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十二位姑娘已经按照进门的次序排好了队,由师爷喊名字,姑娘从队伍中出列,站到案桌前让昭阳王挑选。

叫到慕容雪的名字时,她婷婷玉立出了列。

别的姑娘都低头垂眸,她偏偏扬起满是红包的小脸,对着耶律彦浅浅一笑,眼中满满都是期待和兴奋,自然,还有一味脉脉的倾慕。

耶律彦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例行公事地打量着她,目光深邃莫测,让人瞧不出半丝的情绪。

她含着笑意,满心欢喜。他定是装样子给秦之昂和其他人看得,总不能让人瞧出来他认识她,以免被人说徇私舞弊,做顺水人情。

她脉脉地看着他薄薄的唇,可是却听见了一个清淡而简单的字,“留。”

这个字,如同一股数九寒天的北风,一下子将慕容雪脸上若隐若现的笑靥给冻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差点就冲上去让他再说一次。

他说完之后,甚至都没再看她一眼,目光放到了手中的名录上,提笔在上面画了个勾。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还是听错了。

“姑娘请这边站。”师爷指了指留下的那一队,她这才知道自己没听错,他的的确确说的是个留字。

接下来,师爷喊了谢秋菊的名字。上来一个高挺秀丽的姑娘,耶律彦的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一如打量慕容雪一般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吐出一个留字。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如同翻涌的岩浆一般,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自问对他一片真心,他多少也该拿出一半的真心来回报。明知道她不想入宫,明知道她迫不及待地找个夫婿,就是为了避开进宫,他手握大权,不过是举手之劳,却不肯成全她。

为什么?

余下的什么她都没听见,咬着小巧的唇,直直地盯着他。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都快要将心脏撑得炸开了。如果他不是她喜欢的人,她也不会觉得那么委屈难过。如果他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也不会那么委屈难过。可是他偏偏什么都知道。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想不透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于是从见他第一眼的那一刻起开始回忆......可是,越是越回忆越是伤心。

长到十六岁,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一见钟情,第一次全心全意地讨他欢喜,为他煎药煮茶洗手做羹汤。可是他却不领情,还亲手把她推进火坑。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用一把钢刀突然□了心脏,措手不及,痛彻心扉。

三十二名女子被耶律彦甄选为十二名。秦之昂告知这些女子,回家拜别父母,略作准备,明日便启程进京。

出了府衙大门,三十二名女子的家人便围了上来,一时间哭的苦笑的笑。

落选的女子大多欢欢喜喜地和家人归去,而被选上的女子极少有高兴的,大部分都悲悲戚戚地抱着亲人痛哭,仿佛是生离死别。也有极少的秀女家人,对自家女儿选上十分高兴,因为赵真娘一家是活生生的例子,从破落户立刻鸡犬升天飞黄腾达。

耶律彦步出府衙,一眼看见了慕容雪,倒不是刻意去寻她的身影,实在是她在人群中太出挑,一脸的红包,鲜艳夺目。

此刻,县衙门前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慕容雪守在大门口没有离开,就是为了等他出来。她素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今日之事若是不问清楚,一辈子都不舒服。

耶律彦依旧是一袭素色锦袍,他容貌出众,身材高挑,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当从人群中翩然而过时,众人皆如尘埃。

但此刻她已经完全无视了他的美色,眼中看见的全是他的冷漠。

路过她的身边,他俨然如不相识,几欲擦身而过。

慕容雪毫不客气地拦住他,“我一心把你当成朋友,你居然连真实姓名都不肯告知。”她的声音略略有点颤。心里五味杂陈,委屈、气愤、失落、痛苦交织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袁承烈没想到她如此胆大,竟敢质问这只冷得直掉冰渣的王爷,更没想到王爷居然还停下步子,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本王名叫耶律彦。”

“你为什么要选我?”她一双美目里盛满了委屈,脸上的红包更是气的发亮,个个义愤填膺。

“本王公事公办,不会徇私。”他平静淡然,星眸中依旧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漠然。

“我长了一脸的包,你没看见么?”她气极了,指着自己一脸的包,跺着脚道:“这样的容貌,根本就不能入选,会惊了圣驾你知道么?”

袁承烈不忍地低了头,这个样子,确实会惊了圣驾吧.......

