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痛悔

“臣妾…”咬了咬唇,她强笑道,“陛下想听笛子,臣妾当然愿意为您吹奏,只是臣妾荒于此道多年,许多指法都已忘记…陛下给臣妾几天时间,等我准备好了再为您吹奏,如何?”

他静静地看着她。

宋楚怡心中紧张得要命,十指绞着衣袖,偏偏眼神还不敢闪避,生怕自己一个心虚,就被他看出点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咱们成婚这么多年,你确实不曾吹过笛子,莫非是不喜欢?”

宋楚怡连忙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是…臣妾原本也只是学着玩玩的,不怎么上心。嫁给陛下之后,要管的事情多了,每日能抽出空来练琴已是难得,实在无暇吹笛,这技艺也就丢下了。不过既然陛下喜欢,臣妾从明日起便勤加练习,相信很快就能吹出您喜欢的曲子!”

“不必了。”他语气变得冷淡,“既然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朕可不是为了一己喜好而不顾旁人意愿的人。”

宋楚怡听到他的声音就发了慌,“陛下,臣妾不勉强,只要您喜欢…”

是她糊涂了,看他往常那般喜欢听姚嘉若和慧贵姬吹笛子,便该知他对此道甚为上心,自己此刻当着他的面说不喜欢,岂不显得二人志趣不投?!

“朕喜欢有什么用,皇后你又不喜欢。”说着便自嘲一笑,“亏朕还心心念念记得你吹过的曲子,却原来皇后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又叫回了客气的“皇后”,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失望。宋楚怡有种刚得到的宝物又被硬生生夺走的错觉,满心都是惶恐,乃至愤怒。

又是这样。这么多年总是这样。

她一次次靠着从前的事情博得他的怜惜,可是要不了多久他又会对她冷淡。这过程一遍遍提醒她不过是个冒牌货,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像当年的宋楚惜那样,赢得他的心。

有时候她也会察觉,二人相处的过程里,他的视线会无意识落在她脸上,却不是在看她。眼神穿过她的身体,仿佛想要寻找到什么。她一开始以为他发觉了,可几回观察下来才明白,他依然被蒙在鼓里。他什么也不知道,却本能地想在她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真正让他倾心的人。

嫉妒和仇恨如同啃食骨头的蚂蚁,一点点滋生、蔓延,将她的骄傲、自尊吞噬殆尽,到最后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她变成了卑微的影子,终日绞尽脑汁,为的不过是成为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却连这都快变成奢望。

眼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冷,甚至有起身欲走的迹象,她忽然生出股不管不顾的冲动。

不!她不信!她就不信她真的做不到!宋楚惜可以的,她也一定可以!

热血冲上大脑,来不及仔细思索,她便攥住他的衣袖,“陛下!请您给臣妾一个机会!”

他看看袖口处雪白的手指,眼中有厌憎一闪而过,“机会?你要什么机会?”

“为您演奏笛曲的机会!”她道,“您喜欢的就是臣妾喜欢的,请您给臣妾一些时日,等我练好之后再为您演奏,好么?”

他冷冰冰地看着她,片刻后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确定?”

她有些迟钝,“是…”

他抽出衣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既然皇后坚持,朕就等着了。半个月,够不够?中秋当夜正好有团圆宴,你便在宴席上为朕演奏吧。”声音压低了些,“记住,就吹你当年吹过的那首曲子。朕很喜欢。”

一旁的落衣无力地闭上眼睛。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明明陛下没有逼迫的意思,自己娘娘却跟着了魔似的,非凑上去送死!

半个月?她一点吹笛子的功底都没有,要怎么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练到不会让陛下和众人起疑的程度?

而且就算她做到了,更要命的一点还在后面——当年宋楚惜给陛下吹了什么曲子,她们哪里知道?!

这是要露馅儿啊!

那厢宋楚怡也反应过来了,小脸煞白、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话是她挑起的,如今再想反口也不可能了。正心乱如麻,又听皇帝道:“说起中秋,皇后今年可想把家中姊妹都请到宫中做客?朕也想热闹热闹,就当给母后冲喜了。”

“臣妾的姊妹?”宋楚怡就一个嫡亲的兄长,下面的庶弟庶妹向来不放在眼里,不过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回答她还是知道的,“若陛下准允,那是他们的福气。”

皇帝暗自吸了口气,慢慢道:“皇后是嫡次女吧?朕记得你上面除了次君,还有个嫡姐。她婚配的何人,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宋楚怡本就悬着的心揪得更紧,“长姐在臣妾十四岁那年便已故去,并未婚配任何人…”

“竟是不在人世了?”他仿佛有点诧异,“怎么去的?”

