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慧坐在床上苍白着脸气势凌人,两个婆子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却不吃叶兰慧这一套:“国公爷下令要四姑娘醒来后即刻去佛堂罚跪,四姑娘要是不愿,我等奉命行事,这就是回了国公爷。”

“你尽管去,到了父亲面前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开口说这事。”彩雀扶了叶兰慧起来,她淡淡斜了她们一眼,“前后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怎么,谁教你们可以闯到我屋里来的。”

见她起来穿衣两个婆子不再吭声,可眼底那不屑却是十足,两个人从内屋出去后等在了外面,屋内彩雀扶着险些又要晕倒的叶兰慧,心疼不已:“姑娘,您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

“我昏迷的这些时间里,府里都传了些什么。”叶兰慧在梳妆台前坐下,看到的是一张苍白的脸,替她梳头的彩雀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府里没说什么,大夫人下令,没人敢乱说。”

“替我梳妆。”叶兰慧深吸了一口气,铜镜中的她眼眸微缩,凝着执著,都到了这一步,由不得她退半步。

......

玉清园内方氏刚替叶知临脱了外套,外面胭脂匆匆来禀,说是老夫人请老爷过去,方氏又重新替他穿上衣服,收拾着领口劝他:“母亲一定是为了兰慧的事,你可千万别和母亲动气。”

“我能和她动什么气。”半天都没动静的老夫人这么晚了忽然要见他,叶知临都能猜到要说些什么。

“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懂,你不想和萧家有所牵扯自然有你的道理,可如今世道纷乱,你自己也说了,这其中的千丝万缕岂是这样能扯的开的,萧家毕竟说的是明媒正娶。”方氏柔声劝着,替他抚平了领口,“今天还是兰嫣的生辰宴会 ,那孩子心里头如今也不好受呢。”

“我先去娘那儿。”叶知临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我心里有数。”

方氏看着他出去,叹了一声,胭脂进来扶她坐下,方氏心里总还觉得哪里不太安稳,先是兰嫣,如今是兰慧,怎么这萧家专看着叶家的女儿呢。

“四姑娘已经去佛堂了。”胭脂替她捏了捏肩膀,说起来今天最忙的就是方氏了,一团忙下来把事情安排妥当,到了傍晚叶府外没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她才安了些心,只要是能关上门自己商量的,那都还不算太坏。

......

可事情远没有方氏预想的这么好,叶国公府里安静了一夜,也不知道叶老夫人和叶国公商量了些什么,等到隔日天刚亮时,叶国公府外最邻近的一条集市内隐隐传开了有关于昨日叶府宴会的事:据说萧家大少爷和叶家四姑娘私会被人当众撞破,两家人急着将此事瞒下来,不过多久萧家就会上门提亲了。

第055章 换汤不换药(下)

流言似野草,无需浇灌就能疯长,拔不尽,除不断,就算是一把大火烧了依旧还有根留在那儿并不会完全消磨干净,萧家大少爷和叶家四姑娘私会的事就在这个清晨,街巷的馄饨飘香中悄然散开。

那么问题来了,去年萧家大少爷不是还在叶国公府的大门口跪求要娶叶家二姑娘么,怎么一下变成了和四姑娘私会?

前几年建安城中一直沸沸扬扬说着萧家大少爷和叶家二姑娘两情相悦的事,虽没有亲眼所见,可那不都已经传成事实了么,怎么撞破的成了叶家四姑娘?

兴致勃勃讨论着此事,说着说着人们也不懂这两家人下的到底是什么棋,到底是二姑娘还是四姑娘,萧家大少爷究竟中意谁啊。

等到了下午,好奇着的人们又听到了另外一个传言,萧家大少爷和叶家四姑娘能私会,那都是靠着白家三小姐的帮忙。

于是人们又看不懂了,白家三小姐不是叶家二姑娘的好朋友么,不是以姐妹相称,怎么不帮着二姑娘反倒是帮了四姑娘?

