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忍不住回头,男人冷厉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明朗,雨水打在两人身上,溅得生痛生痛的,云影抬手挡了挡头上的雨,大声道,“喂,我们要不要停下,雨太大了!”

慕晋霖望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最后拽紧缰绳,朝不远处的山洞奔去。

慕晋霖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接下云影,两人被雨水淋得通透,他宽厚而粗粝的手掌不经意擦过她手掌的肌肤,冰冷透骨,他凝了她一眼后,便将目光落在山洞外越来越暗沉的天幕上。

云影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窝在那里,全身冻得瑟瑟发抖。

慕晋霖拾来一些干燥的树枝,将火生燃,见云影还是远远的坐在那里,他沉声道,“过来吧,若不烤火,自己也会病倒的!”说完,他摘下礼帽,搁在一旁,拾起地上的树枝,拨了拨火。

云影这才坐过来,隔着摇曳跳跃的火光,她总算看清楚了对面男人的模样。

墨黑的碎短发,挺拔的额头,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紧闭的薄唇,分开来看,不能用惊艳来形容,可组合到一起,却是震撼了云影的心,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神秘而冰冷的气质,有种被时光打磨后的沧桑与沉敛。

而他那鹰隼的黑眸炯炯有神,隐隐透出的光芒锐利如寒芒,薄唇紧抿,虽然偶尔道出关切的言语,却还是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似乎感觉到云影的目光,慕晋霖抬起眼眸,四目对视,云影立即将目光移开。

他以为她是惧怕他,便收回目光,侧身望向山洞外!

“可以麻烦你回避一下吗?我想换衣服!”云影迟疑了许久,这才开口说。

现在她身上的修女袍全是泥水,连带着脸上的白色脸罩,此时也是灰黑一片。

听到云影的话,慕晋霖唇角勾了勾,很快就站到了山洞外。

云影这才脱下修女袍,晾在一旁。

“你可以进来了!”云影叫了一声。

慕晋霖进来,目光却凛冽而正直,并没有刻意打量起对面的女人,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云影对面,斜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眼眸里有很多云影看不懂的东西,只见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拿着树枝在地面上划着什么。

云影抱着双膝,扬着头,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慕仲祺!”他头也不抬,简练的道出三个字。

“噢…刚才谢谢你!”云影不喜欢道谢,她知道,自己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必是冰冰的。

果然,慕晋霖抬头望了她一眼,云影讪讪的挤出一丝笑意,抱着双膝蜷缩着身体窝在地上。

“一个人去那里,不害怕吗?”他漫不经心的问。

“不害怕!”她很肯定的答。

慕晋霖又看了她一眼,墨黑的长发散在肩膀两侧,脸颊上有灰土,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只有一双眸子在熠熠的柴火中格外明亮。

山洞一夜

慕晋霖又看了她一眼,墨黑的长发散在肩膀两侧,脸颊上有灰土,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只有一双眸子在熠熠的柴火中格外明亮。

“不怕就好!”慕晋霖点了点头。

忽然,烧得霹雳啪啦的柴火中传来几声咕噜声,云影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脸色尴尬。

待她抬头时,对面的男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她忍不住探出头朝山洞外望去,一片漆黑,雨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从山顶的石块上滴答而下,敲得云影的肚子忍不住又加深了几分饿意。

高大的黑影卷来一阵寒风,烧尽了的柴火被重新点燃,云影看着慕晋霖手里拧着的软绵绵野兔,有些诧异。

只见他手一撕,一只兔腿被生生拔下,溅出满地的猩红,云影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慕晋霖熟练的用树枝穿起兔腿,蓝色跳跃的火光中,“吱吱…”声四起,有扑鼻的烤肉香冲入鼻息,云影咽了咽口水。

兔腿烤得娇嫩,慕晋霖猛地咬了一口,云影陡然睁大了眼眸,看着他餍足一般的表情,她讪讪的将头别过一边。

“还可以,你吃吧!”慕晋霖的话传来。

原来,他将自己咬了一口的兔腿递在自己面前,云影眼眸有些不解,慕晋霖若无其事道,“这只野兔被猎人的铁钳夹住,另一只腿已经有些溃烂,身体没清洗,烤了估计你也没胃口吃,就这条腿完整,可以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她以为他…

没想到他是为她试兔腿,云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过,细声道,“谢谢你!”

