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译。阿译。她呆呆的看了那个名字半晌,眼眶发酸,眼泪突然就砸了下来。

朱莉仰起头,用力吸了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

一切都会有报应的。该还的,都得还。

她正要拨下那个号码,眼角余光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刚刚还在心里百转千回的人,突然就在不远处出现了。

朱莉心神一紧,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去。

男人身穿白衬衣和西装裤,衬衣被江风吹得鼓胀起来,柔软的黑色短发随风拂动。眉如剑,眼如星,鼻梁高挺,双唇性感。朱莉抓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她心上的男人那么好看。清俊的就像是工笔画里的美男子。

他低下头看手机。

天助我也。朱莉心中暗喜,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就能直奔现场,抓个现行。

她再次拿起手机,眼角余光盯着路司译,却见他径自走入了非屿酒吧里。

酒吧一角,宋青瑶拳打脚踢的由季慕衍怀里挣脱。她端起桌上的红酒杯,就要朝他泼去。季慕衍更早一步发觉了她的企图,伸手拦截,酒液由半空泼出,洒在桌子上。

“季慕衍,你最好不要得罪我!”宋青瑶凶狠的瞪他。

“哦?”季慕衍轻轻应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夹杂着怒火,更莹亮动人了。

他逼近她,将她困在角落里,双手撑在她两侧,“我以为我早就得罪你了。”男人唇角噙着浅浅笑意,线条硬朗的五官被柔化,低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性感。

“季慕衍,你要出轨找别的女人去!我没兴趣奉陪!你再这么缠着我,我就把你老婆的事公诸于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你季大少爷的笑话!我要你绿帽子戴的全城皆知!”

“威胁我?”季慕衍脸色一沉,用力攥住她的肩头。

宋青瑶眉心一拧,与他对峙,“对!我就是威胁你!一旦你老婆在外风流的事传出去,你要么离婚,要么被人嘲笑。就算离婚,你身上的脏水也洗不清了。你就是一个连家里老婆都管不住的窝囊废。”

“管老婆之前,我得先把外面的小野猫好好管管。”季慕衍笑,笑容邪肆又危险。他钳制住她的双手,恶劣的折磨她。

宋青瑶心慌意乱。上次被他硬拖到餐厅一角的事,她还心有余悸。这是个疯子!神经病!他什么都敢做!力量上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她现在还喝多了。她真的怕了,他怕他在这个角落把她给废了…

她想叫,被堵住的嘴巴发不出求救的声音。反抗不了又挣脱不开,宋青瑶彻底崩溃,哭出来了。她哭的又凶又急,眼泪疯狂滚下。

沉溺在醉人气息里的季慕衍,触到她脸颊的泪水,微微一怔。

他放开她的唇,她当即哭出声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对我作践的还不够吗…你就见不得我好…你非得把我弄的半死不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才心满意足…我上辈子杀了你全家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跟前流露出如此脆弱又伤心的一面。以往的她,时而冷漠时而高傲时而激怒,那些无一例外激起他的好胜心和征服欲。但现在,看到她梨花带雨的痛哭失声,他心里好像有根弦,被用力一扯,断了。

很疼。

季慕衍放开作恶的手,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哄道:“瑶瑶不哭,乖,木头不欺负你了啊。”话刚落音,两人皆是一怔。

在季慕衍的认知里,他不可能哄人,更不会有那么温柔的声音。没有,从来没有过。就连他儿子哭了他都没哄过。

宋青瑶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他。季慕衍心底又是一抽,忍不住为她拭泪,“好了,不哭了啊。”眼底又是心疼又是温柔。

路司译走到酒吧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老婆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那男人轻轻抚着她的脸庞。她柔弱的哭泣,他心疼的劝慰。多么符合——久别重逢潸然泪下的场景。

宋青瑶呆呆的看着眼前人,他突然温柔的言行,就像多年前宠她的木头。不,不是…木头早就死了,瑶瑶早就死了。属于他们的过去,彻底死了。她不会再被这个男人的糖衣炮弹炸的体无完肤。

宋青瑶用力推开季慕衍,胡乱擦去脸上的泪,仓惶起身。她狼狈的往外逃窜。没跑几步,身体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被一双手臂接住。