出门前往别苑的叶兰嫣中途在集市中停了停,下马车进铺子替昆儿买完文房四宝出来后她无端的接收了许多同情的目光,但凡是把她认出来的人都对她报以了同情的神色,叶兰嫣被看的心里发毛,上了马车后拉开帘子看,还有许多视线一直望着她的马车,交头接耳。

叶兰嫣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宝珠很快上了马车,把刚刚在铺子外打听到的事儿一说,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叶兰嫣开口:“去别苑。”

难怪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敢情是觉得她这个叶家二姑娘是最惨的那个,自己生辰宴会这天喜欢的人被自己妹妹撬了墙角,最后连好姐妹都帮忙成全别人去了,之前建安城传了她这么多是非,可最后她啥都没捞着,这还不够惨么。

叶兰嫣深吸了一口气,嗤笑:“这还真叫做渔翁得利了。”

......

傍晚叶兰嫣回府,外头那些关于叶兰慧的事早就已经传遍国公府上下,老夫人气的吃不下饭,喊了儿子过去之后又喊了儿媳妇,佛堂这儿,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的叶兰慧面色苍白,看起来摇摇欲坠。

天暗时门被人推开了,魏姨娘掩着身进了佛堂,手里还拎着个食盒,看到女儿跪在那儿面容憔悴,魏姨娘心疼的很,从食盒里拿出了个热乎乎的馒头放到她手里:“快,趁热吃。”

叶兰慧张口,嘴唇泛白没什么血色,她摆了摆手虚弱着声:“姨娘,我不吃。”

“对,先喝粥,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应该先喝粥暖暖胃。”魏姨娘从食盒里端出热腾腾的稀粥,凑到叶兰慧面前,“来,慢点喝。”

“姨娘,我不吃。”叶兰慧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推开了碗后身子朝后晃了晃,魏姨娘扶了她坐稳,摸着她冰凉的手心心疼的不行,“你傻啊,你不吃怎么有力气接着跪,你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跪着,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你自己,很快的,很快的你父亲就会答应。”

叶兰慧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碗低头抿了一口,待胃里稍微暖和了些她才开始喝的大口些,一旁魏姨娘还忙着交代她:“外面起了不少传言,如今这事儿瞒不住了,你父亲很快会同意的。”

叶兰慧擦了擦嘴放下碗,生了些力气后声音也重了些,她转头看魏姨娘,忽然发现她的额头有些红,抬手撩起她的刘海,一块红紫的淤青赫然在目。叶兰慧即刻又伸手摸向她的膝盖,魏姨娘猝不及防嘶了声,额头上的伤,膝盖的疼:“你去求父亲了?”

魏姨娘遮了遮裙子拉着她的手满是期盼:“这些算什么,只要你能嫁得好,姨娘做什么都愿意。”

“今天不管他们说什么,多瞧不起你,今后你嫁到了萧家成了那当家主母,有的是人对你趋炎附势。”魏姨娘轻轻道,“慧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抹不去的事,到那时候谁还能瞧不起你,她们做不到那是她们没本事,这些都是你争取来的,到那时候也就没人会记得今天的事了。”

“娘。”叶兰慧倚到了她怀里轻轻的喊了声,魏姨娘身子一抖,“慧儿,你再喊一声给我听听。”

“娘。”叶兰慧搂住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就如小的时候她抱着自己哼唱歌谣哄着自己的情形,她轻轻的喊着娘,嗫嗫的重复着魏姨娘说过的话。是了,只要她最后争取到了,谁又在乎手段呢,圣上登基时弑杀兄弟,血流成河,谁又敢说他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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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不平静的一夜,奉祥院内叶老夫人沉着脸看着长子:“明日就派人去萧家,让他们尽快上门来提亲。”

“娘。”叶知临无奈,一早忽然满是传言,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他越是不想结萧家这门亲就有人越要让这亲事成了。

“不必多言,你的顾虑我明白。”叶老夫人打断他的话,“这要是兰嫣嫁去萧家我是万万不会同意,至于兰慧,萧家娶她还不至于动我们叶家什么,这件事越快越好,我看兰慧那丫头心也不小,你就算不为别人想着也该为兰嫣多想想,就趁着这回和萧家那小子彻彻底底断了干系,省的再生出些事端来!”

