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郎小心地道:“小姐,这处园子是…”

“是我的产业。”她笑,“这园子从五年前就置下了,一点点的扩建,先置了一千亩良田,后又从官府手里买下数百亩山坡。今儿累了,先回屋歇着,明儿一早你们四下走走。”

园子里,山清水秀石头美,空气清新,带着一丝湿气,更有一股冬的寒气。站在平坦年,能望见后头的山坡与这里连在一片,风光优美,林木葱郁,花香扑鼻。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山草发,奇花开,薛萝生,佳木丽,好一个人间仙景。

一条小溪穿过巨大的假山,假山上有转动的水车,给这园子又再添几分生趣,水声阵阵,在假山之侧建有一座八角凉亭,亭中摆有相应面趣的树雕桌杌,桌杌被石板地面嵌在土里,亭畔有一丈多高的腊梅、桃、杏、梨树,可想待到春天百花开,这里又是何等美丽的风光。

溪边双鹤饮,假山半腰,有一个精致的假亭约有半个真人大小,里面竟有一对野猴蹲在那儿,冬葵眨眼,“那也是假的么?”刚问完,却见那野猴正剥着花生吃,立时惊了一下,“杜鹃师傅,那个猴子…在动,它在动。”

跟在后面的妇人笑道:“这对猴子是专门训练过的,如今在那亭子里住熟络了,无论白日跑多远,到了夜里定要回来的,今春添了两个小猴儿了,养在果园冯管事家。”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胜琴音,堪洗耳,可赏心,更能悦目。

温彩对妇人道:“孟二婶,给牛大郎安顿住处,上回孟管事写信说这里还差几户会耕作的庄稼人…”

“是。早前原是园子里的几户耕作着,可今年银钱充盈,又请了外头的匠人来修房造屋,少不得要人盯着。明年开春便又要忙,许没人耕作园子里那二百亩良田庄稼,正想请小姐示下。”

温彩垂眸,目光移到牛大郎身上:“牛大郎,我记得你家原是庄户人家,家里也是佃户,你可愿意把你一家带来?”

让他们一起住在像这仙境一样的园子里?

牛大郎一惊,立时跪了下来,“谢小姐恩赏!”

“那边有二百亩良田,他们能耕作得过来么?这园子里的人是不允请外头人帮忙的,这也是园子的规矩。”

“小的一定寻几户最可靠的人家过来耕作,保管他们把嘴都闭严实。”

温彩道:“你明儿一早就回家着办此事。你到那边田园里瞧瞧,瞧过了心里才有数。关于这园子主人的事,对外不许透了实底,说是一个儒生也好,还是说是一个老者也罢,都由了你去。”

“是。”

兜转之间,上了荷塘上的九曲长桥,桥的两侧是石雕十二生肖桥柱纱灯,在石桩的顶端是十二生肖底下是镂空制作的纱灯,一侧有可抽动的纱板。如今园子还没派上大用,入夜后,一般不点灯。

两名女护卫见到这样的园子,心情大好,抬头就看到荷塘的尽头绿叶葱绿,虽是冬天,那里却如春天一般。

冬葵喜道:“小姐,奴婢闻到花香了。”

这么大的园子,住在这里许就没有烦

tang恼了,杜七婶怎还离开了?

茉莉也是,真能见小姐落魄就要离开呢?

冬葵却没为自己留下而庆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希望杜七婶和茉莉都能陪温彩到最后。

“孟二婶,你依园子里的迎宾楼几月能竣工?”

“问过我家男人,他估算了一下,说是最快也得明年三月。”

“必须在明年二月中浣前竣工,迎宾楼得装修,添置家具等,光是这些下来,更得费些时日。你告诉他,银子不是问题,得赶工期,要着实不行,就多请些匠人来。”

“是。”

近了二楼阁楼的小院,但见院门上挂着一匾,上书“怡然阁”,院门微敞,一对眉眼相似的女子出来,年长的约有三十多岁,年轻的约莫十五六岁年纪。

那妇人见到温彩,满脸喜色,“一别五年,小姐都长这么大了。”

杜鹃则在心下转圜了一遍,“她是…是温家族里赶出来的梅三娘子。”