“本王选你自有道理。”他对她一脸的红包漠然无视,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语气。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你明知道我的心愿......”她说不下去了,咬了咬唇,一仰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耶律彦颇有点遗憾,明明看着眼圈都红了,居然没掉眼泪。

他笑了笑:“其实,本王觉得你这幅样子实在是丑得不能看。但是,临行前,赵淑妃向皇上举荐了你,说你聪颖良善,素有美名。所以,本王也不得不选你。”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很欣慰地看见两颗又大又圆的眼泪从那一双水灵灵的妙目里噗通一下子掉下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慕容雪先是被他那句“丑的不能看”给气哭的,然后才发现不对,赵真娘竟然向皇上举荐了自己!她当即便不哭了,立刻提起裙子便上了马车。

慕容麟已经算定女儿不会被选上,当他看见女儿的脸色时,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因为若是没被选上,这会儿她早该是一路蹦蹦跳跳进门的。

“你被选上了?”

慕容雪点了点头,将门一关,便将耶律彦对她说的话,告诉了慕容麟。

慕容麟大吃一惊,“她为何要恩将仇报?”

“女儿不知。但如此一来,爹也不必想着去进京求她了。”

这正是慕容雪一路上最最担心的问题,原本想着即便被选上,还有一条后路,可是耶律彦的话,直接将这条后路给断了。赵真娘不仅指望不上,还是害她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慕容麟顿觉事情棘手起来。他看着一脸愁容万念俱灰的女儿,突然道:“阿雪,其实,爹还有最后一条路。”

“什么办法?”

“三十六计走为上。”

慕容雪惊道:“爹,这是你辛苦半生创下的基业,女儿都有些舍不得呢。”

“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娘走的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慕容麟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叹道:“听说皇上身体已经不行了,这两年全靠丹药提着一口气。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

慕容雪深感自己碰上了世上最好的一个爹,眼泪汪汪道:“女儿不想连累你。要是抓住了会被关大牢。”

“爹都活了半辈子了,还怕什么。爹是不忍心你一辈子在宫里熬白头,如其这样还不如豁出去闯一条生路。人活一世,就是要恣意痛快,不然怎对得起这大好的年华。”慕容麟性情豪放,走南闯北,颇有几分胆识。

慕容雪本就想过出逃,只不过不舍得连累她爹。眼下走投无路了,越发觉得逃走是最后一个办法。

慕容麟道:“事不宜迟,你去换一套男人的衣服,咱们这就出城。”

刚好他这几日已经做了准备,一旦女儿被选上便提前进京,所以马车行李都是现成的,为了送礼,票号里的银子也都提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事情有了变化。

以前慕容雪学骑马的时候做了几套男装,如今都排上了用场。她换好衣服,在外面披了一件红色外氅,简单地打了个包袱,便出了房门。

这边,慕容麟让阿泰套了马车,带上女儿便朝着城门而去。

宜县是个小城,守门的人认识阿泰是回春医馆的大伙计,还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阿泰回了两句,出了城门便扬起马鞭驾车朝南而去。

马车里,慕容雪脱了女式外氅,将发髻散开换成男人的样式,上面扎了一条青巾,顿时变成了一个少年,一脸青春洋溢的红包。

两匹骏马拉着马车一路狂奔,跑了一刻钟之后,转头朝东而去。

这便是慕容麟刻意让阿泰施的障眼法。明日一早,秦之昂发现自己带着女儿逃走了,若是派人来追,守门的人会告诉他自己是朝南跑了。

慕容雪没想到出逃竟然会如此顺利,心里十分欢喜庆幸。

历来选秀女,从来没有人敢跑的,便是心里再不情不愿,哭断了肠子咬碎了银牙,也会硬着头皮应召进宫,所以官府从没防备着入选的秀女逃跑,更没有派兵守着的先例。对于宜县这个小城来说,更是如此。

慕容雪可谓是开了大周朝的一个先河。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勤快的作者,难道不表扬一下,扭~~~~

☆、铁石心肠

眼看着身后渐渐远离的故乡,慕容雪虽然心里有万分不舍,但却恨不得背生双翼,立刻就离开此地十万八千里,以免被耶律彦追上。不过她转念又想,秀女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耶律彦还要护送十一位秀女进京,应该不会舍重取轻,单单来追拿她一个。况且放跑了秀女,他也有责任,最好的办法便是他回到京城对皇上说,在宜县只选了十一个秀女。

如此一想,她便放宽了心。

想起回春医馆那宽敞富裕的家,她颇有几分心疼,由衷地说道:“爹,将来我也跟你好好学医,努力挣钱,咱们再买一套大宅子。”

慕容麟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道:“钱财身外之物,人最重要。接下来这几天,你可要受些苦了,咱们得昼夜不停地赶路,以免被他们追上。”

“他们应该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误了行程,如果是让秦伯父派人来追拿,他定会看在父亲和他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的,所以爹不要太过忧心。”

