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呵呵笑了声,“怎么会,大哥你是一家之主,向来是最公允的。”

“那就好,这丫鬟暂时留在我这,你回吧。”叶知临一句话下了逐客令,何氏还想说什么,叶兰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也是要气死人,“二婶,我看你还是把五妹抬过来的好,免得到时又哭说别人冤枉了她。”

自知理亏,又带不走那丫鬟,何氏带人匆匆离开了佛堂,她这一走,叶兰欣这才急着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万一伤了筋骨怎么办。”

“姐,我没事。”

叶兰嫣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也不忌讳在父亲面前露出真实样子来,看的叶兰欣无奈的很,指了指她的头,“你啊!”

“有事明天再说,你们也回去吧。”叶知临看着两个女儿,还是欣慰小女儿今天这样的处理方式,神色软和了下来又多嘱咐了一句,“明天让关大夫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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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兰嫣回去之后睡了大好,第二天一早她醒来后镯子就已经放在了梳妆台上的锦盒内,宝珠在一旁说起来是国公爷派人连夜从池塘里找回来的。

叶兰嫣重新把镯子戴回到了手上,那个池塘底下满是淤泥,沉下去的东西断然不会有什么损失,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放心的就让叶兰仪拉着她的镯子掉下去。

没多久奉祥院那儿派了人过来看她,送了些东西,还差人吩咐让她好好休息,叶兰嫣得以好几日不用前去请安,四天之后,远在林州的二叔回来了。

二房的小梨园距离蘅芜院远,叶兰嫣也不知道二房那儿发生了什么,直到第二天一早府里才隐隐有些传言。

二老爷昨日刚回来就把二夫人好生骂了一顿,又把五姑娘拖着去了祖祠跪了一夜,一早二老爷去了老夫人那儿请安时指明要给五姑娘请一个教养嬷嬷回来,好好教她怎么为人处世。

这对叶兰仪来说简直就是讽刺,而对何氏来说也是生生打了脸,何氏为此没和叶知海吵闹,可叶知海那脾气,全天下除了叶老夫人的话之外就最听大哥的话,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叶兰仪的不是,叶知海一回来就给叶兰嫣这个侄女送了一对儿路上赶买的上好镯子,把叶兰仪被憋气的,跪过一夜祠堂后直接病倒了。

叶兰仪病倒的第二天,叶兰嫣和叶兰欣一块儿还去了小梨园看望叶兰仪。

在门口遇到了二叔,叶知海乐呵呵的看着叶兰嫣,低头看她拆了纱布的手,“好了也少动,免得将来留下暗病。”

“二叔您要出去呢?”叶兰嫣一直都喜欢耿直的二叔,笑眯眯的看着他,“去了林州这些日子,我看您都瘦了。”

“二叔不瘦,你才要多吃点,外头冷你们赶紧进去吧。”叶知海示意她们赶紧进屋去,转身朝着园子门口离开。

叶兰嫣和叶兰欣进了屋子,门口守着的丫鬟看到她们时愣了愣,赶忙行了礼,“大姑娘,二姑娘。”

“五妹可醒着?”叶兰欣温和的看着小丫鬟,小丫鬟捏了捏拳低声,“姑娘她刚喝了药,睡着了。”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来了摔杯子的声音,小丫鬟的头垂的更低了,叶兰嫣笑了,“看来五妹是睡醒了。”

......

进了屋叶兰仪正在里头发脾气,这两日她生病,何氏心疼她就让她住在小梨园里养病,适才她听父亲说给她找了个教养嬷嬷学规矩,这才又摔又闹。

叶兰嫣刚进内屋脚下就绽开了一只杯子,两个丫鬟一个跪着一个低头收拾,叶兰仪坐在床上见到她们进来,脸色更差了,“你们来做什么!”

“你闹什么脾气。”叶兰欣看这一团乱的屋子,头疼不已,“生了病就应该好好休息。”

“不用你们假惺惺来看我。”叶兰仪脱口而出的话只说了一半,看着叶兰嫣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叶兰仪撇过脸去眼底恨恨的。

“我看你中气十足,不像是生了病。”叶兰嫣跨过倒地的墩子走到床边,微微倾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明日就应该可以开始请教养嬷嬷教你学规矩了。”

“你!”叶兰仪气呼呼的瞪着她,“你也别得意,叫来我爹又怎样,你以后嫁不出去难道还赖我不成!”

