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和半夏把那小丫鬟押到外屋,小丫鬟这回是真的怕了,抬头看到叶兰嫣和桌子上的松鼠,跪下后身子发抖。

“我这儿不太爱用刑,但凡有犯错的都打断了腿赶出府去了,你是觉得左腿好使还是右腿好使呢。”叶兰嫣拨开第二颗榛子,抬了抬眼看那小丫鬟,叶府上下脸生的丫鬟可真不少,年纪小的额外容易让人没戒心,办事也显得方便。

“二姑娘,您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做。”小丫鬟吓的脸色发白,跟着双脚都有些发麻,打断腿赶出府那她哪里还有活路啊。

“你只是来不及做什么。”叶兰嫣看了眼宝珠收起来的坚果和糕点,拿了一颗放到松果面前,小家伙凑过来闻了闻,随即撇过脸去,叶兰嫣笑了,吃货的鼻子也不是放着当摆饰的。

“二姑娘,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拉出去。”

宝珠拖起那小丫鬟往外走,外面的婆子已经准备好了棍子,小丫鬟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二姑娘连听她第二回解释都没有,直接要把她拖出去打断腿,等婆子把她压在地上的时候她吓的大喊:“二姑娘,二姑娘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是外院的小红姐姐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到您这儿来放东西的。”

“她还说了什么。”宝珠蹲下身子看她,小丫鬟摇着头吓的脸上都是眼泪,“她没说别的,就让我把这些放在树下就好了。”

“真的?”

“真的,真的。”小丫鬟忙点头,眼看着那婆子都已经举起棍子要打了,哭喊的更大声,“我没骗人,是真的,那五两银子我还藏在枕头底下,小红姐姐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三两银子。”

宝珠把那帕子给她塞了回去:“那你回去告诉小红,就说东西已经放好了。”

婆子松开手,丫鬟瘫在地上半天还起不来,她哆嗦着身子爬了几次起身,声音颤抖:“是。”

“别以为出了这院子你这双腿就保住了。”叶兰嫣凉凉的提醒她,“说得像一点,可别说你被逮住了。”

宝珠推了她一把让她离开蘅芜院,叶兰嫣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吩咐:“后天傍晚再把消息放出去,我倒要看看她的胆子还能大到什么份上。”

——————————

第三天傍晚,天将暗的时候大厨房里有人说起了蘅芜院的事,说是二姑娘养的小宠不知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口吐白沫死掉了,二姑娘伤心的很,还勒令院子里的人谁都不许说出去,非但没扔了那东西,还把它埋在了蘅芜院后屋那儿当宝似的。

此时正是各院前来领食盒的时候,大厨房里的管事妈妈一出现,那几个丫鬟即刻就散了开来,后来再有人过来询问就没人敢再说起这事儿,对二姑娘都惧怕的很,不敢说蘅芜院的是非。

两个时辰过去后天黑了,夜幕中各房各院熄了灯一片安静,蘅芜院的后墙有轻微的窸窣声,距离后门有些远,看守的婆子此时打着瞌睡也没发现。

有身影攀上了墙进了蘅芜院的后屋,只差了那一会儿的功夫,忽然安静的后屋那儿亮起了火光,惊叫声只响起了一半紧接着就是闷哼声,有什么重重倒地的声音,看守后门的婆子忽然惊醒,砸了砸嘴朝着墙上看了眼,眯眼又打起了瞌睡。

一炷香的时辰后,睡梦中的叶兰慧被人惊醒,惠柳苑中喧杂一片。

第067章 不作不会死(下)

叶兰慧翻身坐起来拉开帷帐,窗外灯火通明。

出去看情形的彩雀推门进来神情慎重:“二姑娘来了,带了很多人押着个婆子和丫鬟。”

“扶我起来。”叶兰慧眉头一皱,看着外头闪动的火光,抿嘴沉吟,“东西呢。”

“前几日就弄干净了。”彩雀扶着她披上了衣服朝着门口走去,外面那婆子的哀嚎声越加响亮,四个婆子押着两个人,还有几个在后头提着灯笼,叶兰嫣穿戴整齐站在那儿,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叶兰慧走出屋子迎面一股深夜的冷风,吹进她单薄的衣衫内有些冷,她扬眉看着院子里的叶兰嫣,神情微困,些许不解:“二姐姐这是何意。”

