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上海!

慕晋霖新婚后三个月,慕府便迎来另一场浓重的喜事。

慕晋霖再次娶妻,身世颇为神秘的何茉莉成为了慕府的第二夫人,这天,慕府比之前那场婚礼还要热闹,门庭雀跃,而慕晋霖则也是鲜少露出愉悦的微笑。

一双阴郁的眸子透过窗户一角,定定的望着对面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这里,除了慕晋霖一月前刚回来的那一个晚上,他曾经进来过之外,他便再也没有过来。

她的脸上有隐忍的倔强,她不相信,他的心,凉薄如此,她更不相信,他爱她紧紧如此。

“夫人,起风了,你这样站着会着凉的!”丫鬟低声提醒站在窗户旁边的云影,看她长发凌乱,表情呆滞,丫鬟也不该多说什么茆。

云影收回清冷的目光,冷冷训斥,“出去,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夫人,小翠不敢!”丫鬟立即低头解释。

云影怒火冲上脑门,大喝了一声,“滚出去!蚊”

喜乐声声不断,长廊处的灯影婆娑,伊人独自垂泪,却再也唤不回迷失的心,看着那对新人被簇拥着进了洞房,她的心隐隐作痛。

突然,只见她笑了,笑容凄苦,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嘲。

她在做什么呢?难道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么?

慕晋霖大步踏进新房内时,不是没有瞧见孤独站在那里的云影,她依旧是孤傲的性子,只是这次,她没有上前来阻止,反而是冷眼旁观如路人。

他的心紧了紧,剑眉冲入鬓发内,面对床上坐着的娇妻,他根本就兴致全无。

茉莉的房间比云影的新房装潢得还要豪华,更夸张的是,这间新房就像是慕晋霖的大半个书房。

慕晋霖脱下崭新的新郎服,目光炯切,他快速走到电话旁,有些心急的拨下一连串号码。

“喂,张处长!”

“哪位?”

“是我,慕晋霖!”慕晋霖沉声答,看着床上的女人,他下意识转过身去,面朝着窗户,更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是你呀,慕督军,听说今天是你大婚啊,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

“呵呵!”慕晋霖陪着笑脸,只是此时他有更终于的事情需要打听。

“是这样的,张处长,听说你今日会从上海回来,我特意想向你打探一个人!”

“一个人?慕督军,你请说!”

“今日廖局长前来道贺,我有听说以前活跃在北方内阁的川岛小姐,日前已经突然死亡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慕晋霖压低着声音,试探的问。

“死亡?”对方显然很惊讶。

“嗯!”

“没听说啊,我两个月前有见过川岛小姐,她正准备回日本!”

“两个月前?回日本?”慕晋霖嘀咕着。

“是啊!”

电话挂断后,慕晋霖独自坐在书桌前,一直思索着,两个月前的话,那应该是他刚和云影成亲,而他也准备启程去黄岩岛的时候。

这川岛樱子选择这个时候回日本,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情不自禁的,眼前就浮现出这些日子里,云影的一些改变,虽然衣着未变,但慕晋霖还是发现了两人的不同。

如果说现在的云影就是川岛樱子的话,那云影去了哪里?会不会已经?

慕晋霖越想,一颗心就越拧得紧。

门外突然响起沉沉的敲门声,将正在凝思中的慕晋霖吓了一跳,他快速站起来,拉开门才发现是秀清站在门外。

“大嫂,有事情吗?”

“仲祺,段公来了,车子就停在府外!”

“什么?”慕晋霖大惊,眼眸一暗就冲了出去。

刚奔出新房的门,就瞧见段祺斌在四五守卫的簇拥下正乐呵呵的踏进慕府内,慕晋霖没有想到他会来,记得那日和云影成亲,段祺斌都没有做任何表示,这次他才娶个小妾而已,虽然排场大,但是真没想到,他会前来。

“段公,什么风将你吹来了?”慕晋霖迎上前,淡淡的笑。

“晋霖啊,你这小子,两次大婚都不邀请我,真是太不将我放在心上了!”

