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妩神智还有一线清明,吐字不清的道:“阿英,我想吐。”

“那就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你,放我下来。”

“你都站不稳了,下来做什么,就这么吐吧。”

“不,我不”蒋妩挣扎。

霍十九只能放她下地,刚一站稳,蒋妩就哇的一口吐了起来。

她未曾用膳,空腹吃酒,这会子吐的也都是酒水,到最后呕的胆汁都吐了出来。酒水倒灌入鼻腔,难受的她眼泪直流。

听雨心疼的直哭,拿了水囊来服侍她漱口。

霍十九则一直拍着她的背,一点也不厌恶她如此狼狈。

吐过之后,蒋妩反倒是清醒了一些,见听雨泪流满面,轻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我这样,文达佳珲更惨,九坛子,还不醉死他,哈哈。”

说着愉快笑了,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夫人还笑。”听雨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却被她那样逗的破涕为笑。

霍十九已抱起她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启程。

蒋妩脸上潮红的搂着霍十九的脖子将他推|倒在马车上,压着他的身子醉笑道:“阿英,我今儿,算不算给你丢人。”

她胸口酥软压着他的胸膛,他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儿,醉后的她媚眼如丝,比平日里更添风情,他既疼惜又喜爱的亲她的额头,鼻梁,后落吻在她红唇。

吞吐之间,是醺人欲醉的酒香。半晌唇分,才道:“哪里是丢人。你是帮了我。”

怀中的人已靠着他胸膛,呼吸渐渐趋于平稳,临睡前强撑着神智道:“你,你去书房睡,别跟我同床,也,也别叫人近我身,危险”最后声音已是几不可闻。

第八十七章锦宁侯

然虽这么说,蒋妩依旧凭借意志力保持着一些清明。一路上睡一会儿就强迫自己醒来,着实辛苦。

霍十九将她抱回卧房,由婢子服侍脱了外袍中衣,又要脱掉她的亵衣时,她就一个激灵张开眼,迷糊糊只见眼前人影晃动。

分不清是谁,如何肯让宽衣?

最后是霍十九到跟前柔声安抚着,她才安静了,似是认得霍十九身上的气息,搂着他的腰就不肯撒手。

霍十九失笑,从不见她这样可爱,如今却真真是孩子心性毕露,索性抱她放进浴桶。

温热的水打湿她的薄纱亵衣,贴在身上,比穿了旗袍还夺人心魄,霍十九又经一番热火焚心,好容易服侍她洗了澡,用大浴巾裹着她抱着回了卧室放在床上。

浴巾一撤,又脱了湿衣,蒋妩觉得冷,又清醒不少,迷茫中唤了一声:“阿英。”

霍十九道:“是我。”就要脱靴上榻。

蒋妩推他:“不是说了,我醉了,别跟我同塌,也别叫人来服侍我。我撑不住了,快睡着了。”

“你身边儿好歹得有人伺候喝水吧?”

“不,不用。除非我自己醒了出了这个屋子。平日里我没醉,睡着也不算睡着”喃喃声音落于不闻。

霍十九犹豫着,想起她在英国公府身着男装手刃那么多侍卫的鬼魅身影,还有他后来的伤,还是觉得有些胆寒的。

或许她也有苦衷。

思及此,就去了书房休息。

而在蒋妩昏睡之时,霍夫人的豪迈壮举一夜之间传遍京都城。虽未曾加减多少言语。可她一共吃了三坛子酒,将金国大皇子给喝趴下了的确是事实。

蒋学文听了消息。兴冲冲的就要往霍家来,可是出了家门,一想霍十九那张脸他见了怕会气死,便又退回去,让唐氏与蒋嫣来探望。

他们母女自然是没见到蒋妩,因为蒋妩还在沉睡。赵氏热情的拉着他们说了许多话,言语中对蒋妩是真心喜爱。霍大栓更是粗着嗓门将儿媳妇夸赞的天上有地下无,还说:“要是臭小子敢欺负他,老子窝心脚踹飞他猪圈去!”