“今天是刨一只小东西的坟墓,明日你是不是就敢让人去刨别人的坟墓了。”叶兰嫣不喜欢绕弯子也不喜欢和她迂回什么,抬手让人把外院的小红绑上来,加上那个丫鬟,还有看到惠柳苑内的小屏出去找小红过的目击者,一个一个站在叶兰慧的面前,“你要讨好沈绣绣我不管,怎么讨好她我也不管,合着拿不了我的东西做人情你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也是令人佩服。”

叶兰慧瞥了那婆子和那丫鬟一眼:“二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不要紧,等我把这些人送去官府你就能听明白了。”叶兰嫣不和她多废话,“宝珠,去玉清园请夫人过来,再去外院通知门房的准备两辆马车,把她们送去衙门。”

几个婆子说做就做,拖着那婆子和丫鬟就要往外走,叶兰慧脸色一变,披衣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叶兰嫣想了想又看向叶兰慧身边的彩雀和彩篱:“你们两个好好留着陪你家姑娘,官府传唤的时候千万别不见了人,蝉翘,去把小屏给我找出来,一并带走。”

“站住!”叶兰慧看她们朝着厢房后走去高声呵斥,“二姐,大晚上的你究竟要干什么,无凭无据就说我派的人,你就算是要论罪也得拿出点真凭实据来,又说要惊动官府,难道这不是丢叶国公府的脸。”

“总之不丢我的脸就行了。”叶兰嫣嘴角微翘,“我给的真凭实据恐怕四妹也不会信,偏偏你说的那一堆话我也不想听,官府查的总在理,我不会冤枉了你,你要是还装糊涂,事儿闹大了吃亏的反正不会是我。”

这和叶兰慧所想大相径庭,既然是拉着这么大的阵仗前来兴师问罪,少说也得问些什么争执些什么出来,可叶兰嫣只听她说了一句就要报官去,这让她原本想的一些话什么用场都派不上,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发慌。

报官就等于把事儿闹大,就是死了一只宠物的事,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可大受影响,和萧家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事,她颜面何存。

叶兰慧脑海里飞快的转过很多念头,不,叶家不会允许家的事被外头这样看笑话一样的看的,老夫人首先就不会答应,想到此,叶兰慧咽了咽气:“母亲不会答应你去报官的。”

“我做事什么时候要人答应了?”叶兰嫣笑了,语带讽刺,“我要去报官你以为母亲拦得住我,还是你觉得这会儿把全家上下吵醒了才好。”

“那你也不能任意妄为的污蔑人。”叶兰慧见要拦不住半夏她们了,跨步走下台阶,一阵冷风吹来,冻的她脸颊发凉,“大晚上来惠柳苑兴师问罪,话不过几句就要去报官,二姐姐,这是你在仗势。”

“去后门看紧了,别让人溜走。”叶兰嫣示意其中的婆子去惠柳苑后门看着,继而转头看叶兰慧,呵呵的笑着:“你派人去蘅芜院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你是要等官府的人过来请你,还是现在跟我走一趟呢。”

“你。”叶兰慧扯不开话题,看了一眼那婆子和丫鬟,两个被堵了嘴根本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她们被拷问出了多少,叶兰慧握着越渐发凉的手,脸色暗沉,“你想怎么样。”

“承认了?”叶兰嫣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叶兰慧抿嘴不说话,叶兰嫣走到她身旁,微低了低眼眸:“知道没法从我这儿讨到松鼠,你就在府里的各个树下都撒了果子想药死它,只要药死了你就能买一个新的给沈绣绣了是不是,最后还真敢派人去我院子里挖松鼠,我的好四妹啊,你心里合计的那点东西还不够别人看的,真以为自己很高明了,真当别人是傻子?”

