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嘴角抽搐,想了想,道:“听说他杀的都是坏人。”

“坏人也是人!”田宇诗义正辞严,然后看向阿宝的眼神颇为指控。

表妹的品德太高尚了,让阿宝这个品德不太高尚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引起她的激烈反弹,便闭上嘴吃东西。

田宇诗却不放过她,她的精神先前高度紧绷,现在没有压力了,就想找个人来说话,不然自己会憋死的,阿宝自然是好人选了。

接下来,田宇诗开始搔扰阿宝,直到膳食呈上来,陈氏出声打断让她们好好吃饭,田宇诗才不甘愿地闭嘴,不过阿宝想,等吃完东西,估计田宇诗还会拉着她继续说,这是田宇诗的某些习惯。好吧,虽然田宇诗时常与阿宝闹脾气,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俩曾经也感情深厚地挤过一张床说女孩子家的悄悄话。

女眷们用完膳后,外间的男人仍在吃,而且还喝起了酒——自然是小酌,并且边喝酒边考核起了田家兄弟的文学,苦逼的兄弟俩只得当场发挥。

田家兄弟苦逼,阿宝也很苦逼,用完膳后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可以离开了,田宇诗二话不说将阿宝拉到她的院子里,继续刚才的话去了。

丫鬟沏了茶,摆上瓜果点心后,便退下去了。

阿宝喝着茶,漫不经心地听着身旁的喋喋不休,想着今日太子上门来的用意,突然被田宇诗阴测测地凑到耳边说:“太子殿下似乎很赏识表姐呢,你说这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阿宝十分纯良地看着她。

田宇诗啧了一声,自己抱着脑袋苦思起来,阿宝乐得看她纠结,然后坏心眼地来一句:“表妹这模样太不淑女了!小心舅母见着又要说教了!”吓得小姑娘赶紧端正坐好,绞着手帕继续苦思冥想。

果然小姑娘都是可爱的!

阿宝乐呵呵的逗着表妹时,很快便听下人来报说太子和晋王离开了。

阿宝和田宇诗都暗暗地松了口气,仿佛悬在头上的紧箍咒终于没了。打发丫鬟离开后,田宇诗对阿宝道:“好了,天色晚了,表姐也回去吧。”

阿宝笑了笑,问道:“表妹这么怕晋王么?”心里想着,似乎确实颇可怕的,那个人身上总带着一股子的腥煞之气,无其他几位皇子那种矜贵气息,仿佛是在黑暗中拼杀出来的修罗一样。

田宇诗用肯定不过的表情告诉她,晋王确实可怕,又小声地道:“怨不得他年纪这么大了,还没王妃,看一眼就觉得很可怕,哪个姑娘敢嫁他?”

阿宝眼睛转了转,开玩笑道:“他是皇子,想要王妃皇上直接赐婚就行啦,他根本不需要着急。”

田宇诗撇嘴,又觉得阿宝说得挺对的,跟着道:“也是,就不知道谁会这么倒霉被皇上挑中赐婚了。”说完,又甩甩头,“算啦,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阿宝觉得这句话十分顺心,也同意地道:“确实如此。”

表姐妹俩在此刻说得十分欢快,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关系也亲密了几分,直到三天后,当威远侯府接到赐婚的圣旨时,所有人都傻眼了,而阿宝的第一个反应是:腰又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lynn扔的地雷,么么哒~~3

lyn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28 19:30:46

第36章

这圣旨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

阿宝傻愣愣地谢了恩,傻愣愣地看着大伯威远侯让人赏红包给来宣旨的几位太监,傻愣愣地听着周围人的恭喜声,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那副随时随地合群相。

阿宝如何也想不到,她不过是去外祖母家小住几天,一回来就被人拎到大门去接圣旨,这也太不科学了!

