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学文便道:“七斤留下是对的,未免旅途上颠簸劳累。小孩子出门去也玩不出什么来。”

“岳父大人说的是。今儿个杜先生肯来帮忙,还多亏了墨染。”

曹玉笑道:“我师父素来喜欢热喜欢行侠仗义,在山中久了,当然要来走走。不过师父觉得咱们京都不好玩,前些日子他又看上个根骨奇佳的小徒弟,这会子急着回山上去呢。怕是不会多留。”

蒋学文对江湖上的人没有什么喜恶,就只微笑。

又坐聊了片刻,蒋学文就要先回外院去,霍十九忙吩咐四喜去送。

屋里就只剩下了霍十九、蒋妩,曹玉和杜夺疆,以及抱着“七斤”的乳娘。

霍十九含笑望着那年轻的媳妇子,“你先带着小世子下去吧。”

乳娘抿着唇,眉头紧锁,看着怀中的孩子,犹豫着道:“侯爷,这,这不是”

“嗯?”

“他,他是”乳娘被霍十九冰冷的眼神瞧的,双膝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暂别

到底该如何回答,“是”还是“不是”?自打奶了小世子,就只见过侯爷夫妇都是和颜悦色,哪里见过霍十九这般模样。人依旧在笑,然漆黑的深邃眸子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叫人望不到底,摸不清情绪。

咬着牙,乳娘是许久才哆嗦着说了句:“奴婢全听侯爷的吩咐便是。只是毕竟奶了小世子一场,奴婢不敢说谎话,自打方才那位杜先生将小世子抱了去里屋,回来时就已经不对了。”

霍十九面上瞧不出喜怒,指头轻敲圈椅扶手,仿佛在思考什么,许久才道:“罢了,你有这份忠义心肠,也是难得。你男人和你儿子如今都在庄子上当差,往后怎么过好日子就看你了。你怀中的就是小世子。若是将你猜测泄露出半个字儿去,你知道后果。”

“是,只要小世子安然无恙,奴婢听侯爷吩咐。”

蒋妩见乳娘吓的不轻,去将她搀扶起来。直到站直了身子,妇人还在发抖。

“你带世子下去吧。”

蒋妩的话让乳娘如蒙特赦,忙行礼抱着七斤出了门。

关了房门,蒋妩回到方才的座位端坐,随口拿了霍十九吃过的茶碗来吃了一口茶。眉目中瞧不出喜怒,态度雍容平和,不发一言,可沉默的力量却极大。

原本霍十九还能气定神闲,这会儿却是偷眼观察气蒋妩娇美的侧脸,希望能瞧出一些她的情绪来。

见二人如此,杜夺疆便与爱徒交换了一个眼神,好整以暇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霍十九咳嗽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妩儿,这事并非是想瞒着你,只是我想七斤是咱们第一个孩子,你有是慈母心肠,若是提前说了,反倒叫你心里不舒坦。七斤这会儿在里屋,由我安排来的奶妈子带着呢,我打算打算请杜先生悄然带着七斤离开。”

蒋妩轻柔放下茶盏,“我知道你的意思,外头谣言不休,咱们这里情况又紧张,上头那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还是未知,兰妃娘娘的胎也是今儿个好明儿个不好,头先既然那位已经动了七斤的心思,你多做防备也是对的。”

想不到蒋妩如此轻易就理解了他的安排,霍十九着实惊讶的很,未免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妩儿,我还当要说服你还要费一些功夫,想不到你如此深明大义,是我的不是,将你看低了。”

“我的确是舍不得。”蒋妩回握一下霍十九的手,“可我也分得清轻重,短暂的离别能够让孩子长久的和我在一起,用杨姑娘的话来说,‘这买卖只盈不亏’。”

霍十九就笑着点了点头。

等着看好戏的杜夺疆没看到预想中的泼妇戏码,脑海中勾勒出的蒋妩将匕首架在霍十九脖颈子上的画面也没出现,未免有些意兴阑珊,“罢了,既然这样,我待会儿就带着翀哥儿走了。”

这么快?