她天生乐天,而且心里还抱着一个念头,耶律彦或许会顾念旧情,放过她一马。她一直不信,他真的对自己毫无半分情意。

阿泰一路赶着马车朝东而行。从黄昏出了城门,一直不停不歇地赶路,直到暮色深深,夜深人静。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嘚嘚的马蹄声,空旷地穿透了寂静的夜色,平添几分阴森。

慕容雪有些害怕,连睡意都没了。

狂奔之中,马车颠簸的厉害,她从生下来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可是一想到这点苦,比起入宫之后苦一辈子,又算得了什么。

黎明时分,马车停在一处郊外的河岸上,阿泰将两匹马牵到河边饮水吃草,稍事休息。

慕容麟在河边支起干柴,用火石打着,将几个包子拿出来在火上烤的焦黄喷香,递给女儿,然后又烧了一壶茶水,用作早茶。

即便是逃难,慕容麟也没有失去风雅和体面,因为提前准备了几天,马车里吃的用的样样东西齐备周全。慕容雪更是一脸的欢欣雀跃,高高兴兴地如同出外踏青。

阿泰一旁看着,只觉得这父女两人真真是不可思议,违抗皇命这么大的事情担在身上,居然都还有心情笑得出来,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心都要缩成一个干核桃的难道只有他一个么?

休息了一会儿,三人继续启程,慕容麟打算带着女儿出海。所以一路朝东,打算去松江府。马车跑了一天,直到晚上也没敢放肆地休息,只在一户农家庄院的外墙下,草草睡了一个时辰,便接着赶路。

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慕容雪心里更加的高兴,一来是因为自己脸上的红包都消了,二来已经逃了一天一夜,也没见有人追来。或许耶律彦看在和她相识的份上放了她一马,也或许是秦之昂念在和她父亲的情分上,一旁劝说了耶律彦就算罢休,总之,过了这么久,没人追来,看来这次逃跑是大功告成了。

只可惜,她高兴的太早。

到了傍晚时分,阿泰将马车停到路边,解开缰绳牵着马去道旁吃草。

慕容麟站在马车旁,将女儿头上的青巾重新系了系,穿上男装的慕容雪依旧容色逼人,脸上红包散去,清俊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

慕容麟越发觉得带着女儿出逃是明智之举,这般娇滴滴的掌上明珠,怎舍得送到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受苦。

江南□最是怡人,雨细风轻烟草软,看着一轮夕阳,慕容雪心情好极了,坐在那草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爹,我们歇会儿再走。”

正在这时,寂静的路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慕容雪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见远处跑过来三匹骏马,为首一个人,很像耶律彦。

她脸色剧变,立刻跳起来道:“好似他们追来了。”

慕容麟当即将包袱往她怀里一塞,“快走,我去引开他们。我们在松江府汇合。”

慕容雪匆匆应了一声,来不及多说,上马便走。

慕容麟从马车里扯出一件慕容雪的红色外氅,往身上一披,骑马朝着另一条道而去。

阿泰心惊胆战地看着两人一左一右分道扬镳,心道,老爷,我怎么办呐?情急之下,他撒腿就跑。

慕容雪心里狂乱地跳着,不敢回头看,闷头朝前一路打马狂奔,心里默默祈祷,但愿是自己看错了,那个人不是耶律彦。可是,她又觉得自己不会看错,因为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映在她的心里,他的声音和身影,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起。

马蹄声越来越近,简直就要到了身后。

她的心快要从喉间飞出来。

突然身后啪的一声脆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击破了空气,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缠上了她的腰身。她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凌空飞起,瞬眼之间,便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惊魂未定的她一抬眼便望进了一双藏冰卧雪的眼睛。的确是耶律彦,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也没有看错他的身影。他冷冷地看着她,终于叫她明白什么叫眼刀,一股杀气从他眼中直射出来,仿佛要砍到她的身上,她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狠狠一勒腰肢,往前一带。

原来那缠着她腰身的是他的一根长鞭。

他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慕容雪,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他不光目光冷冽,这语气里也似乎藏着一把刀,幸好她素来是个不怕死的,顶着他的眼刀,脖子一梗:“反正我就是不想进宫。”

他冷冷一笑:“由不得你。”

这绝情的口气像刀一样刺中了她的心脏,她本就包了一肚子的委屈,此刻一刀捅进去,将那包委屈一下子给扎开了口子,顿时眼泪便汩汩地流淌出来。

枉负自己对他一片真心,他却亲手要将她送回到火坑里,真是太狠心了。她越想越觉得伤心,眼泪珠子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下脸颊,源源不绝,仿佛比浣花溪的水还多。

他虽然心硬如铁,但对着一个哭的悲恸欲绝的女人,终归被勾起了几分柔肠,眼中的杀气被她的眼泪洗了去一半。

哭够了,她拿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你放了我吧。”

她一向被父母娇宠溺爱,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哭成这样求人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可惜,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那比千年寒冰还冷的面孔,找不到一丝丝的怜香惜玉和同情怜悯。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

她失望而羞恼,使劲去掰他的胳臂,想从他怀里挣开。

“你若是不想死,不想连累你父亲死,便乖乖地跟我回去,否则”他哼了一声,目光冷冽如刀,刮得她脸蛋都疼。

一想到她爹,她便怔住了,立刻抓住他的袖子问道:“我爹会被怎样?”