威远侯夫妻见阿宝那傻愣的模样,对张杰的贺喜声听而不闻,怕得罪这位皇帝跟前的红人,赶忙道:“呵呵,这孩子高兴傻了。”

张杰不禁莞尔,哪里是高兴傻了,分明是一副傻眼的表情,似乎闹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张杰能明白大伙的心情,事实上若不是他知道正德帝赐婚的初衷,也不会想到正帝德会将镇北将军爱女赐婚给晋王。

众所周知,所有皇子中,正德帝明摆着不待见这儿子,甚至连他的婚事都有意识地忽略了,还得太子提醒才想起还有个儿子已经是大龄未婚剩男,原本大伙都想着,估计晋王这辈子不是单身过一辈子,就是娶个门第一般的世家女,镇北将军之女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前面还有齐王、宁王、周御排着队等着娶个岳家给力的媳妇儿呢。

在皇后一系、贵妃一系和昌平长公主都出手搅乱了阿宝的亲事时,所有人都觉得,皇上一定会将镇北将军之女赐婚给三人中的一人,不然也可以是其他的适龄皇子,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赐婚给了一直被皇上忽视的晋王。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听闻了这道赐婚圣旨的人,心里涌起了这个疑问。

当然,正德帝仿佛都想起了那些未婚的儿子,今天一定要解决了他那些儿子的终身大事,这一天一共拟了四道赐婚圣旨,足够吸引人眼球,将京城的热闹气氛推向一个高-潮。

这四道赐婚圣旨的主角分别是:晋王萧令殊与镇北将军之女、齐王萧令溪与英国公之女、宁王萧令典与淮南郡王之女、陈留郡王萧令止与吏部尚书之女,而且这四道圣旨还按着每个月份中的吉利日子让他们完婚。

意思是说,下个月即六月初八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阿宝和晋王完婚后,七月初九这个好日子便是齐王与英国公之女完婚,八月的好日子是宁王与淮南郡王之女完婚,九月是陈留郡王与尚书之女完婚。

阿宝木然地坐在荣安堂的偏厅里,听着家里的长辈们讨论着那四道圣旨和众王的完婚时间,不禁满脸黑线,想着钦天监真是辛苦了,硬生生地将每个月都要弄出一个吉利日来给皇帝的儿子结婚,为毛总觉得正德帝越老越不靠谱的样子呢?明明以前还是个英明神武的美大叔来着…

在阿宝端着一张正经无比的脸发散思维时,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了,赶紧更正经地望过去,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温驯的表情,微笑道:“祖母。”

老夫人看着阿宝的脸,这张脸越来越像四儿媳妇了,以前每次看着都觉得是种煎熬,那个女人害得她儿子忤逆母亲,独身一人跑到边境让老母为他担惊受害,简直是个不孝子,连着对这长得像四儿媳妇的孙女也冷冷淡淡,甚至时常迁怒于她。

可是现下,老夫人却有些叹息,再不喜也是她孙女,希望她嫁个体面的家族,而晋王实在不是个好夫婿人选,单是他那些绝情绝心的传闻就让人望之怯步,不敢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当然,也有不畏惧传言想将女儿嫁过去的,却是少数罢了。

“锦丫头,还有一个月便是你与晋王殿下的成亲之日,时间是匆促点儿,不过圣旨已下,你且安心待嫁吧。”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算是宽慰一下孙女的心。在众人眼里,突然摊上这么个凶煞的夫婿,小姑娘都会害怕的,从接到圣旨开始,阿宝就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老夫人心中微悯,脸上多了几分慈意。

阿宝垂下眼睑,温驯地应了声,老夫人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祖母如此柔声和气地同她说这么多话,可阿宝愣是没怎么听进去,心头仍是有种不真实感。

“好了,你先回去罢。”老夫人说道。

阿宝应了声是,又同屋子里的几位长辈一一施礼,方离开。

等阿宝离开后,二老爷第一个道:“娘,皇上怎么会想到将阿宝赐婚给晋王呢?我起初以为不是周御也会是齐王或宁王的,实在是想不透。而且四弟听到这事会不会闹起来?”二老爷心中忧心侄女的未来的同时,又忧心他家那不着调的四弟会闹腾。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他们刚才都忙着讨论皇上这天的四道赐婚圣旨和其中的内-幕,都忘记了阿宝还有个让人头疼的爹呢。

果然,一提到某人,老夫人下意识地想抚额:哎哟,头又开始疼了。这都成了一种习惯反应了。

威远侯僵硬过后面上带怒,有些色厉内荏地道:“难道他敢抗旨不成?”

