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三辆卡车上跳下一名穿着墨绿色军装的男子,面容冷冽,每走一步脚下的军靴扣着地面的声音都蹭蹭作响。

“谁是陆之桥?”李沁冷冷扫了站在最前面的几人一眼。

陆之桥没见过慕晋霖,更没见过李沁,此时感觉到李沁的冷厉与威严,他颤抖着双腿走到他面前,惊恐亦有些惊喜道,“督…督军,我是陆之桥!”

“啪…”的一声,李沁狠狠抽了陆之桥一巴掌,站在他们身后的甄佑良都陡然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名“督军”。

“废物!你是不是将督军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李沁骂了一句。

“是!是!只要督军安然无恙,我陆之桥这个废物就安心了!”陆之桥点头哈腰的躬着身体,脸上火辣辣的痛,他都不敢伸手去摸。

不过,他是不是耳鸣了?眼前这位督军竟然说他不听督军的话,莫非他不是督军本人?

正在他偷偷望着李沁时,李沁冷然喝道,“这里有乱党,将在场的所有人统统带回去,一个一个调查!”

“是!督军—不—军官,请问你是?”陆之桥战战兢兢的问。

李沁冷冷扫了他一眼,陆之桥唇角的肌肉就开始哆嗦起来,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没等到答案,李沁就回到了最后面那辆军用卡车里。

陆之桥一转身,瞧着公安厅的邢厅长站在自己身后,那张老脸让他看得气打不成一处来。

“陆省长,督军他…”邢厅长压低着声音问。

“啪…”的一巴掌,陆之桥甩了一耳光给他,“你妈的操蛋,你是吃粪的,现在督军在你手下被暗杀,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你都赔不起!”

邢厅长灰着一张脸,默不作声的退到一旁。

如此慌张

车队缓缓而过,原先从军用卡车上跳下的士兵将街道两边惊魂的老百姓拦住,给车队让出了宽敞的道路。

最后一辆卡车经过甄佑良身边时,隔着一晃而过的车窗,他清晰看到一抹人影,墨绿色镶嵌金线的军帽遮挡着男人的额,帽檐下的俊脸不苟言笑,侧颜棱角分明,可以想象,他的眼神,也一定是犀利冰冷的吧!

甄佑良蹙了蹙眉头,心中暗自思讨,莫非,那坐在最后面位置上的男人,才是慕晋霖?

陆之桥正带着手下卑躬屈膝的对着车队鞠躬,甄佑良看到,直摇头。

“姐夫,刚才打你一巴掌的不是慕晋霖?”他略带轻讽的笑。

“什么?还真不是慕晋霖?”陆之桥腰杆子站得笔直,一双精明的眼蓄满了怒火。

“是他的副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甄佑良凝着缓缓朝市区开去的车队,似笑非笑。

“妈的,连副将都可以掴我省长的耳光,看来这慕晋霖定是不简单!人也没炸到,只有我吃了这哑巴亏!”陆之桥一改昔日正派正经模样,自言自语的骂了起来。

甄佑良笑,大步朝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走去。

“喂…佑良…你去哪?”陆之桥冲着他背影大喊。

甄佑良背对着他招了招手,自己快速跳上车,正欲发动殷勤器,忽然,就又枪口对准了他,“谁也不能离开!”

甄佑良皱了皱眉头,在川州,会有哪个警察不认识他,一看他的衣着,他便知,持枪对着他的,是慕晋霖带来的人。

云影早已梳洗完毕,此刻正懒懒的靠在杏色的洋布欧式沙发上,留声机里还潺潺的唱着意大利歌剧,墙上的钟摆敲了十三下,她看了一眼,眸色平静。

“天啦!姐姐——”

云菁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娇俏的小脸因为惊慌而皱成一团。

云影淡淡的蹙眉,“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刚才我们放学,街上的人到处传,刚才有人炸了慕晋霖的车!”

云菁叫嚷着,伸手拿了一杯水,饮了一口,又大声道,“慕晋霖啊,姐姐,你知道他不,他是五省督军耶,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在那么多警察在的时候,还能炸他的车!”

云影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肩上浅金色羊毛流苏披肩从她香肩滑落,她都浑然不觉。

”姐姐…”云菁见她神色有些异样,整齐的黛眉都揪成一条线,她便抵了抵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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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英雄

”姐姐…”云菁见她神色有些异样,整齐的黛眉都揪成一条线,她便抵了抵她的手。

“噢…”云影回过神来,讪讪的扯出一丝微笑。

“哎…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都好像听到那火药爆炸的声音呢!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云菁睁大着双眼,眼眸里流转着担忧之情。

云影淡淡扫了她一眼,将她小女儿心思尽收眼底,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问,“谁这么大胆,居然敢炸他的车,你哪里听来的,是假的吧?”