梅三娘子原是温氏族里的佃户,数年前,因他男人一病而去,又有温家人追门讨债,把她家仅的房屋、鸡鸭全都抵了债。她一个妇人又带着一对儿女,着实没个去处,是温彩当年让人帮衬了梅三娘子,并着人将他们母子三人安顿进入这院子。

梅三娘子打量着杜鹃,几年前,杜鹃和温彩都还是小姑娘,如今出落得一个比一个漂亮了。

温彩审视着一侧的少女,水灵清秀,中规中矩,笑道:“这是梅雪,一转眼都大了。”

梅雪笑,明明是个孩子,说的话竟如大人般的老气横秋。

杜鹃问道:“梅三娘子,我记得你家还有一个小子,叫…叫梅冬子来着。”

“冬子近来被管事调到迎宾楼那边帮忙。怡然阁留下小妇人与梅雪两个看守。”她顿了一下,道:“小姐的箱子搬到阁楼上了,从今开始妇人与梅雪都来服侍小姐。”

她好奇地看着两个男装的女护卫,先是一愣,后来一瞧,发现是女子。梅雪还真以为这护卫是男子,瞧得面红耳赤的,羞答答垂首,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温彩道:“红燕、青莺,你们一会儿着回女装。”再这样下去,没的让人误会了去。

梅雪一愣:难怪长得好看,竟是女子。

两女应声“是”。

温彩瞧了一下院子,正房是三间二层小楼,阁楼是二进的,一进便是长廊,木头玻璃的门窗,廊下摆了一排斜梯形花架,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有盛开的腊梅,还有开得正艳的菊\花,更有依旧盛放的牡丹。

正中是花厅,两侧是偏厅。

温彩轻声道:“你们四人,每人挑一个房间。轮到值夜的时候,就住在值夜房里。”

冬葵笑了,“杜鹃师傅先挑吧。”

杜鹃又看着两个护卫,“红燕、青莺先挑。”

她们相视而望,各挑了西边的厢房。

冬葵指着东边第一间…

杜鹃抢先道:“那一间,小姐且留作库房。”

她又指第二间。

梅三娘道:“那是小妇人与女儿的房间。”

杜鹃看着西边靠院门的一间。

东、西两侧虽有三间厢房,可东边靠院门处是一间厨房。

梅三娘道:“西边那间是杂房,放的是柴禾、米面蔬菜等物。”

温彩笑了一声,“这楼上、楼下还有六间屋子,楼下留一间花厅见客,左右两间不正好是你们的。”

杜鹃拔腿就跑,看了东屋,又瞧西屋,到底更喜欢西屋一些。

冬葵一看东屋就喜欢上了,一张四门雕花屏风将一屋划分为二,有前屋、后屋,后屋是床榻、一个二门衣橱,前屋则有书案,案上摆着算盘、笔墨等物,一侧又有个简易的书架。

温彩上了二楼,一楼是三间,可二楼只得两间屋,分内室和外室,内室是卧房,里面的家具一应俱,有两组二门衣橱,皆是一人多高的,又有一个与二门衣厨一般大小高矮的书架,一侧是张紫檀大床,内挂深紫色绣富贵图案的帐子,外罩浅紫色轻纱帐,屏风后头搁了带盖马桶,又一侧摆了个大浴桶,浴桶做得很精制,上头还绘了图案,绘的是碧叶粉荷、鲤鱼成双,鸳鸯相对。

她抿嘴笑了,这个孟管事竟弄出了鸳鸯图案。

一道丈许高的六门屏风,将屋子一分为后,前屋临窗处,摆有书案,又摆有琴台,一侧又设有书架,架上摆着几本书,又有琴棋等物。书案一侧有铜制花架,流线制造,就与镇远候府徐氏屋里的有些相似,花架上摆着一盆牡丹,顿时给屋里增色不少。

牛大郎夜里难眠,今儿在园子里走了一圈,这园子很大,与后头的山坡相连,在与山坡交接处,又筑了一道围墙,墙上是一片赛马场,种着一片草地,约莫有二三亩大小,赛马场周围种植着各式花木,又建了看台、可供小憩茶肆木屋。

