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笑笑,“看来穆道长也知道这是件大事,容不得含糊其辞,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是…”

“那么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希望您也能想明白了再回答。若再反口,恐怕就得让大家怀疑您的记性了。”

穆道长一僵,“…娘子请问。”

“您是只看到沈容华去到神龛附近,还是亲眼看到她把信封放到神龛下了?”

穆道长刚想回答,叶薇不紧不慢补充道:“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啊,可别又让人误会了。”

穆道长被她的气场压得有些紧张,思绪也开始乱了,“贫道、贫道确实亲眼看到沈娘子往神龛下放了些什么,她瞧见我过来立刻便走了,很慌张的样子…”

“你血口喷人!”沈蕴初怒道,“陛下,臣妾没有…”

叶薇按住她的手,面不改色,“沈容华别急,我还有话没问完。”

她这么说了,沈蕴初只好按捺住情绪,死死地瞪着穆道长。

叶薇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里也仿佛带了千钧压力,沉沉地压到穆道长身上,“我再问一次,您确实看到沈容华往神龛下放东西了?”

“确实。”

“您再好好想想,没记错?”

穆道长被她逼得烦躁,顾不得多想便道:“没有记错。贫道看到沈容华往神龛下放了东西,就是那信封!”

叶薇哦了一声,露出个奇怪的笑容,“原来如此。”话锋一转,语气变作严厉的斥责,“既然你看到她往神龛下放东西了,当时为何不阻止?小三清殿是供奉三清祖师的地方,神龛里放着神灵塑像和祖宗灵牌,那下面也是可以随便塞东西的么?你看到了却不阻止,这个道长是怎么当的!”

穆道长张口结舌,瞬间面如死灰,“贫道…贫道…”

“枉你还跟在天一道长身边侍奉,我看你根本就是滥竽充数!若真任由你这等废物留在道君座下,恐怕才会真的触怒神灵、招致诅咒!”

她说完便面朝皇帝长拜道:“陛下,若此人所言属实,便犯了对神灵不敬的大罪。请陛下按规矩将其处以杖毙之刑,以息道君之怒。”

道士在宫里虽然风光,但若犯了错受到的责罚却十分严厉,年前有名道士因为在三清殿外喝酒被活活打死。

穆道长也想到了那惨痛的前车之鉴,吓得双腿一软,烂泥似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陛下恕罪…贫道、贫道不是…”

皇帝面无表情,“叶承徽说得有理,若你看到有人往神龛下放东西都不阻止,确实不配继续服侍道君。”

穆道长冷汗顺着滑落,眼看陛下就要开口降罪,再不敢拖延,“陛下,贫道、贫道适才说的话不是真的!其实…其实贫道只是看到沈容华在神龛附近徘徊,并没有真的看到她往下面放东西。当时贫道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哪知后来会在那里发现…”

叶薇冷笑,“我说什么来着?叫你想好了再答,别再出尔反尔,看来你并没有听进去啊。”

穆道长发着抖,叶薇厌憎地眄他一眼,“陛下,这道士反复无常,说的话不足取信。若听他一言便定了沈容华的罪,实在草率。”

沈蕴初听到后半段便已猜出叶薇的意图,此刻见穆道长果然落入了她的圈套,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激动。

如今能证明她和诅咒一事有关的唯有这道士,只要他被陛下认定成不足信任的小人,她便有救了!

皇帝垂眸沉思,刚想开口却听到内殿传来喧哗。珠帘被挑开,宣妃脸色煞白如纸,扶着宫娥的手跌跌撞撞过来,大眼乌黑得有点吓人。

“娘娘、娘娘您当心…小心摔着!”

她站住脚步,看着皇帝哽咽道:“臣妾在里面隐约听到了一点,是、是和沈氏有关是吗?是她设计诅咒臣妾的孩子,让陛下和他父子分离!”

襄愉夫人神情关切,“姚妹妹你别急,事情还没弄明白呢。这穆道长的话有待商榷,沈容华兴许是冤枉的…”

沈蕴初依附与她谁都知道,若沈氏被定罪,她损了一臂不说,还可能被诬陷为幕后主使,所以她和叶薇一样希望证明沈蕴初的清白。

“冤枉?”宣妃挣开宫娥的手,走到沈蕴初面前,“为什么那道士旁人不指,偏偏指她?诬陷她他又有什么好处?我不管,谁害死了我的孩子谁就要给他偿命,别想逃。”

她摇摇欲坠地站着,说完这句话忽然两眼一闭,眼看就要朝后倒去。皇帝眼明手快,立刻接住了她。她躺在他臂弯,慢慢睁开眼。

瘦削的手指攥紧他衣襟,她眼中不再是方才不顾一切的疯狂,而是惹人怜惜的脆弱和痛苦,“陛下,帮我们的孩子报仇…臣妾求您了…”

皇帝身子轻颤。

穆道长适时上前,用力磕头,“陛下,贫道刚刚没说明白。贫道确实看见沈容华到过神龛附近,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去过那里!陛下,只有她有机会把信封放进去!贫道这么认为,所以才会那么说啊!”

