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62、尾声(一) ...

端木云将夏芝芯带回了端木家的祖宅。

那天,他毫不避讳的对她说,这是她作为他妻子的唯一待遇。还说,他其实对她不薄,给了她这么大、这么豪华的一个监牢。

她只是沉默着,认命的沉默。

可是,随后的日子,他并没有像原先那样说话算话,他虽然口口声声的说要惩罚她,留她孤独一个人,可是其实还是常常回来这里过夜。

夏芝芯没有改掉自己的名字,其实,她只是忽略了这件事,就像是他说的,一个人的牢笼里,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区别,何必费心去取什么新称呼。

两个月后的某天。

夏芝芯在家里晕倒了,医生来检查后,告诉她是怀孕了。

她知道自己该要无欲无求的,可是那一刻她管不住自己激动的抓住端木云的手:“求你,让我生下它。”只要有一分希望,她都想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的手抓的那么紧,话语那么坚决,让他看出来她想要守住的是什么,她的坚强是因为什么。

他感到心里一阵冷凉。

他问了医生的意思,医生说她生孩子的危险性很大,不过这次会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以她身体的状况来看,无论是生产还是打胎之后,子宫都会完全丧失受精卵着床的能力…

他于是没有要她打掉孩子。只是,从那之后,他极少会回到这个家里。

大概是母亲的勇气也带给了宝宝,虽然中间经历过几次极为危险的状况,但是孩子最终仍是平安来到了世上。

将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她的眼中蓄满柔彩。

其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事,这个孩子是不是林国栋的,她很明白,只是她选择自我欺骗,她告诉自己这个孩子就是她爱的人的。

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再爱其他的人。

端木云自然不是只有夏芝芯一个女人,他的风流账大家只是不敢公然提起,其实谁心里都有数,至于他的婚姻,外界也是雾里看花。

那天庭审的事,事后竟然没有一家媒体公然提起,不知道是谁又秘密布置了什么。

端木云能在后宫众佳丽中选择楚落雨,并没有什么特别浪漫的原因,只是那个时候,他突然很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刚好楚落雨怀孕了,于是,便是她了。他们的女儿楚怜心长大些后,端木云开始对外宣称楚落雨是他的妻子,只为了能让楚怜心健康的成长。

林国栋的人生遭遇了一系列重创,甚至‘红街’也因为女二号的惨死、女一号的人间蒸发还有导演的负心薄幸遭遇了民众的封杀和抵制,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进军好莱坞的想法,而是专心拍摄他喜欢的作品。

从‘黎明梦’到‘夏日和风’到‘午后知心人’,成就了一个个票房奇迹,那里面仿佛永远带着‘许愿星’的调子,久了,演变成经典的‘林氏风格’,如同涓涓细流,温暖人心,却又时常夹杂着冲天的惊涛骇浪,让人震撼、感动不已…

很多年后,当夏芝芯终于忘记了‘余兰’这个名字,和在它身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时,她开始听些广播、看些电视。

夏芝芯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余兰’也不见了,有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会觉得伸手过去便能穿透那个影像似的,仿佛这个身体只不过是上帝做的一场酣梦,从来不曾真的存在过。

对于别人呢?她也许只是一阵微风,吹过去,有些悸动,但很快便平静了。

这会儿,她窝在沙发中呆呆的望着窗外,天空很蓝,但很远。

“著名导演林国栋今天正式宣布婚讯…”

电视中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轻颤了下眼睑,眼底漾起些雾气,还是转了头,看到新娘的脸时竟然突生了种错觉,觉得那样的熟悉。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到眼前轻轻晃动,无奈的笑下,哪有什么镜子啊…可是,的确像是在电视里看到了自己似的…

于是,突然便明白了,原来,他找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女人,他的爱情从来没结束。她辛酸的笑了,这辈子她会全心全意的偿债,下辈子,她一定用最快的脚步奔跑,她相信,他一定会在某处执著的等待她。

