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面讨论的热切,后头叶兰嫣穿着家仆服听了全,她的视线从那人群缝隙中朝着大门口看去,萧景铭跪在那儿,神情严肃,更像是端着打坐,没有一丝一毫的恼与不耐烦。

“姑娘,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您和萧家大少爷的事。”宝珠在后头听的十分生气,什么叫做她家小姐喜欢萧家大少爷喜欢的不得了,什么叫做非他不嫁,这不是败坏她姑娘的名声么!

叶兰嫣却不在意那些人的议论,而是看着萧景铭的侧身,眼神深幽,眸子里都是他的样子。

“嫣儿,我萧景铭此生必定不会负你,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嫣儿,我们将来要生好多个孩子,都是女儿也没关系,只要是像你。”

“这天下是你帮我一起打下来的,这江山便有一半是你的,我的皇后之位,除了你之外谁都没资格坐。”

“你为朕生下三个孩子,叶家助朕战功赫赫,你放心,朕绝不会亏待了你。”

“叶兰嫣!朕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狠毒的女人,你好狠毒的心,竟然要置月儿和她腹中的孩子于死地!”

“朕算是看错了你,看错了叶家,叶兰嫣,朕可真是后悔娶了你,像你这样的蛇蝎心肠,生出来的孩子也和你一样狠毒!”

“姐姐,你可千万不能死,你若死了,谁来见证我和陛下荣华富贵恩爱这一世呢。”

画面猛的周转,又回到了这个跪在叶国公府大门口时的情形,叶兰嫣眼眸猛然一缩,犹如一道利刃剐向跪在那儿的萧景铭,后者眉头一皱,转头朝着这儿看过来却也只看到围观的人群,并未看到隐在后面的她。

“姑娘。”

蝉翘轻轻的喊了声,叶兰嫣微垂了垂头,掩着眼底的滔天恨意,转而轻描淡写着问蝉翘,“你说,给他准备个垫子如何?”

“姑娘是担心萧大少爷跪伤了腿?”

“是啊。”叶兰嫣再度抬眼看去时眼底已是波澜不惊,她微张口,吐露着极为冷淡的字眼,“要是今天就把腿给跪伤了,明日还怎么跪。”

宝珠和蝉翘对看了眼,后者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若是他问起来了,就说是我吩咐的,再准备去淤的药膏给他一并送去。”

叶兰嫣说罢蝉翘从后门回了叶国公府,宝珠还留着陪她看。不多时,那边大门口有动静了。

叶国公府紧闭的大门一响动,别说是萧景铭自己,连着这群围观的人都提了神紧盯着,看着那大门缓缓开到一人过的缝隙,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手里拿着个软垫出来,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萧景铭自然是认得兰嫣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见她蹲下身子把软垫递给自己,他张了张口,“可是你家小姐吩咐的?”

蝉翘点了点头,又从袖口里拿出瓷盒递给他,“姑娘让奴婢拿给您的,去淤活血。”

萧景铭接过了瓷盒,沉声,“你家小姐还说了什么。”

“小姐说...”蝉翘飞快的朝着人群那儿瞥了一眼,把之前叶兰嫣吩咐的话说了一遍,“小姐说您辛苦了,她会多去求国公爷,只要心诚,国公爷一定会松口的。”

萧景铭眼神微闪,只是松口么。很快他抬起头看蝉翘,吩咐的极为认真,“照顾好你家小姐,可别累了她。”

“是。”蝉翘低声应了,起身后没有多留一刻,转身就进了大门内。

伴随着那门缓缓阖上,外头这些围观的人中发出了一阵‘看戏不足’的叹声,还以为出来的能是国公爷这样身份的,却不想只是一个小丫鬟,送了个垫子出来给萧家大少爷又是什么意思。

叶兰嫣看萧景铭并未把蝉翘送的垫子放到膝盖下,嘴角微勾,不出所料,他若用了,那他便不是萧景铭。

“走。”叶兰嫣转过身朝着后门走去,宝珠赶紧跟了上前,她小心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心里头嘀咕着,姑娘可是真的心疼萧家大少爷?她怎么觉着,姑娘很乐的见萧家大少爷这么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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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兰香苑内,鸣翠带着丫鬟进来布桌,叶兰嫣看到食盒里取出来的珍宝鱼,目光不由的给吸引去了,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看她孩子气的样子,叶兰欣笑了,“这都是你的。”

