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邵湘宇在一起才半年,刚开始的时候,崇秋心里就想,两个男人住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还做那种事情,是不正常的…所以一直觉得这种关系只是暂时,就算日后两人分开,他也有心理准备。

可是,现在,却舍不得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离开邵湘宇会怎么样,也许,可能,会很难过很难过。

昨晚的邵湘宇很反常,崇秋有些不解,这段日子他能逐渐分辨邵湘宇的开心与不开心,其实大多数都会在那种事情上反映出来…

所以昨晚,邵湘宇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不过也许是因为公司里的事情才心情不好的,他最近很忙很忙。

崇秋把那张纸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被人关心着,他心里甜甜的。

正胡思乱想,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崇秋摸摸发烫的额头,犹豫要不要与邵湘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在枕边找到手机,按下接听键,他停了一秒,低声唤道:“湘宇…”

“…崇秋?”并非邵湘宇的声音传来,崇秋这才惊觉刚才忘了看来电显示。

“呀,祥生,对不起。”

“呵呵,没事。这么想他么?名字都会叫错。”

崇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可忽然一阵痛苦的窒息感袭来,他难受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服…

听到对方忽然哽住的笑声,陆祥生敏感地问:“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崇秋缓过神,稳了稳声调说:“没有,没有。”

陆祥生松了口气:“你说话有点鼻音呢,懒洋洋的。”

崇秋道:“我刚刚醒来。”

“难怪。”陆祥生顿了顿,道:“邵湘宇后天就要出差去了吧?今天下午你在家么?我过来帮你把剩下的花苗种完。”

“嗯,谢谢你。”

和陆祥生说完不久,邵湘宇的电话就来了,他问崇秋有没有起床,有没有吃饭。

崇秋抱着手机喃喃:“我还睡着…”他的话带着绵绵的尾音,就连电话那头的邵湘宇都不自觉放柔了声调:“小懒虫…”

这一早上邵湘宇一直在自我反省,此刻冷静下来,方回想起昨日的行为,不由内疚后悔。只是公司的事几乎分去了他所有的精力心思,就算想与崇秋好好谈谈也没有时间。他叹了一口气,等忙过这段日子吧…

两人本没有什么隔夜仇,此时对方这般温言细语,崇秋听了眉眼带笑,嘴上却依旧埋怨道:“是谁害得我这样…”

“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邵湘宇安慰他道,“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吃了再睡,乖。”

“嗯…”也许是生病了,崇秋内心有些脆弱,本能地想向对方撒娇:“你什么时候回来?”

邵湘宇在那头轻轻地笑:“做完事就回来,大概四五点,回来给你带蛋糕。”

“好…”

崇秋拖到十一点多才起来,一晚上的激烈缠绵,身上全是邵湘宇留下的味道,即使家里没人,他还是羞红了脸…

泡了个热水澡,吃了粥,他里里外外穿了好多衣服,然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等陆祥生来了,他才迈着笨重的步子去开门。

“怎么穿成这样?不热么?”陆祥生失笑。还没过正月呢,崇秋就把自己包成了熊!

“不热。”崇秋知道自己有些发烧,他想也许动一动出点汗,就会好了。

“吃过饭了么?”

“吃了,”崇秋把陆祥生拉到后院,“种花种花,只剩下两天了。”

陆祥生板起脸道:“我就是做苦力的命。”

崇秋“噗嗤”笑了一声,他歪着头看陆祥生:“种完花我请你吃饭。”

陆祥生挑眉看他:“你能找到让我满意的餐馆?”

崇秋想了想,陆祥生这样的人,什么好地方都知道,的确没什么心意,他发愁了。

陆祥生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做给我吃。”

崇秋皱着鼻子道:“好是好,可是我做的不好吃。”

陆祥生不相信,问道:“邵湘宇说的?”

崇秋耙了两下土:“因为你跟湘宇做的都比我好吃。”

“哈哈哈!”陆祥生大笑,“好不好吃,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崇秋渐渐不说话了,专心挖坑种花,填土洒水。过了半个小时,他就满头大汗了。陆祥生疑惑道:“怎么流那么多汗?”