蒋妩明白该怎么做是对七斤最好,但毫无预兆的立即就要分开,还是觉得心内怅然失落,克制着情绪起身道:“那我去看看孩子。”

“去吧。”霍十九担忧的皱着眉,很想将她搂在怀中好生安慰,却碍于场面不能动作。

蒋妩到了内室,果真见七斤穿了身寻常百姓人家小孩穿的浅绿色细棉布袄子,手中正抓这个小布老虎玩儿。一旁以为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富态妇人正在一旁含笑守着。

见蒋妩进来,夫人连忙行礼,却因为不认得蒋妩,不好随意称呼。

蒋妩到了罗汉床前,堆出笑容来墩在床沿,冲着七斤拍手吸引他的注意:“七斤,来呀,七斤。”

七斤听到动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脸上就绽出个开怀的笑,将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都笑完成了月牙儿,丢开小布老虎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爹爹,爹爹。”

蒋妩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一手托他小屁股,一手扶着他后脑,脸颊贴着脸颊:“你这个小坏蛋,我是你母亲,怎么早前叫你的别的没记住,偏偏记住叫我爹爹了,下次再见若分不清,可怎么好。”柔软的小身子还泛着一股奶香味儿,小孩的手习惯性的抓着蒋妩的长发,口中振振有词,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全不知自己要与生母暂作分别。

蒋妩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强忍着不落泪,对那妇人微笑:“请问这位嫂子贵姓?”

“我夫家姓张,全家都是跟着杜先生营生的,您就是锦宁侯夫人吧?”诚惶诚恐便要再拜见。

“快别拜了,自此七斤要交托你照顾,是我过意不去,一切还劳烦张嫂多费心了。”蒋妩忙单手将之搀扶起来。攀谈道:“听张嫂子的口音,当是北方人吧?”

“正是呢。”

“那么杜先生的居所是在何处?”

“这个,倒是不便说,夫人可以回头去问杜先生。”张嫂有些为难。

蒋妩理解的颔首,毕竟是跟随主子出来,不能胡乱多言的。

七斤这会儿还在叫蒋妩爹爹,又往她怀里钻。蒋妩忍着泪意,笑着道:“这孩子,自大出生起就没吃过苦,跟着张嫂子倒不必那般娇养着他,只求不要冷着饿着就好,若是有奶,当然在吃个一年半载也好,若没有就给他吃饭”说到此处,强忍的泪终究夺眶而出。

蒋妩忙洗了鼻子,坐在罗汉床沿,将七斤放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叫他自己去玩,随即赧然抹泪。

张嫂同情不已,被美人垂泪弄的手足无措,连连道:“夫人大可放心,我才刚生了我家老六不到三个月,这会子让小世子吃饱一点问题都没有。况且我们那虽然是深山里头,但吃的用的从来都不曾短缺,杜先生为人又好,又有文化,又有见识,还特别喜欢小孩,小世子跟着我们去,夫人尽管放心就是。就是叫我家老六挨饿,也绝不会饿着小世子的!”

“嫂子千万不要这样说,七斤再有两个月就满周岁了,过阵子吃些软糯的粮食青菜也是可以的,嫂子别当他是什么世子,只当个寻常孩子就是了。”

“是是是,我懂,跟着我去,就当是我家孩子。夫人放心吧。”

蒋妩前世生长在东北,今生也在北方,如今听着张嫂官话中掩盖不住的东北口音,看着她真心恳切的神态,也当真觉得此人可信。

正说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蒋妩忙抹了把脸,将七斤重新抱回怀里。软帘一挑,就见霍十九与杜夺疆、曹玉先后进来。

