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也这么觉着呢。”景同将珐琅彩福禄寿喜的小碗双手呈上,“皇上尝一尝今日的八宝米粥。”

小皇帝接过碗,以汤匙缓缓搅动着,又问小绿:“到底怎么说的?金国蛮子就直接将礼那么给抬回去了?”

“回皇上,正是如此呢。蛮子还说,礼单那件事儿只与锦宁侯谈。你英国公算是那颗葱。”

“哈哈!”小皇帝爽朗大笑,“到底还是英大哥的本事,能将蛮子那样蛮横的都笼络住。也多亏了有他在,朕才能这般高枕无忧不必整日里犯愁。”

小皇帝对霍十九如此赞誉,景同自然随声附和。

小绿却是斟酌着言辞道:“皇上,您不觉着奇怪么。”

“奇怪?”小皇帝笑容渐淡,挑眉问道:“怎么奇怪了?”

“皇上,锦宁侯封地距离金国本就临近,且与金国人也打过招呼,奴才还听说金国大长公主曾经瞧上过锦宁侯,想结秦晋之好来着,如今蛮子皇帝来了,却只认锦宁侯,也就与锦宁侯对话时才会配合,这不奇怪吗?若是真不爱财物,金国蛮子哪里会在晚宴上狮子大开口?这般爱财物,英国公所赠的那样贵重的礼,又为何会退了回去?”

小皇帝眯起眼,淡淡道:“小绿,你是在暗示朕,英大哥或许会与金国人勾结?”

小绿跟随小皇帝这段时间,对他的习惯与表情掌握的也清楚了。虽然这会儿小皇帝表现出愤怒,但疑惑的种子早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也知道自己说的小皇帝真真听了进去。

“奴才不敢,奴才哪里敢暗示什么,只是奴才深受皇恩,就要为皇上分忧,奴才瞧见的事儿不可能瞒着皇上。”小绿郑重的叩头。

小皇帝半晌才抬了下巴,是以景同将人搀扶起来。自己慢条斯理的吃粥。

景同心中不喜后来居上的小绿,可也知道小绿是皇帝培养的人,自己这样寻常的内侍是如何也赶不上的,又见他们竟然有不约而同的目的,都是瞧着锦宁侯不顺眼的,他恰好做了他想做的事,是以对小绿也极为恭敬。

小绿见景同这样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都如此对待自己,不免有些得意。

“罢了。”小皇帝用罢了一碗粥,才道:“你这样说也是一心为了朕,朕不怪罪你。不过往后再不可有这等言论。若再叫朕听到,可就不是今天这样容易了事的了。”

“皇上?”小绿惊愕,小皇帝这样严肃,他竟丝毫看不出他是在搪塞。他竟然信任锦宁侯?

小皇帝放下精致的珐琅彩小碗,已经食欲全无。

霍十九虽然有时行事作风强硬了一点,经常会罔顾他的意思,若说他们之间因为七斤的事情有点隔阂,又因为霍家人出事的事霍十九的性情有些变化,这些都是事实,是他亲眼所见的。但若说霍十九背叛燕国,与金国人如何了,除非有证据摆在眼前,否则他是不会信的。

小绿有心想劝小皇帝多上心霍十九与燕国皇帝之间的事,门前却有小内侍来传话:“皇上,锦宁侯求见。”

“请进来吧。”

不多时候,霍十九就与曹玉一同进来,行了礼后道:“皇上,臣寻到一神医”

霍十九将沙神医引荐给小皇帝时,蒋妩正与杨曦在霍府的小花园里散步。

“你真的打算离开京都?”

“是啊。”杨曦摇着纨扇,柔声道:“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是为何要离开。虽然我那样说皇上宣召我的事,可那毕竟是自欺欺人,皇上到底会不会对我动手那都是未知的。我不希望留在这里成为活靶子。不论是哪一个权贵,我都斗不起。”

蒋妩颔首,眉尖微蹙道:“离开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是你在京都的基业呢?”

“倒还好,这段日子我冷眼瞧着,南方的发展空间或许更大,票号的营生再如何也就是这样了,我打算去南方瞧瞧,或许还有更有趣的生意等着我做。”

“有趣?”