“兰仪你胡说什么。”

叶兰欣沉声呵斥,叶兰嫣却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她,低下头去凑近她的耳朵轻轻道,“以后管住你这张嘴,这回只是落水下回可不知道是什么了,我脾气不好,生气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叶兰嫣的声音森森冷冷,特别渗人,叶兰仪抬头瞪她,“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叶兰嫣支起身子抬手轻轻的摸着手腕上的镯子,语调缓慢,“你觉得我敢不敢。”

叶兰仪接触到她的眼神时心底一震,那眼眸里满是戾气,透着厌恶和不耐,像是真的能要她死。平日里两个人再有吵闹她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叶兰仪想起落水时她望着自己的眼神,眼底终于闪过一抹惧怕。

叶兰嫣见起了效用,敛起神色退开了床沿,站在那儿的叶兰欣见五妹的脸色有些不对,朝叶兰嫣那儿看了眼,示意两个丫鬟赶紧把屋子收拾好,“你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叶兰仪没吱声,只紧紧的抓着被子看着她们,姐妹二人走到了门口,叶兰嫣回头冲着叶兰仪笑了笑,“对了,别责罚外头的丫鬟,不是她没听从你的嘱咐,实在是你装睡装的动静太大了。”

刚迈出脚步到了外面,屋子内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叶兰欣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叶兰嫣,“你啊,怎么能这么吓唬她。”

眼前的花坛里栽着几株金桂,香气四溢,叶兰嫣迈脚走下台阶,深吸了一口气轻笑,“我可没有吓唬她,现在不给她一个教训,难道要等闯了大祸再后悔么,那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一阵风吹来,细沙入了眼,叶兰嫣眯起眼涩的难受,她微张了张嘴无声出口:为时未晚。

第017章 隔一世再见(上)

林州的工期还没完,叶知海这么匆匆赶来留不了几日就得回去,何氏还心想着等他回去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请什么教养嬷嬷,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可就在叶知海回去的前一天,府里还真来了个教养嬷嬷,是叶老夫人托人去庆王府请来的,宫里头退下来的老嬷嬷,过去还专门是教导王公贵女学规矩礼仪的女官。

为了请这位嬷嬷回来,叶老夫人还差人给庆王府的老王妃送了她最爱的玉佛观音,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人也就一个意思,老夫人这回是动了真格。

这下叶兰仪的病更是装着不肯好了,叶知海走的那天她还躺在床上说头疼难受,知女莫若母,何氏这厢送走了自己丈夫,那头赶忙去了奉祥院,正巧在奉祥院的门口遇上了请安回来的叶兰嫣。

过去这些年,但凡是有些争执,何氏对上叶兰嫣在老夫人面前总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这回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何氏心里明知女儿落水的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却还拿捏不住她,心里别提多憋气了。

叶兰嫣看到她也没避过,而是笑盈盈的打了招呼,“二婶。”

何氏干笑了声,“兰嫣来的可真早啊。”

“不早了,这都已经巳时了。”叶兰嫣记起什么,开口提醒,“二婶您现在过去也刚刚好,祖母请来的教养嬷嬷如今正在祖母屋里呢。”

看着她转身离开,何氏神色一滞,这人要是在里头话可不好讲了啊。

......

回了蘅芜院后叶兰嫣换了身衣服,崔妈妈替她准备好了香烛交给宝珠拿去马车上放着,进屋嘱咐,“虽说是陪着白家小姐去松山寺上香,姑娘您也该虔诚着心去,准备了些金箔,我替您备了黄包,您给寺庙里的几位大师傅送过去,以前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时常会去。”

“放心吧奶娘,我不会忘的。”叶兰嫣走出屋子,院子靠墙那树上传来了吱吱叫声,小身影从上面窜了下来一路朝着叶兰嫣奔来,攀着她的衣服飞快站到了她的肩膀上,嘴里也不知吃的什么,塞的鼓鼓的。

