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场,并非比武场,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公平或不公平。

夙沙无极把剑狠狠地拔出,几滴鲜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那一刻他看见眼前的人竟然笑得万般灿烂,那刻他听到了几声熟悉的狂笑席卷而来。

这样的声音,他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这样的声音,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

只是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转首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然合他看到一个冷漠的女子站在他的不远处,满脸嘲讽的笑。

“夙沙无极,你也有今天吗?”笑声中带着几分狂妄,几分冷漠,几分嘲讽却又隐着几分莫名的复杂。

夙沙无极静静地站着,想开口确认却又不敢,反而是夙沙曜快他一步唤出口,“母妃,真的是妳吗?”

“夕儿…”此刻,夙沙无极才万般艰难地唤道,似乎不敢相信,又似乎万般兴。

那刻,夙沙曜下令停止的进攻。

而墙上的凤倾歌也打了个手势,让那些假扮封城百姓的人停止进攻,于是本来满是硝烟的战场一下子变得万般得静谧,全部都注视着站在中间对视的两人。

一个满眼柔情,一个却是满腔恨意。

良久之后,楼玉夕别开别了眼,却转而望向夙沙曜,“我是楼玉夕,可是我不是妳的母妃。小时候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

众人还未来得及消化她的话,她又大笑了起来:“夙沙无极,你聪明一世,你狠心一世,到头来却这般好笑。”

她指着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寂月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凤沙无极的心; 陡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眼光转到了寂月的脸上,接着又移楼玉夕的脸上,恍然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而楼玉夕却步步逼近,眼直直地盯着夙沙无极,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抺残忍的微笑,“他才是你的儿儿子。”

此话一出,不光是夙沙无极惨白了脸,连夙沙曜都不由地微微颤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如果躺在地上的人是她的儿子,那么他呢?

他又是谁?

他一点都不相信,记忆中的那个温柔的母妃会变成这样的冷漠。

“妳不是母妃,妳到底是谁?”夙沙曜连连摇首。

他们越是震惊,楼玉夕便越是开心,她笑得越发灿烂,“我当然不是你的母妃,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我随手捡来的小乞丐,无父无母出生低下的小乞丐。我之所以把你捡来,之所以让你成为夙沙无极的儿子,都是因为报复他……”

乞丐?

他是一个乞丐?

夙沙曜震惊自己的身世,不由地呆楞在那里,再也没有这言语。

而夙沙无极却是苦笑地问道:“夕儿,妳当真如此恨我?”

“对,我恨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楼玉夕望着他的眼充满了恨意。

她恨,她当然恨。

她便是要让他尝尝撕心裂肺的痛苦。

“夙沙无极,亲手伤了自己儿子的滋味如何?知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是真的滋味又如何?你心痛吗?”楼玉夕又再大笑了起来,竟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夕儿…当年我不过是冷落了妳多时…”夙沙无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楼玉夕断,“冷落?”

她冷笑地拉下自己的面具,苦涩的笑中犹带着几分讽刺,“你说我不该恨你吗?夙沙无极,你以为做错了事真的只要弥补就可以的吗?”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又或者早巳不能称之为脸,竟是那般的惨不忍睹。

周围的人强烈地感觉到了楼玉夕身上的煞气,浓烈至极。

夙沙无极不由地呆楞在那里,良又之后才不可置信地道:“夕儿,你怎么伝变成这样?”

“夙沙无极,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楼玉夕又是一阵大笑,笑得苍凉,似乎从未那般绝望过。

此刻还躺在地上的寂月,突然出声道:“娘,难道妳还明白吗?有些事并非妳所想的那样,而有人也并非妳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寂月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瞄了夙沙无极一眼,这才継续道:“娘,当我倒在血泊之中,当一切都如妳的计划实行时,妳真的开心吗?”

“娘!不要抓着以前的事不放了,忘了一切,开心地活着不好吗?”寂月伸手握住了楼玉夕的手,好声诱哄。

楼玉夕呆怔了一会,宊然又甩开寂月的手,“你竟然骗我?”

此刻,站在城楼上的凤倾歌宊然对身边的万俟流道:“流儿,该到了解决一切事情的时候了。”

万俟流笑着颌首,把手覆在了凤倾歌朝她伸来的手上。

凤倾歌楼着她的腰,然后带着她飞身而下,直来到了楼玉夕的身边,笑着道:“我们这是在帮妳。”

“谷主,寂月说得对,忘了一切才是真正的解脱。而且谷主这么多年来所恨非人。”凤倾歌不顾周围那些人的詑异,只是对着楼玉夕道:“当年谷主毁容之仇,并非夙沙无极所为,也并非凤宸瑄所为,而是一个早巳死去的人,楚妃。”

说话间,凤倾歌还把一卷东西递到了她的手上,“妳自己可瞧清楚。”

楼玉夕看着这份详尽的调查资料,心中虽然万般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并非她想象之中的那么坏。

只是…她又如何甘心?