唐氏和蒋嫣这才略放心,回家去了。

傍晚,霍十九散朝回来,更衣后就回潇艺院。冰松和听雨坐在廊下一面做针线一面低声闲聊。

见了他,二人都放下绷子行礼:“大人。”

“夫人醒了吗?”

“还没有,没听见里头有动静,奴婢们听大人吩咐。也不敢进去打扰。”冰松担忧道:“夫人一整日没起身,水米不粘牙的,怕是对身子不好,要不要先唤夫人起来用了饭在睡?”

霍十九约莫着她也快睡醒了,略一沉吟,就道:“还是我去瞧瞧。你们预备些清粥小菜吧,再去书房,叫四喜把我常看的几本书带来。我今儿就在房里了。”

“是。”冰松和听雨欢喜应是。要知道霍十九除了睡觉是极少呆在卧房的。

房里有淡淡的花果香,霍十九缓步进了内室,唤了声:“妩儿”。

谁知刚撩起床帐,就觉得眼前天地翻转,回过神时人已被全身赤|裸的蒋妩压在床上,她一手按她手臂,膝盖顶着他胸口,另一手以奇怪手势横在他脖颈附近,仿佛她手中是应该有一把匕首。

是了,如果有匕首。恐怕他的喉咙已被割破。

不过呼吸之间,霍十九已惊出一身冷汗。

蒋妩依旧迷糊着,不着寸缕的身子感觉到凉。这才张开眼,见霍十九被她以这种姿势压着,忙松开了手,抬起膝盖。

“不是叫你别靠近么,有没有伤着?”她有些焦急,又有些懊恼。

“没有。我想你该醒了,叫你起来吃晚饭。”霍十九镇定的躺在榻上,望着跪坐在他身旁的女子。她的肌肤如温润白玉,被红纱帐子映成了诱人的淡粉,尤其胸前饱满成熟的水蜜桃上两点粉红,似等人采撷一般有节奏的呼吸着。

霍十九目光一暗,翻身将她压住,“你这小坏蛋,原来是为了这个不让我靠近。”

蒋妩没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只是庆幸又自责的道:“亏得我现在没有在枕头下放匕首的习惯。阿英,往后我若醉了你千万别离我。”前世养成的精神紧绷的习惯,睡觉时因为不算完全睡着还戒备着,所以也不会显露出来,然醉酒后她就只剩猎豹扑食的本能了

亏了没有匕首,亏了她习惯用匕首,而不是以爪锁喉。

“你吓坏我了。”霍十九控诉,眼神越发深邃。这样的姿势,让他想控制都难蒋妩揉着太阳穴,又撩开遮在脸上的乱发,道:“对不住。往后要是醉了,我一定坚持着自己去其他”

后头的话,又被他以口封住,纱帐放下,锦被映春光

冰松和听雨在廊下候着,没听见屋里传唤不敢进去。

过了许久又听吩咐要水,两婢子对视一眼,都暧昧的笑了,急忙去预备,禁不住低声议论:“大人和夫人这样恩爱,说不定咱们府里很快就要添人进口了。”

“你说的事。”听雨道:“我从前服侍大人的笔墨,深知咱们府里那些个姨娘的性子和才华,也从未见大人对哪一位姨娘这样上心过。”

二人议论着下了台阶,转入月亮门,并未发觉苗姨娘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眼神怨怼又哀婉的望着正屋紧闭的房门。

蒋妩晚膳只胡乱吃了几口粳米粥,就浑身虚软的躺下。醉酒之后头疼,又那样劳作了一番,她现在又困了。

天气炎热,霍十九穿了雪白的真丝寝衣拿了蒲扇给她扇风,还笑着道:“妩儿还是穿旗袍吧。”

蒋妩身上一僵,翻了个身背对他:“不穿!”

穿了旗袍,还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样呢!