“你可真机灵。”叶兰嫣勾了勾它的蓬松长尾,松果朝着她看,前爪抱在胸前,黑溜溜的眼睛圆澄澄的张着,对叶兰嫣的夸奖十分满意。

叶兰嫣被它逗乐了,“成,咱们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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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寺在建安城西的山上,山脚下是几条廊坊集市,不管是大日子还是平日都很热闹。

马车快到山脚下时就已经能够闻到香火气息,最靠近松山寺的集市里到处都是贩卖香火符纸的铺子,宝珠下马车又买了些银箔,马车绕过了集市后到松山寺的山脚下,朝上跑只能送到半山腰。

有些虔诚的直接从山脚下就步行上山了,除了专供马车到半山腰的还有几条从山脚下直接往松山寺的路,祈福之余,秋至的时候来这儿赏景的人也特别多。

松山寺的大门要等到大日子才会开,半山腰下了马车朝着侧门走去,沿途路两旁的是大片的松针林,郁郁葱葱的衬着似春夏的季节,树荫底下透着阴凉。

叶兰嫣对这儿并不陌生,萧景铭登基后每年她都会来此祈福,斋戒三日为天下祈福。萧景铭大部分对外那些名声都是她给他挣的,仁义,为天下黎民苍生请命,心系百姓。

可到头呢。

叶兰嫣走上台阶,往上就是和白菁月约定的松山寺左侧大门,叶兰嫣低头看在拾阶中夹缝生存的青绿,抬起的脚往旁边挪了挪踩在青石板上。

快到侧大门的时候叶兰嫣看到了早早就在那儿等着的白菁月,秋日之下她那一身青绿的衣裳显得格外柔美,那是白菁月一贯的喜爱,有着比旁人还要白皙的肌肤衬着什么颜色都好看,她偏爱清浅些的,淡色妆容下清丽脱俗。

反观叶兰嫣,一袭橘红,更显盛气。

“你来啦。”白菁月笑着拉住她的手正要往下说,忽然看到叶兰嫣肩膀上窜下来一只东西朝着她这儿冲过来,白菁月吓的赶紧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的看着此时站在叶兰嫣手心里的毛茸茸之物,“这是什么。”

叶兰嫣轻轻摸了摸松果,朝着白菁月递了过去,“是我刚刚养的宠物,你不喜欢?”

她这一凑近白菁月脸色更不对了,抬手遮了遮敛去眼底的嫌弃,转而有些害怕,“你......你快拿开,我怕这些东西。”

“不会咬人的。”叶兰嫣笑嘻嘻着,“你真的不要摸摸看?”

“别闹了,我从小就怕这些毛茸茸的活物。”白菁月无奈的看着她,“你怎么还带了这个来寺庙里。”

“此处是风水宝地,我带它来吸收一下天地灵气。”叶兰嫣俏皮的眨了眨眼, 把松果交到了宝珠的手里。

白菁月看着那窜到宝珠肩膀上的松鼠,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敢亲近她,拉着她的手,“我们先去姻签殿吧。”

叶兰嫣一愣,随即看着她笑得揶揄,“这么急着求姻缘?”

“胡说什么呢。”白菁月嗔了她一眼,拉着她朝姻签殿走去,“我早你半个时辰到这儿,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已经拜过正殿和后殿了。”

“是么。”叶兰嫣望向不远处的姻签殿,有些出神。

白菁月见她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要为自己求什么样的姻缘呢。”叶兰嫣转头看她,神情淡淡的,并不十分在意。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姻签殿门口,白菁月望着里面的祈愿佛像,想了想轻轻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没什么世俗的家世身份要求,白菁月想求得姻缘和她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如此相似,仿佛是只为了爱而生的人。

“若是此人已经娶妻呢。”叶兰嫣抬脚走入殿中,她的声音跟着殿内的空旷悠远了几分,白菁月蓦地抬头看她,只见了她的侧脸,正仰头看殿中央的月老像出神。

心底刚刚那异样感兴许只是她的错觉,白菁月低头噙了一抹笑意,跟着她走入殿中和候着的小师傅颔首示意,从他手中接过了两只签筒后走到叶兰嫣身旁,将其中一个塞到了她的手中,笑的温柔。

