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坚悲怆的撇开视线,沉声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

“那…”容昭想问卫承怎么样了,然而徐坚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容兄,此地不宜久留,你回吧。”

容昭看他神色也不便多问,带着盛穹转身离去。

回到睿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然而赵沐还在宫中没有回来。梅若便服侍容昭重新沐浴更衣之后摆上晚饭,容昭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心间,让他难以安静。

“公子,别想了。事情已经惊动了陛下,肯定会有个结果的。”梅若小声劝道。

“能有什么结果?京兆府衙失火,周岳亭的尸体化为灰烬,卫长宁独创平南王府生死不明,镇国将军一声令下封了平南王府…今天的这些事情随随便便拎出一件来都是大事啊!”容昭靠在榻上看着黑洞洞的屋顶,眉头锁成疙瘩。

至半夜三更时分,前面终于传来消息说睿王爷回府了。

容昭从榻上跳起来便往修远堂去,一路匆匆而行进门的时候赵沐刚好换好了一身家常衣裳,正低头自己系着衣带。

看见他的那一刻,容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整天都无法安静的心莫名其妙的安稳下来。

“你来了。坐。”赵沐系好衣带,转身去榻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

“容公子等了王爷一个晚上了,晚饭都没吃。老奴这就叫人去弄点宵夜来。”宋嬷嬷说道。

赵沐摆摆手让宋嬷嬷出去,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卫长宁死了。”

“什么?!”容昭顿时僵住。虽然从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中已经预感到事情会很糟,但听见这话容昭依然倍觉无力,无措,无奈。

“赵烈想办法引他去平南王府就是要来一个请君入瓮然后再关门打狗。”赵沐的声音低而冰冷。

“他就能这么放肆?”容昭咬牙道。

“然而这件事情明面上是卫长宁提着兵器闯平南王府要杀平南王。而不是平南王要杀卫长宁。”赵沐冷笑道,“若是说放肆,那么放肆的人是卫长宁而非赵烈。”

“赵烈在茶馆里对卫承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有意的!如此低劣的计谋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容昭咬牙道。

“是啊!”赵沐冷笑道,“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偏偏卫长宁就一门心思往里钻。你说为什么?”

容昭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是啊,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的计谋一个领兵打仗这么多年又监理兵部的镇南候却偏偏往里钻,为什么?

“赵烈攥着卫长宁的软肋。”赵沐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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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从早到晚跟中邪一样的困啊!

两只眼睛就是睁不开,不知道是闹什么鬼…

好像是感冒药吃多了的感觉,好痛苦!

第十二回,拒绝

关于卫长宁的死,朝廷封锁了所有的信息,皇上亲自出面,当时在场的平南王府的下人全部割去舌头送皇陵当苦役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至于其他眼见当时打起来的人,除了赵海就是平南王赵烈再无旁人,这父子俩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顿,罚奉三年,着赵烈闭门思过不许出门,赵海则被皇上一道圣旨给发去了北疆督军去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唯一看见卫长宁一身鲜血倒在地上的便是卫承。

然而卫承…容昭一念及这个名字心里就觉得十分的后悔,他无数次的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拦着他而是让他冲进平南王府,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卫长宁或许就不会死,事情就不会如此的糟糕。

容昭懒懒的靠在主编的榻席上看着廊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发呆。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过了年就滴雨未下的老天,自从那天京兆府衙失火卫长宁死了之后,居然连着下了三天的雨了。这三天之内,容昭没有离开蘅院半步,每天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就是这么坐在廊檐下看雨,连吃饭都不进屋。

“公子,这天儿湿气太重了,咱还是进屋里去吧。”梅若端了一碗热米粥来劝道。

“唉!卫承肯定恨死我了。”容昭不知第多少回叹息。

“卫公子若是当时真的闯进去了,也难保安全。现在至少卫家还有他这一条血脉在呢——看看周家,那周小公子的丧事还没办,旁支的那些人都已经闹起来了。一个个都争着要过继过来呢,就跟抢银子一样,听说还有两家都打起来了,没叫人笑话死。”梅若摇头道。

