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谁呢?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陆祥生说着,手比脑子快了一步,已经往崇秋脸上捏去,等触到了才反应过来,于是改为轻轻一拂,“有灰。”

崇秋的皮肤极好,在冬日的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色泽,脸颊和鼻尖泛着粉红,上面薄薄的汗毛仿若一层淡色金边,茸茸的让人极想触摸。

他的下巴也很小巧光滑,估计是体质原因,天生雄性激素分泌少,几乎不长胡子。

崇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真写在脸上啊?”

“嗯。”陆祥生说,“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跟我说说。”

“也没什么…”崇秋看着后院的那块两平米小土地,一边想着在上面种哪些蔬菜,一边说,“我在想我的被子。”

“啊哈?”陆祥生诧异,“想被子会露出这么伤感的表情?”

“那被子我盖了六年,后来搬去跟邵湘宇住,就送掉了。”

“盖了六年的被子,那还有什么暖度?是该换了。”

崇秋说:“有的,我每次租房子都要有朝南的阳台,S城潮,不晒被子我冷,冬天睡不着。所以到了冬天我就经常晒被子,那被子被我晒得很蓬松,上面有我熟悉的味道…现在邵湘宇买的新被子,上面只有化学的味道。”

“什么是…化学的味道?”陆祥生不解。

“就是化学的味道,不是自然的味道就是化学的味道。”

陆祥生的嘴角抽了抽,他有一股冲动,把身边这个可爱的男人扯到怀里狠狠揉捏一番:“你真恋旧,我的被子年年都换的。”

崇秋笑笑:“有感情了,就舍不得啊。我一开始还担心到了冬天没盖自己被子会睡不着…后来还是习惯了。”其实在荣景公寓楼,跟邵湘宇合盖一床被子的时候,崇秋很紧张,但是后来…

“有湘宇在床上,你有机会睡不着么?怕总是累得根本不能想被子的事情吧。”

崇秋脚一颤,差点蹲坐在地上。虽然知道陆祥生跟他们一样,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呀!

陆祥生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眸闪烁。

崇秋心慌地站起来:“哎,不早了…”

看着那人身子一晃拐进前厅,陆祥生的心像是被一只猫爪轻轻地挠着。

屋子里所有铺地板的房间都用了软木,踩上去脚感极其舒适,柔软安静,吸音保温效果都很不错。

当时选地板的时候陆祥生根本没让崇秋见着价钱,软木地板是地板中的顶级消费,让崇秋知道那每平方米的要付的人民币数字,估计他踩在地板上都觉得是踏在钱上,慎得慌。

当然这些个细节小事用不着邵湘宇叮嘱,陆祥生就知道该怎么做。

到了月末,只差灯具电器和锅碗瓢盆没买了。

这次陆祥生是周五去找崇秋,他知道他们学校周五下课早,所以提前跟邵湘宇知会了一声。周五偏偏是邵湘宇最忙的一天,他也焦头烂额,于是很放心地挥手给陆祥生放行。

下午崇秋出了教学楼,见着眼前的银色轿车不是熟悉的那辆,先一愣,但随即看到陆祥生落了车窗朝他招手,又放松下来。

坐上车,他边系安全带边问:“是你呀,怎么没给我发短信?”

“湘宇很忙,所以让我来接你。”陆祥生眼神带笑道。

“哦。”崇秋有点失落,邵湘宇确实忙,但近两个月来这还是第一次让别人来接他:“其实不接也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了,我能自己回家。”

“是么?”陆祥生语义不明地反问了一句,伸手递给他一个玻璃罐装的布丁,“顺路给你买的。”

崇秋接过,看着盖子上印的“新”字,眼睛亮了亮:“榴莲口味。”

陆祥生说:“是啊,听店里的服务员说,是刚出的,你不是喜欢吃这些么?”

崇秋开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邵湘宇说的吗?”