“既然二姐姐知道,就该把那松鼠送给绣绣才是,难道二姐就是见不得我过得好,见不得沈夫人帮我说好话,偏要在这事情上让我难堪。”叶兰慧压着气瓮声,她最后能嫁给萧大少爷,最后这婚事能定下靠的是谁,除了姨娘之外这叶家上下又有谁帮过她。

“谁逼你去迎合讨好沈绣绣,谁要给你难堪,谁家姐妹整天心里只谋算着自家姐妹的不好,我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妹妹么。”叶兰嫣两辈子加起来再不喜欢她都没有害过她什么,“你自己做过些什么,萧景铭在府门外那几日是谁把府里头的消息传出去的,是谁在外大肆宣扬我和萧家大少爷的事,怎么,眼见着我名声尽毁你高兴是不是;那次入宫是谁看到了半夏后还谎称是我下的命令,你明明看到我跟着昭阳宫的宫女走的。”

叶兰嫣一面说着一面逼近,叶兰慧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涌起了无数的愤然,凭什么:“凭什么你做了这么丢人的事父亲都还这么依着你,连祖母都只是责备你几句,凭什么我对母亲这么好她还向着你,你做过些什么,我那点不如你,又凭什么要帮你。”

“啪”一声。

叶兰嫣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后直接揪住了她的衣服,在彩雀她们的惊呼声中,叶兰嫣直接把她推到了台阶旁的栏杆上,凌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是叶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因为我没你这心眼把刀子往自家姐妹这里捅,因为我没那么多的心思对母亲好了还惦记着她将来会给你添多少嫁妆,心里还不断地计算着得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叶家你也梁家二少爷说过些什么,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的萧景铭的屋子,你现在跟我讲叶家的名声,你在损我名声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这些。”

“那又怎么样!”叶兰慧使尽全力推开了她,靠在栏杆上喘着气,背后的披衣掉了下来,露出单薄的衣衫,她涨红着脸瞪着叶兰嫣,“我自己争的这些有错么,你们帮不了我的我自己去争有错么,你从小什么都有你怎么会明白这些,你要是像我一样的处境你还能说的这么轻松。”

“那你有本事不要来我这儿谋算我的东西。”叶兰嫣推了她一把押注她的双肩,双眸死死的看着她,“你要嫁给萧景铭我不会拦着你,叶家上下谁都不会拦着你,将来他要你死,我也不会来救你。”

叶兰慧撞上她的眼眸,被她眼神底下的阴狠惊了下,她挣脱不开她的桎梏,却也不肯服输,这算什么:“你们谁帮我过,在祖母让我嫁给赵晋的时候你们谁又问我过愿不愿意,我想要为自己谋一门好的亲事有什么错,叶家上下谁帮过我,你们既然不帮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责备我。”

“笑话,你想要什么叶家就得帮你,帮不了你所以合着你做这些都是对的。”叶兰嫣揪起她的衣服猛地往后面的栏杆上一推,凶狠的很,“你想入宫当皇后我们是不是也得帮你,你想嫁去哪个王公贵族家里是不是我们也得如了你的意,叶家亏待你什么了让你有这么大的怨气。”

她心里还有怨恨了,那她叶兰嫣心里的怨恨呢,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妹妹,今天她敢为了讨好沈绣绣就去她院里下药,明天她就敢为了萧景铭反过来谋算叶家,她今晚就是要把叶府上下都吵醒了也要把这事儿摊的清清楚楚,报官是吓吓她,可让父亲母亲来做主这事儿可不是吓唬她的。

......

惠柳苑门口传来了方氏的声音,叶兰嫣松手一甩,叶兰慧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彩雀看二姑娘凶狠成这样吓的不敢来扶自家姑娘,叶兰嫣后退了一步转身看一同前来的父亲母亲,抬手撩了下弄乱的头发,摆手让半夏去把小屏抓来:“人齐了就好说话了。”

————————————

夜深人静,佛堂内也是静谧一片,叶兰慧跪在那儿一言不发,佛堂外跪着两排人,外院的丫鬟,还有惠柳苑里的丫鬟婆子。

叶兰慧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好大一包收集起来的坚果和糕点,都还沾着泥土,方氏站在那儿,一旁的叶知临森着脸看着跪在那儿的叶兰慧。

外面那些丫鬟能招的都招了,国公爷问话不比别人,扛不住几回合知道的都说了,叶兰慧身边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还算忠实,可她们说不说都都已经不重要,杖责后的小屏昏迷过去后又被浇醒,连当初怎么怂恿小竹来监视蘅芜院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佛堂内依旧是一片安静,叶知临是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她想要嫁给萧家大少爷做的那些事,而是因为她对自家人的所作所为。

一家之中有人已经分了心,今后的日子里谁又知道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再做些什么对叶家不利的事情出来,给松鼠下药的事情是小,可这背后的动机不小啊,她竟真能大着胆子做这样的事,还派人深更半夜前去蘅芜院里挖那松鼠。