想到女儿,叶知临脸上的神情松缓了下来,叶老夫人也掐的准他的脉门,知道这时候拿谁出来最容易说服儿子同意这门亲事:“叶家只嫁了兰欣,后头还有这么多个姑娘在,这件事趁早了结还少些闲言碎语。”

叶知临不语,看着脸色就知道对这婚事还是不想答应的,叶老夫人叹了一声:“至于二丫头,前些日子梁家老夫人来信,过段日子要回建安城安祖,她那孙子今年倒是有十八了,还未许亲,和兰嫣的年纪也整好相配,你这当爹的舍不得做主,兰嫣的婚事就由我替你们做这个主。”

“到时候请梁老夫人到叶家来好好商议此事,论家世条件,兰嫣嫁去梁家那是再好不过了。”叶老夫人捏着手里的珠串缓缓道,“梁家是什么样的底子你也清楚。”

叶知临知道老夫人心里记挂此时已久,“此时不急,等人来了再说。”

“眼下的事先解决了,既然萧家说明媒正娶,我们叶家嫁女,礼数一样也少不得。”叶老夫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倦乏,“行了,你回去罢。”

......

当天晚上叶兰慧在佛堂内昏倒被送回了惠柳苑,两天后的清晨,萧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蘅芜院这儿,院子里的葡萄藤架下摆了一张桌子,叶兰嫣坐在那儿逗着松果,手旁压着本翻了一半的书,时不时提笔记些东西在一旁的纸上。

叶子迁走进来的时候叶兰嫣已经写了好几张,她紧锁着眉头下巴轻轻杵在笔头上,看着书上所写,忖思着怎么化为更容易理解些的文字记下来。

半响她才发现身旁有人,蓦地抬头,叶子迁笑看着她无奈的很:“看什么这么认真。”

“大哥。”叶兰嫣笑眯眯的起身,细心的发现他今天着装特别的很,咦了声,“大哥要出去?”

“欧阳找了两匹好马,过去试试。”叶子迁见她心情不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不想去看看?”

“子闻呢。”叶兰嫣知道大哥是想带自己出去散散心,笑着推叶子闻出来,“他要是知道你去欧阳大哥家看马,非要缠着一块儿去不可。”

“你不去?”叶子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欧阳的孩子。”

“改天我可以自己去啊,大哥你带子闻去吧,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些蕊儿姐姐做的点心。”叶兰嫣笑着推他往门口走去,挥了挥手催促他,“快去快去。”

叶子迁失笑:“好。”

看着大哥离开蘅芜院,叶兰嫣脸上的笑意收拢了下来,转头看宝珠:“来了?”

宝珠点点头:“萧家请了媒人来说亲,就在前厅,如今应该快谈完了。”

叶兰嫣回头喊了一声松果,小家伙抱着果子跑了过来窜上了她的肩膀,叶兰嫣笑着摸了摸它蓬松的尾巴:“我们去看看,谁在捉迷藏。”

......

往前院走,叶兰嫣果不其然在去往前厅的走廊外看到了叶兰慧和她的贴身丫鬟,似乎是到了有一会儿。

看到叶兰嫣过来,叶兰慧笑着喊了声二姐。叶兰嫣站在走廊上,转头看从前厅那儿回来的小丫鬟,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兰慧:“派人了还亲自来,想必四妹是十分的重视这桩婚事。”

叶兰慧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看着叶兰嫣一步步走下台阶,深吸了一口气:“二姐,关于你和萧家少爷的事那都过去了,希望二姐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罢叶兰慧看了一眼她肩头上的松鼠。

“你想嫁给他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叶兰嫣顿了顿,意有所指,“我看你更应该关心一下别人会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二姐这是何意?”叶兰慧不解。

叶兰嫣眯了眯眼看着她,有些画面重叠在一起,她压低了声音:“母亲费了不少心思堵那些夫人的嘴,她们少说也会给叶国公府几分薄面,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对萧家而言,亲事成不成他们都不亏,萧景铭还不一定想娶你,更没有说出去的必要;那么就剩下谁是非说不可?”