陆祥生玩笑道:“是你告诉我的。”

崇秋想了想,好像自己从未跟别人说过自己喜欢什么。男人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上周我们去买沙发,路上我就见你趴在一家甜品店窗口看这个,怎么,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啊…

“喜欢的。”崇秋虽这么说,可他心里觉得奇怪,好像原本只有邵湘宇知道的事情,别人也知道了,这感觉挺不舒服。

他舀了一口布丁奶含进嘴里,味道也有点怪,难道自己不喜欢榴莲味?不会啊,布丁的任何口味自己都喜欢的…

崇秋一边吃一边翻口袋:“这个多少钱啊,我还你。”

“呵,这点小东西你都要还我钱,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崇秋只好挠挠耳朵:“那谢谢你。”

陆祥生笑了笑没回话,他把车开到灯具广场。

崇秋望着窗外,他不认路,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原来陆祥生今天是带他来挑灯具的。

第50章 星座

“快四点了,来得及么?”崇秋下了车问陆祥生。

“来得及,这里晚上八点才关门。”陆祥生刚落锁,就见崇秋身后有辆小货车以极快的速度倒出来。崇秋面朝自己,所站位置正好会被那小货车的后视镜刮到手臂!

“小心!”陆祥生脸色顿变,大跨一步抓住崇秋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带…

货车擦着崇秋的鞋跟开过,那司机伸出头来紧张地喊了声:“不好意思啊先生我赶时间!”

陆祥生无暇顾及那莽撞的司机,只急着低头审视怀里的男人。

他的臂膀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望眼下去,细软的头发紧贴自己的胸口,因为呼吸急促,形状良好的脖颈上下起伏,再往下是修长的背脊…收紧的腰肢…

陆祥生闭了闭眼,转握崇秋的肩膀推开一寸:“你还好么?”

刚才被忽然一扯,崇秋的脑袋猛然间撞上陆祥生胸口,这会儿被撞得七荤八素。没想到看上去斯文的男人胸膛那么坚实…

崇秋抬起头惊慌地看看四周,一边可怜巴巴地舔舔嘴唇,眼睛已起了一层水雾:“磕到牙齿了。”

果然,下唇因为刚才的冲撞稍稍破了点皮,流了血,崇秋一下一下舔着它,像只自主疗伤的小兽…

陆祥生身体一热,心猿意马。他握紧拳头退开一步,跟崇秋保持距离:“刚才真是危险。”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不长眼的司机,没素质的…别理会了,我们走吧。”

崇秋紧跟上陆祥生的步伐,不知为什么这人忽然走得那样急。

三个小时选好灯具,安排了送货人员周六下午送到老槐苑,陆祥生原本打算邀崇秋一起吃晚饭,这个时候邵湘宇却好巧不巧地来电话,问崇秋几时回去。

陆祥生把崇秋送回荣景,道了别说明天见,崇秋挥手上楼。

看着消失在公寓楼楼口的纤瘦身影,陆祥生不自觉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着,燃了半根都没有吸一口,他把烟掐灭了,头伏在方向盘上。

崇秋打开屋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伴有炒菜的“呲呲”声,以及花菜肉片的香味,邵湘宇听到响声,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了?选得如何?”

“嗯,选好了。”崇秋穿上拖鞋就去换家居服,跟邵湘宇住在一起后有些细节的习惯都慢慢被对方影响了。

邵湘宇说:“好,明天我也去看看。”

崇秋从卧室出来又拐进洗手间洗手:“你不是很忙么?”

“嗯。”男人把菜盛进盘里,说:“所以要看情况而定。”

崇秋把饭菜端到桌上,摆好碗筷,邵湘宇洗了手到餐厅,近距离一见崇秋的脸,忽然面部僵硬,神色严肃:“你的下唇怎么了?”

“哦,不小心磕到了。”崇秋下意识地舔舔唇,有点刺辣辣的痛。

邵湘宇松了口气,崇秋表情自然,不会撒谎,他很信任他。

拉过眼前的男人,邵湘宇俯身去吻,温热的舌细细舔上去,轻轻吮吸,如同安抚般轻舐…

“唔…”崇秋双手抵在邵湘宇身前,气息有点乱。

“还疼么?”邵湘宇微笑着在他唇边呢喃。

被吻过的嘴唇舌尖口腔全部发烫,连呼出的气都超过了人体正常温度,他颤动着眼睫道:“不疼了…”

周六下午陆祥生开车来荣景接崇秋,打了电话后见邵湘宇和崇秋双双从楼上下来。他苦笑了一下,调整好表情打开车窗。

邵湘宇笑问:“怎么开车到这里?”

陆祥生朝着那两人说:“有个客户住附近,我送了那人顺路经过这里。”

“呵呵,我正打算送他过去,今天是什么安排?”

陆祥生答道:“检查灯饰安装,湘宇也一起去么?”