“是啊。太平日子也不太多了。”

蒋妩便侧头看向杨曦。她姣好的面容上总有从容自信的笑容,好像什么事都在她的算计和掌控之内。或许唯一一个不好掌控的就是曹玉吧?

若曹玉心悦旁人,她还可以安慰宽解她,或者直接做个红媒成就一段好姻缘,可偏偏现在她的立场根本不好开口。

“你已经定了几时动身了吗?我去送你。”

“回头定下来我会告知夫人打算从天津卫乘船。如今潇哥儿与叶姑娘的亲事也定了日子,在京都我也是无牵挂了。”

“唐公子会与你一同去吗?”

“他呀,闲不住的,若是回锦州去怕要憋闷坏了,这次去正好带上他一同开开眼界。锦州那地方,若没出来见过世面还觉着很好,现在却觉得不够施展了。”

“杨姑娘是真正胸有大丘壑的人,我真的很佩服。”

得如此诚恳的夸赞,杨曦温婉笑道:“锦宁侯夫人才是真正让人佩服的一个,虽然对侯爷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可有时候也会想,若我站在你的角度会如何,答案就是我这个人是个逐利的。明知亏本的事是不会做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敞开

若真正只是逐利,杨曦这会儿会留在在大燕朝的“心脏部位”将产业越加发展壮大,又哪里会到了要离开京都往南方发展的地步?就算她早有扩张之心,也会在彻底站稳脚跟之后,不会是现在。

蒋妩前生今世都重情义,被一个“情”字牵绊、左右,现在看着面前重情重义又聪慧过人的女子,当真心生同情,还有几分自责。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去对曹玉做什么,平日里与霍十九的朝夕相处看在曹玉眼中就是最好的“明示”,足以让一个男人死心了。

她也不知杨曦和曹玉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杨曦落寞的模样,她着实不忍。说白了,杨曦搀和到他们的事情当中,为的还不是曹玉么?她若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对她来说是情殇,对曹玉也是个损失。

杨曦若有所思的望着垂眸沉思的蒋妩。花园中争奇斗艳姹紫嫣红此时都成了她一身素色背后的点缀。她承认,她其实心有不甘。她星行商至今还未像如今这般做亏本的买卖。

可是败给了面前这个女子,她却如何都对她讨厌不起来。如果她长得丑一点,性情差一点,再或者为人矫揉造作一点,她这会儿面对这个“情敌”也可能在心里鄙视她。可偏偏她不是那样的人。莫说曹墨染,就是她一个女子,又当她是个情敌,对蒋妩也着实讨厌不起来。

其实,能败给这样的奇女子,也算虽败犹荣吧

杨曦自嘲的想着,转而握着蒋妩的手,真诚的道:“我原本也想着帮衬锦宁侯一些的,可现在瞧着,我是蜉蝣撼树了,现在自保都快成问题,若是留下什么烂摊子,在这里要提前说一句对不住。”

“杨姑娘这样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蒋妩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一次,是我们的牵累你放心。”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这三个字,在杨曦直视着蒋妩双眼时,两个同样优秀的女子都明白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的颔首。

蒋妩亲自将杨曦送出侯府,在门前看着裴红凤陪伴着杨曦离开后,才若有所思的敛额走向府里。

听雨和落蕊二人一直跟随者蒋妩,也知道方才在小花园里二人有过一段略有忧伤的谈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看蒋妩的脸色也知道哪些对话并不愉快。

听雨较落蕊与蒋妩更熟悉,见她愁眉不展,担忧她胡思乱想损了身子,便柔声道:“夫人,暑气渐渐上来了,仔细待会儿不舒坦,不如与回去歇会儿吧?”