某个深夜,有个女人悄悄的伫立在自家的书房门口,书房开了个小缝,露出些微昏暗的光,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又同以往一样坐在里面,大概是觉得这样一个时间家人早已安睡,他毫无防备,拿着张旧照片静静的端详着。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丈夫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清晰的看到照片的内容,那里面是一对男女,女人和她长得有些像,男人显然便是她的丈夫,两个人的脸上是近乎于奇迹般的笑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一向以严肃著称的丈夫也会有过那样笑的时候。一时间,禁不住泪流满面…

夏芝芯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好像越来越差,有时候清醒过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想不出前一刻她在干些什么。身上有时会莫名多出些伤口,却记不起是何时弄破的。忧离自己愈发疏远,她原本就是个独立的孩子,现在这样,也是种必然吧?毕竟她不是个好妈妈,从她出生开始,就注定给不了她个完整的家。但是,她还是没有告诉忧真相,因为觉得那太残忍,对忧对她自己都太残忍,告诉自己的女儿自己杀过人,告诉她她的父亲是因为要惩罚她的母亲才娶得她…她真的没勇气,于是,只能让忧觉得父母之间的状况不过是男人的喜新厌旧而已。

端木云偶尔会回这个家来,仅仅是为到他的书房处理些公事,毕竟这里是端木家的根基,很多重要的文件仍是会留在这儿。他和忧的关系生分的很,形同陌路,彼此倒是都像无所谓的模样,谁也没把谁放在心上。

当夏芝芯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头脑生了病的时候,其实已经病的很严重了,药物对她的作用有限的很,清醒的时候她精神恍惚,失控的时候又没有任何记忆,却始终有个声音在扯着她,告诉她不可以自私的一个人逃走。

63尾声(二)

今天,楚落雨的心情非常好,回到家,她甚至亲自下厨做了满桌的菜。

怜心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又悄悄去拜访了那个女人,之前只是听说她患了疯病,今天才头一次有机会亲眼见见。

她从那栋沉闷的豪宅中走出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开门的声音传来。

楚怜心从学校回来了,叫了声‘妈’。楚落雨看着她点点头,有时候都有些不相信生活会就这样重归平静。这个孩子,不久前糊里糊涂在吉隆坡惹出那么大的事,一开始还瞒着她,到底是纸包不住火,看她早就过了回程日期却还不见人,她就觉得是出什么事了,电话始终联系不上,她于是亲自跑到了吉隆坡,却没想到会在看守所见到自己的孩子,那一刻,当她知道她为何会被关押在此,整个人都傻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内心无法遏制的战栗抽搐。她的女儿,居然在酒店被警员因为卖淫和贩毒当场逮捕,她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心里就是无边的绝望。她很清楚,端木云就是能力再大也有无法掌控的人事,毕竟他不是真的上帝。在庭审前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直觉这次怜心是怎么也逃不过这场牢狱之灾了,可是,没想到,端木云竟然能在最后关头找到了夏忧这只心甘情愿的替罪羊——她觉得心里一直以来的不平衡被极度的填满了,甚至抑制不住的笑出来——他对那个女人果然是只有仇恨,就连她的女儿也不放过。心中不由得冷嘲,这种未成年人犯下的重罪,就算是能换来再多的钱,可赔上的是自己的一辈子啊,有哪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会这么选?可是,那个疯女人的孩子居然答应了下来,果然母女两个都是神经病。

“爸爸还没有回来吗?”楚怜心问着坐在沙发里的楚落雨。

她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些微愣怔了下:“没有,今天有事情要忙吧。”

“哦,我还想要他帮我看一下明天小提琴演奏会的嘉宾进场顺序呢,我可不知道这些人谁前谁后。”

“嗯,等他回来你自个儿找他去说吧。” 看着现在的怜心,出事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和她爸爸作对了,她也感到欣慰。

