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佑良听到,没来由的觉得很开心,他随即笑了起来,“说得也对,只要你不为他担心就好!那我先出去了,今天外面银有些事情要处理,我晚上回来!”

“嗯!”云影点头。

甄佑良出门时,还不忘得意的望了云影一眼,这才替她轻轻关上房门。

云影的指甲都因太用力而掐进了掌心内,在门被关上的那一霎,她人都有些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泄了下来,伏在桌子上狠狠抽着气。

她的眼前顿时浮现出无数个可怕的场景,她知道林厉行的手段,肯定会将他往死里整。

可偏偏这个时候,她不能去找林厉行,若是知道她和慕晋霖牵扯不清,甚至知道她怀有他的骨肉,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云影焦躁得精神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呆在这甄家大院,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能不安的踱着步子,不断徘徊着。

有些口干舌燥,云影拧起搁在床头的茶壶,倒了一杯温水,正欲放到嘴边,她却清醒过来,抽出银针,试了试,看到银针没有变色,她这才放心的大喝了好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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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今日还有一更

甄佑良忙到深夜才回甄家,他眼睛里都泛着血丝,太疲倦,家里那些账本查出来,都是债主不知所踪的烂帐,他头都大了。

而且在银里听到掌柜的说,银票被客商取得差不多了,像沈家借的钱也不能补贴出那个黑洞。

这让甄佑良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甄家的钱到底去哪里了?

看到云影房间里闪现出的灯光,他唇角这才浮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周身所有的疲倦也顿时一扫而空。

他抬手敲了敲门,沉声唤她的名字,“云影,是不是还没有睡?”

“痛…好痛…”突然,房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甄佑良好像听到了一两个字,眉头陡然拧紧,大掌推去,门被反锁。

“佑良…好痛…”

门缝里,甄佑良眼睛贴在门框上,他居然看到云影倒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旁边的梳妆台,脸色苍白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那痛楚的来源,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甄佑良立即撞开,房间的门,闯进去后他扶着云影颤抖的双肩,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云影睡到半夜,只觉得腹痛难忍,她从床上爬起来,没走一步,两腿一软就跌在地上,看到甄佑良云影死死抓着他的手掌,一起身,下身就痛得直皱眉。

“好痛…我肚子好痛…”云影呜咽着,额头直冒冷汗。

她素净的白色裙摆从地上拖起来时,已经染上了斑斑的血迹,甄佑良扶她坐下后,正准备倒温水给她喝,看见那触目的红在她裙摆晕染开来,他当时就呆了。

“云影…血…”

云影听到,瞳孔剧烈收缩着,她还不敢往地上看,只是茫然的望着甄佑良,牙齿打结的问,“哪…哪儿…”

甄佑良手指指着地上,云影这才低头,看到从地上拖起来的血迹,她顿时捂着脸尖叫起来。

“不是…不是我的…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她凄厉的尖叫着,不停摇晃着脑袋。

甄佑良立即伸出长臂将她头揽进胸口,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此时,他只能无力的安慰她,“别害怕,没事,会没事的!”

云影身体微颤着,小腹内只觉得有东西不断往下坠,一阵一阵的,坠得她心慌,坠得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剥落,那是她的孩儿,一定是她的孩儿。

“叫大夫,叫大夫,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他…”

云影的唇瓣颤抖着,猛地推开抱着她的甄佑良,情绪不受控制的嘶吼起来。

甄佑良踉跄着退了一步,他猛地怕了一掌自己的脑门,这才转过身,狂奔出去。

过了很久,大夫才来,还是衣衫不整的,街道的洋医院和诊所都关了,甄佑良闯进一个郎中家里,直接将人从床上拧起来的。

站在门口,甄佑良还因奔跑而喘息着,但他却呆住了。

云影穿着素净的裙子坐在那里,目光呆滞而悲凉,她的脚下,是被鲜红的血渍染成妖异花朵的裙摆,她整个人都像是死去了一样,毫无生命力的坐在那里。

甄佑良颓然垂下抓着门框的双手,目光黯然,他快步上前,一言不发的将云影抱回到了床上。

大夫在后面跟进来,甄佑良站在旁边,紧紧搓着云影的手,“别害怕,会没事的,大夫来了…”