他冷哼:“你说呢?”

她急了,“我这里有一万两的银票,全给你,你放了我爹。”

他冷冷一笑:“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慕容雪心道,那日追裴简,你不是连十两银子都要了去么,如今怎么连一万两都不肯要了?她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急得快要掉了眼泪。

他却板着脸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情急之下,她也豁了出去,柳眉倒竖,朗声道:“你不放我爹,回头我进了宫,便告诉皇上,说你在进京的途中,屡次非礼我。”

耶律彦浓眉一挑,怒道:“你敢!”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你看我敢不敢。”说着,抱住他的腰便往他怀里一蹭。“你看,你就是非礼我了。”她瞪着一双明澈妩媚的眼睛,眼波里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他气得险些将她扔下马去,但终究还是忍下了心里的杀气。无论如何,她名义上已经算是皇帝的女人,不能轻举妄动。

转眼间,到了扔弃的马车前,慕容麟和阿泰分别被袁承烈和张拢捉了回来。

慕容麟一见女儿也被捉回来,眼圈便红了。

袁承烈看到一身男装的慕容雪,又是佩服她的胆量,又是遗憾她的失败。她若是跑掉了多好。想到皇帝臃肿的身材,浮肿的脸,花白的须发,再看着她青春明艳的容颜,他不忍地低了头。

“爹。”慕容雪眼巴巴地看着父亲,“你别管我了,多保重身体。”

慕容麟忙道:“女儿你放心,爹会一路跟着你的,等到了京城,咱们再想办法。”

耶律彦冷冷一笑,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宜县方向而去。袁承烈和张拢也就放了慕容麟和阿泰,跟着上马追了上来。

看到父亲无恙,慕容雪心里安定了许多。或许这一路还有机会逃走呢,一想到这儿,她浑身又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不过,眼前的处境不大好,耶律彦和她同乘一骑。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她被圈禁在他的臂弯里,像个囚犯,心情十分沉重,他比她更糟,一路上沉默不语,催马赶路。

他没想到她居然敢逃走,更没想到她还居然还敢威胁他。总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将会有很多麻烦。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很正确。

眼看天色渐晚,又恰好到了集镇,袁承烈道:“王爷,咱们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这赶了一天的路,马也累了,需要休息。”看着耶律彦的脸色,他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反正慕容姑娘已经找到,也不必赶那么急了。”

耶律彦冷着脸嗯了一声。

袁承烈立刻对张拢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前头找个客栈。

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只有六间客房,只剩下两间没有住人,全被耶律彦包下。

四人就在客栈里用了简单的晚饭。

慕容雪平素挑食挑的厉害,但今日实在是太累太饿,而且还惦记着吃饱喝足晚上找机会继续逃跑,所以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将张拢都看得呆住了,这还是个女人么?

饭后,耶律彦亲自将慕容雪送到房间,然后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对她道:“今晚我与你同宿一间。”

慕容雪怔了一下,当即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客栈条件简陋,房间也很破旧,一张掉了漆的破桌子上支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最最关键的是,只有一张床。

他木无表情地看着她:“没关系,在本王眼里,你不是个女人。”

她气道:“为何?”

他抱着胳臂冷眼看着她,顿了顿,吐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因为女人的面皮都很薄。”

慕容雪气得鼓起了腮帮,跺了跺脚道:“反正我不要和你同住。”有他在,她还怎么逃跑。

“由不得你。”他的口气不容置疑,十分强硬。

慕容雪正色道:“我如今的身份是秀女,怎能和王爷同住一室。”

他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如今你倒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了,方才在马上是谁投怀送抱?”

她脸色一红,“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你放心,方才袁承烈和张拢看见了就跟没看见一样,现在么,他们连看见都没看见,所以,不会有损你的名声,更不会让皇上知道。”

看来他今夜是铁了心要死守着她了。她心思一转,又道:“我要洗澡。”

耶律彦拍了拍手,立刻听见外头袁承烈低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叫人送一桶热水来。”

过了一会儿,店家和小二抬了一桶温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