筹划了这么多年,想要看着他的亲生儿子亲手毁掉他的江山,想看着他知道自己一直养的儿子是假的时候的表情,想要他们父子互相残杀,想要他们痛苦。

可是到头来,竟然什么都不是…

她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她因为恨,她才生存了下来,忍辱偷生,就是要为自己取回一个公道,可是为何竟是这般?

“夕儿,不管妳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介意,我们从头开始可好?”夙沙无极伸手,想去抓住楼玉夕的手,想安慰她,可是却被她一把甩开。

楼玉夕后退了几步,望着直摇头,“就算不是你,却也是因你而起。我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夙沙无极,就算我错了,我也不会跟你道歉。”她一步步后退,直到最后转身跑开。

夙沙无极,但被凤倾歌的一句话所阻。

“夙沙烈无极,你这些年来如此地对夙沙曜当真只是为了赎罪吗?”他虽是问他,却又自己回答起来,“不,你心底还是带着野心,不然乞炋会让自己的儿子卷入权利的争斗。”

夙沙无极站在地,却再也迈不出一步,只是指着他的脸道:“你又是谁?”

“霜月的王。”凤倾歌如此回答,没人知道他为何如此说,便是万俟流也不懂。

凤倾歌也不等夙沙无极反应过来,慵懒地对凤泠雨和寂月抛了个笑容,“大功告成,至于余下的人自然会解决。”

万俟流不明地望了一眼凤倾歌,又望了一眼寂月凤泠雨,陡之间明白了什么,可是却又好似不明白。

凤倾歌轻握着万俟流的手,又给了她一个释然的笑容,“我们走吧!”

这时,一直沉浸在自己身世中的夙沙曜却对远处的景军下令道:“所有的人杀无赦。”

他是景国的王,谁也无法改变。

如果是身世的话,那么就把知道他身世的人灭了。

此刻的夙沙曜巳陷入了一种偏执,心中盈满的全然是愤恨。

“十三,你…”夙沙逸轩想劝他,却被他打断,“十一王兄,我不是真正的夙沙曜,我也不是你的弟弟,你报恩的对象错了。”

夙沙曜知道,夙沙逸轩是因为楼夕曽经救过他一命,又对他很是照顾,所以才对他好的,可是如今他不过是一个替身,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也不想和他们有关。

王者的道路本就是寂寞的。

既然如此,那么便一个都不要留。

“对不起!”那句对不起是和夙沙逸轩说的,说完之后他便转身,沉稳而有力的道:“杀无赦。”

楼玉夕一直跑一直跑,跑得自己再也跑不动,跑到无路可跑。

前面是悬崖,深不见底,她站在崖边,沉思恍惚,突然间没了恨,她竟连自己生存的理由都找不到。

对于寂月,她从来都是严厉多过慈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此对他之后,又该怎么面对他。

这个世上似乎再也没有她留下来的理由,不如归去,或者当初她就不该活下来,这样的话,对谁都好。

这些年来,楼玉夕第一次绽开了一抺笑容,然后纵身一跃,便跳入万丈悬崖。

在她跳下之后,一道青影猛然跟上。

楼玉夕只覍得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睁开闭着的眼,却发现楼玉源正笑着望着自己,然后她听见他说:“夕儿,妳曽经问我,如果你跳下悬崖的话,我会怎样?现在我告诉妳,我会陪着妳一起跳。”

他说,当初没有回答,是因为不敢轻易的给承诺,就怕自己做不到。

而有些人一开始便笑着对她说,他会陪她一起跳下去,可是到头来却是分道扬镳。

有些事,是否真的等到生离死别之际才会明白?

而有些人,是否等到真的懂了才能明白其深情?

第66章 神仙眷侣

清元一百三十四年三月,景国和月国正式开战。

据史记载,霜国和景国打了将近五个月的仗,这期间,霜月国连连攻破了景军三座城池。

而后,景又反攻,每攻到一座城池,霜月国军队便会以整个城池的百姓为威胁,逼景军退兵,可是每次景王都下令不顾百姓攻城。

霜月国屡败屡战,却又每次都用同样的战术。

战到最后景王巳然被冠上残暴君王的称号。

本以为霜月军还会反攻,可是在景军夺回景国最后一座城池的时候,霜月国的王上和军师竟在一夜之间失去踪影。

而景王未有因此而停住脚步,大有吞并霜月国的雄心。

山道间,一辆马车悠悠地行驶着,一个独臂的年轻人正赶着马车,神色淡漠。

而马车内,一个男子慵懒地卧在软榻上,凤眼狭长,脸上满是宠溺之色,他的膝上躺着一个女子,一头黑髪散在了他腿上,纤尘不染的小脸上满是幸福之色。

“哥哥,你现在总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流儿吧!”她终于忍不住,出口询问,眼底还带着几分抱怨,似是在怪男子的隐瞒。

凤倾歌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一缕青丝,凑近鼻尖,轻轻地嗅着,满意地闻着那股淡淡的清香。