“抢银子?也对,算是抢前程比抢银子更重要——可是,谁又能断定那不是一条死路呢?一个周家,一个卫家。”容昭从心里细细的盘算着,周家自然是周皇后的人,而卫家却是睿王的势力。经过这一场角逐,周皇后惨重,睿王这边损失也不清啊!细细的算这一笔账,还是肃王那边赚了。想到这个,容昭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

院门口有人说话,夹在雨声里听不真切,容昭也没在意。梅若抬头看见宋嬷嬷撑着一支大大的油纸伞护着赵沐一路走来,忙提醒道:“王爷来了。”

赵沐走到廊檐底下,梅若等人忙上前请安。容昭也只得懒懒的起身上前躬身见礼。

“这几日没出门,气色果然不好。”赵沐看着容昭的脸色,皱眉道。

“下雨下的人都要发霉了。哪里来的好气色。”容昭懒懒的转过身去又看着廊檐下的雨帘。

“那你还在这廊檐下作甚?你应该受不了这湿气的。”赵沐说着,又回头看宋默默。

宋默默忙道:“奴才叫人炖了荷叶薏米粥,去湿气最好的。”

容昭没应声也没回头,好像是没听见的样子。梅若见状忙上前笑道:“有劳嬷嬷了,粥给奴婢,奴婢拿去小炉上热着,公子想喝的时候再盛来就可以了。”

宋嬷嬷借坡下驴,笑着点了点头:“行,前日梅姑娘说的那个养生粥王爷挺喜欢,可惜我给忘了一样东西,还得劳烦姑娘说给我。”

“这个极容易的,嬷嬷跟奴婢来。”梅若说话间拉着宋嬷嬷下去了。

廊檐下一时只剩下容昭和赵沐两个人。

“站了这半日,腿都酸了。”赵沐叹道。

容昭依然没回头,目光茫然看着雨幕,淡淡的说道:“那不是椅子,王爷只管坐下便是,在这里你也不是客人,何须闹那些虚礼。”

“本王这身体可比不得你,这里湿气太重,能不能有劳容公子进屋说话?”赵沐叹道。

容昭这才回转了身随着赵沐进屋里去。

时值三月,按说早就不冷,然而连日下雨湿气太重,容昭看着赵沐因为这几日没睡好而越发消瘦的脸庞以及气色,皱了皱眉,吩咐旁边的兰蕴:“去弄个炭盆来,再叫梅若弄一碗热热的老姜枸杞汤。”

赵沐的眼角顿时流露出暖暖的笑意,轻声说道:“多谢。”

“不必客气,你我现在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容昭说着,在榻席上缓缓地坐下来。

赵沐轻叹一声,劝道:“本来听说你这几天没出门我还挺放心的,却不料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卫长宁的事儿责任不在你,你不必如此自责。”

“责任在我也没用,反正卫长宁已经死了,卫承已经没了爹。”容昭冷笑道。

“容昭。”赵沐最见不得就是容昭的这幅样子,于是皱眉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释怀?”

“我释怀不释怀没用。只要卫承能挺过这一关就行了。”容昭说着,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赵沐无奈之极,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翻起一阵醋海,想着卫承跟容昭之间不过是几面之缘,容昭便对他的事情如此伤怀,可见心中有多么看重他。而自己那么喜欢他,人就这般在他面前坐着可他的眼里心里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自己。

“既然心里放不下,过几天镇南候府丧事开吊,我陪你去吊唁一下,顺便探望一下卫承。”赵沐轻声说道。

“不必了。”容昭摇了摇头,自嘲的说道:“卫承未必想见我。”

这话一说,赵沐更不高兴了,因皱眉道:“他有什么不想见你的?卫长宁又不是你杀的。”

“你不懂。”容昭原本是想跟赵沐说说心里的烦恼的,却忽然发现两个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一时间也没了诉说的愿望。

“我是不懂。”赵沐已然生气了,“你现在满腹心思装的都是卫承,我又如何能懂?”