叶兰嫣轻哼了声,拉着姐姐坐下,拿起筷子不客气先吃了一口,入口即化的鱼肉鲜美中带着一丝丝酸甜,去腥的香料又勾的恰到好处,唇齿间满口都是香气。

“别挑食。”

耳畔传来叶兰欣无奈的劝声,叶兰嫣的手颤了下,手下的筷子从鱼身上正把雕了片的萝卜拨下来。

不待她反应叶兰欣已经拿起公筷将她拨下来的萝卜片夹到了她的碗里,叶兰嫣眼底闪过一抹纠结,抬头颇为可怜的看着姐姐。

叶兰欣摇摇头,不赞许的看着她,半响,叶兰嫣认命的低下头去,夹起萝卜塞到了嘴里,囫囵的咬了两口,都还没尝着那是什么味儿,急急忙忙的给咽了下去。

见她这胜似吃了黄莲的神情,叶兰欣笑了,“这不是吃下去了么。”

叶兰嫣瘪了瘪嘴也不敢说什么,生怕姐姐又往自己这儿夹菜,忙拿起公筷,往她那儿添了好些,殷勤催促,“姐姐你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二姑娘挑食,从小便是如此,这叶公府上下也唯有大姑娘才能治她,半夏在一旁看到自家姑娘皱着眉头把碗里大姑娘夹的菜都吃了,和鸣翠对看了眼,抿着笑给她添了一碗爱喝的汤。

......

快吃完的时候叶兰欣身边的大丫鬟红枝进来了,低声禀报,“姑娘,府门口清了。”

叶兰嫣只微顿了下筷子并没有抬头,叶兰欣看了她一眼,语气甚淡,“清了就好,今日父亲不见他,明日应该不会再来了。”

叶兰欣这话是有意说给兰嫣听的,兰嫣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掩了掩嘴抬起头看红枝,“都走了?”

“是的,二姑娘,萧家的马车来接,走的时候萧少爷是两个人扶着上去的。”红枝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轻了些,叶兰欣注意着妹妹的神情,点了点头,“跪了一下午,自然是走不稳。”

“那萧家少爷还留了话。”红枝看着两位姑娘,“他说明日还会过来,一定会用诚意打动国公爷的。”

叶兰欣神情一肃,有些恼怒,“笑话,这要是跪坏了身子,还是叶府的错了。”

叶兰嫣擦了嘴接过半夏手中的茶,显得十分淡定,“跪就跪呗,萧家都没拦着他,我们做什么要阻拦。”

“胡闹。”叶兰欣转头看她,“今日过去就会有人说你的闲话,你如今尚未许亲,别人听闻此事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叶兰嫣轻呵了声,这就是萧景铭的把戏,就算最后父亲不同意,他照样能让建安城的人知道他和叶家二小姐是两情相悦的,只是叶国公不肯。

如此一来既阻挠了别人的求娶,又拖延了时间让他再接再厉,他跪个三日又能有多少损失,上辈子她就是被这一计给感动的,连着也在叶府内跪了三日,求的父亲同意她嫁给萧景铭。

第004章 一碗桂花渍

这一夜,庭院深秋,虫鸣声好似就在屋外紧贴着墙壁叫唤,让原本安静的屋子里添了一份轻微。

叶兰嫣睡不着,与她而言这闺房已是旧日陌生,十年过去,再回来时尽管熟悉却依旧是难以入眠,她侧身专注的听那虫鸣,在冷宫中的几年,四季的鸣叫陪她度过了许多的日子,以前她很讨厌这样的声音,如今却觉得亲切。

叶兰嫣眯起眼,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似乎是卷了院子里的东西,守在外头的宝珠跑到了院子里去追看,屋子内帐外的半夏也惊醒了,小心翼翼的朝着帐子这儿看了眼,生怕把姑娘吵醒。

半响过去外头有了雨声,叶兰嫣没再睁眼看,耳畔听着这虫鸣,听着这雨声,渐渐入睡。

......