再晚些时候,端木云回来了。

楚落雨赶紧跑到大门口,他将手里的提包递给佣人,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书房。

她瞄了眼桌上凉掉的饭菜,迟疑了下,还是跟了过去,打算叫他吃饭。

楚怜心伫在自己房门口,看着楼下大厅里的一幕,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端木云。看样子,是有事情要忙吧。

算了,反正这点小事也无所谓,那些人不都是看着父亲的面子来的,就算安排上有些疏失,又有哪个敢真的翻脸。

楚落雨刚进来,他便说着:“关门。”

她噙着丝不安,轻轻阖了门。

他松开领带,将手表摘下:“你去找过她了吧?”表情竟然很平静。

她一时语塞,她明明很小心的,而且她以为,他早就不再留意那个女人的事了。

他不等她回答:“你不用想借口了,我知道你去过了。”摇着头笑,“楚落雨啊楚落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呆在你身边,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我的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现在却变得越来越糊涂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哆嗦的厉害,她就是知道,才会感到痛苦,她不想自己的意义只是他孩子的母亲。

“我要走了。”

她惊道:“你要去哪里?去那个女人那吗?”

他不答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怜悯。

她又问了遍:“端木云,你真的要离开吗?”

他还是不发一语。

她终是焦躁起来:“我已经对她说了你做的事,你认为她能原谅一个将自己女儿推入火坑的人吗?”

“她原不原谅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原谅自己。”毕竟,始终是她亏欠他的比较多,现在,他不过是将一个他始终介意着的人屏蔽开而已,想他端木云,活到现在,践踏他人人生无数,逼死的人更是尸横遍野,不过是一个始终忤逆他的夏忧,他替人养了那么多年,也是时间索取代价了。端木云,从来就不做亏本的事。

她看着他,突然便产生出灭顶的恐惧:“可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真的说走就走?”

“我的全部,都给你,除了你今天去过的、那间山顶的屋子,还有我的人。”

“我要那些有什么用?”

他笑:“有用,真的太有用了,在全部人眼中你就是神,因为你是我端木云的妻子,有了那些东西,你就能一辈子站在上面受着众人的膜拜,操纵他们的人生,让每个人都死心塌地的跟随你。”

“可是,那不过是徒有虚名,怜心一辈子都不能姓端木。”

“哦,这件事啊,这本来就是你决定的,我原本就无所谓,是你坚持说只要一天没有名分,怜心就要跟从你的姓。”

“你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这次,他倒是干脆的回答了:“嗯,不会回来了。”

她终是悲伤的颤声问着:“我到底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算是什么?”

“我告诉过你,不要对我有所期待,因为,我不会爱人,也不信爱。”也许曾经他信过,是她让他相信了爱,可是,那样的爱他一辈子也得不到,他于是开始质疑起自己,近乎于荒唐的用各种方式来试图证明些什么,他找了那么多有家庭的女人,高唱爱情的女人,到头来还不都是抛家弃子,可是,为什么只有她那里行不通呢?她真的一辈子都没有真正的用心看过他。

夏芝芯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一直到死都会是浑浑噩噩,可是,当她意识到小忧竟被端木云抓着去给那个女人的孩子顶罪时,奇迹般的清醒了过来。

轻轻拉开药箱,拿出里面放着的针剂,她记得,这种药,是用来在她犯病时抑制情绪的。那个时候,医师对小忧的叮咛她听到了,‘这种药,如果正常状况的时候注射,会让人的心脏慢慢衰竭。头两小时内,不接受抢救,12小时内必死无疑。所以,平时一定要放好,不要让外人拿到。’

那会儿,他们以为她是睡着的,其实她有过片刻的清醒。

会将这样危险的药物留在家中,也是因为她后来发作的愈来愈频繁,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伤害,医生只好将药留下,为的是情况紧急时,护士可以直接取来用,医生甚至教了忧注射的方法,以防万一。