虽然蒋妩抱着孩子侧坐在罗汉床是背对着窗子,可她泛红的眼眶也不难叫人看清,霍十九和曹玉见了都觉心疼不已。

杜夺疆先是若有所思的瞧了眼爱徒,随后就嘿嘿笑道:“罢了罢了,就由我来做这个坏人,老张家的,你抱着翀哥儿,咱们这就走了。”

“哦,是。”张嫂虽然应声,却不好去蒋妩怀里夺孩子。

蒋妩又亲了亲七斤,眼泪这一次当真止不住,断线珠子一般落在小孩的脸上,她忙洗着鼻子将孩子交给张嫂:“张嫂子,劳烦你了。”

张嫂也瞧得鼻酸,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就是。”

七斤似察觉到情况不大对,眼瞧着蒋妩在一旁抹眼泪,又瞧自己要被抱走,竟哇的一声哭了,挥舞着小手越过张嫂肩头,大眼睛巴巴的望着蒋妩,哭的口齿不清的叫:“爹爹,爹爹!”

霍十九的心肝似都被揉痛了。

蒋妩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七斤,不在看他被抱走的模样。

杜夺疆至此面对霍十九与蒋妩,终于端正了神色,拱手道:“锦宁侯,夫人,大可放心,待你们事了了,什么时候想来瞧翀哥儿都成。我以人格担保孩子的安全。”

霍十九忙还礼:“劳动杜先生,我与拙荆他日定当登门致谢。”

“不必如此客套,我那傻徒儿都当你亲兄弟一个模样,我还是信得过他的眼光的。”杜夺疆再次拱手,就跟着出了门。

曹玉忙亲自去送。

七斤的哭声和喊“爹爹”的声音,虽然不多时就听不见了,可蒋妩愣愣望着墙角的盆景,依旧觉得那一声声震的她心口疼。明知霍十九做的决定是为了七斤好,蒋妩就是忍不住哽咽着捶了他肩头:“你这坏人,为何不与我商议,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偏今日这样。”

霍十九抱着她,叹息道:“早些告诉你了,也不过是早一些叫你难过,还不如这样。妩儿,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做事不够利落,又不够强大,才让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一步,可是我想,七斤跟着杜先生去,好歹将来还是咱们的儿子,就算咱们不幸杜先生有足够的能力将七斤抚养长大,教会他一身绝学和满腹学问。”

“我知道你的安排是对的。我只是七斤还小呢,现在见了我就只知道叫爹爹,将来万一见了面,认不出我该怎么办。”

“不论如何,他也是你的儿子。”霍十九拍着她的背,自责又无奈。

在此刻,看着极少落泪的蒋妩哭成个泪人儿,回想方才孩子响亮委屈的哭声和母子分别的一幕,霍十九真的从心底里燃起了怨恨和疲惫。

留下孩子,他怕小皇帝万一有心,会利用他。他现在已经不想去考虑小皇帝对他是否是真心,先前发生的种种,让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比起孩子被夺走,现在的分别,算是好的了。

“那爹和娘那里,你打算怎么说?娘整日带着七斤,不会亲孙子都分不出的。还有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长得与七斤倒是很相像。”

第二百九十八章大义

“爹娘都是明事理的人,相信我将情况说明他们会理解的。虽然有不舍,但为了往后长久计,只能出此下策。好在墨染有杜先生这般侠义心肠的师父,不但有能力保护七斤,还有能力教导他,一旦咱们有个万一,七斤不会失了依靠。”霍十九拉着蒋妩在罗汉床落座,道:“至于那个孩子,是我命人秘密的从外头的养生堂抱来的。看起来和七斤差不多大,模样也相似,不经常见到的断然分辨不出真假。那孩子也是可怜价儿,爹娘都已死了,世上再没了亲人,抱了这里来咱们府里自然有丫鬟婆子将他祖宗一样的供着。你我好生待他,爹娘想念七斤,也会将他做个依托。将来若是咱们这里的事了了,更可好生养育他成人,这世上少了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又多了个享福的小少爷,咱们七斤也算多了个年龄相仿的小兄弟。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也是。可见你是佛心肠,这天下的孤儿多了去了,若真能惠泽百姓,将来少一些这样的苦孩子,才是大的功德。”蒋妩因自身的精力,对孤儿格外同情,想着定要对这个孩子好一些,擦净了眼泪,正色问:“我爹那里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打算用他来做个证?”