下了半夜的雨第二天清晨停了,空气里透着的凉意比昨日还要冷上几分,蝉翘带着小竹进屋,小竹去了坐榻前布桌,半夏起来后轻轻拉开了一些帐子,“姑娘,该起了。”

帷帐内没有动静,半响,纤细素白的手伸了出来,半夏拉起了帷帐,牵住了叶兰嫣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蝉翘递了一盅盐水过来漱口,旁边的碟子上放了些清味的叶子,蝉翘递了两片给叶兰嫣含着,咀嚼几回后口中便有淡淡的清凉叶香。

吐了后又漱了温水,两个人扶着她下了床,半夏捧着云锦的新衣挂到架子上,笑着道,“前些日子刚送来的,昨夜一场雨,今个儿就能穿了。”

“一场秋雨一场冻。”叶兰嫣抬手让她们穿上衣服,转头看袖口,云锦上的暗纹绣的十分精致,出挑的红里那丝丝的金线既显漂亮又不会喧宾夺主,即便是嫁了人之后她还是惯爱锦绣楼里做的衣服。

穿衣后坐下吃早食,食盒十八屉里早食丰富,一道粥食十二道点心,其余都是她爱吃的配菜,等她拿起筷子的时候,屋子里伺候的就只剩下蝉翘一个人,外头半夏带着小竹准备着前去奉祥院几道点心。

小竹依半夏的吩咐把老夫人爱吃的桂花渍果挑了十几颗放在擦干净的白瓷小瓮里,有些好奇,“姑娘不是要等昏时去老夫人那儿请安呢。”

半夏利落的把崔妈妈刚命人送来的糕点放进食盒内,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怎么还不长进,准备好了没。”

小竹这一记受的冤枉,她这不是还没反应过来么,姑娘一向贪睡,不到巳时不会起来,哪像今天,辰时就起了,还要去老夫人那儿请安,这才是破天荒的事。

......

这头半夏仔细的准备好了食盒,主屋内叶兰嫣已经吃完了早食,穿戴毕带着宝珠和半夏两个人去往奉祥院,一路走廊内看到她的丫鬟们皆是低头请安,有些来不及遮掩情绪的,脸上也都是惊讶,这二姑娘何时起的这么早了。

而奉祥院这儿,听人来禀说二姑娘前来请安了,叶老夫人正和何氏说笑的神情微微一顿,反应的也是极快,“快请进来。”

也不止是叶老夫人,屋子里在坐的其他人同样是觉得惊讶,只不过面上都没有显露出来,随着叶兰嫣被请进来,坐在左侧的二房夫人何氏掩嘴,“难得瞧着嫣儿过来,可真是巧了。”

“对啊,我每日过来和祖母请安,还是头一回遇见二姐姐呢。”右侧这儿的叶兰仪温和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并未说话的叶兰茵和叶兰清,“三姐姐和六妹怕也是头一回在早上见着二姐姐。”

点了名的叶兰茵显得很从容,淡淡的冲着叶兰嫣点了点头,“二姐姐。”

反观叶兰清,双手揪着帕子显露出一些紧张,微低着头细若蚊蝇的喊了一声姐姐,不肯再说了。

叶兰嫣嘴角一勾,给叶老夫人请了安,命人把食盒拿上来给祖母身边伺候的老妈妈,笑的十分坦然,“确实是头一回,前几日崔妈妈用今年的新桂做了渍果,今早我带了一些过来给祖母您尝尝。”

叶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已经把白瓷瓮里的渍果取出来了,放了六颗在碟子中端到叶老夫人身旁,叶老夫人拿起尝了一颗,原是有些严谨的神情里透出一抹笑意,“倒是开胃,阿素,分给大家尝尝。”

老妈妈带着个丫鬟很快把白瓷里的渍果分给了屋子里坐着的人,叶兰嫣坐下来,就在叶兰仪旁边,后者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起身到了叶老夫人身旁,亲昵的坐下,挨着叶老妇人撒娇,“祖母,您可不能吃这么多的甜,前几日高大夫来时才说呢,您得吃的清淡些,尤其是如今秋燥,甜腻的糖渍的可不能多碰呢。”

“就你记的牢!”叶老夫人笑着,宠溺的搂着她,何氏跟着也笑了,“娘,这孩子心里头可惦记着,自从高大夫来过之后她就命人找了本医术过来,这不,翻了好几日了都。”

叶老夫人被哄的高兴,看叶兰仪的眼神更是诸多喜爱,这么多孙女中最得她心意的就是小五了,小小年纪知书达理,又是个贴心懂事的。

“好好好,你这丫头,看那医术做什么,几日若是被你看懂了,那高大夫他们今后还如何行医,不得让你给比下去?”叶老夫人说归说,拉着叶兰仪的手却未松开,堆满了的笑意可以见的她的欢喜,叶兰嫣看在眼底,只端了一旁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叶兰仪颇不服气,“祖母,我也看懂了一些,就是二姐姐给您送来的这些桂花渍果您不能多吃,秋燥天干,多腻之物本就不好,您如今就该吃些清味的,若是您喜欢,改日仪儿和娘学煮粥给您,添些新桂。”