容昭想要反驳,然而又觉得赵沐说得挺有道理的,现在自己的心里的确都是卫承的事情,卫承那双木满血丝的眼睛,卫承那绷起青筋的脑门,卫承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甚至半夜梦里,容昭都被那声嘶吼给惊醒,惊出一身的冷汗。

“容昭。”赵沐看容昭又陷入了沉思,便不死心的打断了他的思绪,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卫承?”

“是啊。”容昭好不避讳的承认,卫承那傻小子的确是挺招人喜欢的,想到之前跟徐坚三个人说笑的情景,容昭的脸上浮现一丝暖暖的笑意,“我挺喜欢他的,我还说要跟他学武,让他带我上战场杀敌…”

听见那一声肯定之后,赵沐便如遭雷击,以至于后面容昭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心里只有一句话不停地重复:容昭喜欢卫承,容昭喜欢卫承,容昭喜欢卫承…

梅若端着老姜枸杞汤进来,便见赵沐和容昭分坐在榻席两边,容昭歪在枕上想自己的心事,而睿王爷则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看上去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

“王爷,天气湿冷,您又冒了雨一路走来,喝点姜汤去去身上的寒气吧。”梅若说着,把托盘放在二人中间的炕桌上,端了一碗姜汤给赵沐递过去。

“不必了。”赵沐说着,冷冷的看了容昭一眼,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梅若忙起身道:“王爷是要回去了吗?奴婢刚留了宋嬷嬷在这边一起磨了红豆粉准备做红豆糕给您和公子尝尝呢。”

“不必了。”赵沐依然是这三个字,而且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口。

“王爷慢点,奴婢给您拿伞。”梅若看了一眼依然无动于衷的容昭,暗暗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拿伞。

然而赵沐怎么可能等她,早就闷声不响的冒雨走了。

不欢而散。

当晚,容昭的心情倒像是好了些,没再提卫承的事儿,晚饭吃了半碗粥就早早的睡下。

梅若收拾了外边进来瞧他,见他终究是没有睡意,只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想事情,便在床前坐下来,小声问:“公子今儿是怎么得罪了睿王爷?瞧他走的时候气成那样。”

“没说什么,是他自己生气,我有什么办法。”容昭淡淡的说道。

“不是奴婢说公子,王爷对您可真是好。什么吃的用的穿的样样儿都是挑着最好的叫人送过来,这几日前面不知道有多忙,王爷今儿还特地的过来看您,您只管好好地同他说两句话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气跑了?”梅若叹道。

容昭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该对睿王爷的眷顾感激涕零哪?你家公子爷是那种整天打扮的娇娇怯怯等着男人来临幸的女人吗?!是吗?是吗?!”说着,容昭又伸手去敲梅若的脑门。

“不是不是!您不是!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梅若忙笑道。

“这不就结了!他把我当小娘们儿一样捂在家里疼,难道我就真的是娘们儿了?”容昭扁了扁嘴,低声叹道,“虽然咱真的是…但,也必须得挺起胸脯来说不是!否则的话…咔嚓!”容昭说着,抬手在脖子上一横。

“可是,睿王爷太可怜了。今儿就那么冒着雨走了,宋嬷嬷拿着伞都没追上!”梅若心疼的说道。

“没事儿,淋一场雨也死不了人。我今日对他狠一点,总比两个人一起疯,到最后没办法收拾的好。”容昭满不在乎的哼道。

------题外话------

定家具,准备搬家,卡文…

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一起了!

累死累活写不出多少字来,真是要哭死了…

今天一定要爆发,爆发爆发!

第十四回,我帮你报仇!

赵沐一路冷着脸回到修远堂,进门后便反手把房门“咣”的一声关上,连随后跟来的宋嬷嬷也吃了个闭门羹。

“王爷?”宋嬷嬷敲了敲房门。

“滚。”赵沐低声喝道。

“…”宋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地滚了。

赵沐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颓然走进里间靠在榻上,伸手抓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缓缓地弯下了腰。

自小到大,赵沐从没如此对过一个人。他身边的人都是以他为中心,都是为了他可以肝脑涂地奋不顾身的人,就连萧云欣那样的娇娇女在他面前也都是陪着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说话。

他睿王乃是天之骄子,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求过别人喜欢?!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公平,这世间的滋味非要让你尝个遍!