“嗯。”霍十九抱歉的道:“我本想与他直言的,只是岳父的性子过于耿直,我担心他会将消息不留神传了出去。七斤的事是决不能叫皇上知道的。否则做这一切就没了意义。”

如此防备小皇帝,还是霍十九此生第一次。他所敬仰效忠的君主是本以为会一生风雨同舟的人,如今却要留一些心眼儿。霍十九思及此,总觉得心下怅然若失。

然而人这一生,总要面对许多挫折和无奈。

每当这种被现实压的抬不起头的时候,霍十九就总是告诉自己,只要咬着牙坚持过去,度过最艰难的时期,迎来的肯定会是光辉的日子。正因有如此乐观和坚韧的心性。他才能带着小皇帝一步步走到今日。

“妩儿。”霍十九搂过蒋妩,拍了拍她的背。笑容中充满自信,仿若天塌下来他也扛得住:“莫怕,你只管安心,一切有我。我定会叫你和七斤母子团聚。七斤也是我的儿子啊。要是久与他分别。我也是舍不得的。”

蒋妩哭过之后心内郁痛少了许多,况且霍十九平日里疼宠七斤的模样他看在眼里,也知做爹的也舍不得孩子。如今不过是情势所迫罢了,也不在多言此事,转而道:“为今要紧的是爹娘那里,要是说这话儿,怕我娘那也要说清楚的,毕竟我娘整日里都会带着七斤,孩子换了个人。她也瞧得出的。”沉吟片刻,又道:“待会儿解释罢了,我再单独去与我娘说。你不要担心。她与爹娘一样,都是明事理的人。”

“是,岳母是我见过的女子中少有的果敢利落的,你的性子不也多承于岳母?”

“你呀,嘴上抹了蜜不成?还是故意这般说好话来哄我。”虽现在已经开始想念七斤,但既然已经决定了接受此事。蒋妩就不预备再给霍十九添堵。

霍十九见蒋妩情绪已经稳定,喜欢她的大度宽容。又怜惜她年轻轻的就要跟着他受苦,便拉着她的手说了许久的体己话。愧疚安慰之情溢于言表。半晌,见她果真没事了,霍十九才吩咐人去请霍大栓夫妇、赵氏和霍廿一夫妻都请去上房,说是有要事商议。

蒋妩沉吟片刻,还特地嘱咐去传信的玉桥:“告诉我母亲,请娇姐儿不必跟去。”

玉桥闻言应是而去。

霍十九就道:“娇姐儿必然会在意,生你的气。”

“生气也只好随后再说了,这会儿七斤的事情是重点。娇姐儿与我爹素来亲近,她若知道了难保不会去与我爹说。瞒着她,反而对大家都好。”

霍十九便也赞同的点头,拉着蒋妩回卧房去换了一身彩蝶穿花的苏绣春衫,又叫人来梳了个简单的随云髻,这才去了上房。

当霍大栓、霍廿一夫妇与唐氏听了霍十九说的,几人都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赵氏看着由乳娘带着的“七斤”,艰难的道:“这,这就给带走了?怎么不早些抱来,将孩子给我再看看!”气愤的瞪着霍十九:“你这混小子,做这等事也不提前说一声,你为了全家打算我不恼,为何你要不顾我们的心情,我尚且无法接受,你叫你媳妇儿一瞬间又如何接受!”

“你个小瘪犊子,给老子滚猪圈去!”霍大栓一脚揣在霍十九左臀,在他的牙白素锦直裰上留下个浅淡的鞋印儿:“娘的一日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这样大事也敢不跟老子商议私自就做了!老子窝心脚又没踹你了是吧!给我滚出去!”