“四弟哪敢抗旨!”二老爷翻了个白眼,“他会做出比抗旨更让人头疼的事情来。”

“…”

不得不说,二老爷这话太有杀伤力了,现场气氛有几分的凝滞,在场诸人都无语凝噎。

老夫人正欲揉抽疼的脑袋,二儿媳妇颇有眼色地接手了,力道适中,让老夫人觉得脑仁清明了几分,然后当机立断道:“老二,你文章作得好,马上给老四写信,告诉他,不必再为锦丫头的婚事操心,皇上体恤,亲自为锦丫头赐婚了,顺便在信上多为晋王美言,最好顺着老四的要求都夸赞一翻。”

“…”

众人再次张目结舌,威远侯有些气弱道:“娘,这…不太好吧?”谎言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到时反弹得更厉害怎么办?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颇有大将之风地说:“能瞒一时是一时,等锦丫头与晋王拜堂成亲,事情已成定数,他能如何?”

“四弟可以撺掇阿宝休夫!”二老爷嘴巴极快地接道,说完后还自我肯定地点头,“若是晋王今后纳侧妃姨娘,这种事情四弟绝对做得出来,咱们不能小瞧四弟的战斗力。”

不得不说,二老爷实在是太了解那奇葩弟弟了。

荣安堂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家里有个奇葩太让人操心了,哎哟,头疼!

最后,老夫人按按眉心,依然让二儿子给四儿子写信,先将他骗过再说。老夫人敢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李继尧离京十几载,对京城诸事根本不了解,只要他不脑抽地让人去调查,随便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他也只能相信。李继尧现在戍守边境,不能轻易离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京,所以只要将他拖住了,他们也不怕他闹腾。

想通后,众人觉得这真是个好法子,二老爷一口应下了,保证会昧着良心将晋王夸得像朵花一样,人见人爱,是李继尧心目中最好的女婿人选了。

解决了李继尧的事情,几位大老爷相携去书房继续讨论了,留下几个媳妇陪着老夫人,商量着阿宝的婚事,一个月的时间太赶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少不得要商讨一翻。

在大人们忙着商量怎么对付阿宝爹时,阿宝游魂一样回到了宝衔院,迎接的是华妈妈和四个雁或喜或悲的表情。

华妈妈是喜悦的,她奶大的姑娘终于定亲了,而且还是皇上赐婚,倍有面子,嫁的又是皇子,女人的体面福气都有了,如何不让她高兴?

而四个雁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对男人也抱有一定的少女情怀幻想,想到自家姑娘要嫁给传说中那狠毒冷酷的王爷,不寒而栗,同时也为她们家姑娘的未来忧心,生怕她们家姑娘一个受不住嫁过去成了短命鬼。

“姑娘…”

阿宝看了看,果断地将喜上眉稍的华妈妈打发去给她做糖蒸酥酪后,然后看着四个神色忧虑的雁,不知怎么地,茫然半天的心莫名地安定了,果然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有人比你更忧虑更茫然后,突然就觉得原来都没什么了!