“流儿,想佑道什么?”他的笑意越发灿烂。

“臭哥哥,你明明知道流儿想知道什么。”她嘟着嘴,气鼓鼓地看着他,好似小时候那般。

从今以后,他们也不用再有什么顾忌。

凤倾歌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初我刚解了失心盅,但因为迫切的想侠2妳在那里,所以我和楼玉夕做了一个交易,就是我在三个月内帮寂月夺得王位,她便告诉我妳在那里。”凤倾歌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一方面我当时太过着急所以才答应她,另一方面,我需要时间调查楼玉夕的一切,知道她的那一段恩怨。”凤倾歌当初派了伊慕白去调查,却又动声色地去按着楼玉夕的意愿去做。

“师父她…”战场上的一幕,万俟流看见了,可是却不太清楚个中的原由。

凤倾歌把玩着她的青丝,漫不经心地道:“当年楼玉夕和夙沙无极还有我父王凤宸宣都有过一段恩怨,她想报复夙沙无极的同时,当然也想着报复我的父王,而我自是她的首要人选。她想看着我们痛苦,甚至想分开我们。当然她也不想凤泠雨好过,所以她一方面利用妳的下落说服我份作寂月,男一方面,她又派寂月去凤国,想来是想让凤泠雨受尽伤,可是她想不到的是妳一眼就能认出我,也想不到其实我、泠雨和寂月早巳计划好一切,故意设了一个局,让她以为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施行,然后等着她出面把一切道尽。”

“这么说,战场上的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万俟流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引楼玉夕自己承认自己的身份,自己道尽一切,然后他们又把早巳调查好的事都告诉她。

只不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何又要等到那一刻才告诉她?

万俟流不解的问道。

凤倾歌却大笑了起来,“我自然是早知道一切,也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她利用我们就是她的不对,自然要让她付出些代价。”

他早巳知道一切,却又按兵不动,直到最合关头才派人找到了凤泠雨和寂月共同演了这场戏,说得好听一点是为了化解楼玉夕的心结,可是也唯有他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份报复的心理在。

他说过,以后谁也不能再伤害万飤流。

楼玉夕却如此不顾她的安危,自然是该罚。

至于她到底能不能走出自己的魔障,这不是他能解决的事。

“那又为何要和夙沙曜打这么久的仗?”她翻身而起,一副好奇的脸。

凤倾歌伸手,再次把她拉入怀中,笑着道:“这天下我不要,可又不想让他轻易得到。”

“哥哥,其实你是不是也想争夺天下?”她笑语嫣然,却是明知故问。

他俯首在她耳边,暧昧地轻语:“是的,我想夺得天下,不过是只有流儿的天下。”

温热的气息若隐若现地吹在万俟流的耳根处,她的脸不由地微微泛红,可是嘴上却不想认输,倔强地道:“你明明就是舍不得。”

“那之,夙沙曜终究没有被心魔蒙蔽,也没有造成一场屠杀,我承认这些年,他的确具备了成为一个帝王的质素,只是我却不想他这般顺利,可以说是为了报复当年的落崖之仇。”说话间,凤倾歌的脸凑近流儿,一脸的嬉皮笑脸,“但最主要是给他制造些麻烦,让他没有时间来跟我争妳。”

凤倾歌用了半年的时间阻碍夙沙曜,让他在百姓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夙沙曜若想要抓住百姓的心,那势必还要费上段功夫,他就是要故意留难他。

虽然知道夙沙曜有能力创造一个盛世,可是又不甘让他如此轻易得到,因为他,他和流儿分离了这么久,自然是要报复。

而等他焦头烂额地忙着天下大事的时候,他和他的流儿早巳到了他不知道的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他了解夙沙曜,此刻他一定很生气。

即使他得到天下又如何?这天下并非是他战胜了他而得到的,而是他凤倾歌所不要,他知道沙曜肯定为了这一点而耿耿于怀。

只要夙沙曜越是不开心,他就越高兴。

想到这里,凤倾歌不由得露出了一抺狡黠的笑容,“怎样?是否覚得妳夫君我很聪明?”

万俟流猜测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他竟是为了这般小孩气的原因。

“大言不惭。”万俟流娇嗔一声,人却己经靠着凤倾歌的怀里。

不管怎样,只要此刻,他们可以在一起就好,何必再去在意太多。

“流儿,从今以后,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凤倾歌收敛了那一份笑脸,温柔地望着万俟流道。

“嗯!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她亦笑望着他,满眼坚定。

他们彼此对视,他们双手相握,他们青丝交缠,似恨不得把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就如此一辈子都不分开。

景国,濳龙殿

“你为何要留下?”夙沙曜望着慵懒地躺在他的榻上的女子,一脸地不爽。

他竟然不知道和他交手的人竟是凤倾歌。

他竟然不知道他没有死,还假扮霜月王和他周旋。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如此抛下一切,彻底消失了。

凤泠雨只是笑着道:“你是我夫君,我不留在这里,冈该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