“明日收拾东西去祖宅,到成亲前再回来。”良久过去叶知临眯上眼缓缓道,“在此期间不得离开祖宅半步。”

叶兰慧蓦地抬头看他,眼底是不置信,父亲要把她送去乡下祖宅,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安安稳稳嫁去萧家,岂不是要让人耻笑死。

门口那儿得到消息后来迟了的魏姨娘恰好听到了那一句话,当即腿软跪在了门外,爬了几步进了佛堂跪在叶知临面前哭道:“老爷,您可不能把慧儿送去祖宅,这要是传出去她这面子往哪儿搁啊,您怎么也得看着叶国公府的颜面。”

方氏转头看老爷,谁去通知的魏姨娘:“来人,送魏姨娘回去。”

“老爷,老爷您不能这样啊,我去,我替她去祖宅,求老爷饶了慧儿这一回,她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真的想这样的,她没有存坏心,她只是一时糊涂啊老爷。”魏姨娘哭着求着,她好不容易替女儿谋划了这些,也没听她提起过什么松鼠的事,她要事先知道绝对不会让她做这么没头脑的事,这府里上下最不能惹的就是蘅芜院那位主,她怎么就糊涂了呢。

叶知临看魏姨娘如此护着叶兰慧,眉头深皱:“把魏姨娘带回去,不许离开自己院子,四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她就什么时候出来。”

第068章 缘来就是她(上)

是夜,距离惠柳苑比较近的二房这儿受了些惊动,何氏披了衣服原想出去看看,被二老爷叶知海拦下来后睡不舒坦了。

等到了五更天的时候,叶知海出府上朝了,何氏匆匆忙忙赶着起来去前院那儿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天还未亮,府外送叶兰慧去祖宅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仆人把箱子抬上马车,叶兰慧神容憔悴,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大嫂,一大早的这是要做什么。”何氏昨夜听人禀报也就只知道了个大概,后头佛堂里的事她可不清楚,不就是惠柳苑那儿两姐妹吵起来了,“这是要送兰慧去哪儿。”

“去祖宅。”方氏看了她一眼,她后半夜没睡也就算了,怎么看着何氏也是一整夜没睡的样子,“你可起的真早。”

“老爷要出门我自然起的早了。”何氏笑了笑,望了眼已经准备妥当的马车,“大嫂,不是我说这大清早的,街上都没什么人,城门才刚开呢,这么匆匆把兰慧送去祖宅,倒像是避嫌,昨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来你也一晚上没睡。”方氏瞧见她眼底泛着的微青觉得好笑,能好奇到夜不能寐,一大早又匆匆赶来看热闹的也就她了。

“大嫂你也知道惠柳苑离我那小梨园近,昨个儿深更半夜的闹动静我能睡的好么。”何氏跟着方氏到了门口,看到后头马车上坐着的几个婆子轻哟了声,“这是看犯人去啊。”

方氏吩咐了随行去的两个管事,转头看何氏:“听你这口气,今年祖宅你去守如何。”

何氏脸色一讪:“大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长房去守那是天经地义。”

看着马车里去,方氏转身进了大门,背后的何氏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心里自然是不舒坦,跟着她进去后还在寻思着要怎么问,方氏在前面停下了脚步:“过去都是两兄弟分开来的,这家一天没分就没有天经地义这一说,今年恰逢大祭,就由你陪老夫人回去如何?”

谁要去祖宅呆上一个月,那地方何氏去住三天都受不了,每逢大祭主事的要提前一个月去,其余的提前三天到就行了,何氏嫁入叶家的第二年刚好轮到二房主事,在祖宅住到第五天她就病了,此后再轮到二房她就能推则推,这些年下来习惯了大房主事也厚了脸皮,如今听方氏再提起来,何氏忍不住就打了个冷哆嗦,那又阴又暗的地方,呆久了都是要生病的。

“大嫂,你这么多年都主事下来了,我哪里有你办的妥当。”何氏讪笑,“娘那儿也满意你去,我哪儿行。”

“我看你对祖宅的事这么感兴趣。”方氏话说一半胭脂从内院过来,见到二夫人也在,她低声和方氏说了几句。

何氏隐隐听到寻芳院之类的字眼,一颗八卦心一瞬又燃了起来,方氏也没在意她,只吩咐胭脂:“给她准备一条白绫一把剪子送过去,她要寻死觅活的谁都不用拦着她,让她去。”

胭脂听命都回了内院,何氏默默的把事儿记在心里,一等方氏离开就差人前去寻芳院打听消息,自己则是早早的去了奉祥院请安,她还有大事儿和老夫人商量呢。

......