“若是此人已经娶妻生子,那又怎么能是得一人心呢。”

叶兰嫣抓紧了手中的签筒,心底不禁冷笑,上辈子萧景铭选的若是别人,结果还不是一样。

白菁月已经跪下来了,闭上眼一面祈福一面轻轻的摇晃着手里的签筒,半响后一支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白菁月捡起后看她还站在这儿未有所动,笑着拉她跪下,“既然来了求一支又有何妨。”

叶兰嫣低头看签筒,嘴角上扬,“好啊,求一支又有何妨。”她倒是要看看最后解签后上头写的是什么。

叶兰嫣闭上眼摇的随意,很快签筒里就掉出了一支签,捡起来之后白菁月朝着那上面看了眼比她还要高兴,“是上上签。”

说罢拉着她朝一旁坐着的大师傅那儿走去,郑重其事的把两支签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菁月求的是一支上签,大师傅把写好的纸递过来,叶兰嫣看到了那三个字:嫁富贵。

解的是一支好签,嫁人不就是要嫁的富贵过上好日子么,可到底是和白菁月心中所想相去甚远,而且没头没尾的就只有三个字。她脸上的笑意微顿了顿,将红纸折了折小心放到荷包内,再抬头时关切的看着大师傅接下来解签文。

大师傅捻着胡子纸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叶兰嫣淡淡的看着,在旁的白菁月显然比她上心许多,见大师傅写好了赶紧接过来递到叶兰嫣面前,替她念了出来,“姻缘早注定,百折终眷属,富贵安康,偕老白头。”

说罢了,她满是欣慰的看着她,“兰嫣,我就说不管多艰难你们最后一定是能在一起的。”

叶兰嫣低头看眼前的字半响,而后拉住了白菁月的手,有些羞意恳求,“你去外头等我会儿,我......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大师傅。”

看到她这般女儿家的羞态,白菁月笑了,大约是猜到了她想问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行,我出去等你,你不用急。”

“嗯。”叶兰嫣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看着白菁月带着丫鬟走出大殿,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来。

“宝珠,带着松果去门口候着,别让白小姐进来。”

叶兰嫣吩咐后拿起大师傅写的纸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低头看他,似笑非笑,“说吧,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写这十八个字的。”

“施主这是何意,佛门重地岂能如此胡说。”大师傅尚未说话,一旁的小和尚先开口呵斥了叶兰嫣,“你要知道这可是对师傅的大不敬!”

“身为佛门中人,弄虚作假就是对佛祖的大敬了?”叶兰嫣哼笑了声,快速抄起一旁的竹筒翻过来直接把里面的竹签尽数倒在了桌子上,拿起最靠近自己的一支,慢悠悠的念出了上面的字。

“上上签。”

“上上签。”

“上上签。”

......

“上上签。”一连拿起十支,叶兰嫣念完了后看向那小和尚,后者闪躲着眼神却不敢看她了,哪儿还有刚才的气势。

大师傅从容淡定的捻着胡子,看了一眼垂头羞了脸的徒弟,起身朝着叶兰嫣深鞠了一躬,“一时迷了心窍,还请施主莫怪罪。”

叶兰嫣微眯着眼看他们,指了指一旁还未收进去的上签,“这个也是安排的?”

小和尚忙摇头,抬头想说什么,撞见师傅看他又急忙低下头去,大师傅拿起那只上签递给叶兰嫣,“这的确是那位施主所求的签。”

“嫁富贵。”叶兰嫣默念了这三个字,“就只是嫁富贵么。”

第018章 隔一世再见(中)

白菁月在外等了有一会儿还不见她出来,不免有心急,再看站在门口候着的宝珠,瞥见在她肩膀上吃不停的那只松鼠,白菁月的眼底又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嫌恶。

又等了一会儿,白菁月抬头看了天色后正要进殿看一看,叶兰嫣出来了。

白菁月悦色望着她调侃,“你这是把这些字拆开来反反复复问了不成,可问满意了?”