邵湘宇无奈道:“我下午公司还有事,抽不开身。”

“忙你的吧。”陆祥生笑得灿烂。

邵湘宇拥着崇秋在他唇上快速偷了个吻,崇秋惊慌地推开他,脸颊绯红。

“晚上见。”跟崇秋说完,他又对陆祥生道:“麻烦你了祥生。”

邵湘宇的表情舒爽得刺眼,陆祥生回以微笑:“小事而已。”

崇秋坐上车,对陆祥生难为情地傻笑了一下。

陆祥生把车开上了大路,突然问道:“昨晚又做了?”

“呃…”崇秋差点发出一声羞涩的轻呼,声音卡在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简直无地自容。

陆祥生落了点车窗,猎猎冷风哗哗灌进车来,给他发热的头脑降温。

崇秋缩起脖子,疑惑地看向他,男人又飞快地移上,笑道:“抱歉,刚才有点闷,冻着你了么?”

崇秋摇头:“还好。”

他们到老槐苑的时候送货员已经等在门口了,那人看到他们停下车子,赶紧迎上来问:“是邵先生么?”所有材料家具的买单人都是邵湘宇,所以签收单的署名也是他的名字。

“不是,我们是邵先生的朋友,这位崇先生是这里的户主之一。”

崇秋拿出钥匙开门,送货员才信任地把签收单递到他手里:“崇先生麻烦您签个字。”

接着大大小小的灯具盒被搬进房屋,堆在前院。那人走后陆祥生给安装人员打电话,原本说好也是这个点到,没想到周末要安装的新户太多,技工人员安排不过来,所以时间上要推迟。

“估计要再等等了。”陆祥生挂了电话,走到前厅。

“没关系,反正今天没事。”崇秋把前厅的移门全部打开,对着院子开敞透气,然后去沙发坐下,把玩手中的钥匙圈。

陆祥生坐到他对面,好奇道:“你怎么用毛球钥匙圈?”

崇秋把钥匙圈放在手心上,凑到陆祥生面前说:“不是毛球,是仓鼠。”

仓鼠那两只乌黑透亮的玻璃眼珠正对着陆祥生的脸,栩栩如真。陆祥生伸手摸了摸,说:“女孩子才会喜欢的玩意儿。”

崇秋把仓鼠收回来:“是邵湘宇给的。”

陆祥生问:“他怎么送你这个?”

“…不知道。”

陆祥生笑了出来:“崇秋,我真的不相信你二十八了,你就像个孩子,天真可爱。”

崇秋的脸鼓了起来,他可不认为后面那句话是赞扬:“总是孩子孩子的,你就很大么?”

“比你大。”

“大多少,看你也最多二十九岁!”崇秋忽然调皮地笑了下,“啊,可能二十八岁半吧!”

“哈哈哈,你…”这男人,到底是有多幼稚啊…“我三十四了。”

“真的假的?”得知陆祥生比自己打了整六岁,崇秋惊得脖子后仰:“你跟邵湘宇看起来差不多年纪呀…”

睁大眼睛的崇秋有种难以描述的生动感,陆祥生开玩笑问:“你是说邵湘宇比正常人看起来老还是夸我看起来年轻?”

“当然是你看起来年轻了,”崇秋认真解释,“邵湘宇只是成熟,不老的。”

陆祥生喜欢他的态度,身边见惯了一群油嘴滑舌、三句话二句掺假的人,崇秋的表达方式便显得尤为新奇可贵。

“那我该叫你什么?”崇秋又好奇地问,“陆大哥?”

“额,这么叫感觉把我叫老了…”陆祥生无奈道,“既然我跟湘宇看起来差不多大,你也直呼我名吧。”

崇秋犹疑地唤道:“祥生?”

“嗯。”陆祥生显得很高兴,不过很快佯装怀疑地问:“倒是你,你跟邵湘宇是同学,你真的二十八了么?不会是骗我的吧。”

崇秋手忙脚乱地从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陆祥生面前:“真的,你看我身份证,我真的二十八岁了!”

陆祥生瞥了一眼,重点当然不是在看年份,他一笑:“7月生,你是巨蟹座的?”

崇秋把身份证拿回来翻来翻去:“什么巨蟹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身份证上没写…”

“公民身份证上怎么会写星座呢,你不了解这个?”

崇秋摇头又点头:“我听小孩子聊过这些东西,什么摩羯座、狮子座,是流行歌曲么?”

