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黑暗余皓两手前推,聚集出一道气劲,与余皓相撞,余皓发狠大喊,手中法杖指向王座,两股气劲碰撞,卷起飓风,飓风横扫了整个祭坛,将军几次艰难地爬上来,却无法抵御那狂风,被吹得往外飞去。

黑暗的力量形成疯狂的漩涡,将余皓与黑暗余皓卷在中央,黑暗余皓不死心地伸手,召唤天顶的发光图腾,图腾开始显露出具象形体,朝着中央降落,余皓吼道:“还记得这把武器么?!”

黑暗余皓陡然睁大双眼,在那飓风中,余皓手中法杖显露原形,现出晾衣叉形态!

“这是,这是…奶奶的…”黑暗余皓声音颤抖。

“打他的腿!”将军冷不防吼道:“腿是弱点!”

余皓冲上前,就地一滚,黑暗余皓顿生恐惧,朝后不自觉地一躲,避开小时候最惧怕的真·奥义·晾衣杆抽腿!

余皓翻身跃起,嘴角现出一丝嘲讽的微笑,继而凌空一抓,抓住了坠下的图腾!

图腾到手的刹那,黑暗余皓发出一声狂叫,金光沿着天际线疯狂而来,漫天乌云顿时化作滚滚白层云,朝着余皓手中霎时一收——

——图腾现形!

金光迸射,飓风随之停下,时间仿佛静止,余皓手中,持着一个银色的三角金属盾。

“这是…”余皓忽然明白了什么。

黑暗余皓痛苦地哀嚎起来,双手里释放出黑色流星般的火团,击在盾牌上,然而金属盾却发出强光,彻底击溃黑暗火焰,继而倒卷回去,缠住黑暗余皓的全身!

“我要…”

“…放逐你!”

余皓一声怒喝。

盾牌发出一道冲击波,在空中无声扩散,黑暗余皓如遭到了重击,在那巨响中化作一枚黑色的流星,刷然掠过天际,飞向遥远的天边,坠向长城外的潜意识世界。

黑火在空中翻卷,消散,飞向四面八方。

“你永远消灭不了我…”黑暗余皓的声音微弱远去,化作回声。

“嗯。”余皓答道,“不过你可以消停一阵子了,我会随时警惕你回来的。”

盾牌化作金粉消散,升上天空,再次组成图腾,缓慢旋转。

“拉我一把。”将军的声音从高台尽头传来。

余皓马上扔下武器,快步跑去,把将军从高台边缘拉上来,两人到得王座前,疲惫地坐下直喘气。

“我赢了。”余皓喃喃道,“我回来了。”

“从你说出‘我想活下去’的时候。”将军沉声说,“这个结果,就是必然。”

将军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缓缓走向台边,余皓仍在出神,忙起身跟上去。

“你答应过我…”

“嘘。”将军转身,以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说,“看。”

余皓:“看什么?”

将军让他转过身,站在自己身前,余皓想转头,却被将军强行扳向面朝平台外,说:“待会儿再说,先认真看。”

漫天乌云消散,地平线上现出一缕金光。

“太阳…太阳…”余皓的声音发着抖。

朝霞翻涌,退往天地尽头,天际线金光迸发,如千万奔雷击碎夜幕;如滚滚潮水浸没大地;如震耳钟声撼动世间…

碧空万里,旭日初升!

那是余皓这一生里,所见过的至为宏伟的一次日出,就像太阳神倾翻了锤炼万物的火炉,红光无休无止地倾喷而来,一轮朝阳似火,照耀着他的梦境、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阳光照耀万里长城,烽燧熄灭,潮水般的黑暗纷纷退却,军队发出震天欢呼,长城外,现出万顷无波的、镜般的大海,倒映着天际白云与灿烂的朝阳。