他在想:小姐怎

的五年前就开始建造这里,那时候的她也还是个孩子。小姐也是几年前买下的他,那时候买他的人就是这园子里专管田园的管事,而今负责着修建园子里的房屋。

这里有果园、花园、田园、鱼塘,山坡上有种果树的、蔬菜的,又有养鸡鸭、兔子的人,他去瞧了一下,家家住的都是体面砖瓦房,穿着也是上好的布料衣料,个个谈笑风生,倒不如旁和的百姓,一脸愁苦。

荷塘里夏天碧叶荷花,冬天就会采藕去卖,有时候还会从荷塘里捕鱼送到城里去买。这座园子出来的东西,都往供百货行里供,听这里的人说,光是百货行那边都供不过来,每年得了盈利,住在这里的百姓会得二成利,其余的就统一上交到大管事那儿。

百姓们还告诉牛大郎,他们各家住的房屋都是东家给他们修的,只要他们不犯错,就会一直住下去。早前也有个会养鱼的老汉,便是因在园子里养鱼挣了大钱,便出了园子到别处买田挖鱼塘养鱼,他家也给百货行里供鱼,如今都置了近二百亩的良田,那人也住在柳树镇上,偶尔会送鱼给孟管事尝鲜。

赚了钱,若是离开,东家是不会拦着的。东家曾发下话来,“你日子过好了能风光离开,我很高兴。”这样一下,住在这里的人更高兴。但若离开,必须帮东家培养下一个接手的人,也是这里的规矩。

次日,温彩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床,就听杜鹃惊叫道:“昨儿天儿挺好,今儿像又要下雪。小姐若冷,就再睡会儿。”

温彩伸了个懒腰,突的,田园方向传来一阵啐骂声,隐约还有打人的声音,一个女子传出凄厉的哭声,甚是怖人。

“怎么回事?”

杜鹃唤了梅三娘来。

梅三娘站在楼梯口回道:“是孟管事家的二闺女孟二丫,自从五年前生了场大病醒来,常常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孟婶子说她患了失心疯。瞧过不少郎中,就是不见好。今晨起来她听说小姐住进来,便吵着要来拜小姐,还说要提醒小姐防备坏人…”

温彩笑了一下,这里世人讲一些说话奇怪的人都称之为失心疯,并未入心里去。

“她若有病,让孟管事好好给她瞧。”

“这几年,孟婶子两口子没少给她瞧病,孟管事统共就这两子一女,大丫小时候得病没了,二丫长得好,偏生患了失心疯。因这病至今也没许人家,上回去了护国寺,听方丈念了一回经,有大半年没犯,今晨突然就犯病了。每回一犯病,孟婶子就打骂得厉害,有时候瞧着都让人心疼。”

温彩梳洗完毕,冬葵待在怡然阁做女红。

温彩携了杜鹃又红燕、青莺在园子里四处走动,每到一处就沉思一阵,方又移步往前走。

如此往复,次数多了,杜鹃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园子还有哪儿不妥,既然用了几年的时间来建,就要建得更好,怎么也得建成天下第二的园林。”

“为什么不是第一?”

“天下第一的园子在皇宫。”

温彩笑,继续往前移动,在临山脚下便看到一排木屋,中间又隔了一道院墙。

一侧有块半人的石头,上刻“莲清池”三字。

红燕问道:“小姐,这是泡香汤的地方。”

“是,东边是男汤馆,右边是女汤馆,两处又各建了院墙。

青莺面露不解,“小姐,你建这个园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做生意。”她顿了一下,“待得来年三月,这里便要开业,游园是要收银子,这里可供吃、供喝,这里有武将们的跑马场,还有切磋武功的习武馆,有文臣们诗词歌赋的亭台楼阁,有供他们住宿的迎宾楼…总之这里会是一个修身养性,又让人留恋往返之地。”

游客可以在鱼塘垂钓;也可到菜地选菜,再交给专门的厨娘烹饪;可到后山采集果子…

杜鹃道:“小姐在想各处可够好,要是不满意,又要重新设计?”