熟悉到令她踏实又安心的气息笼罩而来。

路司译将宋青瑶抱住,目光看向正走上前的季慕衍。

宋青瑶稳住慌乱后,感觉到她老公抱着她的双臂很僵硬。

宋青瑶赶忙站直身,说:“我跟季先生在这里偶遇…”

“你怎么哭了?”路司译问。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我是季先生为他儿子请的私教,我听说孩子生病就…很担心他…”宋青瑶脑子发热发胀,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冲出去什么都不管。可是不行,她不想让她老公知道那些陈年破事。一个人腐烂在心里已经够了,她不能给她的家庭压上这重枷锁。

季慕衍看着宋青瑶扯谎,唇角微扬,噙着浅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儿子令路夫人担心了。”

路司译放开宋青瑶,走向季慕衍,每走一步,眼神沉下一分,清俊的面容同样挂起笑,“哦,这样。”

路过一个卡座,他顺手拿起一个酒瓶子,一切只发生在突然之间。“哐当”一声!酒瓶子在季慕衍头上爆开!路司译表情阴戾,挥着碎了一半的瓶子,再度朝他砸去。

酒液和玻璃碎片由季慕衍头上滚落,完全意外之外的袭击,令他猝不及防。还没缓过神,路司译又是几拳接连揍去。看似清瘦的他,动手打人处处击中要害。此时带着戾气和血腥的模样,不像个优雅贵公子,更像一个混迹黑色地带的老手。

季慕衍缓过神后,不再被动,他的手掌扣上路司译的喉咙。刚要下狠劲,顿了下。

真要伤了他,他会有大麻烦…

就在季慕衍迟疑的瞬间,路司译再次占得上风,揪住他的衣襟拉近,坚硬的膝盖狠狠击中他的腹腔。季慕衍小腹一阵巨疼,往后倒去。

酒吧里已经起了骚动,尖叫声不断。工作人员都跑了过来。他们手忙脚乱的拨打110,却没人敢上前拉人。因为路司译的模样太过可怕,清俊的面容散发着骇人的暴虐之气,就像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就连宋青瑶都没见过这样的路司译。陌生到她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

他怎么这么会打架?他怎么有这么暴戾的一面?

宋青瑶冲上前去,拉扯路司译,“你疯了是不是…你在干嘛啊…”

路司译停下来,看着季慕衍冷笑了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我老婆令我担心了。”

眼见路司译退开,工作人员忙不迭将季慕衍扶起身。

酒吧外已经赶来了一批接到报案的警员。

路司译攥住宋青瑶的手臂,转身离去。他步伐大的宋青瑶快要跟不上,被带的踉跄前行。她的手臂被他攥的死紧,紧的她发疼。

“…站住。”有人拦住了他们俩。

“滚开!”他一声厉喝,猛地将人推搡开。

那人被推得接连往后退了几步,当即怒了。那些老大面对他们都不敢这么张狂!他刚要抽出电棍,被另一个人拉住,压低声音道:“别动!他好像是…”

于是,一群人目送路司译闹事伤人后飞扬跋扈的离去。

宋青瑶被拉扯着走了很远一段路,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她抱住路过的柱子,腰一弯,吐了出来。

当她吐得舒服点了,抬起头时,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到眼前。宋青瑶接过,灌下几口漱口。漱了口之后,又喝了几口水。凉丝丝的感觉,令她清爽了很多。

她站定,看着身旁的人,“你怎么动手那么狠?”

第19章

她站定,看着身旁的人,“你怎么动手那么狠?”

“他抱我老婆。”路司译波澜不惊。

宋青瑶沉默了下,说:“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不要这么暴戾,很可怕。”

她并不是心疼季慕衍,相反,她心里有种畅快感。那个男人欺负她那么多次,她只恨不能自己亲自教训他。可是,看到自己向来温文尔雅的老公突然露出那么凶残的一面,她有种说不出的惶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宋青瑶又问,“你不是在家吗?怎么到酒吧来了?”