叶兰慧身子一抖,神情未变,她轻笑着看叶兰嫣:“二姐如此分析,像是对这些事都了如指掌。”

“你放心,我不会拦着你。”叶兰嫣转头看花坛内新栽的几株牡丹,回眸看着她笑着,“有人苦心经营却为他人作嫁衣裳,你穿上这嫁衣前可千万记得把刺拔干净,否则,穿着扎身。”

对于叶兰嫣的这番话叶兰慧显然是觉得很意外,她原以为她会大怒,至少也会指责自己一番,可她却显得很平静,像是并不在意萧景铭娶了谁,更不在意最后要嫁去萧家的是自己的妹妹,就连猜到事情来龙去脉了都不说破。

想到这儿叶兰慧朝着叶兰嫣柔柔一笑:“多谢二姐提醒。”

叶兰嫣不再看她,带着宝珠朝前厅那儿慢慢走去,沿路的几株含笑开的正好,香气四溢。叶兰嫣知道她还站在那儿,也许还在猜测她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招,可她真的不会拦她,看到她就想起当年的自己,她拦不住也不想拦,如此一来那蒋家少爷起码还不会这么早死。

直到看到叶兰嫣消失在拐角后叶兰慧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匆匆过来的丫鬟这会儿才忙着说前面打听到的事:“媒婆已经回去了,留下了提亲送来的礼,还要了姑娘您的生辰八字。”

叶兰慧莞尔,看着这个小丫鬟:“你叫小月对吧。”

“是。”

“明日开始你就跟着彩篱办事。”叶兰慧笑着许了她差事,“负责你的是哪个妈妈,让她等会儿过来见我。”

小丫鬟满是感激的道谢:“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彩篱姐姐,将来好好侍奉姑娘,替姑娘办事!”

小丫鬟感激涕零的走了,这要是在前几日她跪佛堂的时候,叶国公府上下那些伺候的哪会是这副脸孔,叶兰慧轻笑着,抬手折了面前刚刚叶兰嫣看过的牡丹花,指间沾了嫩枝下的绿液,她抬手闻了闻,花香里夹杂着一股嫩枝青叶的味道。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做的没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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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和叶家的婚事定的很快,小定后合了八字,萧家那儿已经选了日子就等把婚书送到叶家来,等这消息传出去,建安城中有关于这件事的传言就没什么说头了,人家都结亲了还能说什么。

不过很快他们又有了新的话题点,急报前来,一向太平的页州忽然匪乱,伤亡了不少百姓,更可笑的是地方官员非但没有剿匪,第一时间却是收拾包裹赶紧走人,最后没溜成还被那些贼匪拿下,直接嚣张到把人吊到了城门口,丢尽了朝廷的脸面。

第056章 两个帝预言

页州位处建安城以南,马车要七八日,快马加鞭送信三日就能到建安城,所以当急报送到的时候页州的匪乱至少已经持续了三天。

页州地处富饶,百姓安居,相比之下要比别的地方太平许多,可连青州那样时常会有小乱的地方都不曾爆发过这么大的匪乱,页州这个距离建安城并不算远的地方在初春之际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令人难以置信。

消息传到宫中皇上大怒不已,当天下午就召了几位大臣入宫,其中自然有页州知府章大人的父亲章阁老。

老人家一把年纪为了儿子的事被召入宫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说被那些贼匪挂在墙头上示威的不是自己儿子,可他的儿子也是收拾包裹走人的其中一个,只不过运气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抓而已。

“皇上,臣有话要说。”章阁老拄着拐杖站在殿上,花白的胡子遮了他半边脸,“臣有疑惑,这匪乱发生时骑营的人为何不及时镇压,他们本就是要保一方百姓太平,若非他们去的迟,这页州城怎么会被贼匪所占,还抓了朝廷命官悬墙头来挑衅陛下您的龙威!”