温彩微微颔首,往山坡下围墙处的小门移去。

小门外有处石阶,拾阶而上,站在山坡全瞰整个园林的风光,那被高墙阻隔之内,别有洞天,宛如桃源之地,又似人间仙境。骄傲、欢欣,如泉般涌上心头。移步半山坡的赏景亭内,坐下来,细细的观赏着风景。

杜鹃嘴里一遍遍地惊叹、呢喃,“好美的园子,住在这里哪儿都不想去了…”就这样在园子里住一辈子,看过了这样的美景,外头再美的地方都不会留恋。

红燕、青莺先是意外,后是欣赏,现下却在想一个问题:雍郡王是否知道温彩有这样一处园子,这园子这么大,山下曾是一千亩的良田,山上还有数百亩的果园、菜地,再有那些别具匠心的楼台亭阁,这座园子怕得值不少银子。

“啊——”一声尖叫,杜鹃见鬼一般指着不远处。

红燕、青莺顿时警觉起来,红燕手抚宝剑准备随时应对,而青莺更是全身戒备。

那是一

个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光鲜,却满是污渍、泥泞,她愣了片刻,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你是小姐!你是我的小姐…你还没死,真是太好了!你还活着…哈哈…只要你活着,我爹娘、哥哥、弟弟都不会死了,哈哈…”

杜鹃连“呸”数声,“哪来的疯子,胡言乱语说什么?快把她赶走。”

温彩先以为她是在咒自己,听到后面却见她满心欢喜,又哭又笑。

她指着杜鹃道:“我认识你,你是杜鹃,你不能让小姐赶我走,我们是好姐妹呢,你不能赶我…”

这是怎么回事?杜鹃也惊住了。她确定自己在这以前没见过这个女子。

“小姐,我不会害你的,你听我说话好不好?你让我回到你身边,呜呜…这几年我好想小姐…一直想到小姐身边,可我爹娘不许。”

红燕拧着眉头,这女子疯疯癫癫的,说话颠三四倒四。

青莺道:“莫不是得失心疯的二丫。”一定是她!今晨就听见孟婶子在打二丫,好像听梅三娘说又把人给关起来了。据说她不病的时候,就跟个正常人一样,可一旦犯病就乱跑,孟管家夫妇生怕她跑丢了,在犯病的时候就把她关到自己家的杂物房里。

二丫跪在地上,深深一磕,“小姐,你听我说,我没疯,我真的没疯,小姐你私下听我几句话吧,我真是为你好,我和杜鹃、冬葵一样都是对小姐最忠心的丫头,呜呜…”

杜鹃吃惊的道:“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冬葵。”

这是怎么回事?这疯女子好像认识她们一样,可她们明明是今儿第一次见到。

小姐当年认识孟管事时,认识的只是孟管事一个人,后来才认识孟婶子。这几年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连孟管事家的两个小子都未见过呢。

温彩满腹疑心,抬手道:“杜鹃,你们几个退下,我想听听她与我说什么。”

见温彩并没有拿她当疯子,二丫感激涕零,又是重重一磕。

红燕等人却不敢离得太远,相隔十余丈外,但见二丫起身,进了凉亭,正在跪下,温彩却道:“好了,跪来跪去的岂不麻烦,又没外人,不用这么多规矩。”

二丫笑了,笑得有些傻,却笑得极灿烂,“小姐还跟以前一样,觉得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对自己人不必这么跪来拜去。”

温彩凝眉,她的想法,这二丫怎么知道的,这话她是对杜鹃说过。

“我又糊涂了。”她自言自语,眼里蓄满惊喜与感动,有些手足无措,只看着温彩直乐,“小姐,你…你要防着冷家人和安王,他们是天底下最大的坏人。”

温彩被她的摸不着头脑。

二丫着急,她不知道如何说温彩才会信。

她咬了咬唇,定定心神,低声问道:“小姐,你相信人死了会重生吗?”

“啊——”温彩一脸惊愕。

第139章 重生丫鬟

二丫见她意外,心下慌乱。她等了五年,就为了在这园子遇到小姐,可现在如果她说不清楚,小姐要如何信她,她爹娘说她疯了、所有人都说她是疯子,园子里的人背里都唤她疯丫头,可她知道自己其实没疯。

“小姐,我如果告诉小姐,我其实没疯,我只是有前一世的记忆,我原就是小姐身边服侍的丫头,小姐最喜欢我的绣活,我、杜鹃、冬葵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这只是对外,可私下里,我们就像好姐妹一样…”