路司译不可能坦白,他给她的手机甚至几个常用的手提包里都安装了定位追踪。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看到的画面,心里有口气堵得下不去,他语气尖锐的反问她:“我怎么就不能来这儿了?我再不来,你们还打算干什么?是不是要睡…”

宋青瑶扬手,扇下一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路司译一动不动,站定原地,盯着她。

宋青瑶别过脸,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她走到电梯前,用力按按钮,门打开,刚抬腿走入,一个身影跟着进来了。这是观光电梯,里面还有不少人。两人隔着人流,谁也没说话。

电梯到了平层,宋青瑶走出,一路快步走到上方广场。

路司译三两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宋青瑶挣扎。

“抱媳妇回家。”

“…我能走!”

“我要抱!”

“吃饱了撑着跑两步呗!”

他真抱着她跑起来了。宋青瑶立马环住他的脖颈,“你真跑啊,悠着点啊,别把我摔了…”

夜色下的江风拂过,卷起她的裙角,吹开了夏夜的燥热。身旁是小孩子的追逐打闹声。不远处有流浪歌手在卖力演唱,“…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多么美丽,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宋青瑶蜷在路司译怀里,鼻子很酸。

他一路抱着她,跑到车子旁,拉开车门。宋青瑶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路司译上了驾驶座后,还在喘着气就倾过身来,为她调低座椅的椅背,让她舒服的仰靠着。

两人近在咫尺时,她抱住了他。路司译身体一滞,整个人都软下来了,趴在她胸膛上。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在之前扇耳光的地方摩挲,“老公,疼吗?”

“疼…很疼…”他声音沙哑,“老婆第一次打我…”

“谁让你气我。”宋青瑶咬了咬唇,心下也觉得理亏,又解释道:“我是季慕衍为他儿子请的私教,之前就认识了,今天只是偶然遇到。我约的朋友走了,才遇到他的…”

路司译不知道她跟季慕衍有一段过去,更不知道她结过婚。因为他们神通广大的季家,在把她踢出门之后,动用关系连记录都一并抹去了。多少荒唐的一段过去啊,她捧出一颗心交给他,她陶醉在幸福里嫁给他,她为他怀胎十月…最后,她连做豪门弃妇的资格都没有。

从前的宋青瑶,在手术台上已经死了。重新活过来的她,是跟季家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人。所以,她不想再提。她把这段过去腐烂在了骨骼内脏里,再也不要让它重见天日。

路司译转过头,将脸庞埋入宋青瑶怀里,发出低低的声音,“老婆,我相信你。”

她轻轻抚着他的发丝。男人就像个乖宝宝般依偎在她怀里,眉目温润,气息柔和,宁静的面容上满是依恋。此时的他与之前那个暴戾的他,判若两人。

宋青瑶说:“老公,我想吃甜点。你去那边的dq,给我买个大杯的提拉米苏杏仁暴风雪。还有,给你自己点杯爱尔兰梦幻雪,我要跟你交换吃。”

“好,老婆等着。”路司译坐起身。

“手机给我玩。”

路司译把自己手机交给宋青瑶,下车离去。宋青瑶看到他的背影走远,解开他的手机锁。密码是她的生日,她知道,路司译对她从来公开透明。

宋青瑶翻了下通话记录和信息这些,松了一口气,只是不是朱莉就好…如果是她,她会不知道该怎么修复她们的友情。

深夜,路司译蹭到宋青瑶身旁说:“老婆,我脸疼呢…疼得睡不着…”

宋青瑶无奈的撑起胳膊,俯在他上方,就像哄小孩般道,“老公不疼啊,我给你吹一吹揉一揉…”说着对着他的脸颊轻轻吹气,手指缓缓抚摸。

路司译抱着她的腰,弯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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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本家。季慕衍带着儿子季子晏回来吃饭。季慕衍头上缠着纱布,短短的头发完全无法遮掩,看起来分外刺目。

饭桌上,季老爷子斥道:“你是怎么回事?都多大人了,还跟个毛小子一样跟人在酒吧打架?”

季慕衍没做声,从入门起,他就像一块散发冷气的冰雕。

季母开口:“心情不好就给自己休个假,带小晏一起去国外,跟孩子他妈会和,一家三口在外面好好玩玩。”

季慕衍脸色更沉了几分,“别给我提那个女人。”

饭后,季老爷子让佣人把季子晏带到儿童房去玩。厅内只有他们三人时,季老爷子说:“以后在小晏跟前说话注意点,芸芸可是孩子他妈,你让孩子怎么想。”

季慕衍扯了扯领带,冷笑,“如果那女人不是季子晏他妈,你以为我能忍她到今天?”

