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宫中对颐妃有孕的事情议论不已时,煜都城内却流传着另一个全然不同的话题。

事情的起因是城内最近冒出个话本,以表演的形式,突然就在市坊间流传开了。那话本讲述了一段风月故事,学富五车的才子进京赶考,毫无悬念地高中状元,身着绿袍、打马游街的时候被权贵之女看中,欲嫁之为妻。然而才子家乡已有怀孕的妻室,权贵之女为了得偿所愿,竟派人杀害了才子的发妻,最终成功嫁得如意郎君。

故事的结局是多年后才子位极人臣、妻妾成群,唯一的女儿却在嫁人之后犯下大错,落得凄惨下场。才子将其尸首收敛,葬入祖坟。而同一座陵园的不远处,便是她发妻的埋骨之地。

整个故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左不过又一个陈世美罢了,之所以能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还是因为字里行间的暗示。位极人臣都保不住自己的女儿,除了嫁入天家还能是什么?废后可刚死没多久啊,这个时候出来这么个故事,不是引着大家往她身上想么?

老百姓们想明白这个后,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大户人家的秘辛向来最能调动大家的猎奇兴致,所以很快,整个煜都城的人都在暗中讨论,那位据说端庄贤淑的魏国夫人是否真的杀害了左相的原配,而对于这件事,左相大人又是什么看法?

“砰——”

三本书册被重重摔到案几上,白棠音剧烈喘息,却依然气得肩膀乱颤。宋楚恒扶着她的胳膊,低声劝道:“母亲息怒,不过是市井间胡乱编排的故事罢了,您千金贵体,犯不着为这种东西气坏身子。”

白棠音挣开儿子的手,冷冷一笑,“别人都欺负到眼前了,你还叫我忍气吞声么?这种东西怎么能传得人尽皆知的,你们父子俩位高权重,为何连这点东西都压不下去?”

宋楚恒看一眼阴郁着一张脸的父亲,低声道:“儿子无能。此事多半是陛下从中安排,他有备而来,一时半会儿寻不出办法…”

“你没这个本事,他也没这个本事么?”白棠音笑道,一步步朝宋演走近。或许是气得太狠了,脚步居然有些摇晃,“宋君陵,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些诋毁我的东西,你究竟是压不下去,还是根本就不想压下去?”

“母亲!”

宋演看着妻子冷漠嘲讽的面庞,觉得胸中的火气也越烧越旺,“你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你看我们母女不顺眼,巴不得我们早死早好。如今楚怡已经去了,剩下我多么碍眼?所以才用这种东西来让我丢人,是不是?”

宋楚恒冲上来拉她,“母亲,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你敢说你妹妹不是被他害死的?!那天建章宫的情形你没听到吗?是他,楚怡的亲生父亲,是他亲口请求陛下赐死楚怡的!哈哈,我居然那么傻,居然以为无论如何,他总会保住她一条命。楚恒你知道吗?我哭着求他,我连尊严面子都不要了,只求他救救我的女儿。可到头来,他还是送她去死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一个人,你叫我还怎么相信他!”

宋楚恒手也不停的颤抖,妹妹的死讯已让他心如刀割,如今父母又闹成这样,他真的快被接踵而至的事情逼疯了!

“那不是父亲的错,是陛下设计的…父亲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呵,我知道,他要自保嘛。可他既然能为了自保牺牲女儿,焉知将来不会牺牲你我?罢了,我不敢再劳烦左相大人照顾,咱们夫妻缘尽于此。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明日就搬到舅舅家去住,你好自为之。”

她转身要走,宋演勃然大怒,随手拿起书册就砸了过去,“你给我站住!”

白棠音立刻转身,挑衅地看着他。宋演几步上前,握住她肩膀咬牙切齿道:“陛下的目的就是离间你我,你看不出来吗?他就是想逼着你跟我作对,好将我们逐个击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我来告诉你!”