云影木然的睁着大大的眼睛,却无焦点,她已经不痛了,痛过了…

大夫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有些忐忑,他轻轻将云影的手放进被窝里,又看了地上的血迹一眼,这才细声对甄佑良说,“甄少爷,晚了,夫人的孩子已经滑掉了…”

甄佑良一下没承受住,差点栽倒,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他的心还是扯得痛。

毕竟,这个孩子,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是会在他甄府出世的。

或许,将来有一天,还会叫他一声父亲!

云影的眼眶有泪汹涌而出,她紧紧抓着被单一角,牙齿咬破嘴唇,有腥甜的味道袭来,她再也忍受不住,扯过被单捂着自己的脸,放声大哭。

她辗转反复,忍尽所有,就是为了保住腹中的骨肉,最后,她还是没有能保住,孩子就这么离她而去,无声无息,她半点知觉都没有。

“云影!”甄佑良扑在床上,看着被窝里瑟瑟发抖的身体,他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抱着她的头,他紧紧将她圈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悲痛,他的心也揪得痛。

他想保护好她的,最后,还是没有能力,让她如此伤痛。

站在一旁的大夫幽幽叹气,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过了许久,大夫才开口,“甄少爷,派人随我去抓几副药来,还要叫上产品,夫人的身体还要处理一下…”

甄佑良脸上不知何时竟然有了泪花,或许是她的,又或许是自己的,他低头擦了擦,然后安慰着云影,“别怕,我去找产婆来,我去给你熬药,你等我!”

“云影,你要坚强!

他用力的说,然后吻着她的额头,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卧室的门。

梳妆台上,一根细微的银针已经开始发黑,光亮的另一截,在灯光下正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ps::哎…想哭啊…

离开( 必看)

天刚蒙蒙亮,甄府的厨房内,一抹高大的黑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灶台的瓦罐里缭绕升起白色的水雾,呛得甄佑良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穿着蓝色碎花短开襟外套,黑色阔腿长裤的厨娘进来,一抬眼,就吓了一跳。

这厨房内向来都只有厨娘和厨子进出,这会儿怎么会有陌生男人在。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厨娘走过去,不解的问。

甄佑良听到声音,回头,厨娘顿时目瞪口呆,她看着英俊的脸颊上全部沾满了黑乎乎柴灰的甄佑良,结结巴巴的问,“四…四少爷…你…你怎么在这儿?”

甄佑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黑乎乎的脸总算露出一丝像样的皮肤来。

他没说话,很快就转身用毛巾拧起那沉沉的瓦罐,将熬好的药汁倒进瓷碗里。

沉着脸,甄佑良端着热腾腾的药汁在厨娘诧异的目光里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厨房。

床上的云影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清晨明朗的光线从床头的窗台处倾斜而出,洒在她的脸色,只见到的是越发的苍白。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甄佑良半夜叫起来的灵儿打扫得干干净净,云影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一切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云影躺在床上,只好像是染了风寒。

甄佑良安静的坐在床边,折腾了整整一夜,他一眼都未合,如今的他神色看上去疲倦不已,尤其是昔日的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竟然全布满了血丝。

他坐在那里,凝着床上的云影很久,直到药汁慢慢冷却下来,他才小心翼翼的扶起云影的身体。

“云影,醒醒,该吃药了…”

他靠在她耳边,温柔的低喃,手掌端着药碗,轻轻递在她唇边。

也许是正散发着浓重气味的药汁给薰醒了,云影无力的撑开眼皮,看着眼前一碗暗黑色的药,她又缓缓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后便将头歪倒在甄佑良怀里。