她伸直手臂,静静将药推进身体,混入血液的药剂凉凉的,有些痛。

还好,这样的痛很快便过去了。

端木云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然倦极的睡去了,被开门的声音惹醒,睁开眼时见他正急着拨下电话:“没用了。”她平静的执起一旁的空针管举到个明显的地方,“你知道这个东西吧?是我疯病发作时急救用的。医生大概也提醒过你些什么,毕竟是你请来的人,总还将你当成是我的亲属。”

他的喉结明显的波动了下,额头看上去竟是一层湿润,整个人仿佛冻僵般微微战栗,连话筒都拿不稳的坠落在地。

“已经快要两个小时了。”她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三分钟,怎样也赶不上急救时间了。我毁掉了你的弟弟,你带走了我的女儿,所以,我不欠你什么了,我已经活得累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他其实在她拿起针管的一瞬已经知晓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的想着会有奇迹,于是带着焚心的煎熬甚至是抗拒等待着她的答案,但答案却不是他所希冀的,于是他彻底的愤怒了,狂暴的冲过来,攫住她的肩臂,眼底来不及遮掩的泛滥出破碎的绝望,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生平第一次那么恐惧,恐惧到骨髓里。

她突然想到该要告诉他那件事,他害了小忧,至少要让他不要觉得那么心安理得:“被你亲手推入地狱的孩子,其实是你的,你亲手毁掉了你的女儿,她是你的女儿啊。”她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想要再控诉些什么,却因为身体的虚弱说不下去,只能沉重的喘息着悲戚的看着他。

他猝然瞪大眼眸,无力的松开了手,狼狈的跌坐到地上,那样挫败、汗如雨下。他一直以为她那么竭力的态度,那个孩子一定是林国栋的,一定是…于是撑起身体愤怒至极的逼问着:“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让我误会?”他的眼神几乎快要撕碎了她。

她的呼吸因为他的冲天怒涛变得更急了,哽咽着终是说出心底的话:“我知道不是他的,可是,我骗自己,我太想要个他的孩子,太想太想。”就这样,泪水潸然。

他彻底的惊愕了,然后脸上是一种仿佛对着命运缴械投降的似笑非笑。

就在一切都陷入缄默,仿若尘埃落定之时,他突兀的一把抱起了她,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上了他的车,他发动油门,一脚踩到极限,车子飞速的穿行于街头,之后径直冲上高速路。

他一边不要命的踩死油门,一边锁紧了眉头,几乎和着血滴说出来,眼底渗着深浓的恨意和痛:“曾经,我给了你机会,也给自己机会,可是,你还是放弃了,那么,到了今天的下场,怨不得别人。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便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你,你不是装疯么?那就让你尝一下真疯的滋味,就像是我弟弟那样。于是我接近你,了解你一切在乎的东西,将它们一一最大份额的给予你,再一一摧毁…所以,你的梦想,你的爱情,包括你的亲情,都是我毁掉的。是我让车小婉在那一天自杀,是我告诉她你们在的地方,是我让裴珞双去找你,去当众将你的过去揭穿,甚至于你的弟弟的身世也是假的,他是货真价实你父亲的亲生儿子,之所以让裴珞双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失去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可是,我到了现在,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报复了你,还是报复了自己…”

其实,她神志早已开始朦胧了,隐隐约约听到些话,却不甚清晰,当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心跳时,她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清醒,视野变得清澈的一刹,是疾速调转的视角,眼前如乱花般缤纷流离,让人什么也抓不住,一排齐整冰冷的钢铁护栏终是在寂静的眼界处无限放大…

她仿佛又听到什么——

“我知道你说谎,可是我不想去求证什么,只要你那么说,我就那样相信,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只要你肯心甘情愿的待在我身边,我想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淡忘那道疤痕,甚至也许到时候你自己都相信了自己说的那些话。可是,你一直都是那么清醒,让人绝望的清醒…”

“没关系,随便你怎么对我,我不会走开的,没有什么熬不过的,大不了睡一觉,醒来又能见到阳光了。”