“呵,妾身区区一妇人,有什么利用价值?你左相大人没了我就不行了吗?还是说,你担心我回去了,舅舅会因此发怒,从此再也不与你一条心了?”

宋演冷笑,“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舅舅还没这么蠢。”

“既然如此,你担心些什么?我不过是个女子,你与舅舅是盟友,不会因为我闹翻的。”白棠音笑意吟吟的拨了下头发。

宋演眯眼,只觉得她脸上才笑容无比刺眼,忍了许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你因为这话本生气,可你有什么资格生气?那上面说的事情难道不是真的?”顿了顿,“阿澜是你杀的,对不对?”

白棠音脸色一白,继而无所谓地笑起来,“是或者不是,有区别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连骨头都烂在土里了,谁关心她是怎么死的?你现在来问我这个,是想为她讨回公道?我就不信当年的事你没有怀疑过,那时候既然没说,现在又有什么脸再提?左相大人,既然做了陈世美,就别作出这副深情模样了,没的让人作呕!”

宋演右手一紧。阿澜的死他确实怀疑过,白棠音做得虽然隐蔽,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蒙骗的。可是他没有去管。阿澜已经死了,他再去责怪白棠音她也活不过来,所以就这样吧。他将这件事藏入心底深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她夫妻恩爱地过了二十年。

白棠音见他这样,冷笑一声扬长而去,徒留僵立原地的宋演和宋楚恒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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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汤饼

为了确保龙胎万无一失,皇帝特地让安傅母过来照拂叶薇,对方在听说她有孕的消息后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泪如雨下,直道自己终于有脸去地下见小姐,再不怕被她责罚了。

叶薇被说得也有些伤感,最后还是妙蕊上前劝住,说怀着身子流眼泪对孩子不好,安傅母这才打住了煽情。

有了她这个强将的加入,众人原本以为颐妃娘娘的孕期会轻松起来,熟料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叶薇在怀孕两个半月后,第一次有了害喜的反应。具体表现在每天怎么都睡不够,做得再精致的膳食也没胃口,勉强吃下去还会立刻吐出来。按理说怀孕到这个时候是该开始发胖的,可她不仅没胖,反而一点点消瘦了下去,连肤色都暗淡了不少。想起之前还跟皇帝夸赞说孩子懂事,不由感慨他怎么这么经不得夸呢,阿母被打脸很疼啊!

妙蕊急得不行,和安傅母每天变着法儿地做她爱吃的菜,却毫无成效。后来听说有些孕妇会想念幼时吃过的东西,又开始绞尽脑汁做她小时候喜欢吃的膳食。思路是很正确的,但分歧也出来了。妙蕊记得的是真叶薇的小时候,而安傅母记得的则是宋楚惜,这两人一南一北,口味差异极大,所以最终端上桌的菜色也酸甜苦辣各不相同,叶薇托着下巴呆呆看着,觉得自己似乎欣赏了一场南北厨艺展示。

最后还是皇帝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给她喂加了酸梅的热粥,一边问道:“就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再这样下去,安傅母和妙蕊的头发都要急掉了。”

叶薇苦着脸,“有的。”

“什么?”

“小时候在惠州,西市里有家食肆的汤饼做得特别好吃,我好几次专门为了吃那个溜出去。昨天晚上想到那滋味,半夜差点馋得睡不着。”

“都这么想吃了,怎么不说出来?”

“我以前是偷偷溜出去的,傅母她不知道,我怕…”

果然是小时候受到的压迫太深,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敬畏安氏得很。皇帝好笑地摇摇头,伸手刮了下她鼻子,“怕什么,你现在怀着身孕呢,她还敢打你不成?不抓住这个机会坦白,等你生完了再跟她说,才真的是要准备好挨戒条。到时候可别指望朕救你。”

叶薇眨眨眼睛。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这件事过去的小半个月后,某天午膳时,一碗汤饼出现在了她的食案上。叶薇盯着那白瓷大碗,第一个想法是“哎呀我的天啦,这真的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啊!她就提了那么一次,皇帝居然就派人去惠州把大厨请来了?看这郑重其事的样子,一定是那样没错啦!”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变得矜持起来,微笑着朝安傅母和妙蕊点了点头,“今天中午就吃这个?”

