发丝,十指紧扣,听到她坚定又温柔的声音:“禹臣,我想和你好好的,我们一家,都要好好的。”

他闻着她发丝里淡淡的清香,胸前涌过暖流,没有任何犹豫的给她承诺:“好。”

苏今出院,回家养胎,江禹臣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江大道“抽”了一顿,连带着江菲因为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也被一顿教训。

江大道还琢磨着要写“江家家训”,还要把他以前的手杖拿出来供上,以后违背家训的就要被抽。可惜,当他从阁楼找出多年不用的手杖,立刻就被梵梵盯上了,在梵梵玩的途中,手杖不幸阵亡。

季云开和江菲对着手杖默哀,江大道的表情太精彩,还没来得及申诉,梵梵先哭上了。得,江大道只好抱着梵梵哄,江菲趁机把手杖处理掉了。

“家训”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苏今满含愧意,自责的说:“瞧这事儿闹得,都是我不当心。”她要是对彭太太有点戒心,就不会到这地步了,还连累了江大道和江菲。

江禹臣摸摸她的头:“没事,爸爸看着凶,其实心最软了。我保证,三天之后,他自己就能把这些都忘光。”这不,江大道已经顶着梵梵玩骑大马的游戏了。

苏今抚摸着小腹,笑了笑,心底仍有一丝忧虑。

韩昱已经被放回家,他的家人虽然报警,但警察并未查到什么。来做笔录时,韩昱直接举报了江禹臣。

江禹臣在办公室批文件时,方谦人一本正经的敲门进来:“江总,有两位警官来拜访。”他头也不抬的说,“请他们进来。”

警察只是例行公事,问了韩昱失踪期间,江禹臣去了哪里,还有韩昱说,他想杀了他,又是怎么回事。

江禹臣笑了笑,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叠,说:“他弄错了吧?那天不是刚好周末,我和高院的季官在一起喝茶呢!若两位觉得季官是我妹夫,这种供词可以不信,那就问问你们姚局长,他也在。”

其中一位老警察笑了笑说:“有季官在,我们怎会不信呢?”谁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伙儿的!然后就起身告辞,上车时后他们才发现,车后座多了两个纸袋。回去悄悄看了,里面是各两条烟和一张消费卡。

得,又一悬案,到此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咳,我决定放韩昱一马

大结局

其实韩昱知道自己轻易撼动不了江禹臣,他只是心里不服气罢了!

早在苏今回国,和黄华姗起冲突时——他还未与黄华姗离婚——黄父告诫女儿不要招惹苏今的同时,也曾警告过他:“我知道你和江禹臣有些恩怨,但是,别撕破脸!江家早已今非昔比,有了个季家的女婿,就等于和那些二世祖们挂上边了,惹不得!”

这次事实证明,江禹臣平时和那帮人混得好,到了关键时刻,的确管用。

所以,人脉才是最要紧的。

而韩昱,虽然也有几个交好的那个圈子里的朋友,但和江禹臣的圈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这次被“绑架”险些被“撕票”,韩昱只能吃下这个亏!谁让他觊觎人家老婆呢!

可越是这样,他对苏今的执念就越深!

那天仓促之下,他抚摸她的脸颊残留在手指上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心头。他放不下,又得不到,只能自我折磨。

但他很快就没时间再想苏今了,因为冰姿发生了重大的转折——聂姿要带着HERA团队,独立出去。

HERA虽然成立时间尚短,但是发展势头迅猛,也为冰姿带来了巨额利润,如果此时独立出去,冰姿势必会损失不小。

董事局又开始出现动荡,聂姿铁了心要独立,谁劝都没用!她甚至连投票表决都不愿意,堪称独/裁!

苏今虽然在家安胎,但是新闻里已经有了聂姿和韩昱闹不和的事,财经版天天在报道HERA要独立,冰姿的股价连续跌了好几天。

春雨绵绵,苏今惬意的烹一杯花果茶,靠在软垫上,一边听雨,一边品茶。时而微微眯起眼,享受孕期生活里的平静安宁。

她怀孕倒是没什么不适,上回去医院检查,孕酮已经上来了,也看到了小汤圆的馅儿。至于孕吐什么的,一点儿也没有,心境平和,一切都很安逸。

大门轻响,江禹臣提着一盒点心回来了。

“老婆,今天觉得怎么样?”换鞋时,他像往常一样问出这句话。

“很好哦!”苏今趿着鞋慢吞吞的走过来,手里捧着茶杯,笑眯眯的说道。

江禹臣放下点心,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了一阵,然后在她脸上亲了一圈,说道:“气色不错,继续保持。”

苏今笑嘻嘻的拿□□心,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芝麻香,顿时喜道:“今天是芝麻糕啊!”他每天回来都会带不同样的点心,红豆的、水果的、栗子的等等,今天是芝麻的。

江禹臣摸摸她的头:“吃吧。”

苏今不客气的就着茶吃起了点心,时不时塞一块给江禹臣,江禹臣就坐在她身畔,搂着她的腰,温柔的注视着她。

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待苏今吃完,满足的长叹一口气,这才问道:“冰姿怎么样了?”

江禹臣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擦嘴,说:“破茧成蝶,总要经过一番阵痛的。”

苏今点点头,十分体贴的说:“你要是忙,不用每天回来的这么早,还特意去拿点心,我没什么不舒服的。”

江禹臣略一沉吟,便说:“接下来的确会有些忙,我让人每天送点心来,这家的家政嫂做得怎么样?如果不喜欢,就换一个。”

“挺好的,”苏今不想麻烦,“做的饭菜都挺好,打扫也很认真。只不过还是没我自己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