阳光照耀草原,动物奔跑,象群齐声长鸣。

阳光照耀这梦境世界的无数山峦、城池,住民们纷纷抬头望向天际,一身黑气散去。

阳光照耀都城,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的砖瓦、碎木纷纷升起,回归其位。洁白的砖石、琉璃瓦从四面八方飞来,嵌合在庙宇上,花园中升起象神雕塑。避风港大门缓缓关上。

祭坛渐渐下沉,断柱、墙壁从大地上升起,如积木般再次拼起了这宏伟的宫殿,和风吹过,勾檐上千万风铃齐声作响。图腾悬浮于大殿高处,绽放金光。

余皓与将军站在窗边,朝远方眺望,来时的山峦一片青葱翠绿,山顶笼罩着云雾。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余皓转过身,稍抬头,注视将军。

“我得走了。”将军说,“朋友,这是我答应你的。”

他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采访

那一刻,余皓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停下了流动。

他看见了将军头盔里的模样,但在这头盔中,却什么也没有。

是的,什么也没有,原本该是头的地方,是一团模糊的雾气与光芒。

“你…将军?”余皓喃喃道,并伸出手,去触碰他本该是脸的位置,手指却穿过了那团雾气。

“我不是人类。”将军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余皓怔怔看着他。

将军说:“我穿梭在你们人的意识里,我没有形体,与你们的现实世界毫无关系。所以,你应该都明白了。”

余皓眼里淌下泪水,却笑了笑,说:“谢谢你,将军,我可以给你一个东西么?”

将军戴上头盔,略带茫然地说:“你要给我东西?”

余皓朝图腾抬起手,图腾上的金光便洒出些许来,沿着空中形成一道金光闪闪的轨迹,在余皓手中化作一面盾牌。

“送你的。”余皓说,“这是我内心里最坚固的盾,你以后还会到别人的梦里去么?”

“这…”将军一时竟有点手足无措。

余皓把盾朝他推了推,将军说:“把图腾送我,没事吗?”

余皓示意将军看图腾,它还在,只是光芒不易察觉地减弱了些许。

“如果可以,我想把整个图腾都送你。”余皓说,“我不大想在心里放个盾。”

将军自言自语道:“倒是第一次有人送我…意识世界的东西,还是…图腾,我不知道能不能带走。”

将军低头,抬手,摸了摸那盾牌,再抬头,注视余皓,突然道:“你认真的?”

余皓道:“当然!”

将军说:“你知道你给了我什么?”

余皓坚持道:“当然知道!”

将军端着盾,两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余皓又说:“这个盾,会替我守护你。”

“那我…收下了。”将军接过盾,右手一掠,将它潇洒地背在背上。

旋即,余皓抱住了他。

“谢谢你。”余皓低声说。

将军抬起手,摸了摸余皓的头。

“晚安。”

这两个字,就如同一个神奇的咒语,将军化作光粉,砰然飞散,余皓刹那扑了个空,两手缓缓放开,难以置信地看着空气。

“晚安。”余皓说。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余皓瞬间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起来,一手覆在额上。寝室里昨晚忘了拉窗帘,阳光恰好从阳台外的角度斜射进来,落在他的下铺位置上。

七点三十五,糟了!迟到了!余皓慌忙起身,突然发现手机没响。

哦今早没课…余皓筋疲力尽,躺了回去。室友纷纷蒙头大睡,余皓睁眼看着上铺床板,梦境中的一幕幕闪逝而过,此时此地,他没有悲伤,也没有激动,取而代之的,则是心绪的宁静。

朝阳照在周昇晾干的运动服外套上,它散发着软绵绵的香皂味,郢市在晨曦中醒来,自行车铃声不时窜上阳台,跳进房里。

郢市的冬天非常适合在阳光里睡觉,全城就像心照不宣一般,自觉地将工作时间往后挪了半小时。单位默认九点半前不做正事儿,大学默认八点半前不讲新知识点,民居默认十一点半前不点外卖不催快递…若说北上广深如同狂奔的喷火龙,裹挟着所有人不断向前,位于华中的二线城市郢市就像步履蹒跚的庞然大物,慵懒缓慢地行驰着。