人活的久了脸皮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章阁老绝口不提自己儿子,反而是把火引到了叶国公身上:“叶国公的长子不就是在骑营内任指挥使,事发的时候叶公子身在何处,那骑营的众将士身在何时,一群精受训练的人难道还抵不过那些乱匪流寇不成。”

“不巧,冬守过后,我儿刚好奉命回建安城。”叶国公似笑非笑的看着章阁老,咬着那奉命二字,直接把他接下去要反驳的话堵了回去,“我看章老太爷如今是老糊涂了,你有这功夫乱给人扣帽子,不如想想如何解决此事。”

章阁老重重的哼了声:“就算叶公子无责,这骑营也去的迟了,否则哪轮得到那些贼匪嚣张,朝廷养兵千日竟还不能用兵一时。”

“行了。”皇上张了张眼看着他们,年纪大加上久病,后遗症就是听什么都不太能专注,他发怒是因为被人挑衅的威严可不是页州死伤的百姓,所以此时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怒意,一旁的太监低头说了几句,皇上抬眸看着他们,想了想,“既然如此,就让叶指挥使带兵前去,务必平乱。”

章阁老显然是还有话要说,皇上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又想到什么,神情有些森冷:“那些贼匪,若是有违抗逮捕的,当场斩杀。”

走出大殿的时候叶国公正在和齐王爷说起匪乱的事,身后传来章阁老的提醒声:“叶国公,就算是有奉命回来也没有停留这么多日子的道理,这骑营设在页州这么多年,看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阁老要是有异议,现在还能进殿去说。”叶知临转过身反劝,“我看你现在最好是抓紧了回去去拜拜菩萨,保佑你那儿子不会被那些贼匪抓到,否则等我儿赶到,恐怕他也得在那城墙上挂几天,如今页州的天时常有雨,恐怕令公子的身子一天都熬不住。”

“那都是骑营的人不及时赶到!”章阁老气的满脸通红,捶的拐杖吭吭响,一旁的尚书大人赶紧扶住了他,生怕他一个激动晕了过去。

提到这个叶知临笑了:“他们赶不及,不得多亏了你儿子当年的决策,要不是他上的奏,何至于会赶不到,今天发生匪乱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新官到任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上奏要求把驻扎在页州城内的骑营给迁移到了页州城外,这几年来只恨迁移的不够远,时时刻刻想着要把和他制衡的这块顽石给挖了,现在倒好,出了事就责怪人家不及时赶到。

章阁老气的胡子发抖,叶知临却没这么多的闲工夫和他扯嘴皮子,和齐王爷去了一趟兵部,随后出宫回叶府交代儿子,当天晚上叶子迁就要连夜带兵赶去页州。

......

夜幕时叶国公府外院灯火通明,叶兰嫣匆匆追到了大门口,叶国公刚交代完一些要注意的事,见她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叶子迁伸手拉了她一把:“急急忙忙的干什么。”

“大哥,你把这个带上。”叶兰嫣塞了个锦袋到他手里,嘱咐道,“里面有三个袋子,快到页州了再打开看,千万不能忘记。”

叶子迁失笑:“你这是什么锦囊妙计。”

“你别忘了!”叶兰嫣一跺脚,说的又急又快,“章知府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洞里躲着,他那胆量绝不敢现在回来,大哥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匪乱的真实原因查清楚,页州一向太平,就算是有贼匪也不可能这么放肆。”

叶子迁本想揉揉她的头让她不要胡闹,听到她这么说后抬到一半的手顿住了,他和父亲对看了眼,叶兰嫣还在绞尽脑汁的想那时候的事,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片段,叶兰嫣啊了声抓住他的手:“大哥,查清楚事情后你再抓人,抓了人千万记得带回来审。”

“兰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叶子迁的手最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认真的看着她,“匪乱的原因是何急报上都没说。”

“我...”叶兰嫣顿了顿,瞥了眼叶子迁背后的马,灵光一闪,“是腾王爷,是腾王爷告诉我的。”

“藤王爷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我下午出去的时候在茶楼里偷听到的。”叶兰嫣一本正经的解释,“外面都在说关于页州匪乱的事,腾王爷刚好在隔壁邀请齐王世子喝茶,谈及此事我就听到了。”