“嗯。”蒋妩心不在焉应下,脚步却是缓缓移向内宅的,浅色长裙在行走时拨开层层涟漪,不似平日里是精神气十足时的飒爽。特有的娇美,现在的她更像是夏日里盛开的一朵莲。安静温和,仿佛周身空气都是清泠的令人舒适的。

落蕊与听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真正你动起手来叫那些男人都奈何不了的人,另一面却是这样的,也不怪侯爷对夫人一心一意。

进了二门,蒋妩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吩咐道:“若曹公子回来,请他来找我。”

因天气炎热,担忧蒋妩在卧房穿着随意,曹玉都不怎么出现在潇艺院内部的。

落蕊闻言应了是,就吩咐了下去。

听雨紧跟着蒋妩时间较多,有些事冷眼瞧着也是有些个自己的领悟和揣测,这会儿也不敢妄言,就越加谨慎的扶着蒋妩回去了。

谁知蒋妩刚换了一身夏日里居家常穿的浅蓝色绣着芦苇纹的褙子和纱裙,打算叫张嫂子抱着两个孩子来玩的时候,小丫头子已经到了廊下回话:“夫人,侯爷与曹公子回来了。侯爷去了书房,曹公子听说您有事儿,这会儿已经进了二门,特叫婢子先来告知您一声。侯爷还说天儿热,夫人若是想吃冷的也要克制一些,不要吃多了那些冰镇的。”

这人竟然这样的话也要吩咐丫头交代来。

蒋妩心内嗔怪霍十九老妈子一样,可也禁不住笑。

听雨和玉桥等几个丫头脸上也都挂了笑,见蒋妩心情好,便打趣道:“侯爷这是记挂着夫人呢,不忘了耳提面命的。”

“你们这几个,镇日就知道贫嘴。”蒋妩佯作生气,吩咐道:“去预备茶来,还有,将外头洒扫的小丫头都打发去歇着吧,这会儿日头足。”

因俨然,又怕有烟尘,方才就有小丫头以扫帚沾了水洒在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廊下一祛暑气。

听雨机灵,闻隐知雅,明白蒋妩是有话与曹玉说,不希望别人听了乱说,就带着婢子们都出去,安排了起来。

不多时曹玉已道廊下,“夫人,你找我?”

蒋妩来到外间,笑着道:“回来了?我是有事儿与你说,进来吧。”

二人在外间挨着铺设了碧水色素面桌巾的八仙桌旁相对落座,听雨带着婢子将门窗都大敞开,又端了茶上来,下人们就退了下去守在院门前的位置,距离正屋很远的距离。

曹玉有些疑惑,好端端的,蒋妩摆开这样大的阵仗,有事儿不与霍十九商议,却要与她商议吗?

在蒋妩斟酌着应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曹玉已经主动的开始交代方才在宫里的事:“皇上见了沙神医,心情很好,觉得将来有了希望,就将人留在了宫里。对外就称找到了个会变戏法的,这段日子就打算用药试试了。”

“皇上若好起来,七斤安全了不说,也算除了阿英心里的一个心病,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一直是介意此事的。”

“是啊。”曹玉叹了口气。

既然说到此事,蒋妩就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欠了达鹰那么大的人情,往后不知要如何去报答的。如果皇上真的被沙神医一医好了,他的大恩就更不知该如何报了。”

曹玉闻言笑着,果然说了蒋妩猜想他会说的那句话:“金国陛下是个磊落汉子,我倒是佩服的紧,想必他也不是为了要夫人报答才如此的。”

蒋妩微笑,没见似有忧虑却依旧直言道:“墨染,你跟在阿英身边这么久,我们相识到今日,我们的事从来没有瞒着你的,是以达鹰那究竟怎么一回事你也是知道的。的确,他是不打算要我的报答,可我不能利用他这种心情。虽然我早已经拒绝过他,明着暗着都没少断他的念想,但是他因为心里放不下而做事,难道我就能撇清关系吗?他到底也是为了我啊。恩情难保,这个报答还不知要如何做到,我是真正的心有不安。”

蒋妩望着曹玉俊秀的脸庞,摇头道:“他毕竟也是个君王,又才三十五岁,还年轻着,没有道理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的对象劳心费神,那又要叫那些在乎他的人怎么办呢。”

蒋妩说的是文达佳珲,可曹玉却觉得她说的其实是他。

才刚在府门前,有人说今日杨曦来了。他问了丫头,小丫头说蒋妩才刚见过杨姑娘,还在小花园里散步来着。

这样一联系,曹玉就明白蒋妩就是为了他与杨曦的事。

他不喜别人插手他的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谁说上一句他都觉得反感的很,可是在蒋妩面前,他没有反感,只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蒋妩已经选择最好的办法保留他的颜面,他是清楚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脸上辣的。

“夫人说的是。”许久,才干涩的挤出这样一句。

蒋妩道:“其实我知道,达鹰的妃子中也有品性端庄的奇女子,他若能珍惜,必然会成就一段佳话的。”

曹玉抿了唇,忍耐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将话问了出来:“若是他对那人无心,一直都无法接纳呢?”