“奴婢还准备了乳酿鱼、驼蹄羹、葫芦鸡和蜜汁莲子,安夫人准备了清蒸鲤鱼、蒜茸兔肉、羊皮花丝以及青笋尖,还有一些别的清淡的小菜。不过陛下说让您先尝尝这个汤饼,所以那些都放到后面了。”

叶薇心里越发肯定,几乎是雀跃地揭开大瓷碗上的盖子,热气扑面而来,她捏着玉著,深吸了口香味。

汤饼的做法其实也不难,她以前就曾旁观过家中的厨子做这个。先用冷肉汤调和用细绢筛过的面,再揉搓到筷子粗细的条,切成一尺长的段,在盘里盛水浸着。之后在锅边上揉搓到韭菜叶那样薄,下水煮就可以了。出来的面汤鲜香四溢,让她捧着碗叫好。

不过今天汤饼第一口吃进嘴里时,她就觉得不对了。味道不差是不差,但也称不上多好,甚至比不上之前宫里御厨做的,更和她记忆里那家食肆做的汤饼滋味完全不同。

她皱了皱眉头。难道是时间过来太久她记错了,还是那家店换了厨子?

还在疑惑,皇帝已经过来了,看见她的表情挑了挑眉头,挥手就让他们下去,“怎么样,汤饼好吃么?”

“不怎么样,陛下派人去惠州找那个厨子了么?怎么他的手艺变化这么大啊。”

皇帝闷笑两声,“谁跟你说这汤饼是那个惠州厨子做的?”

叶薇愕然,继而发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从煜都跑到惠州去带一个厨子回来,上次他派人去那边查宋楚惜的事情都花了一个月呢!

什么贵妃荔枝的,根本是她想多了!

恼羞成怒的后果很严重,她丢下玉著,气鼓鼓地把碗一推,“我不吃了!让她们上别的菜!”

皇帝只是撑着头笑,她越发恼怒,“有什么好笑的啊!”一边说一边上手去掐他。

“喂,你下手也太重了,就不怕别人说你损伤龙体…哎你别掐了!”他强行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凶残的指甲攻势,“好了不逗你了,朕确实派了人去惠州请那个厨子,不过往返需要时间,你得再等半个月。”

她气稍微顺了点,“那这又是什么东西?聊胜于无?”

皇帝看了看那碗“聊胜于无”,表情有点微妙,“恩,你凑合吃吧。”

叶薇决定给他面子,况且自己也确实挺想吃汤饼的。把碗端过来,她夹起一著,嘟着嘴吹了口气,放到了嘴里,“好烫——”

“慢一点。来,喝口水。”

她挥挥手表示不用,继续吃汤饼,“没那么厉害,刚刚就是没当心。哈哈,要是让傅母看到我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又要教训我了。还好有你在,她就算心里介意也不敢说什么。这就是嫁人的好处啊!我小时候每次被管得狠了,茯苓就安慰我,说只要等我嫁了人,有夫君护着,安傅母一定会给我夫君面子的!果然如此!”

他看着她被被热气熏得红润润的小嘴,心头有点发痒,连忙咳嗽一声压制住了,“哦,原来我还有这个用处。”

“你除了帮我狐假虎威,也没别的用处了。”叶薇做个鬼脸,“不过这汤饼究竟是谁做的?御膳房的大厨手艺退步许多啊。”

他端着刚才被她拒绝的水杯,自己喝了口,“恩,我回头会扣他们俸禄的。”

叶薇看他的模样,忽然间福至心灵,“等会儿,这汤饼…不会是你做的吧?”

这句话是突然冒出来的,说完后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猜对了,简直是瞠目结舌,“君子远庖厨,陛下您不知道啊?”