要说腾王爷和齐王世子的话那还有些可信度,不过对茶楼偷听这件事叶子迁还抱着些怀疑,叶兰嫣这会儿淡定了,看着父亲和大哥,说的越发在理:“腾王爷还说,页州那地方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再者贼匪行事一向求财,怎么会抓了官员绑在城门口和朝廷示威,通常情况下他们抢了财物后藏起来都还来不及,所以必定有内情。”

用别人的嘴来说这件事比她自己来圆来容易的多,左右腾王爷也不可能知道她说这些话啊,借他名头用一下也没事,叶兰嫣说罢有些担忧的看着叶子迁:“大哥,你可别让人坑骗了。”

漂亮的小脸上刚刚还一副严肃样,现在又满是纠结和担忧,叶子迁这会儿是真信了她是偷听来的这个说法:“我心里有数了。”

“那你别忘了看我给你的这个。”叶兰嫣重复提了几遍,看着叶子迁上马后前去城门口汇合,心中稍稍安定。

要不是她又想起了一些页关于州匪乱的事也不用这么急匆匆的来告诉大哥。

上辈子她没有办生辰宴,大哥自然没有回来,页州匪乱的时候骑营里也是没能及时赶到镇压,城门被贼匪所关,为了阻止骑营的人攻城,那些贼匪还把抓到的其中几个官员五花大绑吊在了城墙上,让他们不敢射箭也不敢攻城。

后来建安城派兵,匪乱结束后要查这件事时,章阁老跳出来就说这件事都是骑营的失职,首当其冲就指着大哥论罪,作为指挥使非但没有正确的决策还伤亡了一个朝廷命官,当时太子已经被废,二皇子正鼎盛,章家风吹墙头草一个,抱着二皇子一系开始扯叶家的腿。

圣上早就昏庸,对页州百姓的死伤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派去查的人又是二皇子的人,匪乱缘由不清不楚,骑营赶到的迟确实是在眼前的事,为了不牵连属下,大哥一力承担所有,因此降职被贬汉州一年。

就在得知大哥出发前叶兰嫣才回想起来,那一场匪乱根本不是什么山贼所致,完全是因为页州官员自己的暴治而引发的一场民乱,章阁老为了替儿子隐瞒这件事,把这罪全部压在了骑营的身上。

......

叶子迁骑马很快消失在了叶兰嫣的视线里,她转过身,对上了父亲的视线。

叶知临看着她,半响:“你随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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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的住大哥蒙不住父亲,叶兰嫣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书房,门口的管事合上门,屋子内一下暗了许多。

“你近日总去城北的别苑。”叶知临推开了后窗,外面是一小片的竹林,风吹簌簌声。

“城北那儿不是刚好有两间铺子,顺道看看。”那些都是宋氏留下给几个孩子的,叶兰嫣出门时通常先去铺子,之后才去别苑看昆儿。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叶知临回头看女儿,眼底并未藏着什么,反倒是坦然的看着:“你在打听古道庙的事,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叶兰嫣扶着架子的手一抖,上辈子直到叶家覆灭父亲都不曾亲口和她说起过关于帝言的事,叶兰嫣轻笑了笑:“听到了些传言,说古道庙多年前一夜之间被烧是因为触犯了圣上,至于触犯的缘由是因为两个预言。”

“什么预言。”父女俩第一回这么看着对方,互相话中有话。

“有帝命,没帝运;有帝运,能助成龙。” 叶兰嫣轻轻嗫着,曾无数个夜里萦绕在她脑海里,使得她万劫不复的十三个字。

第057章 红痣和帝运

窗外的竹林里闯入了一只猫,似乎是绊到了什么,喵一声后窜跳着往竹林里钻,窸窣声后窗外有水滴窗台的声音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的雨,等注意到它的时候已经雾茫茫一片。