“满意啊。”叶兰嫣从宝珠手里接过了松果轻轻的挠了挠它的小肚子,白菁月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肯再靠近了,神情有些犹豫,“兰嫣,不如拿个笼子关起来吧。”

“关起来做什么。”叶兰嫣拿出一颗栗子逗它,见白菁月满是抗拒,笑着让宝珠接了过去,走下了姻签殿的台阶,“只有人伤它,它又不会伤人,你有什么好怕的。”

“自小就怕这些,没办法。”白菁月亲昵的挽着她朝早就安排好的阁楼走去,“寺庙里的斋饭清淡,怕你吃不惯,我又带了不少点心。”

叶兰嫣抬头看天色,不远处就是阁楼了,这里的山坡上林立着不少大大小小阁楼,这些都是供给建安城中前来上香祈福的贵家之人,出得起这银两的,大可以直接买下一座。

白菁月安排的阁楼位靠着山林,显得很幽静,周遭不远处还有两座比较大的,赏景要比后头的视野更加广阔些,白菁月带着她走进阁楼里,屋子内还焚着淡淡的熏香,桌上已经摆好了斋饭和点心,两个丫鬟在隔壁的小屋里煮茶,耳畔还有鸟鸣声。

“此处幽静,你若累了还能小憩一会儿。”白菁月到隔壁看茶,叶兰嫣起身走到窗边,对面的那两座大阁楼入眼清晰的很。

打开的窗户内隔着纱幔似有人影浮动,叶兰嫣垂眸看向阁楼之间的小径,不多时就看到了她所想的人。

今日这样的安排怎么能是来此小憩的呢,叶兰嫣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眼底的萧景铭带着个小厮朝着小阁楼这儿走来,很快就被楼下的半夏给拦住了。

叶兰嫣这儿的角度把萧景铭脸上的神色看得分明,他端然大气的和半夏说着话,即便是被拒绝了还是很有风度,他交给了半夏一只锦盒,过了没多久,半夏上楼来了。

此时白菁月刚好从隔壁出来,见半夏手里捧着东西送到叶兰嫣面前,擦了擦手也走了过来,“怎么了?”

“萧公子送给姑娘的。”半夏替叶兰嫣打开锦盒,巴掌大的锦盒内放着一对儿金蝉玉,伏在锦盒内的一截小木头上,通体润色金黄,似是要振翅,雕刻细致之处连着薄翼都勾刻了出来,从上往下看,好像是真的一般。

白菁月发出一声惊叹,“这东西我在我爹那儿看到过一回,他还是托人寻来送给贵人去的,也没这对儿做的精致呢。”

做一对儿金蝉很费事,光是挑玉就可遇不可求,取玉中最近似金蝉的一部分,上端还要色似薄翼,雕刻时一旦有所差池,那就全废了,所以虽说原玉不算顶贵重,但最后成型的却很少。

“的确精致。”叶兰嫣举起来透在光处看了看,玉透清澈,不参一丝杂质。

“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说不小心摔坏了你大哥珍藏的金蝉,一对儿破了一只不吉利,还为此烦心呢,我看啊,这下你是不用再愁了。”白菁月笑着朝窗外看了眼,冲叶兰嫣眨了眨眼,“萧家大少爷可真是用心。”

一道小影子飞快的窜到了叶兰嫣的手臂上,捧起她手里的金蝉就往嘴里咬,白菁月哎了声叫人赶紧阻止,“还不快拿开,别咬坏了。”

叶兰嫣却不阻止它,笑看着它捧着金蝉锲而不舍的前后左右都咬了个遍,都不知下了多大的力还是没能动玉金蝉一丝一毫,松果捧着它抬头看叶兰嫣,那小模样,迷惑又可爱。

叶兰嫣从它手里把玉金蝉拿下来它还依依不舍,就算是啃不动拿着也好啊,叶兰嫣怕它磕坏了牙,从宝珠手里拿了一把栗子跟它换这才拿回了玉金蝉。

这一幕落在白菁月眼底,心底里那一股异样再度冒了出来,兰嫣怎么会舍得把萧公子送的东西给一只松鼠随便乱咬,她是那么的珍视萧公子送的礼物,过去就是看都不舍得给人看的,现在又怎么会如此随意。

难道她不在意萧公子送的东西了?