语气软了许多,这个男人尽管周身难以让人靠近,但是他的眸光始终坚定而清澈,让人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污浊,就算防备心再重的云影,也不得不此刻对他放松了戒备。

慕晋霖坐在石块上,望着跳跃的火光,面容冷峻。

时间慢慢过去,云影吃饱后,困意袭来,她靠着石块沉沉的睡去。

当清晨山顶的第一缕晨光照向山洞时,云影这才醒来,脑中思绪突然变得清晰时,她警觉的望了一眼山洞,然后快速穿上自己的修女袍。

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了踪影,云影拿出甄佑良给她的地形图时,她头都大了,这里四面被茂密的丛林包围着,她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口。

听到了马儿的嘶吼声,她眼眸掠过一丝惊喜。

男人没有走,他正站在溪边替那匹枣红色的大马梳理毛发,他很仔细而认真,枣红色大马在他面前亦显得尤其温顺。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云影淡淡的说,轻柔的语气中泛过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惊喜。

慕晋霖抬眸,凝了她一眼,她依旧全身被偌大的修女袍罩着,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少了初见时的敌意。

“应该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土坪镇,准备走吧!”

慕晋霖翻身上马,很自然的伸手,云影倒是有几分不习惯,低着头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瞪上马背。

渐渐看到斑驳的城墙后,空气中嗅到的似乎都是诡异的味道,原本是古镇,此时日上三竿,却人影稀少,应该来说,几乎是没有人走动。

惨不忍睹

当眼前出现这一幕时,云影只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发软,要不是她的手臂被身边的男人突然拽住,她肯定会瘫软下去。

这人人疯传的死镇,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斑驳的地面上因被雨水洗刷过后还有干裂的血渍,放眼望去,狭窄的街边蜷缩着的都是着军装的士兵,他们有的靠在墙边,有的窝在角落里,脸色灰白不说,有的士兵腿受伤了,露出溃烂的一截,云影还没走进,就闻到了人堆里还发出的某种腐烂的味道。

慕晋霖拉着云影朝前走去,他鹰隼的黑眸在看到那些士兵的惨状时,忽然就布满了沉重的痛楚。

依稀可以看到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穿梭在人堆里,有修女倒在他们不远处,口罩被脱离,面色乌青,唇角还有干涸了的血渍。

云影抽回自己的手,狂奔过去,伸手一探,修女已经没有了气息。

慕晋霖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沉声喝道,“她染了瘟疫,你不要碰她!”

云影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弯身拾起修女落下的医药箱,冷静的看了周围一眼后,便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喂…”慕晋霖想要叫住她,云影却只留给他一抹倔强的背影。

慕晋霖所见到的,远远比自己所听到的要骇人得多,整座城除了死人就是伤者,空气中都弥漫着悲凉与绝望的味道,明明烈日将脸上的皮肤灼得生痛,可慕晋霖还是觉得这四周充满了冷意。

“你忍住,现在小腿这块我要给你切掉,不然你全身会受到感染!”白色口罩下,飘出冷静的嗓音。

歪歪斜斜靠在墙角的士兵点了点头,云影打开医药箱,掏出锋利的手术刀,清秀的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刀尖就已经落在了他腿间的溃烂之处!

那是刀尖生生的刮着自己的肉咯,士兵猛地捏紧拳头,眼眸陡然睁得老大,太痛太痛,他头一仰,不要命的朝坚硬的墙壁撞去。

很快,他的后脑勺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给脱住,慕晋霖厉声道,“忍住,想留命就给我忍住!”

也许是他的嗓音太阴冷威严,士兵被震住了,牙一咬,竟然生生将这割肉之痛给忍了下来。

云影挖掉那块早已腐烂了的肉,洒了些药粉上去,然后迅速从自己的修女袍上扯下一块布,将士兵的小腿包住。

她动作利落而专心,好像特意受过医疗救助的训练一样,慕晋霖凝着她的眼神有些诧异。

云影提着药箱起来,微微喘着气,慕晋霖关切的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去前面看看吧!”