“长姐身染顽疾、药石罔医,父亲听从大夫的嘱咐将她送回乡间静养,可惜还是没能…”她背过点身子,借以遮掩不自然的神情,“长姐福薄,不能面见天颜,臣妾也为她难过。”

皇帝瞧见她这模样,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下,“看来皇后与长姐关系很好?”

“姐妹连心,关系当然好…”

“那朕有点好奇,你们容貌生得可相似?”手指碰碰她的眼睛,“你姐姐是否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明净纯澈,让朕心动…”

他眼中又开始生出爱怜,宋楚怡看着这样的他,几乎是本能地回道:“不!长姐和我并不相似!”声音低一点,“我们是异母所生,一点也不像…”

他慢慢笑起来,“原来如此。”

明明是满脸的愉悦,宋楚怡却没来由地觉得他动怒了。然而再仔细看,却又找不出半点痕迹。

皇帝站起来,“朕还有事,先走了。”

“您…您要走?”时辰这么晚了,她本以为他会留宿。

“朕是来听笛子的,既然皇后忘了怎么吹奏,朕还是回去继续看奏疏吧。”他温柔道,“皇后接下来可要勤加练习,别让朕失望。”

宋楚怡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桩难题,手心汗都出来了,十分勉强地冲他挤出个笑,“臣妾…一定。”

从长秋宫出来,皇帝并没有说明白要去哪里,高安世觑见他的脸色也不敢开口问,只能凭借对皇帝的了解,吩咐人将御辇抬向太液池。

往常陛下心情不好,总喜欢到这附近散心,如今这么做应该没错吧?

此刻已经是晚上,夜幕降临、明月高悬,太液池上暗影重重,那是层层叠叠的荷叶与荷花。皇帝闭眸坐在轿辇内,嗅到清幽的荷香才慢慢睁开眼,里面却已是赤红一片。

高安世瞧见他这样唬了一大跳,期期艾艾道:“陛下…”

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不敢告饶,只能以头触地,唯恐皇帝在震怒下做出什么过激的处置。

他打小服侍皇帝,对他的事情再清楚不过,如今已经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遭受这样巨大的欺骗,他十分佩服皇帝方才居然没有直接把皇后打入冷宫。

他这厢惊惧不安,皇帝却理都没有理他。从御辇上下来,慢慢走到太液池边,看着水天渺渺沉默不语。

脑中还是适才在椒房殿的事情。他出言试探宋楚怡,其实做这件事之前就知道已经没什么必要。那么多的证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清楚。他只是害怕,害怕这次再因为自己的自负而发生什么误会。他错过一次,绝不可错第二次。

最后的结果证明他的猜测确实是正确的。宋楚怡不是她,不是当年救了他的少女。在那间屋子里,她曾对他冷言冷语、曾为他治伤敷药,却从未给他吹过什么笛子。

他们只是一起听别人吹过笛曲。乐声悠扬洒脱,让他们都听得入了神,最后她转过头,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第一次展露小女儿娇态。

她是,宋楚惜…

原来不是楚怡,而是楚惜。

从一开始,他就弄错了。

仿佛被利箭射中,胸口剧痛难忍,他慢慢捂住,手背青筋暴起。

他居然…糊涂至斯!

高安世见情况不对,硬着头皮凑上去,“陛下,您…您不要太过自责。这事儿说起来也怪不到您身上,实在是太过凑巧,谁能料到…”

是啊,太过凑巧。谁能料到左相派人刺杀陛下,他的女儿居然会误打误撞地救了他,还将他安顿在左相的宅子里。难怪当时能躲过追踪的人,他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要刺杀的目标就藏在自家主公的宅邸中。

而之后陛下查出行刺的真相以及救命恩人的身份,自然而然将这理解为一个阴谋,才会误会这么多年。

眼看皇帝面色越来越苍白,他生出不忍,开始寻觅安慰他的办法,“其实、其实您当初的猜测也不一定就错了。兴许,左相大人是安排的宋大小姐来救您,以此施恩。您并没有错怪她,只是…”

“够了。”他哑着嗓子打断,两个字就让高安世后面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事到如今,真相究竟是怎样再清楚不过。他已经被蒙蔽了六年,难不成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是我害死了她。”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很柔,却又沉重得仿佛审判。

以假为真、自以为是,害得救命恩人枉死多年还不自知,任由凶手逍遥法外。甚至,还给了她这世上最尊贵的地位。

集天下之铁,都铸不成他犯下的大错!