“哪里,哪里!段公,这边请!”

书房内,两人一阵寒暄后,慕晋霖突然有个念头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很快便起身,叫来佣人,“让夫人来给段公沏茶!”

“晋霖,太过客气了,这么重大的日子,怎么能劳烦新娘子呢!”段祺斌眯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阵吞云吐雾起来,目光虽然含着笑意,却也深沉。

慕晋霖解释,“这是应该的!”

只是,佣人一会儿就来报,原来云影刚出门了,慕晋霖感到惊讶,他记得,之前那会儿还瞧见了她,怎么这一会儿就出门了?

佣人问需不需要二夫人前来,慕晋霖便摆了摆手,脸色有些淡淡的愠色。

佣人沏上茶水后,便将书房关紧。

慕晋霖这才沉声问,“不知段公今日亲自前来我慕府,是所谓何事?”

段祺斌吐出一长串烟圈,看了慕晋霖一眼,便开口了,“我这会儿来找你,可是有好消息告诉你啊!”

“好消息?”慕晋霖不解的挑眉。

段祺斌笑,露出微黄的牙齿,他招了招手,旁边的贴身心腹便很快抽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慕晋霖有些奇怪,展开一看,上面正工整的写着四个大字,“机要文件”。

“临时政府经过南北方内阁合议,特拟任你为中央政府军委特别参谋!”

慕晋霖微愣,“段公,这个,仲祺有些不明白!”

“哈哈哈!”段祺斌大笑。

“仲祺啊,你这慕府真是祖宗庇佑啊,你如今可谓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啊!"段祺斌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赞赏的眼神看得慕晋霖有些诧异,他不再是用从前那样以看一个小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里面的个中原因,慕晋霖想,他是懂的!

慕晋霖谦卑的笑了笑,“这多亏段公教导有方!”

“错,这是你个人能力的体现,有勇有谋,将来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不过,仲祺,今日前来,我不仅给你带来这个好消息,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段公请讲!”段祺斌目光深沉,他朝旁边的心腹摆了摆手,低声吩咐道,“出去,谁也不能进来!”

“是!”

待书房内只剩下自己和慕晋霖时,段祺斌这才开口,“仲祺啊,自从你扳倒了林厉行,这南方总督张伍正也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军权,如今,他就是南方政界军委的老大,这个人,在我们上次南北内阁的议会上竭力推举你入中央临时政府,这件事情,我想你还是知道的!”

慕晋霖点头,“上次张总督有来慕府,我们有商量到这件事!”

“所以,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你算是走得比任何人都快,只要进了中央政府,以后的官路可是一帆风顺!”

“段公,其实我对做官不是很感兴趣,我只适合打天下,不适合治天下,更何况,如今共和的呼声极高,若是太渴望的权利,恐怕日后会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

慕晋霖缓缓到出自己心内的担忧,没想到段祺斌却并不认同,他气势凛然的告诉慕晋霖,“做,就一定要做好,你的前途,无可估量,不管日后中国是共和还是推崇帝制,你手掌军权再握,谁也奈何不了你!”

慕晋霖没有说话,只是眼眸闪了闪,段祺斌话锋突然一转,“但如今,这天下的势力,可是看不明朗啊!”

“段公,请明示!”

段祺斌狠狠吸了一口香烟,意味深长的说,“如今虽是乱世,但我看这天下,还有相互抗衡的势力,譬如北方内阁和南方内阁,还有就是,临时中央政府,这三股势力明争暗斗,但中国还有一座城市是南北方内阁尤其忌惮的!”