霍十九侧躺在她身后,一手撑头,一手继续扇风,看着她凹凸有致的背影,笑道:“妩儿穿上旗袍更好看,我喜欢看。”

“你朝堂里的事都忙完了?”蒋妩脸上烧红,恨不能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去。

霍十九轻笑,搂着她的腰笑道:“金国大皇子这会子还醉着呢。他也算个汉子,言而有信的吃了九坛子酒。且不说他吐出了多少,且说那些酒的确在他肚子里呆过,他这个人就只得敬佩。

霍十九说话时候,语气中很是有些英雄相惜的味道。

蒋妩道:“不论怎么说,你为朝廷办成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也该赏赐你才是。”

霍十九失笑道:“我立下军令状,如今抱住腔子上这可脑袋留着陪你,就该庆幸了,还哪里敢要什么赏。”

因军令状一事多少有清流一派的推波助澜,蒋妩不好说自己父亲的什么,又不好偏颇帮衬谁不帮衬谁,就只得沉默。

霍十九也理解她的为难,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与她闲聊一会,见她睡了,就拿蒲扇轻轻的为她打扇,直到自己也睡着。

而果然如蒋妩所说的,霍十九的确得了极大的封赏。

次日,霍十九才刚去见皇上不一会儿,蒋妩正和霍初六一起在陪着赵氏说话,外头就急匆匆来了个小厮回话:“回太夫人,夫人,大人身边儿的四喜回来传话,说咱们大人今日得皇上厚赏,皇上还封大人为锦宁侯了!”

锦宁侯,锦州和宁远是封地吗?

蒋妩挑眉,小皇帝的赏赐,给的还真是合时宜。

赵氏抿着唇笑,吩咐人叫了四喜进来细细的回了话。待到四喜去别院跟霍十九。赵氏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又拉过蒋妩的手道:“妩丫头,咱们家里多亏了有你。你爹说你是咱们家的福星,果然不假。”

第八十八章冲动

“娘说笑了。”蒋妩真诚的笑:“是我到了咱们府上有福,若说福星,爹娘何尝不是我的福星?外头羡慕我有如爹娘这般和善公婆的人不知凡几呢。”

“你这丫头,就是叫人不疼都不行呦!”赵氏疼惜的搂着蒋妩摇晃,“你都不知道,你爹听说你把金国来的那个什么皇子都给喝趴下了,欢喜的什么似的,自个儿美的也差点喝趴下。他呀,别看他平日里嘴上说的狠毒,动不动要窝心脚将阿英的屎尿踹出来,其实他心里头装着阿英和你,你们俩若是过的好了,他才最高兴。否则我们总觉得愧对你。”

“娘又说这种话。”这些天赵氏偶然与她提起她与霍十九的缘分开始,竟然是因为她将他踢跪下了,做父母的为了儿子自私了一次,将她迎娶进门来。所以他们才对她如亲生女孩一般,一方面是喜欢,更多的是因为愧疚。

蒋妩这厢与赵氏说话时,外头就已有人来回某某大人送了什么礼来。

蒋妩懒得应付那些人,索性将事都交给账房登记去即可。她和霍初六继续陪着赵氏说话。

同一时间的霍十九斜躺在马车中,面色如常,仿若加官进爵不过是吃了杯凉茶一般在寻常不过的事,连随行之人想要奉承几句,都寻不得合适的时机。

正当这时,突然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人在追赶上霍十九的马车时候放慢速度,与他并行,在外头恭敬的道:“锦宁侯,我家崔大人求见。”

霍十九慵懒的问:“哪个崔大人?”

“回侯爷,是鸿胪寺左少卿崔克崔大人。”

霍十九一愣。此番与驿馆那方金国使臣接触的便是崔克,他来找他,必然有事!

吩咐马车停下,霍十九撩起窗纱,见方才回话的那青年冲他拱手,又指向身后立于靛蓝小轿旁身穿茶金色员外服的崔克。

崔克见霍十九撩帘望来,忙行了一礼。

霍十九素来知道崔克平日里是有些小聪明的。虽非大奸大恶,却也圆滑爱财好色,这类人是极少会流露出真实情绪的,他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掩饰不去的踌躇和害怕。

找他说话,怕什么?