吹入窗户的夜风夹着春雨的凉意拂面有些冷,雨渐渐大了起来,没有雷声,只用它独有的声音拍打竹林,屋檐,窗台,落入土中无声。

叶兰嫣看着窗台上飞溅的雨点,抬起头窗外雾蒙蒙的看不远,她想了想:“一个是有当皇帝的命却没那当皇帝的运气,一个是有那气运能推波助澜,两个人应当是缺一不可,爹,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父女俩对看了良久,叶知临是真觉得女儿长大了,懂事的程度让他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高兴,看着那一双和过世妻子那样神似的眼眸,叶知临叹了声后忽然笑了:“对了一半。”

古道庙的存在比大业朝还要久远,对于叶知临这辈人来说,往上还要推好几辈还不止,寺庙不大且位置十分偏僻幽静,香火不如松山寺那样的旺盛,却有着一些虔诚信徒愿意跋山涉水前去参拜。

寺庙里住着几位得道高僧,山下镇上的百姓都说不清那几个高僧到底什么年纪,而这个庙宇之所以被披上神秘色彩是因为古道庙内有一块会预言的碑石。

没人见过那碑石,知道的人也极少,偶有前去的有缘人能得来一两句的勘破,这些人无一不是平步青云,但这样的人几年都不会有一个,就算是有人知道也容易被人们遗忘过去,并不引人瞩目。

直到十八年前古道庙一个高僧说出了一个帝命的预言,两年后的一天夜里,据目击者称天空忽然降下一道红光落在了古道庙内,隔天古道庙内就有了帝运的预言,这一回两个预言没有被淹没下来,而是被传的沸沸扬扬,上门求见的人无数,可那几个高僧就是谁都不见。

民间的传言愈演愈烈,主要还是冲着那帝运之人,红光突降的的事也别人越来越神传,甚至有人说看到了神仙从那红光中缓缓降下,叶知临顿了顿:“圣上素来多疑,古道庙求见不成后便秘密派人潜入了庙中,之后的那几日,数名在那天红光降临那时辰内出生的孩子失踪。”

叶兰嫣一愣,叶知临点点头:“那些孩子都死了。”

当今皇上哪里能容忍有人预言出另外的人有帝皇命,又有人能助那人登上帝位,这天底下除了他之外谁没有人能夺他的帝位,尤其是那个所谓的帝运。

“可出生的时辰并非能查的一清二楚。”皇上赶尽杀绝要把这时辰内出生的孩子全部都除掉,但大业朝的人这么多,哪里能查的了全部。

叶兰嫣想到此神情忽然一凛,以当今皇上的作风岂是查一两年就善罢甘休的,只要他还当着这皇帝,他就会一直派人查。

“接连失踪的孩子引起了一阵人心惶惶,传言也随之淡了下去,古道庙内再度沉寂,直到八年前新太子册立,古道庙再度传出预言。”

“江山气数尽,有帝运者,能助成龙。”叶兰嫣替父亲说了这句话,八年前新太子册立时这句话传的沸沸扬扬,随后皇上派人前去捉拿寺庙内的僧人,以妖言惑众,动摇国之根基的罪名全部处死,那三个高僧则是被绑在庙内的柱子上跟随着那由来已久的古道庙一起葬身火海。

大火烧了几个时辰后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忽然乌云密布,雷阵后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熄了大火,也许是皇上被这异响惊的有些怕了,大雨停了后没再命人烧庙,而是将它彻底废弃。

叶兰嫣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耳后的红痣,那么她呢,她并不是红光降临古道庙的那个时辰出生的啊。

叶知临看到她的动作眼神微闪,最终叹了一口气:“十五年前你周岁礼过后你娘带着你回宋家,抱你去庙里替你祈福时遇到了个苦行僧,你娘舍了他两个馒头,他询问你娘说你的耳后是不是有一颗出生就带了的红痣。”

“当时你已经牙牙学语,平日里认生的你还伸手摸了摸那苦行僧向你伸出来的手,笑的格外开心。”叶知临看她神情里露出一些惶然,语气软了下来,“你耳后有痣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你娘听他这么说后想要抱着你赶紧离开,临行前那僧人告诫了几句话,不嫁萧姓,不入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