“那样也只能说缘分未到吧。”蒋妩摇头叹道:“就算缘分未到,早晚也有到 的那一日,只是今日的人和明日的人虽是同一个,心境也已经不同了。有些人,若是眼下错失了,在寻到的也就不是现在的她了。达鹰是聪明人,不会不懂的。”

“懂得与做不做得到是两码事。夫人难道没想过,或许他就是沉浸在这种可以单纯付出的喜悦和幸福里,不愿自拔呢?”

蒋妩剑眉蹙着,杏眼望着曹玉,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要用那一句才能劝说他别再执迷,因为她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她实在不愿意看一个优秀的男子因为她而耽误了。

曹玉的双眼,在触及蒋妩担忧和忧虑的眼神时便转开,心里笃定的那些想法就这样说了出来:“他或许觉得这样对他来说是最幸福的也未可知。若真正已经纳为妃嫔的,只管金奴银婢锦衣玉食的养着也就是了。如若还没有纳的,那样只要不招惹也就罢了。”

不招惹?他是不招惹杨曦,可是杨曦一颗芳心就是系在他的身上啊。

蒋妩知道曹玉的性子,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就不能再说深了,他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比掰开揉碎还要有力度。她不是怕他伤心,拒绝他,若能让他走出这段过去也是好的,他怕的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夫人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曹玉站起身。

蒋妩幽幽道:“好,你去忙吧,我也想想杨姑娘离去,我要送什么礼留个念想好。”

“离去?”曹玉惊愕的问:“她要走?”

第三百五十八章教化

先前对话时,曹玉一直都十分沉稳冷静,仿佛此事并不萦于心间,然现在他神色急切眼睛发红,又是为了什么?

蒋妩只略愣了一瞬,心下就禁不住暗笑起来,面色忧郁的道:“是啊,此番是我们带累了她,若不是为了我与阿英的事,她也不会去贴了悬赏帖子针对英国公。英国公那样的人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要对杨姑娘不利,随便找个借口也能处置了,根本就不必讲道理。加上这一次又被皇上盯上了她的财力——杨姑娘也是倒霉,运气太差才会遇到我们。”

蒋妩说的“我们”是指她和霍十九,曹玉是知道的。可是曹玉却不自禁的在想,杨曦遇上他之后的确是运气不佳。而且毫不自作多情的想,杨曦会有这么多过激的作为,根本就不符合她一向谨慎沉稳足智多谋的性格,她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罢了。而困住她的人,是他。

曹玉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要离开,不再纠缠他,这不是他一直期望的吗?他总想着自己既然放不下对蒋妩的感情,那么就留在她身畔陪伴着,也最好杨曦什么时候知难而退自行远离开,也好过因为他的缘故耽搁了人家姑娘的大好青春。

可是现在心里头这种空落的感觉是什么?

曹玉如此纠结之际,蒋妩心下已暗笑许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曹玉又不是铁心石头肠子,怎可能对杨曦的深情丝毫不动心?就算不能接受那样炙热的感情,被撼动心思也是必然会有的。

“墨染。”蒋妩低柔声音将身死的曹玉拉回现实。

“夫人?”

“杨姑娘方才离开之时,我忘了问她是什么日子启程离开京都。”

这是在给他理由去万隆票号吗?