崇秋扯出一个笑容:“有点热了。”他觉得自己快没力气了,虚弱得笑一下都觉得累。

“我就说啊,”陆祥生无奈道:“要不要把外套脱了?”

“嗯。”刚想起身,崇秋眼前忽然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崇秋!”陆祥生丢开铲子,眼明手快地托住他的背。

崇秋靠在陆祥生腿上,气息紊乱,眼睛紧闭。

“怎么回事!”陆祥生这才发觉,眼前的男人脸红得不正常。

他随便拿毛巾擦了手,便去掐崇秋的人中。崇秋幽幽转醒,瞳孔快速收缩着,视线的焦点在空中茫然地乱晃。

陆祥生顾不得太多,一把抱起他往外冲,怀里的男人很轻,脑袋无力地靠在自己胸口…

陆祥生心跳剧烈,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想把他紧紧地往自己身上揉,揉到心里去,去填满自己的渴望…

“崇秋…崇秋…”陆祥生一声声唤着,仿佛用尽力气,语调却依旧轻柔:“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

邵湘宇拎着蛋糕进门,没见到崇秋的身影。他叫了几声崇秋的名字,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一路寻到后院,他惊见地上花苗四散,铲子胡乱地弃在一边,毛巾落在地上沾了泥…

邵湘宇立刻给崇秋打电话,却听到手机铃声在卧室响起。

转回卧室,邵湘宇盯着那一闪一闪的屏幕,挣扎了一会儿,按开来看,只见一连串的来电与拨打记录,十有是陆祥生的!

邵湘宇脸色发黑,他也不想怀疑他,他也不想的…

可还是无法控制地打开收件箱——

全是两人的短信记录。

明明,那个时候跟自己在一起,一条短信都不会发的崇秋,现在…

邵湘宇的心凉了一大截,他没有勇气打开来看内容。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坐在床上握着崇秋的手机,面无表情。

陆祥生,不负盛名的花花公子。

很好,很好…

医院。

陆祥生抱着崇秋,跟医生一起把他抬上病床,他脱掉他的外套,拿了毛巾替他掖汗…

稍稍拉开对方的衣领,只见脖子锁骨处满是红紫的吻痕,陆祥生的手忍不住地发颤,他挡着医生的视线,随意擦了擦就替他拉拢衣襟。

老医生也是见惯了的,只道他们两人是一对,便毫不顾忌地说:“身上的汗最好用热毛巾擦干,额头、手腕上拿冷毛巾覆。我去开药,一会儿立刻挂生理盐水。”

两个护士端了冷热两盆水来,很快照着医生的吩咐忙开了…

等忙过这一段,外面已经天黑。

医生拿起温度计,戴上老花镜旋转着看了几秒,说:“39度2。”

陆祥生着急地问:“医生,他不出汗了,身上温度比刚才还高,没关系么?”

老医生调了调生理盐水的下滴速度,一边说:“别太担心,人的身体发热到一定程度会关闭汗腺,以阻止水分流失…这孩子身体虚,流了那么多汗,没脱水算好的了。”

陆祥生松了一口气,给崇秋额头上的冷毛巾换了个面。

那医生对他道:“你来一下。”

陆祥生不安地看了看崇秋,跟着老医生到隔壁的就诊间。那人坐下后,拿起钢笔,问:“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

老医生抬起眼睛别过老花镜看他,眼神犀利,然后又低下头去:“你跟他那一位认识么?”

“认识,也是朋友。”

老医生问完这两个问题便不说话了,开始写病历。

陆祥生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的身体…是不是很不好?怎么发个烧能晕过去?”

老医生把病例合了往他面前一推,简单明了地说:“受了凉,又泄了元气,肾虚内亏,最好减少房事,有条件的话抓几副中药调理调理。”

陆祥生接过病例,点头道:“我会转告的。他什么时候能好?”