“段公,你说的这座城市莫非就是上海?”慕晋霖试探的问。

段祺斌猛地挑了挑眉,中气十足的答,“对!就是上海,如今的上海这块殖民地洋人众多,繁华得让国人仰望,虽说鱼龙混杂,但它依旧能得到英美德日俄等国大使馆的支持,如今的上海,可是一点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所以…”

非网络版大结局(一)

“段公,你说的这座城市莫非就是上海?”慕晋霖试探的问。

段祺斌猛地挑了挑眉,中气十足的答,“对!就是上海,如今的上海这块殖民地洋人众多,繁华得让国人仰望,虽说鱼龙混杂,但它依旧能得到英美德日俄等国大使馆的支持,如今的上海,可是一点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所以…”

翌日,晨光微露,段祺斌这才从慕晋霖的书房出来,两人一宿长谈,神色还有些意兴阑珊。

慕晋霖将他送到府外,段祺斌准备上车时,突然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仲祺,你有多大的魄力就能创造出多大的辉煌,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慕晋霖谦逊的笑,用略显无奈的语气道,“谢谢段公,只是如今还有些家事待处理,请段公再宽裕我几天思考的时间!茆”

段祺斌一听这话,就了然的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两位娇妻在府中,我也年轻过,我懂,没关系,我会给你思考的时间,不过你要尽快答应我!”

其实慕晋霖要表达的倒不是他还要眷恋府中的温柔乡,只是…

如今被段祺斌这样一误会,他只能陪着笑,也没有再解释蚊。

段祺斌的车走后,晨光里,慕晋霖正欲转身,却发现云影正站在门口,她整个人好像都没有了昔日锋利的光芒,很疲惫,幽幽的望着慕晋霖,似乎有话要说。

慕晋霖直接瞟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仲祺…”

云影突然急切的抓住她的手臂,低声叫他,“仲祺…”

“放手,我很忙!”他低声冷斥。

“我有话跟你说…”云影咬着牙,试图用温柔的语气化解他眼中的冷漠。

“抱歉,我对你要说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请你放手!”

云影抓着他的手臂,怎么也不放,可慕晋霖却强行扳开她的手指,一个又一个,很用力,云影痛得脸蛋逐渐开始变形了。

“仲祺,如果你这次不听我说,你会后悔的,以后我也不会再告诉你了!”云影看着他凛然的背影,突然冷冷的说。

慕晋霖听到,只是唇角勾出冰冷的弧度,他依旧头也不回的进了慕府,然后去了何茉莉的房间,当着云影的面,将她房间的门重重给关上。

云影站在原地,表情狰狞,目光阴狠,她的手掌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几乎是用胸腔里的气息嘶喊起来,“慕晋霖,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你的骨肉了!”

和段祺斌一番彻夜长谈后,慕晋霖便再也很少留在慕府,他叮嘱秀清要好好照顾年迈的母亲,除此之外,对他娶进来的两任妻子,均是半句交代都没有。

云影大多数时间也是呆在慕府,面对冷清的慕府,还有对面房间内的那个妖娆女子,还有慕晋霖的鲜少回家,她有着越来越多的疑惑。

慕晋霖回到岛上后,一番部署,对自己最坚固的后防线倾注了所有的心力。

只是,这天,他才想要好好休息,睡上一觉,却传来噩耗。

王信主要分管这次秘密购进的军火,但他来电报却说,装载军火的船只在西海全部沉没。

慕晋霖整个人都呆了,陈孝之听到消息,奔到慕晋霖的营帐内,看他脸色痛苦,他几乎是半句话都不敢问。

“仲祺,这下怎么办?这批军火耗尽了我们全部的军饷,如果没有它,我们在岛上的兵力形同虚设啊!”陈孝之还是低声问。

慕晋霖人晃了晃,靠着陈孝之的肩膀,他眸光深沉如海,蓄积着太多不认命的倔强。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冷漠固执的依旧按照当初和云影一起所设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在岛上部署着,深夜时,陈孝之会时常看到慕晋霖独自一人站在海边的灯塔上,眺望着川州的方向,他越来越沉默,却也越来越固执,陈孝之觉得现在,他已经看不懂他了。

然而,这日黄昏,王信突然毫无前兆的来到岛上,身后跟着几名被海风吹得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督军!”王信看到慕晋霖,顿时热泪流下。

慕晋霖没想到还会见到王信,他以为,他以为他也在船上遇难。

“王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晋霖抓住他的衣领,脸色凶狠。

王信声音哽咽,“督军,是这几位船员救了我,其他的兄弟,都已经…已经遇难了…”

慕晋霖双手开始颤抖,他眼眸瞬间就滑过一丝悲凉,松手之际,他踉跄着退了一步。

王信低头,突然跪在慕晋霖面前,语气虽坚硬却充满了无助感,“督军,是我办事不力,恳请你将我处死!”