叶家四姑娘不在府上的事也是在隔了半个月后才悄然有说起,但注意这事儿的人并不多,又过了半月萧家那儿听到了些动静,正值了六月,萧夫人不好凭那些小道消息前来问询,于是借着平陵王府邀宴的名头,让方氏把叶兰慧一起带去,也好让她多见见这个未来儿媳妇。

方氏对这邀请一口答应了下来,等到了六月十二这天前去平陵王府时,跟随着她的人却只有叶兰嫣一人,并不见叶兰慧一同前往。

见面时萧夫人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审视,乐呵呵的和方氏打了招呼,随后就提到了叶兰慧:“怎么不见兰慧过来,我今个儿还想带她认识认识几家相熟的夫人呢。”

“前几日下了些雨,染了些寒大夫让她好好在家休息。”方氏笑着打趣她,“现在你急什么,等她嫁过去了你有的是机会带她出去。”

“怎么说病就病了。”萧夫人身旁的沈夫人笑着搭话,“前些日子绣绣邀请叶姑娘前去沈家她都没应。”

“都快出嫁了,还是安安心心在家呆着的好。”方氏想起了什么,看着沈夫人道,“这几月也没什么空闲,沈姑娘请兰慧帮忙养的那几盆花恐怕是不能如期送过去了。”

沈夫人笑意微顿,随即神情释然的很:“那是自然,我也说过那丫头,喜欢就自己养,总是麻烦叶姑娘多不好。”

叶兰嫣跟在方氏身后见识了几位夫人之间的周旋,转头看不远处走廊那儿过来的一群人,低声提醒:“母亲,平陵王妃来了。”

一群人簇拥下的平陵王妃朝着这儿走来,她身旁是世子夫人还有二儿媳妇,身后跟着几个孩子,其余的都是伺候的人。

作为外姓王,平陵王府封的算是比较晚了,源于葛家曾出过一个十分受宠的妃子,一荣俱荣,后来还封了王继承了两代,如今的世子刚好是第三代,平陵王妃出身名门,荣华富贵了一生,年纪大了更是享受众人簇拥的感觉,每到这种宴会总是要出来走个过场受些敬仰再回去。

“今年王府里的荷花开的额外的好。”平陵王妃笑呵呵的看着围过来的众人,“府里还为大家准备了去年酿的花藕酒,你们也别贪杯,若是醉了回去可别说是在咱们这儿喝多了惹的祸。”

众人逗笑了,其中和平陵王府相熟的几位夫人纷纷道:“王妃你可放宽了心,咱们啊喝多了都不说是这酒好,就说自己嘴贪。”

“是啊,王妃您可千万别因为担心这个拿的少了,咱们呐,都喝不醉!”

平陵王妃被逗的哈哈大笑,转头看了一圈周身:“卉丫头呢?”

“过会儿该来了吧。”平陵世子夫人笑道,“说不定偷偷给您准备什么礼物呢。”

“别在这儿呆着了,听戏去。” 平陵王妃招呼众人前去湖畔听戏,众人簇拥之下前往湖畔,叶兰嫣嫌人挤,和方氏打过招呼后留在了这边湖畔,这儿的荷花也开了一大片。

过了一会儿叶兰嫣所站位置附近的人多了起来,她一抬头那边就有人背过身去,像是刻意不想让她知道她们在打量她,叶兰嫣转眸看去,几家并不熟悉的小姐时不时朝她这儿看过来,那眼神还透着些可怜。

叶兰嫣朝着前面走去,后面的讨论声渐渐也大了起来,说的是叶国公府和萧家的婚事,去年还沸沸扬扬的说叶家二姑娘和萧家大少爷弟弟事,今年上半年一下峰回路转变成了叶家四姑娘和萧家大少爷,如今众人看到叶家二姑娘了,越发觉得她可怜。

叶兰嫣顶着诸多同情的眼神到了隔壁的小花园,这儿人少了,也没人用这么炙热的眼神看着她,叶兰嫣松了一口气,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等那边听完了戏再过去。