老医生摆摆手说:“好好调养,一个礼拜吧。现在还年轻,复原快,但也不能太折腾了,自己注意点吧。”

陆祥生道了谢,回临时看护病房。

崇秋此刻整个人都已经被烧糊涂了,陆祥生伸手握住他发烫的手,他本能地回握比自身温度低的东西。

陆祥生的心狠狠一跳…

只有这种时候…可以吧。

第60章 相思

崇秋的嘴微微开阖着,唇已经开始发干,陆祥生拿了水喂他喝,一滴水顺着他的嘴角下滑,陆祥生用手替他擦掉。

…想起邵湘宇曾经在自己面前,亲昵地用手抹崇秋的脸,心中不免怨懑嫉妒。

崇秋躺了一会儿,睡梦中忽然轻轻呢喃了一声:“爸爸…”

陆祥生心上一软,眼眶跟着发酸,他想哄崇秋心安,便柔声应道:“嗯。”

对方安静地躺着,脸上的红潮退了大半,面色开始转向苍白。陆祥生去换他额上的冷毛巾,手刚伸过去,又听他低低地叫了声:“湘宇…”

这一次,陆祥生应不出声了。

他痴痴地发愣,约过了十来分钟,终于把手伸进口袋,方才里面的手机震动了不下五次,自己都没去看…

果然,六个未接来电,都是邵湘宇的。此外还有两条短信,一条问他们在哪里,第二条是第一条的重复。

陆祥生握着崇秋的手,咬了咬牙打回过去。

一刻钟后,邵湘宇赶到医院。

“你来了。”陆祥生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邵湘宇隐忍不发的怒气在瞥见崇秋的一瞬间,一下子去了大半。他昏睡在病床上,一无往日的生气。

邵湘宇调息数秒,转向陆祥生,眼中无半点初认识时友好的神色。他稳声问:“你把他怎么了?”

怎么了?人将近四十度高烧晕过去,擦汗时看到的满脖子吻痕,你问我把他怎么了?…他还不忘急着赶着种菜种花,只为了让你开心!

昨日我眼中只看到你神色阴沉,你对崇秋做了什么我无资格质问。然而,你对他到底有几分真心?枕边人身体虚弱如此竟不甚清楚!

陆祥生气得发抖,眼神冰冷地看着邵湘宇,却只能将千言万语压至心底,口中轻描淡写地飘出一句:“他昨日淋了雨,发烧了。”

邵湘宇心中疑惑,为何崇秋发烧了,却是陆祥生在他身边;昨晚下了雨,也是陆祥生给他撑伞回来…早上自己给崇秋留了字条,叮嘱他有事打电话,可他身体不舒服却什么都没对自己说,想来他是信任陆祥生更多一点…

正欲细问,却听崇秋微弱出声,邵湘宇立刻到病床前,俯身去摸崇秋泛白的脸颊。

崇秋半睁开眼,见到是邵湘宇,忽而一笑。

邵湘宇握住他的手,紧皱眉头:“你病了,为何不告诉我?”

“我以为没什么大事…以前生病,熬两天就好了…”崇秋淡笑地说着。

邵湘宇抓住崇秋的手指,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想起当时自己冷落他,他也是病得强撑着,不去看医生。

“以后不许再这样,有不舒服就要说。” 邵湘宇霸道地下着命令,一会儿又问道:“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崇秋说:“挺好的…”

陆祥生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插嘴:“好什么,发个烧人都能晕过去…你就知道逞强。”

崇秋难得见陆祥生如此认真严肃,又想到刚才是陆祥生把自己送到医院里来,还叫来了邵湘宇,对他感激不尽。

见崇秋凝视着陆祥生,邵湘宇立即联想到那些电话和短信,此刻这眼神竟有些许含情脉脉的味道…

他心中那一股闷气,怎么都化解不开去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邵湘宇起身,仓惶出了医院的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苦笑了一下,纵然他自信骄傲,意志铁打不动,精神坚不可摧…这一刻也暗自失落难受起来。