霍十九趔趄着才站稳,霍大栓就要拉他衣襟丢去猪圈,忙叫蒋妩和霍廿一一同拦住了。

“爹,您消消气。”

“是啊,阿英也是为了七斤好。这不是才做了两手准备的么,杜先生是靠得住的,爹您千万别动怒。“

霍大栓虽然心疼孙子,想念七斤,可骂也骂了,踹也踹了,冷静下来却也觉得霍十九这般防备是对的,不免犹豫着问,“你说,外头那些人,都在说那些没边儿的混账话,又说皇上已经不能人道,宫里的兰主子不是都有了孕么,难道还会瞄上咱家七斤?”

霍大栓虽然憨厚,却并不笨。

霍十九沉默片刻,才笑道:“爹不必担忧,我也只不过是杞人忧天以防万一罢了,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

赵氏也从霍大栓方才的分析之中回过味儿来,“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做是对的,咱们想孙子也是能忍耐的,只是担心七斤过的不好。”

“杜先生那里娘可以放一万个心。”蒋妩笑着劝说,随即又坐在唐氏身畔,压低声音道:“这件事只有咱们几个知道,也就打住了,在不要外传,娘可不要告诉我爹和娇姐儿。”

唐氏颔首道:“我晓得,你今儿特地不让娇姐儿一同来,我就知道是有事,却不知竟然是这样的事。你放心,最近娇姐儿与你爹走的勤,你爹又是个认死扣的,这事儿断乎不能与他说,免得还没怎地,就先捅到皇上那去了。”

“正是这个道理。”蒋妩拉着唐氏的手,心中着实很佩服她。作为一个传统的古代女性,能够为了子女拜托婚姻的束缚,且这段日子就算蒋学文住在府里,唐氏虽然心伤,却也从未改变过初衷,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蒋妩只想对母亲更好一些。

霍十九请霍大栓上座,见家人已接受了七斤被抱走的事实,才又道:“我如今在南方已经安排妥帖,待到弟妹顺利生产之后,就秘密的送你们离开京都。对外咱们保密,如果皇上知道了,就说是送你们出去游玩。总之,如今的京都城里风声鹤唳,我担心再出什么乱子来。我虽安排了高手,但是保护的了一时,却无法保证不出乱子。”

这段日子总是有“贼人”袭击,家人也都提心吊胆,知道都是那“无名帖子”引来的冤孽,如今霍十九提出要送他们离开,他们心里却也不好受,毕竟也是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过多年了。

赵氏比霍大栓放得开,当即道:“走了也好,阿英便去与皇上请辞吧,咱们在不管这些烦乱的事情,就算去江南种地,吃糠咽菜,也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等风头过去了,在去将七斤接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人男耕女织,安安稳稳的子孙满堂,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呢,至于朝廷里,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咱也管不着。”

赵氏的话,唐氏与蒋嫣都赞同的点头。

霍大栓却道:“现在要是把小皇帝给扔下,好像不地道。”

“是啊,毕竟先皇与大哥是结拜兄弟,兄弟所托若不能完成,岂不是不仁义?大哥都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现在放弃了,也有些可惜。”

“你个榆木脑袋,你大哥都成什么样儿了!英国公那个老王八蛋现在这般强硬,你还打算交你大哥去拿着脑袋跟人家石头碰?”赵氏焦急之下,连语气都与霍大栓一样。

霍十九却道:“爹和阿明说的对,我这会子是骑虎难下,决计不能离开的,我打算与妩儿带着‘七斤’留下。”

赵氏豁然起身,“什么?我不准!你要说你与妩丫头留下,那娘也不走了!左右我老命一条,还在乎那些个去!真有个什么时候我手拿把攥也能掐死两个!”