叶兰仪说罢顿了顿,转头看叶兰嫣,眼神认真,“二姐姐,你先前不知道,下回可得记着呢。”

好一句‘先前不知道’,说的叶兰嫣是多么不孝顺的孩子,高大夫还是四五日之前来的,下的医嘱做孙女的竟然不知道,还送这些甜腻的东西过来。

何氏笑着替女儿搭了话,“你二姐姐如今学庶务之事忙的很,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母女俩一唱一和,过去是如此,如今一点儿都没变。

这叶国公府里,当家的是大房,老夫人最疼的却是二房,自然连二房所出的孩子都跟着多偏疼一些,叶兰嫣看二婶脸上的笑意,心底里冷哼,扒着萧景铭不放,以为即便是她被打入冷宫只要是供出叶家就会没事,最终却连累了二叔,全家葬身火海。

想罢,叶兰嫣又笑了。

叶兰欣见她没有恼怒,轻哼,“二姐姐你笑什么,难道是在瞧不起我看医书。”

叶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叶兰嫣却笑意更甚,放下了茶盏慢悠悠着,“我是佩服五妹,难能有这份孝心又怎么会瞧不起你,这些果子采自淞南,专门命人运回来的,本就有清热解腻之功效,桂花加以腌渍时并未放糖,尝起来应该更加清口才是,怎么会甜腻。”

“甜腌之物怎么会不腻。”叶兰仪半憨着语气,显然是有些委屈了,可叶兰嫣怎么会理她这些,笑着迎她,“看来五妹还是年幼,得多读点书,可不是所有之物都是甜腻,我也是想着给祖母换换口味,又怎么会不忌讳这个呢。”

......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叶兰仪微涨红着脸,眼底都快蓄积了泪花。

换做是平时,她那几句话早就激怒心高气傲的二姐姐了,可今天却反被她将了一军,叶兰仪朝着何氏那儿看了一眼,挨着叶老夫人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祖母。

这可把叶老夫人给心疼着,拍了拍她的背,“都孝顺,你啊最心疼祖母。”

叶兰仪没有破开笑意,而是直瞅着叶兰嫣,轻声幽幽,“二姐姐今日做的这些,该不是到祖母这儿为自己求情的吧。”

叶兰嫣低头若无其事的看着袖口上的暗花,“我又没做错事,求什么情。”

“昨天府里都传了,二姐姐和萧家大少爷私定终身,那萧家大少爷都在叶公府的大门口跪了一下午,今天一早又来求见大伯,难道二姐姐不是为了这事儿和祖母求情来的。”叶兰仪话音未落叶老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众人皆知老夫人是极不喜和萧家做姻亲,奈何二姑娘喜欢,老夫人为此事没少生二姑娘的气。

何氏瞪了叶兰仪一眼,笑着替叶兰嫣说话,“这事儿都是胡传,不能昧了咱们叶府姑娘的名声,我记得昨个儿也没谁去开门。”

就差添了这把火,叶老夫人看了叶兰嫣一眼,“没你的吩咐,昨天蝉翘怎么敢出去送垫子。”

“二婶说的没错,这事儿确实和兰嫣没什么关系。”叶兰嫣说着,看向叶兰仪脸色跟着沉了下来,声音渐冷,“谁在府里传我和萧家大少爷私定终身,这样嚼舌根的人就该乱棍打死了扔出府去,五妹你也得小心点,可别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叶兰嫣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厉色让叶兰仪不由的心惊,她捏了捏袖子,“你说没有,为何那萧加少爷还跪在大门口,你还让人给他送垫子,难道不是心疼。”

“笑话,难道还是我让他跪的,送个垫子不过是怕他跪坏了身子,到时外人说起来,倒显得我们叶府不近人情了。”叶兰嫣哼笑了声,“五妹,府里头究竟哪个胆大的敢胡诌这些事,你告诉二姐,这样搬弄是非的人可留不得,如今大姐姐尚未出嫁,这样的谣传影响的可不止是我一个。”

叶兰嫣厉声呵斥的神情让叶兰仪彻底嘘了声,只是她神情越发的委屈,一旁的何氏呵笑了声打破沉寂,“兰仪也是关心你,你何须动怒,这些事没有自然是好,只是如今外头这般传着......”