原来自己会害怕,原来,自己也会害怕…

在寒风中呆立了几分钟,邵湘宇去便利店买烟。

他原本是不吸烟的,也没有烟瘾。一开始在美国混社交圈的时候,跟那群纨绔子弟有过一段吞云吐雾的日子,不过只是弄个噱头。

可今天,他却莫名想抽烟,想让那呛人的味道和淡淡的烟雾把自己包围起来,一根烟燃完,他还真觉得心中的烦闷解了不少。

回到病房外,只见陆祥生站在门口,他看了一眼邵湘宇,递过来一本薄簿:“这是崇秋的病例,你仔细看看吧。”

邵湘宇一怔,又听他道:“医生说最好中药调理一段时间。他身体不好,你也没什么空管他,我…”

邵湘宇打断他道:“你费心了,这些事情我会考虑。”

“那行。”陆祥生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陪陪他吧。”

“不送了。”邵湘宇憋闷得慌,心中气道:这样喧宾夺主的话,这人竟能说得如此自然。

他正欲推门进去,忽然又听陆祥生说:“崇秋刚睡着了,你…”

邵湘宇扭过头来,一瞬间眼神狠厉无比:“陆祥生,你管得太多。”

陆祥生退了一小步,转身离开。

邵湘宇进了病房,走到崇秋身边坐下,见他确实睡着,现在又没有他人在场,便放松了表情,这一坐就是近一个小时。

崇秋睁开眼睛的时候,意外地看到邵湘宇脆弱的表情,不由心中一酸。

“湘宇…”

邵湘宇被崇秋的声音拉回神智,本能地恢复完美坚强的状态:“你醒了?”

“嗯。”

挂完药水,两人开车回到家。

邵湘宇要给崇秋洗澡,崇秋坚持自己来,无奈人一起身就头重脚轻。邵湘宇接过大任,把他仔仔细细地揉搓了一遍,虽然没做什么其他的事,也够两人折腾了…

把崇秋抱到床上,邵湘宇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这身体也不是一日两日这样,医生建议用中药调养,若我给你配了药,你自己会煎么?”

崇秋点点头。

邵湘宇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叹气道:“算了,时间太紧张。等我北京回来带你好好看个中医,配了药,再亲自监督你吃。”

邵湘宇后日就要走了,两人即将分开大半个月,崇秋心中万分不舍。他想到后院那些花还没种完,自己却先倒下了,还要对方这样担心自己,又里觉得内疚。

第二日崇秋醒来,闻到厨房有八宝糯米粥的香味,他舔了舔嘴唇,一会儿邵湘宇进来,崇秋疑问道:“你没去上班?”

邵湘宇说:“今天不去公司,陪你一日,我也替你请了假。”

崇秋道:“再请假,学校就要开除我了。”

“那你就呆在家里,还怕我养不活你么?”

崇秋瞪了他一眼,邵湘宇笑笑,取了退烧药让崇秋吃下,然后又看着他喝了一碗粥,才放下心来。

邵湘宇抱着电脑坐在崇秋身边,崇秋躺了一会儿,拉拉他的袖子说:“花没种完。”

“什么时候不能种?你就不能闲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

过了一会儿,崇秋又说:“今天鱼还没喂。”

邵湘宇放下电脑,去后院喂鱼,回来后见崇秋闭着眼睡了。他犹豫了一下,穿上衣服出门,上车给霍春山打电话:“那个会议我还是亲自来开吧,你把几个人召集起来,我二十分钟后到。”

一个会议开了两个小时,已经是最快速度。邵湘宇赶回家,见崇秋还睡着,松了口气。

他坐了一会儿去烧晚饭,煮鱼汤的时候发现葱没有了。一想后院那块地上似乎已经种了些许…

走到后院,邵湘宇一愣,只见那块小土地上原本还空着的一小角,歪歪扭扭地插着几株花,显然是仓促之下种上去的。

他好气又好笑,蹲下身把花重新扶正了,填实了土,浇了水。

也许是邵湘宇快要远行,两人在一起的时光竟然显得有点悲伤。一整天没说几句话,到了晚上吃饭洗澡睡觉,睡前也只互相道了晚安。

次日崇秋醒得很早,他见邵湘宇睡梦中都蹙着眉头,便伸出手指去抚摸…不过很快对方也睁开眼睛,凑过来亲亲他的唇。

崇秋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邵湘宇道:“上午十点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