他只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转眼就恢复了淡定,“那是别人,朕这个君子和他们不一样。”

叶薇看着这位与众不同的君子,咬着玉著不说话。脸颊有点发烫,她忽然尴尬起来,仓皇地移开视线。皇帝见她这样,眼中染上笑意,“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害羞了?”

“你才害羞了!”

他笑容愈深,“我的脸可没红。”

叶薇咬牙抬头,“我是替你不好意思。堂堂一皇帝,居然跑去做这种事情,不觉得丢人么?”

他想了想,“我做我想做的事,有什么丢人的?况且这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敢笑话我不成?”

叶薇被那句“想做的事”弄得心头一软,端着瓷碗就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吞吞道:“就给你个面子吧。”低下头继续吃汤饼,然而这一次的神态和刚才全然不同。

皇帝看她认真吃东西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这样子可怜可爱到了极处,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

大半个月之后,万众期待的厨子终于到了,叶薇如愿以偿吃到了思念已久的汤饼,心情十分愉快。与此同时,她也顺利度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害喜反应有所好转,漪兰殿众人都松了口气。

六月中旬,太上皇龙体抱恙,又嫌建章宫里闷热,提出要去锦城行宫暂住。皇帝考虑之下,决定陪同前往。

锦城行宫是大燕建国不久后开始修筑的,在所有行宫中规格最高也最气派,历代皇帝都喜欢去这里游玩休养。太上皇年轻时曾经年累月住在这里,有两年更是连朝事都搬到这里处理,让锦城一度有了“东都“的美誉。如今年纪大了,回忆起了年轻时的事情,于是想要故地重游。

在离开锦城时叶薇就知道,这一去的时间恐怕短不了,不仅因为皇帝带齐了全套的朝臣班子,还因为她的身体。

“既然都过去了,怎么也得等你生产完再回来。眼看着身子越来越重,总不能到七八个月的时候还舟车劳顿吧?”

她靠在皇帝身上,神情凝重地点了下头,“我明白。”

“你也别担心,凡事有朕在,你只需要好好养胎,平平安安生下咱们的孩子就行了。”

“我知道轻重,你放心。不过,现在这个局势,去东都合适吗?”

他淡淡道:“有利有弊。但那里夏季比煜都凉爽许多,也没有那么嘈杂,有利于你养胎。而且有些事情,在行宫办还是比在大内宫城方便。”

叶薇心头一跳,“你是说?”

“蕴初的事,趁着这回出来就办了吧,也省得你日夜挂念。”

正如她当初对沈蕴初的保证,皇帝确实答允了放她离去,但过程却和叶薇预料的不同。她原本也觉得,无论如何蕴初好歹是他的女人,哪怕他如今对她已毫无兴趣,却依然是他的女人。要他亲手把自己的女人放了,总需要点时间却接受。

可没想到她刚把这话提出来,皇帝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可算把这件事提出来了。”

她愕然,“你早猜到我有这个想法?”

“那是你表妹,你岂会不帮她打算?蕴初的性子朕也看明白了,她的心不在这宫里,不管当初是为什么进来,现在恐怕都是想出去了。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了她?”

她还有点不信,“这么大方?”

“都已经是自己无心顾及的人,为何不能大方?难不成真把她圈在身边一辈子不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从前那副高傲而不屑对女人温柔的样子她可还记得,如今居然转变这么大?

像是猜到她的想法,皇帝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她额头,“当然,只她有这么好的运气,别人就甭想了。”

她皱皱眉头,故意道:“干嘛,舍不得?别人你还要留着雨露均洒?”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卡文综合症…最近在情节上遇上了个非常纠结的抉择,写得很慢…反正剩得也不多了,大家放心,七月份肯定完结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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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觉醒来,

她由一个世家千金变成了府中丫环,

占了她身子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又有何目的?

为了一己私心,

使得本就危机四伏的家庭最终毁于一旦,

她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从大家千金到草根丫环,从无家孤女到一代贤后,

她要如何从逆境翻身,与君携手百年?