“芸芸哪里对不起你了?”季母当即道。秦芸芸家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这门婚事也是长辈们一手撮合起来的。“就算带孩子不多,那也是忙起来了没办法,芸芸是个有事业心的女孩子。何况她每次出门回来都给小晏带了很多礼物,这还不够有心吗?”

“有心为什么不带季子晏一起出行?有心的母亲会丢下儿子不管,自己到处玩?”季慕衍再度冷笑,“我给季子晏找个后妈,都会对他更关心一些。”

“越说越离谱了!”季老爷子语气加重,“你可别动什么歪念头!咱们季家,结了婚就不准离婚!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你敢让我蒙羞,我饶不了你!”

季母说:“你倒是知道给小晏打抱不平,你怎么就不说说你自己。我听家里的保姆说,你经常夜不归宿,把小晏一个人留在家。他上幼儿园和课外补习班,你从来不会亲自接送。今年春节你还一个人跑去拉斯维加斯赌钱,大过年的都不陪孩子老婆。就你这样,有什么资格说芸芸?”

季慕衍给自己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长吐一口气,淡淡道:“你们把季子晏接走吧,别扔给我们了。秦芸芸不想带,我更不想带。”

正说着,季慕衍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老二,三缺一啊,速度走起,金科酒店,老房间。”

季慕衍站起身,“那就这样了。我回去了,季子晏留在这里,你们先带着。忙不过来就多招几个佣人。”

“又要去打牌?儿子,你少玩点,有那功夫陪陪老婆孩子不行吗?”

季慕衍脸色一沉,“怎么了,事业和婚姻都由你们做主,我还连点个人爱好都不能有了?现在连我的私生活也要管?我都三十几的人了,打算管到我老死吗?”

季慕衍的表情隐隐有着风雨欲来之势,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压抑,连他母亲都噤声了。

季慕衍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你别太啰嗦,儿子会有逆反心理。”季父说,“回头让芸芸多劝劝他,他们小夫妻好沟通。”

“我看阿衍对这个儿子也不怎么样,该让芸芸加把劲,生下自己的儿子,省的他们跟踢皮球一样把子宴踢来踢去。”

季父沉吟道:“多子多孙是好事。但小晏挺乖的,聪明又懂事,就算再有孙子,我也不会亏待了这个。再怎么样,他都是季家的血脉。”

“小晏,你慢点!”上方传来保姆的叫声。老两口回头一看,季子晏正忙不迭的由楼梯往下跑。小小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由楼梯滚下来,幸好保姆及时拦住。

“哎哟,我的乖孙子,你慢点!”季母赶忙迎上前。

“爸爸呢?爸爸去哪儿了?”季子晏跑到客厅,这看看,那看看,还钻到桌子底下看。

“小晏啊,爸爸最近工作很忙,没精力照顾你。你先跟爷爷奶奶住一段时间啊。”季父哄道。

季子晏寻找的动作停止了,他抬起头,看了看爷爷奶奶,又低下头,眼睛用力眨着。

“小晏啊…”季母瞧着孩子脸色不对,刚想说什么,他的眼泪瞬间淹没了那张小脸。

季子晏低着头,抬起胳膊擦眼睛。可到底是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擦一边涌出更多的眼泪。他抽抽噎噎的说:“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我是个讨厌鬼…”

季父赶忙上前,将他抱了起来,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小晏不哭,男子汉不能哭。”

“爷爷…我是不是…从垃圾桶捡来的…”季子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小林说…爸爸妈妈不喜欢的小孩…都是垃圾桶捡的…”

“这不胡说!你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季新宇又心疼又好笑。“小晏听话,爸爸妈妈现在很忙,他们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20章

北部新区,金科大酒店。

套房内,几个男人坐在麻将机前玩牌,除了季慕衍,另外三个人身旁都是美女环伺。一个女人眼见季慕衍拿出一根烟,笑着上前为他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