不就是嫁个被骂成奸邪成性、酷戾狠毒的王爷嘛?虽然他貌似真的很可怕,气势也足以让人胆寒,但事已成定局,便试着接受罢。

阿宝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那四个雁很快又打破了她的阿Q式安慰。

雁回:“姑娘,有些事情虽是捕风捉影,可是…风无不起浪啊。”

雁声:“姑娘,奴婢听说晋王杀人如麻,一个名字就能吓得京中小孩夜里啼哭。”

雁云:“奴婢也听说晋王不好女色,他视女人如无物,那个…似乎不行。”

雁然:“对对对,听说他厌恶女色,若不是贵为皇子,这辈子就是个和尚命了!不过南山寺的大师曾说他生辰不吉,命中五毒俱全,为不祥之人,方让皇上为之厌弃,就算出家当和尚自身煞气太重,冲撞了佛祖,是连佛祖也不收之人…”

所有姑娘皆看向雁然,都露出一脸惊恐相。

“雁、雁然,你怎地知道得这么清楚?”雁回结结巴巴地问,她们以前从来没关注晋王这人,回京不久,根本来不及打听多少事情。而雁然透露的事情,也足以让她们头皮发麻,鬼神这等东西大家都是敬畏的,到底一个人要有多可怕才会连佛祖也不收?

雁然清秀的脸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时常帮姑娘给各院送东西跑腿,和那些丫鬟熟悉后,比较能说得上话,久而久之,就什么都知道一点儿了。”

原来如此!

先前太过惊讶了,现在想想雁然的能力,也不奇怪了。当下几个雁都抓着雁然扒拉起晋王的八卦来,阿宝继续木愣愣地坐在一旁,听着雁然将她打听到的关于晋王的流言一一道出,心里又纠结了。

怎地听着听着,觉得那人除了是个皇子外,好像竟没一丝优点了呢?出生不久亲娘就死了,亲爹是个渣的,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将还是婴儿的他丢弃到冷宫里,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他,将冷宫门深锁,只留了个哑巴太监照顾着。他十岁之前,不会说话,未习任何常事,像个傻子痴呆儿一般安安静静地呆着,直到十岁时有一天莫名地从冷宫中跑了出去,恰巧遇到经过的太子,太子心生怜悯,求得皇帝将他放出冷宫,将之接到中宫,养于皇后身边。

阿宝支着脸颊,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每次听他说话都是又短促又生硬,大伙都说他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喜欢装B装酷,但在她听来,那种生硬的声音,仿佛是不习惯说话…貌似小时候的经历有点可怜,所以一朝出了冷宫,懂得了世间常识道理后,知道了自己所遇到的不公平事,然后开始黑化了,但是发现造成他如此可怜童年的亲爹无论他如何努力表现,依然是个渣不待见他后,继续黑化,最后黑化成反派大Boss,成为人人欲除之后快的大反派。按正常剧情这种反派是专门给主角刷的,为精彩剧情而添砖加瓦的终级炮灰!当然若是一部以反派为主角的书,他就来个反派大翻身,干掉渣爹,干掉刷他的主角,干掉所有反对他的人,和基友相亲相爱登上大宝,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姑娘,几位姑娘来看你了。”

雁回的声音响起,打断阿宝的脑补。

“姑娘在想什么,表情好怪?”雁声好奇地问。

阿宝努力纠正表情,一脸正经道:“没什么!”

雁回满脸黑线地看着她,她伺候阿宝这么久,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她家姑娘又在脑补一些诡异的事情了,空气似乎都被她弄得诡异起来。

因为李明凤等人到来,这次八一八晋王当年的那些事儿的话题终于打住,忙将几个明请了进来。

李明凤等人这回过来是给阿宝道喜的,当然,也带着满怀担忧过来的,李明凤甚至在过来之前,已经想像着阿宝在得知自己的婚事后,像朵小白花一样凄楚无依、满怀无助的模样,谁知进来一瞧,却是端着一本正经样儿,哪有半点小白花柔若无依样?

几个明先是给阿宝道喜,其间李明月又被她那娘亲洗了回家脑,心里既嫉妒阿宝以后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了,又可怜阿宝竟然嫁了一位不仅不得圣心而且声名狼藉的皇子,到底嫉妒多于怜悯,忍不住暗刺了几句,被李明仪和李明凤联手骂得哭走后,剩下几个明也识趣地告辞了,留下李明凤和李明仪两女。

两个明一左一右地坐在阿宝身边,这边李明仪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安慰阿宝,那边李明凤小心翼翼地开口说着不着边的话,就怕伤了阿宝的小白花心,直到华妈妈将做好的糖蒸酥酪端上来,阿宝抓了块吃起来,边吃边看着她们,一副等着她们安慰的模样。

两个明:__!亲,你现在应该食不咽下才对,拜托敬业一点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瑶非鱼的火箭炮,太激动了,爱你,么么哒~~

瑶非鱼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4-29 09: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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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了,阿宝很快就要嫁了,到时天天要腰疼了【乃们表想歪啊!