刚走到前面的亭子外叶兰嫣就听见亭子后头传来轻声诶呀,欺身一看,那端露出了鹅黄色的衣角,紧接着出现和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姑娘手里抱着一只猫,她朝着叶兰嫣这儿看过来愣了愣,没等做声,怀里的猫不安分的挣脱了她的怀抱窜了下去,叶兰嫣看着她急忙忙去追猫笑了,走上亭子之际瞥见了那姑娘刚刚所站着的地方遗留了一块帕子。

宝珠入了草丛捡起帕子:“是那姑娘不小心落下的。”

“现在过去还给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叶兰嫣看她刚刚那慌慌张张的神情就觉得有趣,接过宝珠手里的帕子本是随意一看,就要递给她让她赶紧去还给那姑娘时叶兰嫣神色一顿,“等等!”

滑开的帕子左下角绣了个巧字,巧字的周边还绣着几朵玲珑小巧的牡丹花,叶兰嫣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帕子,这会是巧合么。

赵晋表哥离开前还念念不忘的姑娘,拿着一块人家留下的帕子当宝一样,叶兰嫣见过那丝帕也拿在手中看过,和如今手里的这块一模一样。

“去看看。”叶兰嫣捏住帕子朝着刚刚那姑娘离开的方向走去,从回廊经过的时候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假山附近有轻声叫唤的喵声,走近一看,假山那儿站着两个人,但都不是身穿黄衣的。

叶兰嫣走过去时红衣女子转过头来看她,叶兰嫣愣了愣,眼前的女子和刚刚在小花园里看到的那个生的一模一样。

“花园在外头,你是不是迷路了。”女子看到她时微皱了下眉头,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假山后找猫,冲着叶兰嫣缓缓一笑,“我带你过去吧。”

叶兰嫣几乎当下就确定了这不是她刚刚在小花园里遇到的黄衣女子,可这犹如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她都不曾听说平陵王府里有一对双生的姐妹。

“敢问姑娘,你是不是还有个姐姐或妹妹。”叶兰嫣斟酌着开口。

对方一听脸色微变,即刻否认:“没有,还请姑娘随我来。”

就此时一只猫朝着她们这儿窜过来,随后假山那儿的拱门传来了哄骗的喵喵声,不等红衣女子阻拦小径上就出现了那个黄衣女子,她低着头找寻猫的去向,抬头看向叶兰嫣这儿时忽然笑了,跑过来抓住红衣女子的手,说话的语气憨憨的:“阿卉,我的猫呢。”

两个人站在一起,如同一人。

“猫在呢,等会儿就抓到给你送过去,今天外面客人多,我让人先送你回去。”红衣女子柔声安抚她,示意身旁的丫鬟把她带走,随后看着叶兰嫣,语气冷了些,“姑娘请。”

黄衣女子有注意到叶兰嫣,她冲着她笑了笑后跟着丫鬟离开了,叶兰嫣没有再问什么,跟着红衣女子朝前面走去,过了回廊经过小花园就到了赏花的湖畔,女子没有再送她,而是站在那儿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戏楼:“戏楼在那儿。”

“多谢。”叶兰嫣颔首致谢,女子只点了点头转身匆匆回了内院,叶兰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转头拦住经过的一个小丫鬟,笑问,“那是王府内的哪位小姐呢?”

丫鬟朝花园内看了眼:“那是二小姐。”

叶兰嫣忖思,平陵王府内就世子这一房有两个女儿,且都是庶出,可从未听闻过有个三小姐啊。

第069章 他义不容辞【捉虫】

叶兰嫣留意着让宝珠前去打听,但这似乎是平陵王府内忌讳谈及的事情,每每提及都给避过了,那些丫鬟听着也都是闪躲,满建安城的人都认为平陵王府只有两位小姐,谁能想还有个和二小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那块捡来的帕子还在她手上,叶兰嫣捏了捏,平陵王府的二姑娘叫葛芸卉,那这三姑娘是不是应该叫芸巧。

“想什么?”方氏和前面的夫人聊了半响转过身看她,见她出神关切道。

叶兰嫣脑海里闪过什么,抬头看方氏,低声问:“母亲,这平陵王府里真的就只有两位小姐吗?”