“娘”

霍十九很无奈。刚预劝说,霍大栓沉声道:“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留下是儿子的拖累。”

赵氏抿着唇。

霍大栓又道:“咱们不能帮儿子的忙就算了,如果真来个什么高手,你说儿子是逃跑还是顾着咱们?如果咱们在外头安全,儿子也能全心全力去对付英国公那个老王八。”随后大掌一拍霍十九肩头,“你好好干,爹和娘永远支持你,咱们就听你的安排。”

第二百九十九~三百章

想不到在要紧时候,竟是平日一根筋的霍大栓最能理解霍十九的举措。

父亲的手落在肩头,霍十九只觉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直传到身上,经过血液淌过心头,周身皆暖,方才眼瞧着七斤被抱着离开的伤怀仿佛也能够接受了。

“多谢爹。”

“自家人,做什么道谢。”霍大栓被谢的颇不自在,转而又对是赵氏道:“旁的事听你的,这件事就听儿子的吧,阿英又不是去做那等偷鸡摸狗的坏事,外头人瞎了眼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他,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还不给儿子撑腰,难道要他光杆儿一个去跟那老王八干么!”

“你说的是,我又没说不理儿子,我就是想给儿子撑腰才不愿走呢。”看了看乳娘怀里的“七斤”,想起被抱走的孙子,赵氏心酸的摸了一把眼泪,“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儿子儿子不许在身边,老子老子不能在身边,做着好事儿,还担着骂名,那群狼心狗肺的,这是要憋屈是我儿子!没我儿子他们能安安稳稳到现在?早就叫老鬼扒皮抽筋嚼的渣滓都不剩了,这会儿还恩将仇报,我呸!”

赵氏越说越心酸,虽没指名道姓,骂的是谁可也是仁者见仁。

霍十九愧疚不已,提衣摆跪下,“请娘别难过,这件事的确是儿子考虑不周,不该瞒着二老,早该提前说明,也好能叫您与七斤多亲香亲香。您别难过,等事情解决了,咱们立即去将七斤抱回来。就去过娘说的那样日子,本本分分的跟爹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不享大富贵,全家平安的在一块。”霍十九说这着。也觉心头发热,眼眶发酸。他的家人只想要这般简单的要求。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奢侈。

赵氏忙双手将霍十九拉起来:“别跪了,别跪,你又没做错,娘也不是怪你。你爹说的也对。娘不跟这添乱,过些日子等嫣姐儿生产了,一切稳妥了,咱们就离开,我们都去安全的地方,你也能安心无后顾之忧不是?只是,委屈了咱家妩丫头。”拉过一旁蒋妩的手。

蒋妩自然的侧坐在赵氏身旁,“娘,我哪里委屈呢。能与阿英并肩作战是我梦寐以求的呢。”

“毕竟你是个女儿家,舞刀弄枪的不仅危险,还辛苦。到底是咱们霍家对不住你。自打进门。就没叫你过上好日子。”赵氏想起婚礼上的惊险,越加觉得对不起蒋妩。

她当真是好运,遇到这样厚道的公婆,“也只有阿英才不会嫌弃我这样儿的,不懂中馈女红,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若换个什么人,谁能受得了我呀。能进了霍家们。是我的幸运。”

“这丫头说的。”赵氏被蒋妩逗笑,吸了吸鼻子,也觉在小辈面前如此失控落泪着实是不该,抱走的毕竟是蒋妩的儿子,蒋妩都还没哭,她再这样下去算什么呢。

“又不是生离死别,等大哥解决了一切麻烦,一家人就团聚了。”

“是啊。多行不义必自毙,英国公如此逆行倒施,也是气数已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皆是为了霍十九壮声势。可是虽然霍十九和蒋妩是最了解如今情势的人,旁人也未必就分析不出,只单看霍十九都要将家人送走避难,未满周岁的儿子也掉了个包,就足以证明如今情势了。

说了会儿话,就有人进来回:“太夫人,午膳已经预备得了,是摆在饭厅里还是就摆在这里?”

“就在这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