第37章

相比于阿宝对于自己即将嫁给晋王这件事情因为旁人比她还忧虑使得她一下子就淡定下来,其他人还在苦苦地纠结着这桩婚事,不明白为何正德帝会这般突然的赐婚,而且人选还这么出人意料,根本没有任何的预兆。

可以说,正德帝这老不修将所有人都耍了一通。

昌平长公主初闻之下,气得在家里摔杯子,差点就冲动地跑到宫里去摇着正德帝问他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啊,这样耍亲妹妹很好玩么?而之所以没有直接冲去,是因为驸马周永言发挥了他作驸马的职责,及时拉住了她。

昌平长公主与正德帝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因为有个皇帝哥哥,性格不免养得有些骄纵肆意,加上正德帝也疼她,使得她这一生从嫁人伊始,做什么都是顺顺利利的,什么事情都顺着她的心意来,早已忘记了被人拒绝的滋味了,现在却是最亲的兄长让她尝到了这等滋味,可想而知她有多难受。

“阿蕊,消消气。”周永言柔声安慰道,阿蕊是昌平长公主的小名儿,夫妻俩在一起,偶尔也会互称小名,当是一种夫妻情趣。

“我怎么可能消气?”昌平长公主差点对着不温不火的丈夫当成正德帝咆哮了,“皇帝哥哥明知道我想为御儿聘下李明锦,几次三翻进宫找他说情,让他直接赐婚不用得罪皇后和贵妃,可他前头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后头却将我看好的儿媳妇赐给了太子身边的一条疯狗,让我如何甘心?”

周永言微微皱眉,心知昌平从来没将晋王看在眼里,可如此口不折言也不好。见她在气头上,咽下纠正的话,说道:“圣上说只是考虑一下,并未真正答应。”

“既然考虑了,不就是答应了?”昌平长公主一脸理所当然,态度也十足地强横。

周永言心知她的性格强硬,只能顺着来,而且她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快,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将她拉过来,温声安抚她,将她的脾气抚顺了,才开始同她分析起正德帝如此赐婚的意思。

“晋王素来与太子交好,又是养在皇后身边的皇子,晋王娶了李姑娘,得益的也是太子殿下和皇后,我估且以为,皇上会将李姑娘赐婚给晋王,其中也有太子的原因。”

昌平长公主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太子说动皇帝哥哥将李明锦赐婚给晋王?”

“有这可能。先前不也是太子提醒皇上晋王还未娶妻,让皇上找你传话,让你办赏花赏邀请京中贵女到府里来,给晋王相看?镇北将军的爱女无论是从家世还是样貌上来说,都是出挑的,怨不得晋王会看上,当时才会出手救了李姑娘。”周永言说得头头是道。

“就他?”昌平长公主脸露不屑,“不是我这作姑母的说他,你瞧瞧他那王府,简陋阴森得和鬼屋差不多,他从未想过娶个女人帮他打理庶务,也不知道找个女人帮他暖床,甚至可能根本不懂得女人是什么东西,用来干什么的,你说这种人会突然开窍看上人家姑娘么?估计是太子觉得这是个拉拢镇北将军的好时机,顺便让晋王娶了罢了,不仅解决了晋王的终身大事,也将镇北将军拉到自己这边,一举两得。”越说越愤愤不平。

周永言一噎,有个过于彪悍的公主老婆,什么话都敢说,也说得特么的直白,很多时候只能被噎得难受。不过,周永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老婆对晋王的评价还真符合广人民群众对晋王的认知。而且,作为个男人,周永言也听过一些私底下的流言,甚至很多人说,镇北将军之女嫁过去,估计就是个守寡的命…咳咳咳…

屋子里夫妻俩的话题仍在继续,屋外温润如玉的青年面露怅惘之色,最后没再听自己父母说什么,慢慢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到了书房,从大口花瓶众多画卷中抽出其中一张,慢慢展开,看着画卷里一身明媚春衫,抿着唇温婉浅笑、眉眼却略带违和之色的女子,心中一片空落落的。

他们果真是无缘么?