“王信,你可知,我将我身后所有的希望都承载在你十二师军力的身上,如今,你有何颜面来请我处死你???”

慕晋霖悲呛的低吼,站在旁边的陈孝之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隐忍的怒火,正煎烤着所有人的心。

王信低着头不说话,他也无力为自己辩驳什么,倒是他身后随来的几个船员,纷纷对视了一眼后,最后一位年长的船员这才开口道,“督军,王军长说船上装载的是军火之类的物质,但是我们在船上有检验,其实我们在渤海天津港装载上船的只是一些生活物资之类的东西!”

船员的一席话,如一声炸雷轰鸣而来,慕晋霖墨黑的瞳仁急剧的收缩着,在一旁的陈孝之反应过来,是又惊又喜。

“仲祺,那最好了,不是军火,这就表情我们那批军火还在!”

他激情万丈的话却并没有将慕晋霖眉心紧蹙的那抹深沉给晕开,反倒,他目光越来越冷,突然一声低喝,“王信,站起来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信被站在他旁边的船员扶起,他的双腿还在哆嗦着,目光闪烁,几乎不敢直视眼前那如箭一般的眸光,他低头,颤抖着说,“督军,我也是船沉海之后才知道的,那些木箱都漂浮在海上,有些里面只是棉被加石头,但是箱子的外形和我们装军火的木箱是一模一样,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快说!!”慕晋霖有些不耐烦。“所以,军火如何在上船之前被掉包,我们至今还想不明白!”

王信哆嗦着,舌头打结,他知道此事一出,他是必死无疑,这么大的疏忽,他死意已绝。

又是一重磅消息,炸得所有的人都心惊肉跳。

慕晋霖听罢,脸色紧绷,撑在身后方桌上的手臂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突然,他面色变得狰狞起来,伸手猛地迅速抽出旁边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的李沁腰间的配枪,直接对准了站在面前双腿直哆嗦的王信。

“仲祺…不要…”

陈孝之上前紧捏着慕晋霖的手腕,感觉到他手臂冰冷而颤抖,陈孝之急切的说,“仲祺,我们最重要的是了解军火丢失的真相,王信不能死!”

“陈医生,不要为我求情了,我不死愧对军中所有的兄弟!”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

“王信!!!!”陈孝之和李沁顿时嘶吼出声。

王信倒下,鲜血从他太阳穴处喷涌而出,他手里捏着手枪,枪口还在冒烟。

慕晋霖身体一下没站稳,他跌撞着退了一步,手中枪从掌心滑落,他的瞳孔因痛苦而正激烈的收紧着。

五天后,外面校场的新兵还在热火朝天的搏击,李沁和陈孝之被叫到了慕晋霖的营帐内。

“督军,你找我们有事?”

慕晋霖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

在岛上这段日子,慕晋霖消瘦了不少,眼眶深陷,昔日桀骜不驯的下颚此时已布满了青色的胡渣,仿佛一夜之间,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威武大将一下就变得无比沧桑了。

他有些咳嗽,却还抽着烟,陈孝之坐到他身边,担心不已。

“仲祺,我给你熬了些药,咳嗽的…”

“没用,孝之,别在我身上忙乎了,今日我让你们两人前来,是对你们有重托!”

“重托?”陈孝之和李沁无比诧异。

慕晋霖点头,“这座岛,将是以后扩展我兵力的最重要基地,我想将它托付给你们!”

“督军…”

“仲祺…”

慕晋霖摆了摆手,“听我说完!”

“以后任何行动只听我指挥,万一有一日,宋云影带我口讯要求你们做什么事情,你们只需要记住,只听命于我,就算是她,也万万不能相信!更不能执行她的命令,你们可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