“不是听来的,现在全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呢,姐姐,你今天是呆家里,你要是出去了,随便拉着大街上的人问一下,你就知道我说的没有撒谎了!”云菁很认真的解释,生怕云影不相信他。

云影没说话,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只是眸光再也平静不下来,有一抹云菁看不清楚的情绪正流转在其中。

“姐姐,你的披肩掉了!”云菁拾起她落下的披肩,细着嗓音递过去。

“噢…”云影低头,接过,又看了她一眼,云菁很开心的笑,才十六岁,她的笑容都是她不曾有过的纯真与娇憨。

云影垂下眼眸,眸心略过一丝浅不一见的黯然,她云淡风轻的问,“你很关心那位督军大人?”

“也不是关心啦!我们女校的同学都很崇拜他!”云影从来没有这么柔声跟她说过话,云菁兴致来了,干脆挨着云影坐在一起,晶亮纯真的眸子里确实是云影同样看不懂的东西。

“崇拜?”云影咬着字反问,歪着头看云菁。

云菁点头,“每天下课的时候,我就听很多女同学都在议论他,她们都觉得他是英雄!”

“英雄?”云影忽然笑出声来。

这是云菁第一次看到她毫无防备的笑容,一时她都愣住了,“姐姐,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云影听罢,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有些不习惯。

讪讪收住唇角的笑容后,云影这才问,“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他是一个英雄?”

“她们说,本来军阀之间的战争都是为了争夺土地与士兵,谁夺取的地大地多,谁手下的兵多,谁就想做我们国家的土皇帝,但是慕督军就不一样了,他是了解我们生活在战争中的痛苦,所以,他才在收复中原两个常年混战的省后就开始休兵养兵,而不是像别的…"

云菁话还没说完,云影听到,再次噗嗤笑出声。

"姐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云菁歪着头不解的问,她记得她的同学甚至是老师都是这样议论的呀,而且,这也是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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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解释

”姐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云菁歪着头不解的问,她记得她的同学甚至是老师都是这样议论的呀,而且,这也是她的想法。

云影站起来,缓缓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窗台下那一片傲然绽放的白蔷薇上,她沉了心思,冷然道,“云菁,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没有男人不向往权利与财富,越是手握重权,财富越多的男人,他们就越有征服世界的野心,为此,将不择手段!”

“可是,姐姐,慕督军真的不一样!”

“像慕晋霖这种手握重兵的人,现在,这川州有多少官员想要巴结他?你永远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却是这样,他就已经收获了你们给予他的美誉,以及无知的崇拜和英雄一般的礼遇!”

云菁被云影说得低下了头,她搅了搅自己一根手指,细声道,“姐姐,你说的这些我还是不懂?”

“既然是英雄,那就应该说所有人都喜欢,那为什么还有人会去炸他的车子呢!”云影转过身来反问。

云菁猛地抬起头,嘴巴惊愕成一个大大的O字。

“也是哦…”她喃喃自语道。

云影清冷的笑了笑,楼道处出现一抹黑影,她朝云菁使了个眼色,云菁快速朝身后望去。

“姑妈…”她局促的叫了一声。

胖女人走过来,阴厉的目光死死盯着云菁,训斥道,“我说过多少遍了,在家不准讨论别人,你就是不听,小心我…”

胖女人扬起粗壮的手臂,做出要打云菁的样子,云菁吓得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姑妈,别打我,我再也不随便说话了,我先回房间去了!”

“还不快点进去!”胖女人又大声喝道。

云影倚在窗前,素白的手指上一点妖媚的蔻丹在留声机的唱片里缓缓转了转,“够了,吓吓她就行了!”

她懒懒的说,胖女人还瞪大着眼睛唬着云菁房间的方向,听到云影的话,她才转过身来。

“什么事情?”云影问。

“这次不管慕晋霖有没有被炸死,上头有任务,你务必这次要接近他,最好是…”胖女人一双眼睛在云影身上贼溜溜的转了转。

云影不自然的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冷冷的问,“最好是什么?如果他已经成了一具焦尸,你还要我去接近他?”

胖女人悻悻的收回目光,冷言冷语道,“你最好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云影顶了她一句,

胖女人错愕,似乎没料到云影会如此顶撞她,一下脸上全部是怒火。

“有事就说,没事就下去!”云影既然冷然出声。

“甄佑良来接你了,车在下面!”胖女人横了云影一眼,扔下一句话,就蹬下了楼。

云影听罢,拨开窗户纱幔的一角,目光像下,看到一抹高大的黑影正倚在车边,她蹙了蹙眉,便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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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

云影听罢,拨开窗户纱幔的一角,目光像下,看到一抹高大的黑影正倚在车边,她蹙了蹙眉,便下了楼。

甄佑良见云影迈着盈盈的步伐走下来,她穿着浅金色苏绣龙凤旗袍,微开的裙摆处,若隐若现的露出白皙而修长的腿,玲珑的身姿可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但她肩上松松垮垮披着的白狐长毛披肩奢华而贵气逼人,又暗自增了几分疏离与冷艳之情。

“你今天很漂亮!”从来,他都不吝啬对她的赞美。

云影勾了勾唇,微微一笑,“这就是你迟到的理由吗?”