第131章 胎动

他眯眼,只见她雪玉似的小脸微微仰着,眼中藏着丝捉弄。暗暗一笑,摸摸她脑袋,“你明白就好。朕也知道你一贯懂事,自然能明白我的身不由己。”

叶薇眨了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捉弄不成还被人反捉弄了。黛眉一挑,她不甘示弱,“我说呢,原来还打着这么个算盘。不过既然舍不得,又为何还要放蕴初离开呢?这不是难为自己嘛。”

“为什么放蕴初离开…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他眼神危险,叶薇丝毫不让,他终于无奈地笑了,拍拍她脸颊,“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长叹口气,展臂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懂的。你什么都明白。”

是,她明白。她当然明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临幸过别的妃嫔,就算过去也只是略微坐坐,做个样子而已。这行为透出的含义,她就算再痴愚也该明白了。

过去种种无须再提,以后的日子他身边就只一个她,不会再有第三人。戏文里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女子们都向往这样的传奇,而他虽没这般承诺过,却这么做了。

但他不提,她也就不提。因为心中明白,打从两人挑明了关系,这就是极自然的结果。以心换心,她终于不再对他设防,相应的,他也不会再对她有所辜负。他不会再有别人。

叶薇承认,这种什么都不用说便笃定对方心意的感觉非常美妙。他过去说了很多次他们心有灵犀,但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真的觉得他们确实是心有灵犀。

“后宫的女人心思单纯的没几个,又大都是高门显贵出身,贸然放出宫去太容易惹出事来。所以剩下的那些人,送佛堂也好,去道观也罢,就算是一世清幽,也别再想什么出宫另嫁的话。况且把正经册封过的嫔御送走的事要是传扬出去,朕丢脸事小,朝臣们头一个要骂你,到时候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叶薇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有点不服气,“关我什么事啊?回回都骂我,那些大臣也真是闲得慌…”

“怎么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你,朕又怎么会看不进旁人?蛊惑君心、红颜祸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他笑吟吟的样子明明十分可恨,叶薇却又觉得很是顺眼,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道:“红颜祸水,有挺着大肚子的红颜祸水么?”

他目光触及她的腹部,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伸手覆盖住她的,“怎么没有?你现在的样子,比几个月不知好看多少。”

“那你是说我怀孕之前不好看了?”

面对这样的故意挑事儿,他只是勾唇笑了笑,“恩,以前不好看,现在有儿子帮忙,勉强能看得入眼了。”

她气得想打他,然而身子刚动了下,腹部就传来奇怪的触感。她僵在原地,抬头看他也怔怔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头看向鼓起来的肚子。

“他刚刚…是动了吧?”皇帝喃喃道。

“御医说,第五个月胎儿就会动了,所以…应该是吧?”

皇帝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开始和某人打商量,“孩子,你再动一下,再给父皇动一下,好不好?孩子?”

叶薇也绷紧了身子期待着,然而这孩子的脾气大抵随了他们两个,傲慢得很,你巴巴地求着他反而不搭理了,两人说了半天愣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叶薇苦着脸不开心,皇帝也叹口气,“别皱着眉头了。本来就丰腴不少,再这样更不好看。”

话音刚落,叶薇就清楚地感到有东西在肚子上踢了一下,肚皮某处也鼓出一个圆圆的东西,然后又慢慢消下去。皇帝的手刚才恰好放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那处的动静,眼睛都睁大了。默默把手移过去,然后试探着说道:“你阿母不好看…”

又踢了!

两个人都惊呆了,叶薇在短暂的喜悦之后勃然大怒,“他什么意思!听见这话就兴奋了是吧!”

“别生气别生气!被孩子取笑两句有什么,他开心就好了嘛!别忘了,你可是要当一个好阿母的!”

叶薇噎住,半晌后恨恨道:“现在先饶了他,等出来了看我不狠狠教训他!”