那边昌平长公主夫妻在猜测着正德帝为何会拟这样的赐婚圣旨,这边的贤王府的贤王夫妻也同样在猜测着。

贤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坐到贤王妃身边坐下,有些烦躁地道:“父皇会如此突然给五弟赐婚,莫不是太子在背后推动的?”

贤王妃蹙着浑然天成的秀眉,心里为这与上辈子不相同的事情而扰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既定的轨迹,让她有些心慌。

“昨儿臣妾进宫给母妃请安时,听母妃提起太子殿下有一次在太和殿比平日留得稍晚一些,然后父皇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出太和殿,自己一人呆了很久,第二天,就下了这四道圣旨了。”贤王妃慢慢地解释道。

贤王神色有些晦涩,暗暗捏紧拳头,他倒是小瞧了太子的手段,还以为这太子作得久了,于对他们那不服老的父皇来说,太子就像悬在头顶的刀一样,随时有斩下的可能,加上他们这些兄弟推一把,迟早能将太子拉下这位置。

“王爷莫忧,晋王虽娶了镇北将军之女,但镇北将军却不一定能为他们所用。”贤王妃轻声道。

贤王望向自己的王妃,这个女人长相不是最精致美丽的,也不是在第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她就像那陈年佳酿,时间越长,味道越醇厚,越让人吃惊进而痴迷。不可否认,当初会娶她,也是因为她一曲惊艳了他的心,进而对她有好感,方将原本嘱意的对象换成了她。

贤王妃名叫古馨悦,是武昌公府的嫡长女,虽为嫡长女,但母亲早逝,下面有两个受宠的继妹,亲爹不喜,继母恶毒,继妹狠心,未出阁前,在武昌公府的处境并不太好。贤王当时原本是嘱意娶武昌公府受宠的嫡次女为妃,为此而将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谁知在武昌公府作客,听到一曲空前绝后的惊艳琴声,鬼迷心窍地认识了弹琴的主人,几次三翻偶遇,不免对她的处境多为怜惜,而这等怜惜渐渐地变了质,直到后来终于下决定娶她为妃,护于自己羽翼之下。

而他的王妃,成亲几载也让他觉得自己娶了个宝,颇有自己的见地,很多事情只要提点一下,便能推测出个十成十,简直是女中诸葛。如此,也养成了他很多事情喜欢与王妃说。

“悦儿想到了什么?”贤王伸手拢了拢她的发,温柔地问道。

贤王妃抿唇一笑,说道:“王爷不必着急,皇上此举,未尝没有打压镇北将军的意思,将镇北将军的女儿嫁予自己最不待见的儿子,可见一斑。”贤王妃想起上辈子正德帝病重时,对那几位手握重权的将军打压的打压,提防的提防,不禁暗暗摇头一叹。

贤王细细一想,却不得要领,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王妃会这么说。贤王妃很快醒悟过来自己太多的事情,当下忙道:“夫君不必多想,这只是妾身猜测的,就算晋王娶了李明锦,镇将将军此时人在千里之外,若皇上不召他回京,一时之间也是天下太平。”

贤王眉稍微展,正欲再问,突然见妻子眉稍紧蹙,一副忍耐着痛苦的表情,吓了一跳,正欲询问她可是身体不适,只见她已经捂着嘴干呕起来。

见妻子身体不适,贤王抛开了先前的事情,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好一通折腾后,贤王妃靠坐在贵妃椅上,贤王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摩挲着,眉眼俱带笑意,温言细语,“悦儿这回可要给本王生个儿子啊。”