“那倒不是——”甄佑良绅士十足的为她拉开车门。

云影刚迈出一脚,就听到他自嘲道,“中午在租界处发生一起爆炸,差点魂都给炸没了!”

他略带轻佻的语气稀松而平常,昔日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云影定是不会在意,但现在,她听到,身体突然一僵,抓着车窗的手指也不由得收紧了一下。

甄佑良很快就捕捉道,他心情有些愉悦,便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我?”

她的手指有蚀骨的凉意,甄佑良才感觉到,云影就抽回了自己的手,眨眼间,便钻进了车里。

“没事就好,听说了这件事,没有人伤亡吧?”

云影边关车门,边漫不经心的问。

“炸死三个军人,但不知道会不会是重要人物!”甄佑良顺口接了一句。

云影又是一愣,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深思什么。

甄佑良见她似乎有些失魂落魄,便嘿嘿的笑了笑,趁她不注意时,他俯身,在她白皙的脸上偷了一个香吻。

云影回过神来,娇嗔的横了他一眼,低声训斥道,“注意一点!”

“是,是!现在陪我去城中的名衣坊,我有在那边做衣服,今天这套衣服都是火药味,不适合去赴宴!”甄佑良边开车边说。

“是吗?怎么不说你是去见你未婚妻需要更隆重一些!”云影没好气的答。

甄佑良猛地刹住车,故作惊讶的望了云影一眼,旋即赞叹道,“云小姐的消息真是太灵通了,只可惜,我还没有未婚妻,要有,这唯一的位置,也只能留给我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请问狗嘴如何能吐出象牙?”

“快走吧,油嘴滑舌!”

“……”

沈家的宅子,位于城东的环城河边,这一日,天还没亮,前来沈家贺寿的客人就络绎不绝,门口朱红的廊柱上早已悬挂着了大大的红灯笼,远远看去,都是喜气十足。

老宅的前庭有一条青石小路直接通到宅后的内院,内院的阁楼上,隐隐传来小女儿般的清脆笑声。

“姐姐,你今天真美!”

小脚女人

沈家的宅子,位于城东的环城河边,这一日,天还没亮,前来沈家贺寿的客人就络绎不绝,门口朱红的廊柱上早已悬挂着了大大的红灯笼,远远看去,都是喜气十足

老宅的前庭有一条青石小路直接通到宅后的内院,内院的阁楼上,隐隐传来小女儿般的清脆笑声。

“姐姐,你今天真美!”

偌大的铜镜前,站着一名穿着深蓝色锦缎织成的开襟长裙的女子,月牙状的黛眉,娇羞的双眸,小巧而精致的下颚,从镜子里看,铜镜内的沈家二小姐确实有闭月羞花般的容貌。

沈婉如听到妹妹月如的赞美,唇角浮现出羞涩的微笑。

“妹妹,你今天就这样穿着了吗?”

镜中出现的沈月如,依旧是米白色的毛呢小西装,黑色的长裤扎在看上去特别硬朗的皮靴里,这样的衣服,完全是婉如所不能理解的。

“我就这样穿呀!”沈月如故意扬起小腿蹦跶了两下。

婉如掩着嘴吃吃的笑,忽然,再望着月如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愁绪。

“妹妹,我真羡慕你,你从小就可以不用裹足,不像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婉如开始讨厌自己这一双小脚。

自从月如留学回来后,她觉得妹妹身上太多的光环是她渴望而羡慕的,她可以随心所欲穿自己想要穿的衣服,鞋子,哪怕穿起来特别像个男孩子,可就是这样风风火火自由自在的性格,让她无比羡慕。

“姐姐,你是最美的,相信今天仲祺哥哥看到你,一定会惊艳得晕过去的!”月如托着塞帮子眯着眼睛笑,说出来的话又夸张而又有趣。

原本有些神伤的婉如听到也受到她热情的感染,心里开始绽放起淡淡的喜悦。

“这么多年没见仲祺哥哥,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听爹爹说,他现在可威风了!”

“是吗?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婉如越说声音越细,娇羞的模样因心底深藏的爱意而都快低到尘埃里了。

月如点了点头,反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只见她晶亮的眸子猛地转了转,很快,婉如就听到她惊呼的声音来。

“我想到一个办法,怎么可以给仲祺哥哥一个惊喜了!”

“什么办法?”婉如急切的问。

月如凑到她的耳畔,鬼马的说着自己刚想出来的点子,没想到婉如一下就脸红了,她低着头将月如推开,羞答答的道,“才不要,这太大胆了,我做不出来!”

“哎呀,姐姐,现在都是新时代了,谁也不会嘲笑为爱勇敢的女人,再说了,仲祺哥哥本身和你有婚约,你这样给他一个惊喜,他只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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