容昭这个人,自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只为博她一笑。为了她甚至不惜跟母亲抵抗,要毁了自小定下来的婚约,只是因为想让她甘心留在自己身边,给她一片安稳的天空让她肆意的活着。

赵沐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然如此,帝王路上明刀暗箭他不惧,血雨腥风他不惧,哪怕蚀骨断筋都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这世上的事情再无任何可挡他的路。他只想自己喜欢的人有一个明媚的人生,他只想看见她在自己的怀里开心的笑。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件残酷的事实——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他那么喜欢她,可她喜欢的是别人!

赵沐只觉得胸口里养着一只虫,在一口一口啃噬他的心,疼痛倒成了其次,重要的是心口的那个地方多了个洞,空空的,透风撒气,破败凋零。

心痛。

比心疼更难捱的是那种无边无际的空。

赵沐抱着靠枕歪在榻上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睿王病了。

整个睿王府都慌了。

容昭第二天一早就听见消息,说萧大人来了,还带着太医院的四个太医。

梅若急匆匆的进来,悄声问容昭:“公子,您昨天到底跟睿王怎么了呀?萧大人都要疯了!睿王爷今天一早高热昏迷,太医用针灸,艾灸,什么推拿,擦洗的办法都用了,可他就是醒不过来,身上的高热也不退。还有,宋嬷嬷因为没照顾好王爷,被萧大人打了二十板子,这会儿在屋里趴着哼哼呢!”

容昭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是吧?宋嬷嬷那一把年纪吃二十板子,老命还有吗?”

“哎呀!公子,奴婢觉得您还是赶紧的去看看吧。”梅若皱眉劝道。

容昭无奈的苦笑:“这个人,看上去挺坚强的呀,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公子,伤人可没您这种伤法的!”梅若都看不下去了。

“好好,我去看看他!”容昭起身换了衣服往外走,又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丫头们一个个吃里扒外,见了睿王就忘了本公子了!”

梅若扁了扁嘴,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您太无情了些。”

“傻丫头,你家公子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容昭看着外边阴沉沉的天空,无奈的叹息。

连梅若都觉得自己应该接受赵沐的好,可容昭心里却一直以为,不能给对方幸福就不要给对方留希望。到现在他反而觉得赵沐娶萧云欣挺好,至少萧云欣有个正常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做睿王妃替赵沐打点府中上下。自己能做什么?且不说自己不学无术连如何做女人都不懂更别说搭理府内乱七八糟的这些事儿,就单只身份这一层,就是害死人不偿命。

何苦呢!赵沐一边往修远堂走一边想着。

容昭到修远堂的时候萧正时正朝着一院子的下人发脾气,修远堂当值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一个个儿都避猫鼠一样垂手侍立。

“萧大人。”容昭朝着萧正时躬身行礼。

萧正时看见容昭,脸上的怒气顿时小了些,叹道:“你来的正好,快去瞧瞧睿王的病可有蹊跷。”

“好,萧大人也消消气。”容昭应道。

“唉!这些不中用的东西!”萧正时恨恨的扫了众人一眼,一会袖子让众人都散了,自己则同容昭一起进里面去瞧赵沐。

卧房里,一个老太医正在给赵沐施针,其他几个太医都站在旁边看着。容昭也不便多说,只等了一刻钟的工夫,等老太医把银针从赵沐的手腕上取下来之后,上前探视。

太医们见一位华服少年近前来给睿王诊脉,一时都诧异的看萧正时。萧正时捻着胡子说道:“这是容世子,自幼在西疆长大,懂得些许医术。睿王一直深信他。几位,请到外面奉茶吧。”

“大人请。”为首的太医拱了拱手,随着萧正时去外面说话了。

容昭对毒有研究,对病理却极其平常。此番诊脉确定赵沐是病而非中毒,便叹了口气说道:“并非中毒,我是爱莫能助了。”

梅若着急的说道:“若非中毒,那为何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