叶薇右手攥紧,指甲深深陷入肌肤里。眼看都要脱身了,却被突然跑出来的宣妃给翻了盘,叫她如何不恨!

沈蕴初也看出了皇帝动容,顿时满心绝望。瞧这架势,哪怕只是为了替宣妃出气,皇帝也会先处置了她,事后若再查出她是无辜,就追赠个名号、抚恤一番罢了。

可她那时候,早已是九泉之下一缕亡魂!

她并不怕死,只是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完,她入宫最大的目的都没有达到,怎么甘心现在就死!

叶薇脑袋转得飞快,不断思考对策,眼看皇帝已经扶着宣妃到胡床上坐下,她终于想出个说法,“陛下,宣妃娘娘真的是因为诅咒而小产的吗?”

大家都看着她。

“臣妾从前读班婕妤传记,记得她也曾牵扯进巫蛊之事。面对皇帝的质问,班姬从容不迫,她说她知道人的寿命和贫富都是命中注定,非人力所能改变。修正尚且未能得福,为邪还有什么希望?若是鬼神有知,自不会听信没信念的祈祷;万一神明无知,诅咒有何益?所以她非但不敢做诅咒之事,也不屑做。”叶薇道,“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道君慈悲,肯降下福泽已是不易,岂会听从凡人的指使,莫名将灾难将在谁身上?”

她这话说得真诚,双眼更是无比认真地看着皇帝,让他心如同被捏了一把,说不出的滋味。

“叶承徽的意思是,这诅咒没用了?”江美人道,“臣妾在家中的事情亲耳听人说过这种方法,怎会没用?”

“是么?莫不是江美人亲自实验过?不然怎么能这么确定。”

“你…”

“不管有用没用,施此诅咒之法的人有心想致宣妃娘娘和皇裔于死地,这是跑不掉的。”璟淑媛道。

“一码归一码。”叶薇道,“谁有心想害皇裔,和皇裔最终到底是被什么所害,两件事都要弄清楚,不能混为一谈。”

宣妃软软倚在皇帝身上,冷冷道:“叶承徽是铁了心要帮沈容华脱罪了?她的事情她自己都没说几句话,全听你一个人在这儿讲了。”

“臣妾是就事论事,若得罪了娘娘,请您恕罪。”

韵贵姬忽然道:“若想知道这诅咒的法子是否真的有用,这宫里恐怕只有一个人能说了算了。”

她没点明,但大家都明白。

天一道长。

仿佛是为了呼应她们的想法,外面远远传来通传之声,“天一道长到——”

襄愉夫人惊讶道:“天一道长?他怎么来了?”

“许是听说这里出了巫蛊之事,所以来看看吧…”韵贵姬道,“这样也好,有天一道长在,咱们也不用再争了。”

大家都朝门边看去,叶薇也慢慢抬眼,想见见这如雷贯耳的天一道长是什么样子。

毕竟,谢怀如今可跟随在他身边。

轿辇在庭园中落下,当初监督着她们祈福的道长邹远亲自掀开帷幕,有颀长的身影缓慢而出。

毓秀殿外的台阶比别处都高,她们在殿内能看到他脚步沉稳地踩上每一级台阶,从容的样子不似即将面见君王,更像在闲庭信步。

今夜有月,银光如水泻下,而他笼罩在银光里的身子就这么一点点出现在众人眼前。

先是束在香叶冠中的乌黑长发,然后是宽阔挺拔的肩背,再往下,是他身上庄重而仙气飘飘的鹤氅,随着行走的动作,上面的仙鹤振翅而飞,仿佛随时便要冲上云霄。

他终于踩上最后一级,长长的袍摆垂在金砖地上,而他眸如黑玉、眉目端严,当真是德高望重的仙人模样。

叶薇如遭雷击,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蛊惑得太上皇退位、以一己之身搅乱整个朝堂、连皇帝和她父亲都忌惮不已的天一道长…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可能!

皇帝走到大殿中央,客客气气道:“不知道长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谢怀看了看皇帝,没有答话。视线往旁边一转,落到了殿内跪着的几个人身上。

叶薇似有所悟,呆呆地朝他看去。目光交织,他面无表情,黑眸里一丝情绪也无。

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狂抽,不知道更上没有,霸王票什么的我明天再感谢!mua! (*╯3╰)

第32章 了结

“道长?”