白菁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下,随即很快又否决了它,怎么可能呢,她对萧公子可是情根深种,过去做了这么多的事,还为此和叶国公闹了数次,那几日见她时又是忧心忡忡的,这些不可能是假装。

最终白菁月把缘由放在了叶兰嫣是真的很宠爱这只新宠上,心中的疑虑渐渐淡去,看她把玉金蝉收回了盒子里,笑着揶揄,“那我是不是应该识趣一些了,我看他是时时注意着你呢,连我们来上香他都能知道,也不知等了多久。”

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次,白菁月理所当然的认定了他们需要独处,叶兰嫣低头轻笑,“半夏,把萧公子请上来吧。”

......

叶兰嫣站在窗边看白菁月从阁楼里出来,萧景铭朝着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二人视线交错,白菁月笑盈盈着不知说了什么,萧景铭抬起头看向叶兰嫣站着的窗边,可惜屋檐遮挡,他看不到她。

随后半夏把人请了进来,叶兰嫣看着白菁月朝着前面山坡的亭落走去,正要回头,对面的大阁楼上本来开着的窗户忽然被人合了起来。

合上之际,叶兰嫣看到的是一双正朝着自己看过来的眼眸。

——————————

萧景铭走上阁楼,满屋子都是淡淡焚香味,靠着林子那一边的窗边摆着一张桌子在,刚煮好茶正冒着缕缕烟雾。

叶兰嫣坐在那儿,面前的锦盒还放着,桌子上还蹲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叶兰嫣转头看他,脸上的笑意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绽放,而置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此时也紧握成拳。

“你还在生我的气。”萧景铭走到她的背后,一手轻轻的搭在椅子上,声音微沉。

叶兰嫣愣了愣,随即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她险些忘了自己当年看到他时是怎么样的高兴和雀跃,他玉树临风,待她百般温柔,她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淡定的坐在这儿呢。

“怎么会。”叶兰嫣话音未落那手就从椅子上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叶兰嫣身子猛然一震,强压着心底要避开去的冲动之意,低头遮掩着神色,“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低头之间,在她秀发之下,白皙的脖颈上靠耳后的位置,萧景铭清楚的看到了那一颗泛着殷红的血痣,他眼眸微缩,像是要握住猎物不让她从自己的手中逃脱一般,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随之紧了几分。

“兰嫣,你还想嫁给我么。”

对他脾气熟悉不过的叶兰嫣下一刻就警觉到他这是起疑心了,这个对万事都精算谨慎的男人之所以会接连三日去叶国公府门口求娶,那是因为他是有了百分之百的确信,确信在府内的她会想尽所有办法让叶国公答应。

他把整件事都掌控在了他自己的手里,做了万全之策,确保万无一失,可到最后他却失算了。

叶兰嫣没有在府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叶国公答应让她嫁给他,她更没有绝食下跪来逼迫叶国公妥协,她甚至在他跪了三天后的隔天独自出府游玩,还在旺喜楼外和彭家二少爷起了争执,这和他当初所想都相去甚远,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嫁给她。

一双纤细的柔胰轻轻的覆在了他的手上,萧景铭垂眸,叶兰嫣在他还未思绪过来之际起身面朝着了窗外。

两个人站的很近,叶兰嫣望着窗外的林子,耳畔鸟雀声高高低低,宁静而悠远,萧景铭几乎嫌少见到她这样子,有一些陌生,又有一些新奇。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叶兰嫣屏息,敛着眼底的讽刺,声音却是温柔顺从。

“景铭,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最后一次被他抱着还是在生小四的时候,一面他以尊贵的帝皇身份搂着她安慰,一面下了旨意已经派人前去叶府捉拿大哥。

“我想绝食求父亲答应,可姐姐却说,我若少吃一口饭,她就少吃一顿饭来陪我,还不许我出府去,更不许府里的人听命出去打听你的事。”她最后在冷宫的日子里吃的那些残羹冷汤还是看守的宫嬷嬷于心不忍喂给她吃的,她眼瞎的时候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凭借着外头喧闹和安静来判断熬过的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