“陛下…”高安世艰难道,“事到如今,您自责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宋大小姐报仇。让那些伤害了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他冒着被皇帝迁怒的风险出言劝慰,孰料对方根本没听进去。

皇帝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千军万马的战场,耳边是厮杀怒吼、喧嚣震天,高安世的声音淹没在其中,再也听不分明。

天上一弯冷月,水里也一道银钩,交相辉映、仿若双生。他看着这景色,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好像宋楚惜和宋楚怡就是这双生的月亮,他曾以为水中的是真的,闭着眼睛扑进去才发现下面唯有碧波千尺,却不见伊人。

六年前,他弄丢了她。于是这一生,都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的救命恩人,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已经永永远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任凭他如何痛悔、如何,都没有用了。

他们已经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来了各种不酥糊,这一章又写得很卡,中途还被祸水栗子揪去给她审稿修文,拖到了现在,抱歉…【诚恳鞠躬

第二卷结束,明天开始第三卷,宋楚怡的悲惨人生正式开始,请大家期待…

女神栗子的《渣少女战士》今天入v啦,欢迎没看过的朋友去看哟!女主穿梭到不同时代虐渣男,特别爽!o(*≧▽≦)ツ

文案:

女主侧畔男配过,渣男身边总是春。

【NO1】皇帝想和你解释昨天他与舒妃在一起的事,你决定怎么回复他?

A潸然泪下,眼中说不出的缠绵凄婉。

B坚强而倔强地仰起脸,深呼吸宛如雨后山茶般清丽一笑,摇了摇头。

C轻笑一声,眼神淡漠如望远山,淡然吐出一声“脏”。

白薇含笑按下答案C——

系统提示:叮,成功触发技能[丘比特之钢铁箭],对方心痛值达至一百。

渣男捂心滚地。

第65章 偶遇(修改版)

八月的煜都越发炎热,烈日高挂、普照大地,今年的大燕注定多灾多难。继年初西北冰灾之后,岭南又发生了大旱,土地龟裂、庄稼死伤无数。朝中为了此事忙得脱不开身,骠骑将军自请去岭南赈灾,却被皇帝以其“返京不久、舟车劳顿”为由给否了,转而派右相长子、光禄大夫秦以茂前往。

前方一封封奏疏递上来,皇帝也不分昼夜地看着,完全将自己投入繁忙的政务中。虽然劳累,但这样情况对此时的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不给自己空闲的时间,也就不会想起那些事情,避免了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打草惊蛇的可能。

时机还不成熟,他不能挑明了对宋楚怡发难,必须寻个不让左相和群臣起疑的由头。

这天晚上,又是连续议事四个时辰,大臣们相继离宫回府,皇帝坐在紫宸殿内闭目养神,旁边是高安世满脸的担忧。

“陛下,您今天都没怎么用膳,这样下去身子可吃不消。微臣吩咐厨下做了驼蹄羹,您多少进一点吧。”

驼蹄羹。

这三个字勾起了他的回忆。好像之前有一次,叶薇亲自下厨,做的就是驼蹄羹。当时她笑语盈盈,说本来想做更复杂的菜色,可惜被侍女拦住了,担心她手艺太差、倒了他的胃口。

算起来,他已经有七八日不曾见过她了。

“高安世。”打断宦官的絮絮叨叨,他淡淡道,“摆驾披香殿。”

高安世一愣,继而大喜,“是!微臣这就吩咐下去!”

这些日子皇帝专注于政务、不见任何嫔妃,他看在眼里,哪里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不就是整颗心都被宋大小姐塞满,平静从容的表象下,是不得不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压抑克制。

有心想劝他去哪位娘娘那儿散散心,却又不敢开口。这种情况下,一个不慎便是灭顶之灾降下,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他自己提出要见慧贵姬,实在是再好不过。事实上这阵子高安世也考虑过要不要找她来救场,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放弃。慧贵姬如今在后宫妃嫔中最得陛下欢心,有她在旁边妙语连珠,陛下的心情应该会好很多吧?

无论如何,只要他别再整日记挂着宋大小姐,就是道君开恩、大慈大悲了!

叶薇的凌安宫毗邻太液池,御辇顺着池畔的石板路一路前行,走得又快又平稳。皇帝一直沉默地坐在其中,在抵达听雨阁时才忽然敲了下轿辇内壁。

“陛下?”高安世低头询问,同时做了个手势吩咐宫人停轿子。

夏日用的御辇并不像冬天的有厚厚帷幕遮掩,高安世可以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到皇帝半隐在黑暗中的脸。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唇部线条还有些生硬,明白地显示出主人心情欠佳。

“现在什么时辰?”他淡淡问道。

“回陛下,亥时三刻。”

这句话说出才发觉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这个时辰搞不好慧贵姬都已经歇下,到时候凌安宫又得喧嚣一阵。

“回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高安世却差点没反应过来,“您是说,回永乾殿?”