“乖,不烫也不苦…”甄佑良吹了吹,哄着她。

云影还是没有反应,她歪在他怀里,又像是睡着了。

甄佑良眉皱了皱,自己朝云影床里面挪了挪,好让她整个人都倒在自己怀里,这才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捏着云影的两腮,强行将药水喂了进去。

云影猛地咳嗽起来,甄佑良吓坏了,立即搁下碗,又替她顺了顺气。

一直到云影平息下来,他才开始继续喂她。

当药汁全部喂完后,甄佑良才发现自己的嘴已经是苦不堪言,他抬手擦了擦嘴,此时风流倜傥帅气逼人的形象全无,他也无法顾忌了,将云影放到在床上后,他坐在床边,守着她。

然后,他看到她眼角又情不自禁的流出了泪水。

甄佑良心沉了沉,替她轻轻抹去后,凝着她,眼眸里全是怜惜与心痛。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合作的情景,看到她出现,冷艳的五官,精致的妆容,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自信非凡的神采,卓卓不凡的谈吐,他一瞬间,惊为天人。

后来,几次联手合作,她的聪明,智慧和胆识更让他欣赏不已,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已经拥有了常人没有的默契,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被她深深吸引?

如今,这些甄佑良都不想再去想,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流下的泪水,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将一个坚强隐忍的女子变成这样,变得这样颓废与充满了苦难?

“哎哟,这是怎么了?四弟,今天不去银了吗?”突然,卧室外传来讥诮的男音。

甄佑良收回落在云影身上的目光,回头,却见甄信良穿着黑色的中山装,鼻梁架着眼镜正负手站在那里,薄薄眼镜后面的目光隐隐越过他投向床上的云影,他的唇角浮现的是意味深长的笑。

甄佑良快步走向他,将他挡在门口,“大哥,找我有事情吗?我们出去说?”

“听说你昨晚叫了大夫和产婆来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甄信良没有挪开半步,依旧站在那,听上去,他很是关心云影的状况。

甄佑良松手,低声道,“没事,已经过去了?”

“弟妹有喜了?”甄信良又问。

甄佑良见自己大哥老是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有些不耐烦了,忙推着他,“没事,我说了没事,你就别操心了!”

甄信良有些生气,他横了气急败坏的弟弟一眼,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训斥起来。

“佑良,别怪大哥说你,家里现在乱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在不填补外面的黑洞,那些客商已经快闹进府里来了,你还在这里有闲心天天为着这个女人转,你还真是有出息啊,难怪咱们甄家会变成这样子,就是有了你这种花花大少,这种大蛀虫!”

甄信良已经不是训斥了,各种难堪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简直不堪入耳。

甄佑良额头的青筋隐隐暴跳着,他抬头,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大哥,有些陌生,他冷言冷语道,“我知道分寸,你要你管,就这样了,这是云影的房间,请你不要在这里吵!”

甄信良冷冷哼了一声,鄙夷的扔下一句,“人不

人,鬼不鬼的,看着就让我想吐!”

甄佑良猛地捏紧拳头,真想狠狠上前揍他一顿,最后还是忍了。

躺在床上的云影陡然睁开双眼,回想起来甄家的一幕幕,她原本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总因为慕晋霖的事情而被忽略,眼下,甄佑良兄弟的吵闹却让她变得特别清醒起来。

甄佑良抬头,目光深邃的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他转过身来,将云影还在沉睡中,便轻轻关上门,又叮嘱灵儿好好照顾他,他这才洗漱一番后出了甄府,去了银。

一整天的忙碌,终于弄得甄佑良筋疲力尽和无能为力,看着银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甄佑良站在夜色里,神色悲哀的看着那扇他昔日进出自如的门。

今日,他因家里已经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支付给存现在银里的客商,而选择了结业关门。

回甄府的路上,他并没有看他那辆招摇而锋利的桥车,而是一个人落寞的朝甄府的方向走去,而一直追随他的阿青则是很难受的跟在他身后。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家少爷是这个样子的,银关门,也意外着甄家在川州的落败。

同一时间,甄家所有的产业,绸缎铺,茶馆,米铺,镖局,在结算完所有工人佣人的工钱后,将也宣布结业。

风光无限的甄家或许就要淡出人们的视线,这是一直以来心高气傲的甄佑良所没有意料到的,他回到甄府后,经过甄老爷的房间,他隔着窗户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睡着了的老父亲,看他的白发,灼得他眼睛生痛。

子欲养而亲不待,想干一番事业时,家族已经败落,想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却总有始料未及的痛楚降临在她身上,他这双手,他这坚硬魁梧的肩膀,还能扛起什么??