谢怀抖了下拂尘,平静道:“今夜太后来建章宫与上皇共进晚膳,恰好听到毓秀殿出了事情。太后挂念宣妃娘娘,所以让贫道来看看,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大家适才都被他的风姿气度所摄,此刻听见答话才清醒过来。还有人神情震惊,不敢相信被太上皇视若心腹、几近言听计从的天一道长居然这般年轻…

韵贵姬道:“道长来得正好,确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谢怀淡淡看她。

“穆道长在小三清殿发现了帖符咒,据说是有诅咒人的功效,我们都拿不准,想请您看看是否真的有用。”

宫人把符咒交到谢怀手中,他拿起看了看,“这是…诅咒谁的?”

“是本宫。”宣妃冷冷道,“上面写的是本宫的生辰八字,天一道长难道算不出来?”

谢怀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挑衅,“贫道怎会知道娘娘的八字。”

“那,这符咒到底管不管用?”襄愉夫人问道。

即使还沉浸在震惊中,叶薇的心还是随着这句话揪紧。

如果他说管用…不,甚至不需要他说出来,只要他点点头,或者随便做点表示,她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蕴初会被处死,而她根本救不了她!

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沈蕴初,却见她跪在地上,没有和大家一样看着谢怀,反而死死瞪着身下朱红的地衣。

谢怀修长的手指捏着黄表纸,随意地一翻,云淡风轻道:“无稽之谈。”

什么?

沈蕴初怔怔抬头,终于看向了谢怀。

“道长您的意思是,这符咒无用了?”韵贵姬试探道。

“道君慈悲,只会降福泽给行善者、降灾祸给积恶者,岂会受宵小驱使而加害无辜?这符咒在贫道眼中,和废纸没什么区别。”

宣妃捏紧拳头,“道长…您确定?”

谢怀没理她,转而看向皇帝,“原来所谓的巫蛊之事便是这个。陛下大可放心,这种东西损不到您和诸位娘娘的福泽,无需在意。”

皇帝和谢怀对视一瞬,慢慢道:“朕知道了。”握握宣妃的手,“天一道长都说孩子不是因为符咒掉的,你就别再疑神疑鬼了。”

宣妃气得香肩颤抖,用力地看了眼谢怀,唇边溢出冷笑,“陛下,就算这符咒没用,有人想用这东西害臣妾却是不容置疑。请您治沈氏居心不良之罪,告慰咱们孩儿的亡灵。”

“姚妹妹…”襄愉夫人为难道,“事情都还没查清楚。且不说现在还不知道这符咒是不是沈容华写的,就算是她写的,最后也没给你造成什么伤害。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臣妾本就比不上秦姐姐宽宏大度,便咄咄逼人了又如何?”宣妃道,“陛下,咱们的孩子,它来到臣妾的肚子里才六个月,甚至没机会见我们一眼都匆匆去了。臣妾心里好痛,万箭穿心也不过就是这滋味。臣妾不希望任何可能的凶手逍遥法外,不然午夜梦回,都无法面对魂魄来归的孩儿…”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顺着滑下,芙蓉泣露般楚楚动人。

江美人附和道:“是啊,沈氏既然敢诅咒娘娘,焉知她没有使别的法子来加害皇裔?还是先处置了为好,不然回头出了更大的乱子就后悔莫及了。”

“原来这宫里的赏罚奖惩都靠江美人的揣测来定夺?”沈蕴初冷冷一笑,声音拔高,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臣妾幼承庭训,为人从来磊落正直。此事我问心无愧,陛下相信自然最好,若您不信,臣妾也无可奈何。但臣妾还是要最后说一句,我没有害过宣妃娘娘的孩子。从来没有。”

她说话的时候昂首挺胸、神情坚定,与之前慌张愤怒的样子判若两人。叶薇有种错觉,就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瞬间得到了力量,有勇气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结果。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充满说服力的,皇帝看着沈蕴初,眉头微微蹙起,久久没有说话。

局面陷入僵持。

谢怀瞧着那一脸无畏的姑娘,似乎透过她看到了曾经那个张狂无忌的少女。双足踩着树枝站在茂密枝叶间,大大的眼睛比星辰更耀眼,她握着梨子,笑嘻嘻地冲他道:“我就无法无天怎么了?反正祖母看不到,你总不会去告状吧?”

“陛下。”他忽然开口,“其实贫道今夜前来,还有个请求。”

皇帝诧异,“何事?”