64番外 其实我们都遍体鳞伤(上)

1

我叫夏忧,其实,我的父亲姓端木,他还活着,但我却坚持改了母姓。 我没有过问父亲的意思,因为知道他根本不会在乎。

或许,潜意识里,我还抱着些微的期待,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激怒他,让他可以因此而留意到我,还有我可怜的母亲。

也许是出于补偿的目的,父亲虽然鲜少出现在家里,却给我和母亲很多很多的钱,多得几乎下辈子也花不完,可是,我根本不想用他的钱,那些钱只让我联想到堕落,像曾经的母亲一样,因为这样的眷养而失去独自飞翔的力量。

母亲呵…

她的病的确越来越重了,愈发的蜷缩进自己的世界,逃避痛苦和孤寂,获得乌龟壳里的安全,还有,转移清醒时拼命压抑的悲伤和郁愤不平。

每当她对我施以拳脚,那种失去理智的拉扯捶打真的很可怕…也很疼,可我却不敢躲藏,我怕我一躲开,她就会开始伤害自己,我怕她会因此而斩断她那透明轻薄的人生。

我依旧留恋着母亲清醒时那轻柔温醇的母爱,如果,母亲走掉,那么连这一点的温暖也不会再有了。

有时候,我会想,父亲还记得他有这么一个女儿吗?他的冷漠,常常让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

而母亲,只是个累赘罢了。

其实,从母亲为数不多的述说里,我大概能拼凑出往昔。

父亲也曾经真心爱过母亲,毕竟,美貌和财富总是像磁石的南北极般相互吸引,然后,便是天天面对着同一张脸孔的厌倦和背叛。

挽留,挽回,苦苦哀求这样的事,母亲也曾努力的做过吧?可是那都是我不得而知的事了,因为在我出生之前父亲已经离开了这个家,甚至于连母亲分娩的时候都没有出现。

也许是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和早年专心学习演艺的单调经历,让母亲早就与现实的世界脱了轨,再也没有了面对社会纷争的勇气和能力,于是只能忍气吞声的继续呆在父亲身边,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父亲有时会回到我和妈妈住的豪宅里处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但他从来都不会留下吃饭,更不会留下来过夜。

他要回的是另外一个家。

没错,如今,他的甜言蜜语和温情暖意都只对着另一个家里的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

父亲从来不对任何人避讳他的情感,当然包括我和妈妈,甚至于在媒体上高调的公开他的“家人”,只是,那不是我和妈妈。

电视上不止一次出现过的,那个,他几乎奉为整个世界的漂亮少女就是我的妹妹,是父亲和外面那个他爱着的女人生下的小孩。他从不压抑藏匿对她的珍惜,只要一有时间他都会陪着她,去参加她的家长会、毕业典礼,陪她上街、去游乐场、陪她过生日、儿童节、圣诞节…这些都是我偶然在父亲的备忘录上发现的,整齐的日期格子里,隔不了几个就会有个Princess的标志,紧跟着便会在后面写上要进行的活动,密密麻麻的小字费力的挤在一个个窄小的方格里,整个页面看上去,一团一团的堆积在一起,像是布满了恶心的黑苍蝇一般让我觉得反感和抗拒。我也见过他在家给他的小公主打电话的样子,那个样子的他,让我觉得陌生,那纯然状态下流露出的温柔慈蔼让我那么想要接近,想要伸手触碰一下一个有着父亲存在的世界。

我到底还是放弃不了痴心妄想。

还好,我的梦被现实和成长冲淡了,我已经很久都不再期待什么,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的。

有时候,我甚至会很干脆的告诉自己,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我是个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

我以为他只是冷酷,却想不到他其实是狼心狗肺。

就算我为他的卑劣想出过一百种模式,我还是想不到他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特意找上我…那一刻,当他冷静的和我说出要我代替妹妹坐牢时,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孩子吗?。可是,我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怕听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