霍十九下了马车,抄手缓步走向崔克。

崔克距离三步远就行了大礼:“下关参见锦宁侯,还未恭喜侯爷升迁,您得回失地,立旷世奇功。如今着实实至名归啊。”

“什么事?”霍十九声音温和又冷淡。

崔克满面堆笑,不敢在面前这位煞神跟前废话,又怕接下来的话惹的他当即命锦衣卫去抄他家,一时急的满额的汗。

霍十九越发的不耐烦,见他不开口,转身就要回马车上去。

崔克见状忙躬身拦住。低声道:“侯爷,是这么回事儿,才刚金国使臣来找下官。说,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踮起脚尖在霍十九耳畔道:“金国皇子醒了,说想要,要霍夫人陪他一晚,否则条约签订就免谈。下官恨他这样小人行径,可是一时间又没有法子,只得在此处等您回来一同商议。”说罢虾腰退后,恭敬的垂手而立,似怕霍十九会随时抽他嘴巴似的。

霍十九垂眸。唇角渐渐抿起,血液都烧灼成岩浆,鼓动的他额头青筋直蹦。袖中双拳渐渐紧握。

“崔大人。”声音一如既往平静。

崔克被他森冷声音吓得浑身一抖,“侯爷有何吩咐。”

“你的轿子,借我一用。”

“侯爷请。”崔克忙为霍十九掀起轿帘。

霍十九却是快步去马车上取了一物放在袖中,随后才上了轿子,吩咐崔克道:“你的人也借我一用。”

“是,是,承蒙侯爷瞧得起下官,全凭侯爷吩咐就是。”

霍十九放下轿帘,冷声道:“去驿馆。”

轿夫应是,听命启程。

崔克愁眉不展的望着轿子远去,总觉情况似不简单。霍十九平日里虽也冷淡疏远,却不像方才那样叫人瞧了慎得慌。

金国人未免欺人太甚,莫说是霍十九,不论哪个男人听到这种话,怕也会起的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吧!

杀之而后快?

杀之!

崔克思及此,唬的脸色惨白,慌忙吩咐随从:“快,快,去皇上别院!”迟了那位夜叉要真的闹出个什么来,他腔子上有几个脑袋够砍啊!

崔克翻身上马,催促随从跟随他走街串巷,尽是条近路小路穿行,谁知才行不多时,到了一处僻静的巷中,竟有一人影从天而降拦住二人去路。

崔克还不等喝问来者是谁,天灵盖上就已被拍了一掌,霎时间七孔流血栽倒马下。那随从惊魂未定的望着如一阵烟似的飘走的刺客,若刺客有心,他刺客也已成了尸体了。

随从惊恐大叫:“快来人,快报官,杀人了!”

马车一路来到驿馆,在驿馆门前霍十九就吩咐那些人将轿子放下,只需他们去对驿馆的人说:“是送人给金国大皇子的。”

下人们照做后,各自离开往崔家去了。

简朴的小轿就落在了门前。

金国侍卫们似已得了上头的吩咐,也不查看轿中之人,就一路抬进了驿馆,人人脸上还都有暧昧笑容。

霍十九握紧手中匕首,脑海中浮现的尽是蒋妩的一颦一笑。她种地时的麻利,与他父母相处时的和睦,与他笑谈时的从容幽默,偶尔的孩子气,艳压群芳的容貌和豪气干云的魄力

文达佳珲竟敢提出那样条件,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该死!

轿子平稳的来至于一院落中,侍卫们落轿后就离开了。

随后霍十九听见有下人回话的声音。

不多时,他听见前方有一人朗声轻笑,快步走近。

手中的匕首握的更紧了。

文达佳珲想不到蒋妩会真的被燕国人送来,正掀轿帘时,突感觉阴森寒光乍现,他眼疾手快,掐住来者手腕。豁的扯下轿帘,却见来的不是蒋妩,而是面上嘲讽的霍十九!

“怎么是你!”

“皇子殿下很意外?为何不能是我!”

“你不想要何谈成功了!”

文达佳珲话音方落,就有一群侍卫从屋内冲了出来。

霍十九持匕首的手腕被文达佳珲攥在手中,又见许多侍卫一拥而上,才刚心中的怒火被强压下去,冷静的分析后,给了自己一个结论。

冲动,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