余皓一度想过离开这里,只因故乡留给他的,几乎没有多少美好回忆。仿佛背井离乡,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但他不得不承认,重获新生这件事与时间、地点都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麻烦事还远远没有消停,太阳依旧升起后,新的开始已悄然来临。

余皓刚到图书馆坐下摊开笔记,就收到陈烨凯的消息——施先生答应明天下午见一面,具体地点另行通知,让余皓准备排开时间。

余皓已经不怕他们了,答了声好,又问有什么要准备的。

陈烨凯的回答是:【自由发挥就行,我们会帮着你的。】

余皓:【自由发挥很可能会打起来,还是先把灭火器什么的拿走比较好。】

对面忍不住笑了起来,余皓一惊抬头,见陈烨凯正坐在斜对面,看着他笑。

余皓顿时尴尬了,忙低下头回陈烨凯消息,只见陈烨凯忍着笑,朝他这边看,余皓竖起一本《梦的解析》,陈烨凯便点了点头,师生二人各自在图书馆里自习。余皓中途休息时,又给陈烨凯发了条消息。

【不上班吗?】

【准备考博,院长答应我可以随意,别离开学校就行。】

陈烨凯今天换了身深蓝色的毛衣,格子衬衫的领子从毛衣领口处翻出来,和本科生几乎毫无区别。余皓又看了会书,忽然注意到整个图书馆里,似乎只有自己和陈烨凯在自习。

前面、后面,周遭坐的已经几乎全换成了女生!她们纷纷拿着手机,假装拨头发,摄像头从四面八方一起朝向陈烨凯。

余皓马上低头发消息:【老师你正在被很多人偷拍,注意不要抬头。】

陈烨凯:【有多少人?】

余皓:【大概二三十来个吧,还在陆续增加。】

陈烨凯:【你帮我借几本书,我先走了。】

陈烨凯显然见怪不怪,把书名发给余皓,又发了个文档:【把采访稿填一下,明天联系媒体,给你上个腾讯新闻。】

余皓:“!!!”

这波操作实在太风骚了!余皓再次重新定义了陈烨凯,文档里是个采访稿,陈烨凯飞速收拾东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图书馆。

背后有人说:“你百度搜一下…是他是他!就是他了!”

余皓心中一动,打开百度,搜了下陈烨凯,搜索栏里连带的关键字是:“陈烨凯中大校草,与陈烨凯哥伦比亚大学。”

余皓彻底被有关陈烨凯的内容闪瞎了狗眼。

【今天好好休息。】陈烨凯说,【明天争取把那父女俩一波带走。】

余皓笑了起来。

翌日,他把采访稿发给陈烨凯时,办公室的门正关着,似乎在谈重要的事。

余皓沉默地坐在办公室外,有点儿紧张。

思考待会儿施先生与他的女儿来了,得怎么沟通。昨夜他渡过了一个无梦的夜晚,说也奇怪,梦境世界里,太阳升起之后,他就再也回不到宫殿里了,一晚上睡得十分踏实。

施先生与他的女儿施坭,将会面地点选在了学院,陈烨凯在这之前,什么也没有朝余皓说,只让他放宽心。

中午十二点半,施先生没来,周昇倒是先来了。

周昇今天反常地穿得很规矩,套了件黑色卫衣,朝余皓“喂”了声,并一脸冷漠地点了点头。

余皓挪了个位置给他坐。

“你不用来的。”余皓低声说。

“那怎么行?”周昇说,“有热闹必须得围观,这是做人的基础乐趣。”

余皓:“…”

余皓正紧张得手心出汗时,傅立群也来了,意外地也没穿运动服,径自到两人中间坐下。

“两位爱妃好啊。”傅立群往中间一坐,大大咧咧道。

余皓:“…”

“滚!”周昇跷着脚,怒斥道。

办公室的门打开,黄霆与陈烨凯走出来,还有个不认识的女生,陈烨凯拿着个文件夹,说:“都到齐了,去会议室吧。他俩是来陪你的。”