贤王妃嫁给贤王已有四载,就只生了个女儿,可让人心焦不已,贤王今年已二十有六,也想要个嫡子,现在自己的王妃传出了喜信,如何不欢喜,只盼着这个是嫡子才好。

贤王妃眉眼带着温柔的笑,信赖依恋地看丈夫,唇角抿出幸福的笑痕,眉眼间的风华精心动魄,美不可方物,看得贤王心头一热,执起妻子的手置于唇边亲吻。夫妻俩凑到一起,喁喁私语,好不甜蜜,周围伺候的丫鬟嬷嬷见状,也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

稍晚后,贤王离开去看女儿了,贤王妃因被诊出身孕,加之近来身体劳累过度,生怕对胎儿不好,被命令着躺床上歇息了。目送着贤王离开,贤王妃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

嫁给贤王已有四年,却只生了个女儿,对她而言是一种煎熬。这种煎熬并非是她作为妻子对丈夫的歉意,而是觉得自己抢了别人的丈夫,老天爷要惩罚她,说不定让她一辈子无子,岂不是落得和上辈子一样无子下堂进而冤屈而死的下场?虽然丈夫这几年来依然如一的宠爱,明显一副对她情深意重的模样,可是打从心底她从来没有将心遗失在他身上。

感动是有的,但像母亲一样完完全全、没有自我地爱上一个男人,甚至以他为天,抱歉,暂时没有!

上辈子,贤王先后娶了两个女人,第一任王妃是她的二妹妹古馨语,可惜她那好妹妹命薄,被宠得太娇纵,吃不得苦,最后难产而逝,一尸两命呢。而贤王第二任王妃便是忠勇伯府的嫡女江凌薇。忠勇伯夫人与她母亲是亲姐妹,她与江凌薇还是亲表姐妹呢。

上辈子过得太苦,所有的亲人都将她抛弃了,她的两个好妹妹先后抢了她的姻缘,让她最后像货物一样嫁给平王世子那头猪,为世人耻笑,明明自己恪守本份,不敢犯一点儿错误,却被平王妃等人作贱。

后来平王太妃一死,没了压制,平王妃开始兴风作浪,算计平王世子做出失德之事,使得平王震怒之下直接上书废了平王世子的位置,而她这世子妃也跟着失势,然后又被平王妃以无子的理由逼着下堂,被谴回娘家,娘家却无一人为她讨回公道…最后呢,最后是她的那好弟弟好妹妹又将她算计了一次,以她为家族抹黑为由,送到了庄子里去自生自灭,最后孤苦无依地冻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季…

伸手捂住脸,不让快要迸出的眼泪流下来。四年前,她还魂回来时就发过誓,让那些欺辱她的、背叛她的人都付出代价!她的好妹妹古馨语这辈子没有嫁给贤王,也没有难产早逝,还好好地活着,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她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地将上辈子的痛苦都施还在那些好家人身上,她的丈夫将来会是皇上,她会做皇后,让那些抛弃她的家人只能仰望她,她会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泪无声流下,湿了手心。

发泄一通后,贤王妃才让人打水进来净脸。

“王妃,您怎么了?”

面对贴身丫鬟夏天担忧的目光,贤王妃脸上多了几分暖意,笑道:“我只是太高兴了,这孩子盼了好久了…”

夏天脸上露出了喜气的笑容,仍是道:“王妃再开心也要注意一定,对身体不好呢…”

在夏天的絮絮叨叨中,贤王妃始终微笑着,等丫鬟将出去,贤王妃躺在床上,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仍平坦的肚子,又忍不住想起晋王及镇北将军之女李明锦。

她记得,上辈子时没有听过晋王萧令殊和李明锦两人,正德帝的皇五子是皇后所出的齐王萧令溪。仔细想想,其实上辈子时自己也才好像依稀曾经听说过有个皇子病死在冷宫,这事当时在宫里晦莫如深,她那时大概十二三岁左右,仍记得父亲有天从宫里回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悄悄和继母说什么十年前被关在冷宫中的皇子终于死了,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却突然发了臆症,当场惊得呕血,甚至落了泪,现在已经病了,宫里正叫人去请南山寺的得道高僧进宫为皇上驱邪祈福…然后,再过了一个月后,萧令溪便成了皇五子,仿佛宫里都忘记了曾有一个被丢弃到冷宫里的皇子。

莫非,晋王其实也和她一样是还魂而来的,才在冷宫中保住了一条命,从冷宫中平安走出来?