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气的,她原本雪白的面颊生出团红晕,仿佛日光照上积雪,落入皇帝眼中只觉美艳不可方物。

面前的女子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手掌之下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子嗣,皇帝默然深吸满室馨香,觉得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圆满。

锦城确实比煜都凉爽许多,行宫住着也挺舒服自在,不过两个晚上叶薇便确定,在这里安胎是个好选择。

她住的地方叫守晨宫,距离皇帝的太初殿很近,这也是他特意安排的。然而最终,这贴心的安排却没起到多大的作用,因为皇帝除了每日上朝和处理国事,几乎都待在守晨宫。又因为叶薇怀有身孕,所以就连最喜欢找麻烦的大臣也不能对这专宠的情况说些什么。

不过后来叶薇又分析了下,觉得那些人之所以不找她的麻烦,也可能是没这个时间。

此番移驾东都,可谓浩浩荡荡,左相宋演、右相秦岱川、大司马大将军吴照连同众臣都跟了过来,煜都留下的最有份量的人物就是左相长子、位烈骠骑将军的宋楚恒了,与执金吾一起拱卫皇城的安全,哪怕君王已经不在那里。

这两年宋演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弱,宋楚怡被处死后更是人心离散,全赖他多年经营才没有完全倒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军中颇有威望的宋楚恒便是他最大的助力,可皇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后竟将宋楚恒留在了煜都。

“左相最大的助力?宋楚恒么?我不这么觉得。你莫要忘了,魏国夫人的母舅可是大司马大将军吴照,若要比在军中的势力,宋楚恒又岂能及得上他?”

叶薇侧躺在芙蓉簟上,懒洋洋的看向对面的沈蕴初。与皇帝不同,蕴初的住处离她还稍微有点远,但因着行宫比皇宫小了一半,所以见面也比在煜都时方便。然而叶薇并未去找过她,只在这个下午打着纳凉的名头把她召进了自己的守晨宫。

面前的案几上摆了份冰碗,看起来晶莹剔透、格外诱人,叶薇馋得不行,然而那东西并不是给她的。妙蕊和傅母管得太严,哪怕御医说过适当进点冰碗无妨,她们却依然不许她碰一下。不让她吃就算了,沈蕴初过来了还丧心病狂地给她准备了,害得她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吃…

真是煎熬啊…

“吴大司马么?他确实是白氏的母舅,从前也一直和左相一个阵营,不过前阵子的流言你没听到吗?白氏身体抱恙,又心情抑郁,所以去了舅舅城外的庄子小住,散心养病。呵,他们虽然表面粉饰了一下,但仔细一想你也能察觉出不对劲吧?依我看,白氏多半是因为宋楚怡之死而与左相产生了嫌隙,搞不好已经恨之入骨了。她这么一走,真是不给自家夫君面子啊,也不知吴大司马会怎么想自己这位好盟友。”

沈蕴初用小银勺舀了一块冰放到嘴里,叶薇痛苦地别开眼,不忍再看,“你说他们因为宋楚怡和魏国夫人闹不和?这不太可能吧,说到底那不过是两个女人,朝堂上的大事怎么也不会被后宅妇人给左右了。”

“你不知道,白氏的母亲是吴大司马的同胞妹妹,两人原是寒微出身,相扶相持着长大的。白氏的母亲生完她没两年就病故了,吴大司马把对妹妹的思念都投注到侄女身上,与她感情极深。他又差不多是白氏的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亲情之外还多了几分感恩之情,白氏对他的影响力着实不可小觑。况且宋楚怡小时候经常跑去舅公家玩,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此番宋楚怡的死对他触动颇深,他因此恨上左相也很正常。”

这么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但沈蕴初还是觉得不够充分,“但大司马就算再恨左相也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既是姻亲关系,又哪里能完全撇清的?魏国夫人还是左相的妻子,若他出事,她便是犯妇罪臣,更不消说宋楚恒的终生前途了。魏国夫人犯糊涂,大司马难道不为侄女、侄孙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