何氏顿了顿语气,脸上的神情是欲言又止。

“行了,小五也是关心你。”叶老夫人沉声,“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指责她。”

“祖母,不怪姐姐,这两天她心里也应该为这事儿发愁。”叶兰仪抓着叶老夫人的手,温温柔柔的,红着眼眶如刚刚受了惊的白兔,无辜又委屈。

叶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抬眸看叶兰嫣,想着这件事前后,心中不由置了气,“不是说好话的就行,这几日你老老实实留在蘅芜院里,半步外院都不准出!”

“是。”

原本听闻这话该是恼羞的叶兰嫣这会儿却乖顺的应了下来,仿佛刚刚对叶兰仪的凌厉不过是错觉罢了,更没半点不情愿,让想趁着这时机多说上几句的何氏也无话可说。

第005章 好人做到底

从奉祥院离开时候叶兰嫣走的并不快,叶国公府内除了父亲的书房外就属祖母这一处附近景致最好,尤其是入了秋,奉祥院外处处透着秋爽,路径旁栽种着两株红枫,早晨的阳光斜照着,地方斑驳点点枫红,与树影相衬。

背后忽然传来了叫喊声,叶兰嫣转过身去,叶兰仪带着两个丫鬟朝着她这儿都来,带着一抹怂恿,冲她笑道,“二姐也是要去外院么,也是呢,如今虽天冷,正午时分这么跪着也是晒,昨天已经是半日,若是今天再跪上一日可真吃不消了,姐姐心疼也是应该。”

叶兰嫣所站之处正好是红枫下,她抬手折了一片枫叶拿在手中把玩,神情随意,“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心不心疼。”

“二姐别说笑了,在祖母面前你要装着不在意,想必心中早就急坏了。”叶兰仪看她这般镇定,心底里满是嘲弄,嘴上却说的亲切,“二姐要想去见见,我可以帮你呢。”

“你这么殷切的跑来说要帮我,我还真是不好拒绝啊。”叶兰嫣忖思片刻,手里的红枫猛然一折,白皙的指缝间绕着那泛黄的蒂子,“不如这样好了,为了以防祖母知道了生气,妹妹好人做到底,替姐姐出去看一趟,瞧瞧萧家大少爷渴不渴,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

叶兰嫣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叶兰仪眼神微闪,放在身侧袖口底下的手一颤,没由来的觉得二姐看她的眼神有些渗人;可等她回过神去看的时候叶兰嫣又是一副轻轻笑靥。

“我怎么能代替二姐去做这件事,萧家大少爷相见的可是二姐你啊。”叶兰仪微红着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当然能。”叶兰嫣朝着她走近了一步,居高临下望着她慢慢低下头去侧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只有你去,祖母知道后才不会责备于你,你说是不是呢。”

“你!”叶兰仪转过头去看她,叶兰嫣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谢的十分诚挚,“那就有劳五妹你了。”

说罢,也不等叶兰仪说什么,扬着笑从她身侧经过,背对而去。

见目的没有达成反被她将了一军,即便只是口舌上的输赢,叶兰仪还是觉得浑身上下的不痛快,她看着叶兰嫣消失在花坛拐角的背影,恨恨的一跺脚,“我就不信,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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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叶兰嫣清早去奉祥院给老夫人请安的事在府里传了开来,各院听闻后的反应自然是各不相同,大房这儿的惠柳院内,满院子的花蕙兰开的正好,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正弯腰拿着剪刀剪下花蕙兰,听闻身后丫鬟的禀报,她直了直身子站起来,把剪刀递给候着的小丫鬟,嘱咐她,“就这么剪,不多不少,不要剪岔了。”

说罢才回头看禀报的丫鬟,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手,语气轻柔,“你是说,二姐姐一早去了祖母那儿请安。”

丫鬟跟着她回屋子,“是啊,虽说没有姑娘您去的早,不过对于二姑娘来说,那可是头一回。”

叶兰慧低了低看了裙摆处刚刚沾到的叶子,语气里分不明意味,“是呢,她一向贪睡,又不喜被人打搅,她若不想起,谁都叫不动她。”

丫鬟很快俯下身替她清理了裙摆,进屋时很快有人端了水过来给她净手,用柔软的布擦干了手后抹上乳脂,淡淡的清香味散开来,叶兰慧有些懒意靠在坐榻上,抬头看那丫鬟,“之后呢。”

“当时三姑娘和六姑娘也在屋里,还有二夫人和五姑娘。”丫鬟顿了顿,“二姑娘离开奉祥院后五姑娘还跟着与她说了些话,据说,把五姑娘气的不轻。”

老夫人屋子里的事只要是不想传出来的,又怎么能是这么容易打听的,唯有叶兰仪在外和叶兰嫣说话那一幕被不少人看到,所以才能知道的详细些。

叶兰慧眼底里闪过一抹讶异,“二姐把五妹给气着了?”