方氏一愣,看了眼旁边的夫人,侧过身轻声:“你遇见谁了?”

“我看到了葛二小姐,我还看到了个和她生的一模一样的姑娘。”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要不说是两姐妹谁会信呢。

方氏拍了拍她的手:“先看戏。”

......

下午离开平陵王府时马车上方氏才说起有关于平陵王府双生子的事:“你在哪儿遇到她们的?”

“在小花园里,那姑娘追着一只猫又去了内院里面,我捡到了她的帕子想去还给她才看到她们的。”

“那就对了。”方氏神情里有些可惜,“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就算是有人知道也都闭紧了嘴不会说出去,十五年前世子的一个宠妾生下了一对双生女,险些难产,姐妹俩出生差了半个多时辰,小的生出来时哭都不会哭,听说是脸色青紫的差点憋死在娘胎里。”

“平陵王妃觉得那小的养不活,又因为当时这宠妾怀有身孕是在平陵王世子妃嫁进来之前有的,未免端家人有话,双生的事都隐了下来没有对外提及,大的抱给了世子妃,小的留在了宠妾那里。”

端家人不可能不知道是双生,可既然平陵王府不说,他们也就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直到孩子长到三岁出了些问题,平陵王妃更是勒令全府上下都不许提及这件事,把小的养在单独的小院里,不允许她随处走动。

“在娘胎里憋久了,少了那一口气,那孩子就有些傻,三岁的时候是三岁样子,到了十岁却还是三四岁的心性,长不大似的。”方氏知道这些还是方老夫人告诉她的,“平陵王府名声在外,怎么能容许别人知道府里有个傻小姐,到那时候双生的另外一个要如何说亲,“养在小院里几乎是不让她出门,将来就是平陵王府养她终老。”

“我看她那穿戴,应该是都一样的。”

方氏笑了:“虽说不能让外头知道她的存在,可她怎么都是世子的孩子,平陵王妃不是刻薄之人,怎么会短她吃穿用度。”

“平陵王府会让她嫁人吗?”叶兰嫣想着也是,否则表哥也不可能在街上遇见她,今日看那葛二小姐的态度,待双生的妹妹还是很不错的。

“怕是不会有人想娶。”方氏摇头,“就算是有人想娶她,王妃还怕她如此性子会受人欺负,毕竟都是自己的孙女,还不如就这样养在府里。”

叶兰嫣抿嘴,把赵晋表哥在外遇见个黄衣女子的事说了一遍:“姑姑还拖了祖母打听究竟是谁家的姑娘,我看表哥当日遇见的就是这个葛三小姐错不了,前些日子青州来信不还提及了这事,表哥心里一定还念念不忘。”

“还有这事。”方氏自然记得去年的事,她也替大姑子打听了不少,可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凭一方帕子能打听到什么呢,如今听叶兰嫣这么一说她不禁笑了,“回去和你祖母说一说。”

叶兰嫣也笑了,视线看向窗外心情不错,这说不定就是表哥的缘分了呢。

回府后方氏就把这事儿和老夫人提了提,叶老夫人高兴坏了,外孙的婚事是女儿的心病也是她的一块心病,那帕子她也看过好几回,叶兰嫣拿出来后她就认得:“没问上她不要紧,确认不了的我亲自去一趟平陵王府也无碍,若真是晋儿遇到的那一位我这心就能放下了。”

叶老夫人说做就做的脾气,第二天就亲自去了平陵王府,一早出门下午才回来,回来的时神情是乐呵呵的,忙命人送信去青州,一连着几日她都为这事儿高兴。

六月底的时候,祖宅的看守的婆子送讯过来,前后也就相差几日的功夫,这日清晨醒来,建安城里忽然传起了有关于古道庙旧时预言的事,矛头直指叶国公府的二姑娘,说她就是十六年前古道庙上鸿运现的那帝运预言之人。

......

元献十五年三月二十七,丑时过半天降异相,外传却为寅时,实则是古道庙内的高僧为了保护推算出的帝运之人才改了时辰,八年前古道庙被烧毁时这个秘密跟随着卷宗彻底的掩埋下来。

几番保护之下,十六年过去这个身负鸿运的人已经长大成人,她就是叶国公府的二姑娘,元献十五年三月十七丑时过半生,一岁的时候就有苦行僧为她祈福,她的耳后有一颗娘胎中带出来的血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