“最近宫中祸事频发,恐影响到上皇的修仙大业。所以贫道想问陛下借个人,锁在清思阁中抄录经文,积攒福德。”他道,“为显诚意,此事需由陛□边有一定身份的人来做,希望您能准允。”

话说到这份儿上,皇帝还有什么不懂,顺水推舟道:“那正好,便由沈容华去做吧。”见宣妃有话想说,遂道,“沈容华抄录经文也是在为咱们的孩子积德,你若还不满意,朕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他态度柔中带刚,隐有压力。宣妃知道自己今夜已数次挑战到他底线,若非念在她刚刚失子,他绝不会这般顺着她。

咬了咬唇,她咽下满心的不甘,“臣妾…满意。”

叶薇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这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还好,还好蕴初最后没事。

如今这样相当于变相禁足,但比起贬黜甚至赐死,已经好太多。

“还有一桩,这差事需要至少半年足不出户,希望沈娘子不要觉得辛苦。”

沈蕴初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怀,眼中慢慢有泪光浮现,“不、不会,能在道君座下抄经修行,弟子只有庆幸和感激…”

她缓缓下拜,也不知是朝着皇帝还是谢怀,姿势虔诚得如同信徒见到心中的真神。

“弟子感念道君大恩,永志不忘…”

原以为会是场惊天大祸,谁知最后居然这般平和地解决了,大家都有点恍惚。

襄愉夫人离开毓秀殿前认真地和宣妃表示,若她还心存疑惑,沈容华闭门抄经这段时间也可以继续彻查此事,她会全力帮忙。

当着陛下的面,宣妃哪怕心里再恨,也只能回以一笑,口道多谢。

韵贵姬、叶薇和江美人同住凌安宫,自然一起回去。

轿辇之上,韵贵姬笑道:“没想到叶承徽的道法修为这么高,你之前说的那番话,和后来天一道长的话简直是如出一辙。道君慈悲,倒是我白修了这么多年,连这个都没想明白。”

叶薇道:“什么修为不修为的,娘娘简直羞煞臣妾了。不过是从前随家人出入道观,听人讲过一些,在您和…天一道长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不曾认真学过?那便是天生有悟性了。这样好的资质,若出家当个女冠,一心一意侍奉道君,将来没准能有大成就。”

江美人笑道:“娘娘真是虔诚。可臣妾看阿薇这样的姿色容貌,若出家了岂不是辜负?”

“再好的皮囊也只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记挂。”韵贵姬淡淡道,“富贵荣华也是一样,百年后都是一场空。当年若不是被选入宫,我恐怕早已拜在道君座下。”

江宛清讨个没趣,讪讪地缩回身子。这韵贵姬真是想成仙想疯了!当女冠?这宫里恐怕就她一个人这么想过吧!

“出家当个女冠么?”叶薇声音有点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很久以前,我也这么想过。”

韵贵姬和江美人看过去,却见叶薇靠在轿辇上,仰头看着夜空。清幽幽的月光洒在脸上,给她蒙上了层轻柔的面纱。

没有理会她们的诧异,她自顾自闭上眼睛,任由思绪被拉扯进久远的往事。

记忆里,是十五岁那年的春日,她坐在青云观后山的亭子里,一本正经道:“谢道长,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谢怀正在做一管新的竹笛,闻言头都没抬下,“什么?”

“你们青云观招女弟子么?”

刻刀一滑,差点割破他手指,“啊?”

“我最近认真思考过,这可能是我后半辈子最好的出路了。我来投奔你,你看在咱们这么铁的交情上,赏我口饭吃,好不好?”见谢怀神情古怪,她只当他不乐意,忍痛道,“还有,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叫你师父么?只要你收了我,立刻就成我师父了,多威风!”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来青云观投奔我,你想当女冠?”

“对啊!”

“为什么?”

她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还不是安傅母和祖母,我觉得她们是打算合伙逼死我。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天天学这学那,烦得要死。虽然我天资聪颖,学更多也毫无压力,可我就是讨厌啊!思来想去,好像也就每次来青云观的时候过得最轻松了,如果以后一辈子都能这么过,似乎也不错。”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里添了异样的情绪,“一辈子…你打算一辈子陪着三清祖师过了?”

“不会啊,我打算一辈子陪着师父您过了!”她笑得狗腿,“您收了徒儿我,回头云游天下的时候再算我一个,带我这井底之蛙去开开眼界,好不好?”

风吹疏竹,簌簌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落雨。她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青袍男子,眼里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他的心。

手指攥紧做了一半的笛子,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她头发,“你想云游天下并不用出家,我…我可以带你去。去哪里都行。”

他说这话时,右手就放在她头上,眼中是极少流露的温和与纵容。她有一瞬的呆怔,然而下一刻就被狂喜所淹没。

“师父你真是太好了!”

世事无常,曾想云游天下的少女死了又活了,被困在深宫中筹谋着如何把仇人送上绝路;而恣意潇洒、随性自由的道长离开了青山绿水,一步步走上了帝国的权力之巅。

他不知道她就是她,而她,也快认不出他来了。

真真是面目全非。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明天开始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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