这想法马上被她排除,晋王这人她见过几次,实在看不出这种煞星哪里像是还魂归来的了。

至于镇北将军之女李明锦,贤王妃也有些头疼,上辈子的威远侯四爷李继尧同样去了边境,在她未记事时,就已死在了战场上,自然也没有注意过李继尧的妻儿之类的了,反正记忆里的威远侯府是没有这个姑娘的,那这冒出来的五姑娘怎么回事?

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贤王妃起身让人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慢慢喝着,回想着自己在二月底听说威远侯府的五姑娘从边境回来当天就与晋王冲撞的事情,这事闹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还道定然是威远侯府的五姑娘惹着那煞星了,不知道怎么被那煞星报复呢。她自然也听说了,骇然之下,不得不正视起这辈子莫名多出来的两个人,又调查了李明锦的事情,发现事情巧合得让她觉得似乎冥冥之中命运给所有人都画了个圈,将所有人的命运圈在里头,连系在一起。

她可以这么想,上辈子的李继尧之妻田氏生产时难产死了,连着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李继尧伤心失意之下,根本不想活了,于是光棍地跑到边境去作死,没几下就将自己搞死了。至于这辈子,李继尧的女儿活了下来,李继尧有了牵挂,所以为了女儿,他好好地活着,甚至一路爬到了镇北将军这位置。

这两个不曾存在记忆里的人,被正德帝赐婚拴在一起,让她乍然听之下,也生出一种不可思议感。

当然,其实按正常来说,这两人其实都与她无关的,她现在要做的是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帮助丈夫按上辈子的命运轨迹,登上那位置。

如此想罢,贤王妃振作起来,忙让人将王嬷嬷叫进来。

王嬷嬷是贤王妃的奶嬷嬷,深得贤王妃的信任,上辈子那般艰难的情况下,也是王嬷嬷和夏天对她不离不弃,直到她死亡。所以她可以不信任丈夫,但对这两人却是无比信任的。

等王嬷嬷进来,贤王妃温和地让她坐下,方道:“嬷嬷,可找到解神医了?”

王嬷嬷摇头,叹道:“我让东子去王妃所说的地方都找过了,可真的没有找到一个姓解,名神医的大夫,而且东子问了很多人,那些人都笑着说哪有人直接叫神医的?又不是真正的神医,若是真叫这个名,才容易找哩。”

贤王妃心道,虽然名叫神医,可他的医术诡异刁钻,连太医也比不上,可不是神医么?

“嬷嬷,再让东子去找找吧,解神医行踪飘忽不定,定然是躲到哪里去了,让东子用心去找,定能找到的。”说着,贤王妃抚着自己的肚子,忧郁地道:“太医先前说我身子太弱,恐生产时有危险,若有解神医的药,届时就安全多了。”

王嬷嬷神色一凛,当下重重地点头表示,一定会让自己儿子东子尽力将解神医找出来。

而被人叨念着的解神医此时在晋王府里正暴跳如雷,指着席远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受够了那个男人,你们的钱我也不要了,我只求他放过我,让我继续闲云野鹤、当个天涯浪人!”唇红齿白、眉眼精致的男人顶着一头稻草一样的头发,身穿灰扑扑的长衫,撸着袖子咆哮。

席远微微偏首,淡定地避开他喷过来的口水,淡定地道:“神医啊,你还不了解我家主子的性格么?你欠了他一条命,就应该以身相许,你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想走没门!不然就打断你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