慕晋霖点头,两人沿着墙边朝街道里面走去,依旧是一片荒凉,云影忽然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

“民族溃烂,前有旧朝乱党生事,后有敌国虎视眈眈,而有能之士想的都是这天下霸权,真正苦的是百姓!”慕晋霖一句话道尽无尽的沧桑,他幽幽的凝着前方,高大的背影在烈日下显得有些落寞。

云影侧过头,凝着他的脸,只见他刚毅的脸颊上布满了沉重,她心里突然涌起一时异样,说不清,道不明!

PS:还有一更哦!请大家多多支持哈!

为他挡枪

还没走到镇上搭建的临时救助站,慕晋霖远远的看到穿着军装正在指挥的将士,便早早的就压下了帽沿。

“请问我可以怎么帮你们?”一进门,云影急切的问。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回过头来,手朝角落里一指,叹息道,“你看看他还能不能救?”

云影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正趴在一旁用木架搭成的担架上,云影看到他垂下来已经有些发紫的手,立即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手上有伤?”

原本趴着的男人忽然抬起头,云影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然后想拿起他的手。

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下拉过云影的胳膊,乌黑的手指猛地掐住她的脖子,云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嘶吼的声音,“我说了我要回家,你们送我回家…”

慕晋霖闻声回头,眸光一抖,猛地大喝,“快放开她!”

“我不放,叫人送我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死在这里!”男人嘶声痛喊,浑浊的眸光里尽是无助与痛楚。

慕晋霖忽然拔出手枪,冰冷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的额头,“先放开她…”

男人尽管受伤了,但力气特别大,掐着云影的脖子,让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不要伤害他!”云影见慕晋霖拔枪,想出言阻止。

“就算打死我,我也要回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像他们一样死在这里…”男人忽然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仿佛要用尽生命力所有的力气。

这一幕,并没有吓到其他的士兵,相反,他们的伤口好像被他撕开,救助站内很快就听见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慕晋霖看了四周一眼,缓缓放下了手枪,他冷静的摘下头顶的帽子,当他刚毅而沉敛的五官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有认识他的将士惊呼出声,“督军…是督军!”

“我慕晋霖在此发誓,你们若能配合救治,跨过这一关,我承诺一定送各位回家,并且在我管辖的区域内,将再也不会发生战争!”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神色突然就呆滞了。

站在里面指挥的将士突然大喝,“没听见督军的话吗?还不松手?”

男人回过神来,这才怔怔的松开了手,脸上有浑浊的泪落下,他突然仰头望着天空,呐呐的哭泣起来。

“我可以回家了,小桃,我终于可以回家看你了!”

云影被他掐得只剩下一口气,但慕晋霖的一句话却如一声惊雷,震得她差点软在了地上。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就是她一直想要接近的五省督军慕晋霖!

有人快速的给慕晋霖披上了墨绿的军大衣,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如神砥一般俯瞰着众人,是陌生还是熟悉,云影已经看不明白了。

“慕晋霖,我要你陪葬…”

忽然,从临时担架上突然冲出一抹黑影,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云影已经冲到了慕晋霖面前。

“砰…”的一声枪响,她纤细的身体已经倒在他怀里。

“抓住他,抓住他!”救助站内顿时一片混乱,云影的口罩落下,有鲜红的血液从口角流出,她望着慕晋霖,眼眸里有无尽的哀伤,浓得仿佛怎么也化不开。

PS:亲爱的们,多多支持哇,雪现在会更得很快哦!把我们督军大大快点收回去吧!555…

她的伤口

房间内,烛光摇曳,卧在大床上的云影墨黑的发散在枕芯两侧,双目紧闭,长睫覆在眼睑处,两抹淡淡的阴影浮在她苍白的脸上,唇色干枯,像是快要枯萎了的花朵。

有紧迫的脚步声传来,房间的门被推开,一名穿着黑色呢子西装的男子扶起云影,看了一眼她肩上的枪伤,浓眉微微蹙了蹙。

“陈医生,她怎么样?”站在一旁的李沁关切的问。

陈孝之打开医药箱,朝手术刀上洒上些酒精,他沉声道,“子弹穿进了肩胛骨,还好没伤到大动脉!”