面对眼前这个心里放不下又不可能得到的女子,他却在纠结和另一个女子的关系。曹玉素来于感情上都是白纸一张,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好

“这要么夫人回头派人去问问吧,我。我先告辞了。”

不等蒋妩回答,曹玉就如后头有狼在追似的,快步到了廊下。竟然等不及走开,而是施展了轻功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踪迹。

蒋妩快步到了门前,素手撩起珠帘,恰看到他宛若大鹏一般的背影,噗嗤笑了。

听雨几人正迎面而来,见蒋妩如此开怀。只当主子的事儿谈成了。就都笑着与她说话。

蒋妩与婢子闲聊时,却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存在感在身周,好似有人注意到自己。可仔细探查,却发现并没有人,好像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蒋妩觉得自己是疑神疑鬼,确定无人之后就与婢子进了屋里。

这时在墙角阴影处的杜夺疆才略放松了身子,望着曹玉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他的傻徒弟,不会就这么孤单单一辈子吧?他做师傅的当真为了他着急,可感情之事他有无法去要求曹玉必须如何做。依着他看。那位杨姑娘是个不错的,怎么他徒儿就瞧不上呢。

杜夺疆纳闷担忧时,曹玉的心里就仿佛长了杂草一般烦乱。

他离开侯府,拣无人僻静处飞掠而去,体会着那种飞驰的快|感,但今日的他却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待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什刹海旁。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遇见了蒋妩。那时交手,他只以为对方是个美貌的少年,又发觉她身法奇特,才起了些玩闹的兴致,没有一击致命,反而让她水遁了。

也正是那一次,让许久无败绩的他尝到了轻敌的失落。自那之后,一次次相遇,从陌生到熟悉,从敌视怀疑到全心信任,曹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对蒋妩动了心思,甚至到了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地步。或许是在她与侯爷一同落入埋伏,他只带了侯爷离开,故意将她留在蛮子的包围之中想除掉她起?还是自黄玉山那一战,她黑衣黑马穿梭在蛮子军队之中,横刀斩断金国战旗策马而立开始?又或者是被包围在三千营兵马当中,他与霍十九不能动弹她反而不逃,拼死奋战时开始?

那些过去的事,千丝万缕杂乱的拧在一处,许多事都已模糊,可关于蒋妩的记忆却如同凸出的浮雕那般深深刻印下来。

曹玉皱眉,在湖边的草地随意坐下,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蔚蓝的天。

天空之广阔,似能抚平心内的狂躁,缓缓的闭上眼,草香和淡淡花香不疾不徐的缠绕在鼻端,就像蒋妩这个人,平日里淡淡的,却总在真正能够体会到她的存在时狠狠的在心里揉上一把。

忘不掉,忘不掉啊

曹玉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是对是错。忘不掉,也不想忘掉,就想将对她的心藏在内心深处,不去碰触,但也不随意丢弃,就如现在这般陪伴在霍十九与蒋妩的身边,看着这两人过的好就已经足够了。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也知道杨曦为了他的一片真心。

可是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心理珍藏着对一个女子喜爱有不愿意忘记的自己,是否配得上杨曦,也不知自己这样对杨曦是否公平。

既然不确定能不能公平,又觉得心里有愧,为何还要牵扯不清?

曹玉叹息了一声。最恨藕断丝连,偏他还犹豫不决,都已不像他自己了。

“蠢材,蠢材啊。”

突然而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曹玉一惊,不等看清是谁身体已先有了动作,敏捷的翻身跃起横开约莫一丈远距离,这才惊愕的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杜夺疆在方才曹玉坐的位置席地而坐,盘膝随手摘了一根青草叼着:“我就是想知道我教出的蠢材能蠢到什么程度。想不到啊,果然是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师父,您您也觉得徒儿做的不对?”曹玉被骂的脸上通红,在杜夺疆对面跪坐下来,面红耳赤的低垂着头:“徒儿也不想如此的,藕断丝连的将事情弄的这样糟糕,将杨姑娘牵扯进来,还影响了她的生活,偏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徒儿觉得自己自己这样很不好,或许,就此断了,对杨姑娘是一件好事。”

“蠢!”杜夺疆将草棍儿吐了,无奈的道:“你说,那个杨姑娘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话。”

“是,她聪慧,果敢,敢作敢当,敢爱敢恨。”

“那就是了,她不是傻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