坐进会议室前的一刻,余皓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其他人也没有与他说话。但就在坐下去的瞬间,看见那小女孩,余皓突然就仿佛有许多话,控制不住地想说出来。

陈烨凯先和施先生握手,自我介绍了一番,余皓这边坐了四个人,施先生一边两个人,女儿还背着书包,警察坐中间。

施先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西装,把车钥匙放在长桌上,一旁搁着电子烟。

“稍等下,我们还有个记者采访。”陈烨凯朝施先生说,“不超过十分钟。”

施先生瞬间就傻了,说:“采访?谁决定的?”

“跟您这边没关系。”黄霆摘下警帽,捋了下头发,说,“余皓和朋友捡了一笔钱,一百二十万,交给我们派出所了,所里决定写封表扬信,帮他们报道一下,传播正能量。”

施先生:“…”

“朋友”不乐意了:“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陈烨凯忙朝记者说:“他叫周昇。”

余皓说:“是我们一起捡到的,其实是他踩到那笔钱才发现的。”

“你们填写的访谈我都收到了。”女记者道,“过程写得很清楚,没有问题,就补充几个小点,很快。”

“派出所的锦旗下午才送过来。”黄霆朝那记者说,“到时他们学院会拍了发你。”

女记者问了几个问题,周昇搭着余皓肩膀,挪到会议桌边上,一一作答。余皓侧头看周昇,又看记者,想了想,最后说:“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是不会拿的。我觉得,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只是他们没有机会捡到这么多钱罢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典型,就是刚好碰上。”

女记者:“这很不容易了。”

“不算正能量。”余皓诚恳地说,“应该的。一个人,愿意在另一个人陷入危难、冤屈时伸出援手,相信他,帮助他,不计回报地将他拉出泥潭,让他重见光明,这才是正能量。”

女记者突然笑了起来,说:“这是在说谁?啊?”

余皓说这话时,想起了梦里的“将军”,女记者却转头一瞥,瞥向陈烨凯,又怀疑地看黄霆,看傅立群,再看周昇。

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儿奇怪,似笑非笑的,更带着点儿不好意思。

周昇突然就红了脸,说:“他应该是在说我。”

众人:“…”

余皓道:“嗯…我是说…大家,谢谢你们。”

周昇:“不是说我么?”

余皓示意他别说了,周昇转移了话题,朝女记者认真地道:“我还有个独家猛料…你知道吗?余皓同学,还被人陷害了!”

“这样就可以了!”陈烨凯当机立断,过来送记者离开。

“周昇,这是我名片…”女记者越过陈烨凯,把名片递给周昇,“我们空了详细聊一聊…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周昇要起身去接,傅立群马上扯住他裤子,余皓会意前去接过。

陈烨凯把她送走以后,果断把名片从余皓手里夺走,放进自己西装口袋里。

面谈

记者走后,会议室里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安静。

“有话就说吧。”施先生带着嘲讽的笑容,说,“坭坭下午还要上学。”

黄霆慢条斯理地说:“今天主要想让你们双方谈谈,解开这个误会。”

余皓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施坭身上,施坭从记者进来到离开,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她的手机。

施先生道:“我不知道这个误会是什么,现在你们派出所的意思,是想息事宁人了?”

黄霆说:“余同学拾金不昧的事迹,施先生您也听见了。他不大会动别人的东西。”

陈烨凯说:“这里头应该是有什么误解,余皓平时不太擅于表达自己,应该不是双方的错,说开了就好了。”

余皓听陈烨凯与黄霆一唱一和,突然有种直觉,他们是不是在这之前就认识?

施先生说:“我们是法治社会,不能唯心论,是要讲证据的。对不对,黄警官?”

黄霆又重复了摘警帽、戴警帽的过程,若有所思地说:“所以现在我们也没有证据,认为余皓拿了您的东西。”

“这还不算证据?”施先生哑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