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舒冬抓抓头:“我那天看到你和一个男人约会,我不喜欢那个男人。”

林焱听了颜舒冬话,心想那个男人应该是李唐了,她伸手拉上颜舒冬的手:“妈妈没有约会。”

“骗人,我看到你手里还拿着花。”

林焱百口莫辩。

颜舒冬哼了哼:“他长得还没有爸爸帅呢。”

林焱:“不是…”

“不过肯定没有爸爸凶了。”颜舒冬是一个别扭的小孩,他的别扭不仅体现在性格上,也表现在了对颜寻洲的感情上。

林焱解释不清楚,只能认错:“妈妈错了。”

颜舒冬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这样子,以后你约会都要带上我。”

其实颜舒冬很多性格都像极了颜寻洲,比如别扭,比如霸道。

林焱没办法跟冬冬保证以后不见任何男人,只能点了点头:“好,以后都带上冬冬…”

听到林焱这样说,颜舒冬也知道自己妈妈跟爸爸没有了任何可能性,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心理一旦做好建设准备,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听到林焱的保证,颜舒冬收起心里的小别扭,开口:“我去叫外婆。”

守在医院外面的是虞警长和江岩,虞警长手里拿着一份食物,在林焱床边坐下,温柔地开口,生怕声音太大会吓着自己女儿。

“医生说醒来就可以进食了,婉婉,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林焱望着虞警长小心翼翼的神色,强忍着反胃的难受开口:“颜寻洲呢?”

“他送你来医院就走了。”江岩开口。

“他走了啊,你们又不想看到他,他当然要走了。”颜舒冬插了几句话,无意识替自己爸爸说了一句话。

虞警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颜舒冬拉上林焱的手:“如果你还想见他,我帮你打电话啊。”

“我姐不想见你爸。”江岩语气生硬地对颜舒冬开口,“冬冬,你难道不知道我姐就是被你爸爸逼成这个样子的。”

“江岩…”

“江岩,你给我住嘴。”跟林焱同时开口的是虞警长,“你先给我回家,另外你让你爸爸在家等着我,我回去有话问他。”

“妈…”江岩正要开腔替自己解释,看到虞警长摆着的脸后,“那我先回去了,姐,你注意休息,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江岩离去之后,虞警长对林焱说:“婉婉,在你昏睡的时候,我跟颜寻洲聊了一会,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你要把身子养好,一切事情,我们等你出院后一起解决,但是现在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林焱点头,转头看向一脸郁闷的冬冬:“冬冬…”

颜舒冬听到林焱叫他,收了收自己郁闷的神色,对外婆说:“外婆,让我喂妈妈吃吧,妈妈比较听我的话。”

虞警长欣慰地点头:“冬冬乖。”

颜舒冬拿起虞警长分给他的小碗,一口一口地喂给林焱吃,边喂边说:“老师说等爸妈老了,我们小孩子就要做好照顾你们的责任,你看现在你还没有老,我就要照顾你了…”

林焱笑着掉了一颗豆大的眼泪,颜舒冬有点急了:“你别哭啊,我想逗你开心的。”

“妈妈现在很开心,谢谢冬冬。”

——

傍晚江家保姆过来后虞警长回去,林焱怕医院病毒太多感染了冬冬,让虞警长帮忙把冬冬先带回去,冬冬不想走。

保姆是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笑眯眯地对冬冬开口:“如果冬冬留在医院就要跟我一块儿睡了。”

“那真是太恐怖了。”颜舒冬童言无忌,“我为什么要跟你睡,我可以跟妈妈睡。”

“但是你妈妈现在生病了,你会打扰她休息的。”

“那好吧。”冬冬妥协,临走前对林焱说了句悄悄话,林焱听完的时候愣了愣。

颜舒冬的悄悄话是:“我刚刚在窗户看到爸爸了。”

林焱只是扯了扯嘴角。

林焱只觉得自己额头有伤,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过来的时候只是让她注意休息,但是保姆却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林焱有点奇怪,然后她在卫生间擦拭身子的时候,听到保姆在外面打电话。

“太太放心吧,我没有告诉小姐呢,主要是怕小姐情绪不稳定,不管留孩子还是去孩子,身子都要先养好…”

林焱对着镜子梳着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摸了下自己的小腹,将手放在镜面上用力一抓,指甲刮过镜面,发出一道尖锐又细长的声音。

晚上保姆在隔着屏障的隔壁房间睡觉,林焱躺在病床上可以听到保姆传来均匀的打鼾声,她转了个身,就看到清冷的月光从窗户外投进来,在室内留了一汪清辉。

早上阳光明媚,但是大清早就传来保姆惊慌失措的声音:“婉婉…小姐…”

保姆如此惊慌,是因为林焱不见了。

——

林焱昨晚给颜寻洲打了电话,然后是颜寻洲将她从医院带走的。

“去哪儿?”