此时,甄佑良心里已经有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颓然收回目光,将自己关进了黑漆漆的书房内。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眯着眼睛窝在沙发里,整个人都颓废不堪。

门“咯吱…”一下被推开,甄佑良很快就醒了,他撑起眼皮,只觉得一道白影缓缓在眼前晃动。

“佑良!”有人轻轻唤他,嗓音温柔而熟悉。

甄佑良很快就清醒了,他坐直身体,看到云影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立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没错,还真是云影。

他立即站起来,将云影扶坐在沙发上,“云影,你怎么起来了,大夫不是说了你要卧床休息吗?这早上寒气重,你还穿这么一点衣服,手都是冰凉的…”

甄佑良喋喋不休的说着,顺手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云影身上。

云影定定的看着他,看他日渐消瘦的脸颊,突然,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和他,风光均不如当年。

“你笑什么?”甄佑良摸着自己的脸,不解的问。

云影拉他坐下,“我刚才是感叹,为什么我们两个一下会变成这样?”

甄佑良自嘲的勾起唇角,感叹道,“世事无常,谁知道是什么原因呢?”

他抽出香烟,想要抽,想到云影身体还虚弱,原本已经点燃了的,他又不得不掐熄。

云影侧着头,将他细微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没有感动,这个男人,她欠他的,越来越多。

“佑良,川州的龙凤银,云金饰店,湖海当铺,背后的老板都是我!”云影淡淡的对甄佑良。

甄佑良眉一挑,云影所说的这三家可在川州也是小有名气,重来都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对外界来说,还相当神秘,没想到这居然都是云影的。

他突然笑,“是你的啊?你还真深藏不露啊!宋老板!”

云影噗嗤也笑了起来,笑过后,她突然很认真的说,“我知道甄家现在缺钱,我将这三间铺子送给你!”

“送给我?”甄佑良大惊,立即摆手,“不成,我不会要的!”

云影苦笑,“这些年,我在你手里也刮了不少东西,只是你都没有算计,如今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那我也没送那么多啊?虽然我对你大方,可其实我还是很抠的!”甄佑良嬉笑着说。

云影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全是坚定之意,甄佑良的笑容敛去,他别过头,实在忍不住,点燃香烟,狠狠抽了一口。

“我不会要你的东西,也不会接受你的救济!”甄佑良倔强的低语。

云影皱起眉头,开口便是语速极快,甚至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焰,“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好意,甄家就会败在你手里,好男人能屈能伸,不需要逞一时面子,这乱世,唯有金钱才能安身,才能获得让人仰望的地位与名誉,甄佑良,还是那句话,别让我瞧不起你,好好给我振作起来!给我像样的活着!”

甄佑良心脏一顿猛缩,他并非不认同云影的话,只是要他接受她的好意,大男人的他实在无法答应。

云影站起来,幽幽望着外面,看窗台外凋谢的花朵,她语气软下来,叹息出声,“更何况,我准备离开川州了,这些东西,我也不想要,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就当我将这些托

付给你…”

“你要走?你要去哪里?”甄佑良立即站起来,抓着她的手臂,焦急的问。

云影扳开他的手,转身望着他,“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活着,也请你好好的活着,你的情意,我无以言报,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能再遇见你,和你做好朋友,做至亲…”

“不…”甄佑良突然声音哽咽起来,他上前用力将云影搂进怀里,消瘦的下颚抵在她的肩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