“是呢,说的事似乎关于外头跪着的萧家大少爷。”丫鬟走到她身后给她按着肩膀,“二姑娘这两日看起来奇怪的很,老爷不肯见她,她竟是没有去求。”

要说这府里头谁最能闹,非叶兰嫣莫属,她若不如愿了能搅的蘅芜院上下乃至府里都跟着天翻地覆,大小姐脾气十足,娇蛮的很。

可她又有这资本,她是正儿八经嫡出,母亲虽然早逝,外祖宋家的家世还是摆在那里的,父亲是叶府的国公爷,同母所出的嫡亲哥哥英勇善战,战功赫赫,嫡姐贤淑名声在外,定的婚事又是齐家,她是叶国公最疼爱的女儿,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除了......除了她和萧家大少爷的婚事。

换做是别人,有人这样跪在大门口昭告天下似的求娶,早就被关了幽静责罚悔过,可到底是受宠,外头都传的沸沸扬扬了,父亲居然也只是闭门不见。

叶兰慧回了神,语气淡了几分,“兴许她是知道这一回再怎么求父亲都不会答应。”所以如今卖起了乖,不仅不闹,还破天荒的早起去奉祥院请安。

“二姑娘当初那般求过老爷,这府里头都...”丫鬟顿了顿没有接着往下说,声音低了下去,“她怎么会轻易放弃。”

叶兰慧吸了一口气,招手让她把外头小丫鬟剪好的花取来,“取水浸着,下午就能做玉露膏了。”

见自家姑娘无意再说二姑娘的事,彩雀带着个小丫鬟出去准备浸花瓣的水,叶兰慧这才起身,抬手慢慢的抚过桌子上手绣的垫布花纹,抬头看窗外的院子,神情深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叶兰嫣回到了蘅芜院,没多久兰香苑那儿叶兰欣就派了鸣翠过来看她,叶兰嫣也知道姐姐的心思,离开的时候让半夏送她出去,隔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半夏才回来。

叶兰嫣写下最后一笔,看了看宣纸上的字又不甚满意,转头看进来多时的半夏,“问起了?”

“鸣翠问起了姑娘去和老夫人请安的事,按着您的吩咐都说了。”半夏重新替她铺了一张宣纸,叶兰嫣拿着笔端详许久,抿着嘴最终摇了摇头,搁笔走到书架上环视了一圈,挑了一本书下来坐在摇椅上慢慢翻了起来。

屋子里半夏和宝珠退了出去,守在外头的蝉翘见她们出来,“姑娘还在练字?”

“姑娘在看书。”半夏摇了摇头问蝉翘,“是不是该准备午食了?”

蝉翘朝着书房内看了一眼,轻声吩咐,“今日早早去了奉祥院请安,想必姑娘是乏了,你去和崔妈妈说一声,迟半个时辰。”

半夏应声出去找崔妈妈,没多久,如蝉翘所料,书房里看着书的叶兰嫣睡着了。

翻了没几页的书搁在胸前,叶兰嫣眯着眼,眉宇偶尔微蹙,看起来睡的并不踏实,紧闭的眼眸上双睫轻颤,泛着殷红的嘴唇抿紧,她睡的并不沉,以至于窗外那轻微的响动都能惊扰到她,真实和梦见参半中,叶兰嫣能即刻醒来却又无力挣扎。

她想起了很多事,满满的塞在她的脑海中,一周一周环绕着画面,甜的,苦的,疼的,最后尽数化作了不甘心,朝着她的四肢百骸冲去,逼迫了她猛然睁开眼,已是汗淋漓。

叶兰嫣喘着气,伸手压在了胸口,那儿一阵一阵的抽疼着,眼眸望着的是屋顶梁上的雕纹,半响,叶兰嫣转过头去看窗口,天色正明。

她又紧紧的闭上了眼,深吸数口气,不知过去了多久,再度睁开时已是清明,她只睡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她做了无数个梦。

快用午食时蝉翘走了进来,叶兰嫣靠坐在摇椅上悠悠的翻着手里的书,见她进来,起身把书搁在了一旁,“府外如今什么情形。”

“萧家大少爷一早就来了,如今还跪着。”蝉翘跟着她出了书房,“今日外头看的人,比昨日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