“哈哈哈,不是的,星座其实是欧洲传过来的一种文化,简单点说就跟我们的月份一样,分成十二阶段分布在一年365天里,每个星座代表了这一段时间出生的人的性格、感情特点等等。”

“这么神奇?是怎么分的?”

“跟天文学有关,具体解释起来很复杂,有分太阳星座月亮星座,你要是有兴趣我改天再给你细致讲。我先替你查查你的性格…”陆祥生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说一边在里面输入了崇秋的生日日期:“啊,出来了。”

崇秋盯着陆祥生,无法想象那手机上会有自己的性格…

“擅长自我保护,深居简出,思想保守,喜欢隐藏…”陆祥生对崇秋晃了晃手机。

“诶?我看看…”崇秋震惊地接过手机,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将信将疑又有些被震惊到的模样。

他专心致志地往下看,忽然被一句与感情有关的分析吸引了注意力——巨蟹如果在感情中找不到安全感,经常会用沉默来表达自己很受伤。

“怎么了?”陆祥生看着面色诡异的崇秋,打断他问,“很准确?”

崇秋问:“这个真的是我的性格?…”

陆祥生笑道:“出生在这一阶段的人不止你一个,出生在你这一天的也有好多,这些概括都是笼统的,你可以选择着相信,但我个人觉得星座说的大部分还是挺准确的。”

第51章 生日

崇秋抱着陆祥生的手机翻看那些神奇的星座性格分析,一会儿愁眉不展,颇觉不解,一会儿又认真思考,作恍然大悟的表情。

陆祥生嘴角带着暖暖的笑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崇秋,一丝一毫的表情的都不愿意错过。

顷刻,见崇秋忽然眼神闪烁,抬起头回看自己,他的眼眸里包含着数种与方才不同的光彩,小小的期待、藏不住的好奇,还有淡淡的羞涩…他红唇微启,又合了回去,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祥生…”

陆祥生心脏一麻,数根较脆弱的神经齐齐断裂…他顿了三秒,才把自己从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拉回来,柔声地问“嗯?”

崇秋垂了眼,又长又直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他问:“…你知道邵湘宇的星座是什么吗?”

认识邵湘宇与崇秋的这数十天,那两人在陆祥生面前的相处不过几次,他却一直觉得这两人不合适,走不了多远。

所谓当局者迷,湘宇的眼睛被自信蒙蔽,崇秋内向不擅表达,于是前者越加霸道,后者惯性顺从。等过了崇秋的承受极限,那平衡便再不能维持。

陆祥生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是邵湘宇强迫了崇秋,于是,崇秋自然是不爱他。

可现在,崇秋问:祥生,你知道邵湘宇的星座是什么吗?

有那么一刻,陆祥生觉得自己很痛苦。

所有情绪的波动,内心的挣扎,都必须隐藏起来。他想稍微抬起一点嘴角,却不敢动那好不容易维持住的表情,生怕动一下,自己伪装的淡然就会崩塌,于是就这样僵硬着笑容。

单纯天真的崇秋,不擅表达的崇秋,竟也会为爱情露出那样羞涩的表情。

他那样美,那样纯粹的吸引,可他心里装的,却不是自己…

这一刻,陆祥生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眼前这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是爱着邵湘宇的。只有爱,只有喜欢,才会关心,才会想知道那人的性格是什么,想知道那人在想什么,想知道那个人的,所有一切…

门口忽然传来喊声:“有人在里面嘛?我是XX灯饰安装电工…”

崇秋起身走向门口:“来了!”

一小时后。

客厅里挂上了古典大吊灯。各种小壁灯、灯饰带也一一被安好。卧室有蓝色和橘色两种调子的灯,可以根据心情切换到任何一种。接着是厨房,崇秋挑了一个荷包蛋形状的灯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技工师傅把那只大大的荷包蛋安在天花板上。

之后灯被全部打开调试,崇秋有些遗憾地感叹:“真好看,如果现在是晚上就好了。”

陆祥生安慰他:“等你住进来了,每天晚上都能看。”

“嗯,和邵湘宇一起看。”崇秋仰望后院屋檐下的白玉灯笼,一脸期待,正咧着嘴傻笑,下唇忽然被什么东西轻碰了一下,他敏感地往后躲。

“结痂了。”陆祥生收回手指,语气是自然的关心。

崇秋小声说:“嗯。”他想起昨晚邵湘宇的那个吻,不管两人做过多少亲密的事情,单单一个吻,回想起来都能让他脸颊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