“那就好了!”李沁松了一口气。

“不过,要取出子弹,不知道她扛不扛得住?”陈孝之忽然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看上去有些柔弱,不禁为她有些担心。

李沁也将目光移向床边的云影,感觉到他的担心,李沁开玩笑道,“别担心,我觉得她能忍得住,有这挡枪的勇气,定然有承受住这取子弹的疼痛!”

陈孝之有些认同他的话,眼睛的余光瞟到门口突然出现的那抹高大黑影,他微微一笑假装没看见,语气轻快的戏谑道,“看来我们督军大人真是深入人心啊,连前来救助的修女都愿意以身体保护他!”

“咳咳…”

他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两声干咳声。

李沁正欲接话,一下就看到慕晋霖正反手站在门口处。

他立即迎上来,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督军,你来了!”

“嗯…”慕晋霖踱步而入,并没有立刻去床榻看云影,深邃的目光却是落在陈孝之手上那把寒芒闪耀的手术刀上。

“孝之,子弹能否可以取出来?”他冷凝着嗓音问。

陈孝之点头,“我这边没事,就是比较担心她,子弹卡在肩胛骨里面,要将伤口切口一寸才能取,不知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开玩笑归开玩笑,但站在医生的立场,陈孝之的关切与担忧却是溢于言表。

慕晋霖眼眸微暗,转身走到云影床边,从回来后,她就一直昏迷不醒,在救助站内,有极端的士兵因无法忍受身体病痛的折磨而将枪口对准了慕晋霖,谁也没有想到,才经历了一场虚惊的修女突然冲上前,替他生生的挨了一枪。

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样子,慕晋霖唇角动了动,俯身将她垂在外面的手放进了被子内,手指柔弱无骨,冰凉不已,他眉心渐渐紧蹙,脸色更加冷凝。

“可以开始了!”陈孝之将消毒好的手术刀,药酒,还有剪刀都准备好了。

“那开始吧!”慕晋霖随后退了一步。

只是陈孝之却迟疑了,他开了慕晋霖一眼,然后将剪刀交到他手里,“仲祺,这里没有女人,只有你替她剪开左肩上的衣服了!”

慕晋霖点头,没有半点犹豫,他坐到床边,扶起云影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手指执起剪刀,沿着她修女袍肩线的方向利落减下去。

看到伤口,血肉模糊,慕晋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鹰隼的黑眸里有审视与探究。

龙与花苞

有浓稠的血丝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染红了慕晋霖的手指,他微微扶着云影,将她圈在怀里,将身体侧到一边。

“这样可以吗?”当她的伤口完全呈现在陈孝之面前时,慕晋霖这才问。

陈孝之点头,“这个姿势可以了,抓着她的手,等下不要让她动!”

慕晋霖便将她两只手捉进自己的手掌内,眸光深沉,那道伤口还在流水,裸露在外的香肩是肤如凝脂,在跳跃的烛光下绽放着莹润的光芒。

当锋利的刀口对准那伤口上时,慕晋霖突然看到她伤口下方一道类似于纹身的图案,尽管纹身不大,慕晋霖却看得清楚,是一条龙缠在花苞上,龙口仰天长啸,花苞被簇拥在爪下。

李沁也看到了,忍不住开口道,“这纹身好奇怪?”

慕晋霖没有说话,很自然的用手掌挡住了她香肩上的肌肤。

忽然,怀里的女人一阵轻颤,她定是感觉到了刀口划入肌肤时的疼痛而清醒了,慕晋霖捏着她手的手掌忍不住收紧。

“忍一下!”他沉声喝,灼热的鼻息拂过她肩上的肌肤,带着让人不容反抗的威严。

云影痛苦的“嘶…”了一声,反手扳住他的手腕,指尖因难忍的疼痛而深深掐入他粗粝的皮肤内。

刀尖毫不留情的伸进她肩上的伤口内,云影苍白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紧咬着双唇,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站在一旁的李沁都看不下去了,他提醒道,“你要是痛,就叫出来吧!”

这看着女人挨刀挨枪,简直比自己上战场冲锋杀敌还难受,云影还是坚持着用自己的方式抵抗着肩上的痛楚,李沁也没有了办法,只好暗自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