“随你。”林焱说。

颜寻洲把林焱带回了大学城附近的公寓楼,林焱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颜寻洲看着她说:“很奇怪,你还能想起我。”

林焱:“有什么奇怪的,我认识的人,只有你能把我从医院带出来。”

颜寻洲目光微微闪了下,上前摸了下林焱的额头,确定她体温正常后说:“你应该再呆上几天的。”

林焱站起来往隔壁的小卧室走去:“你明天去江家要回冬冬吧,我不跟你抢冬冬了,我接受你的共同抚养。”

颜寻洲站在林焱的身后:“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我斗不过你,也太累了,颜寻洲,你有没有尝过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有没有体会过想努力生活却一直被生活甩巴掌的滋味…一直以来我以为以为努力了就会有回报,不过事实是我的人生从出生就被打了死结,越是努力挣脱越是逃不去,所以我还不如什么都不做省力气多活几年…”

颜寻洲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你先进屋休息。”

林焱从医院出来只穿了白色女衬衫,身子单薄得让颜寻洲想到在道镇跟林家聋哑夫妇生活的林焱,瘦瘦小小,但是那时的林焱还是充满力量的,而不像现在,面色如纸般苍白、眼神如死灰。

林焱进屋之后,颜寻洲给医院的人拨了一个电话,挂上电话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挺神奇的。

林焱怀孕了。

颜寻洲抖着手点了一支烟,好像有一股血流,从脚底一路到心脏,绕了几圈圈,冲到大脑里,然后再反复绕圈儿。

有时候人生就是那么反复神奇,他以为自己跟林焱没有任何希望了,结果老天还是给力他这个惊喜。

第二天清晨,林焱的手机便一直响个不停,最后停下来是因为手机没有电了。

颜寻洲坐在餐桌上,见她出来后开口:“林焱,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林焱走在窗户旁,转过身看着颜寻洲,“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你怀孕了。”颜寻洲说,神色郑重。

“哦。”林焱微微惊讶地张口,“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颜寻洲身子微微靠前:“我知道你生我气,但是林焱…小火,为了这个孩子,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回道镇,或者去香港和美国,你喜欢哪?”

这个公寓里还留着林焱落下的衣服,林焱早上的时候从里面找出一条明黄底蓝色印花裙子,搭上一条浅白色的防晒衫,头发随意披在肩头,睡了一觉让她的脸上起色看起来比昨晚好太多了,肤色如同凝脂般白皙,初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净美高华。

“孩子?”林焱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一样,“我真的怀孕了?”

“对。”颜寻洲看着林焱,“你不知道?”

林焱摸了下小腹:“我不知道。”

颜寻洲微微愣了下,林焱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如同月牙弯了起来,一瞬间,颜寻洲突然有点琢磨不清林焱在想什么。

“小火,我是认真地跟你谈话的,你考虑下我的话。”颜寻洲站起来走到林焱跟前,他一只手圈住她的腰,一只手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如果你觉得生活很累,就回到我的身边。”

林焱对上颜寻洲的眼睛:“你想要这个孩子?”

颜寻洲点点头,诚实说:“你和孩子,我都想要。”

“你真贪心。”林焱说了一句。

“对,我很贪心,从来不知足,但是你能帮我改了这个坏毛病吗?”

“所以兜兜转转,被你伤被你骗,最后还要我扮演拯救你的角色,颜寻洲,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点?”

颜寻洲将手放在林焱的腹部,他从来不擅长说各种乞求原谅的话,只是这一刻,他觉得再不说就真没有任何机会:“小火,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我会对你好,不再骗你伤你,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们,我们再构建一个家,就像你当年说的,我们还可以回到道镇上,我们种一个园子的水果,等我们的孙子孙女长大了,我们就摘下来给他们吃…”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张网,好不容易从一张网出来后又掉入另一张网,有型的、无形的、如果心里有牵挂,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无拘无束。

只是林焱不想再让无关的人打扰自己的心。

这个阳光不错的早晨,颜寻洲坐在沙发上跟林焱说了很多话,那么多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谁也不是赢家,谁也不能操控别人的人生,感到累的人,不止是林焱。

颜寻洲讲了跟林焱讲了颜家的案子,讲江雨为了得到颜家的土地如何跟王力勾结谋害了他父母,阮媚如何被王力手下的人□致死。

“王力就是江雨的一直走狗。”颜寻洲看着林焱,“我当初只是想找王力报仇,后来知道越多,仇恨就像一把火,它每天在我的心口烧得越来越旺盛,但是它却把我的心烧得越来越狭隘,在这场复仇里,我不敢承认自己错了,我每天给自己找借口,包括你的入狱,我都在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问题,一切问题归根究底都是江家。”

颜寻洲说着说着,有些事还是很难以启齿,因为他面对的人是林焱,从来都是三好学生的林焱,从来都是善良热心的林焱,她的世界即使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一颗心还是比他干净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