皇帝没答话,便是默认了。

高安世真有些转不过弯来了。这什么情况,都走到这里了,绕过前面两道弯就能看到凌安宫的灯火,他却要打道回府?

眼看皇帝又开始闭目养神,他到底不甘心,到手的救星怎么能见都不见就飞了呢?

轻咳一声,试探道:“陛下是担心贵姬娘娘已经歇下,不想吵到她吗?您多虑了。夏季炎热,宫人们大抵睡得晚,贵姬娘娘又是个喜动不喜静的,兴许还在灯下和侍女们闲聊呢!”顿了顿,“而且您也有些日子没去披香殿了,那边一定日夜盼着,回头要是知道您都到这儿了还半路折返,以贵姬娘娘的性子,可得和您闹别扭了…”

不得不说,为了让皇帝去见叶薇,高安世很尽心、很豁得出去,连这种有些僭越的话都宣之于口。可惜皇帝听到他的冒死进言,脑中却闪过上一次在清莲水阁的事情。

他因为记挂着楚惜的事而失约,等到再次见面,她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冲撞犯上,惹得他勃然大怒。然而在他发火之后,却发现她藏在袖中的一对竹笛。那是她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原本打算在约定好的那天送给他,却被他的失约给破坏了。

那时候,她说担心他在她和别的女人中间,舍弃她而选了别人。还说她很害怕,怕他因为什么就不喜欢她了,如同对皇后和姚昭容那样…

当时他是怎么保证的呢?哦,他说任何人都影响不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让她安心。说那话的时候他确实是信誓旦旦,如今却有些不确定了。

他的整颗心都已被楚惜占据,至少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部分给旁人。

既然如此,还是别见了吧。

那姑娘性子太倔,对他的要求也和别的妃嫔不一样。如果让她看出自己正在思念着别的女人,恐怕会比上一次还要生气吧?当着他的面不给好脸色,等把他气走后再躲起来掉眼泪,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就是这么喜欢逞强。

暗叹口气,他坚定了打道回府的想法。本来是心中烦闷想找她缓解下压抑的情绪,可如果两人见面就意味着她的伤心失意,那还是算了。

已经不能给她想要的东西,那么至少,不要让她太难过。

“回去吧。”他对高安世重复,“朕累了,想早点休息。”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高安世再不情愿也不敢再拖延,无奈吩咐:“掉头,回永乾殿。”

御辇却没能顺利起行。

远方忽然传来笛声,悠扬而清丽,穿过寂静的夏日夜晚,让微风中所剩无几的燥热也散去。

不过短短片刻。

皇帝直接从御辇上下来,朝笛声消失的方向张望,却见夜幕低垂、树影憧憧,独不见他期待中的身影。

“这个声音…”

太熟悉。虽然只吹了一小段,他却已经猜出吹奏的人是谁。

只是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那里?

月光下的太液池一如既往的美丽,波光粼粼、水天倒置,一叶轻舟泊在池畔,叶薇身着梨花白对襟襦裙,坐在舟头玩着手里的笛子。因为天热,她脚上只穿了小叶紫檀的木屐,此刻已被脱下摆在一侧,而未着罗袜的纤足就这么顺着小舟边沿垂下,时不时浸入池水中,搅乱满池星光。

妙蕊被打发去拿水果,连同那个替她弄来小舟的宫娥一起,匆匆折返凌安宫,大概再过一盏茶就能回来。而她抓住这短暂的清静,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今晚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她本来在灯下看一本游记,庖厨做了可口的樱桃酸酪和杏仁露,她边吃边看,正自得其乐,却忽然被书中的某个内容勾走了心神。

那辅佐君王数十年、年过半百才辞官归隐的前朝名士崔朔,用潇洒随性的笔触记录了自己与友人月夜泛舟的过程,称“此毕生难忘之快意”。

视线还落在工整的字体上,思绪却已飘得很远。好像就在几个月以前,有个男人也曾站在明月下的舟头朝她伸出手,含笑邀她同游。

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是段挺有趣的经历。

让人忍不住想重温。

她向来是胆大包天的性子,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做出了决定,等到理智稍微回笼,已经坐在了太液池边的船上。

本想趁着兴致吹奏一曲,然而刚开了个头,就被忽然涌上的纷乱思绪给打断,不得不忍痛放弃。

夜风夹杂着池水的湿润,吹在脸上很清凉,而她独坐船头,没来由地陷入了往事的拉扯中。

关于宋楚怡的,关于谢怀的,关于…那个担着她夫君名头的男人的。

命运好像是场早有预谋的轮回,上一世影响过她命运的人全部在这九重宫阙内重逢,而她明明是他们每个人记挂心头的执念,却不得不遮遮掩掩,唯恐被人发现身份。

想想还挺滑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