初初见面,她就能说出温彩身边服侍丫头的名字。

温彩将信将疑,她记得二丫冲出来时,说的是“小姐你还没死”这一句就触怒了杜鹃,可后头二丫为她的活着是欢喜的。

温彩凝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丫满目痛楚,不敢回想,前世发生的点滴,因她是小姐身边贴心的丫头,她知道了好多事,“再过十年,小姐会死,会死得很惨,我、冬葵、我爹娘、这园子里的百姓…全都会死,只因为我们不愿意背叛小姐,全都被害死了。杜鹃没死,可在我死之前,我听人说杜鹃和陈兴翻脸了,她带着女儿住进了明月庵。”

她知道陈兴?陈兴是举人,是雍郡王想要重用的人,如今还在百货行里做大账房。

温彩沉吟着:“我会死?会死得很惨…”她只求一生顺遂,难道就算是这样也很难吗,她信二丫,因为她也是穿越而来,二丫说她是重生的,这许是真的。

“那么二丫,我哥哥温青呢,他会怎么样?”

“温将军不会有事,只是被连降***,然后会被派往西北镇守边城。因为徐兰芝嫁了一个做了新君宠臣的丈夫才幸免一难。可徐兰芝恨小姐,她会与新皇后联手置小姐于死地…”

“徐兰芝…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哪里开罪过徐兰芝,可徐兰芝却那样算计她,甚至用了法子将子赶出镇远候府夥。

二丫垂眸,“小姐信我就好,未来的事我会一点一点告诉小姐。我答应了护国寺的方丈,不会泄露太多天机,否则我的记忆会很混乱,到那时我怕自己帮不了小姐。”她弯腰央求道:“小姐,你给我《清心咒》吧,有了这东西,我就不会再犯病。”

温彩摇头,她这里哪有什么《清心咒》。“那是什么?”

“前世时,我也有失心疯,那是因为我从小一出生就是个傻子,可是后来我…”她又觉得自己有些说不清楚,“这样告诉小姐吧,我原是大丫,死于一场重病,可后来却重生到了妹妹二丫的身体里。自那以后,我就总说自己是大丫,家里人便说我得了失心疯。

后来在这园子,我娘和哥哥打我,是小姐替我求了情,带我回了怡然阁,还亲自给我洗澡、换衣服,那时候我告诉小姐,我说我其实是大丫,你说你信。小姐是大丫前世一辈子里,唯一一个相信我不是疯子的人。后来,小姐告诉我,叫我不要说自己是大丫,也不要说奇怪的话,小姐就从护国寺替大丫求了《清心咒》回来,让大丫每天睡前、晨起的诵上两遍,那之后我的病就再没犯过。

可是半年多前,爹娘带我去了护国寺,那里的方丈说,他们寺里没有《清心咒》。我便与方丈念了《清心咒》,可他还是摇头。方太说,只要我能重遇小姐,我的病就能痊愈,他说小姐是我命里注意的福星,但因机缘未到,所以还没遇到。”

难道,二丫的病只有遇上她才能好转?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是穿越而来的人,莫不是还有一世的记忆,可她一点儿也记不起。

温彩见她记得,问道:“你既记得《清心咒》的内容,回头我照你所言写给你就是。”

二丫轻诵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试,莫使惹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就这两首带着佛禅的诗!这两首诗并未在这个时代出现过。

温彩惊住,越发信了二丫的话。

“好,回怡然阁我就写给你,往后你就早晚诵上几遍,许对你有用。”

“谢谢小姐。”二丫顿了一下,“小姐留我在怡然阁里服侍吧,我会小心服侍小姐的。”

“好!”

前世的她,一定是糊弄二丫的,可奇怪的是就这两首诗的《清心咒》对二丫似乎很管用,但这几年二丫既然知道,为什么念了也没用呢。

*

怡然阁上下,见温彩带回了二丫,一个张嘴结舌,待温彩说了留下二丫的事,众人更是不解了。

冬葵道:“小姐要留疯子在怡然阁…怎可以?万一她犯了病可如何是好?”疯子一旦发病,别说打人、骂人,便是杀人都有可能,就像是一个不定时会发作的火山。

二丫垂着首,只不说话,偶尔一抬头,冲冬葵一笑,冬葵就觉得胆颤心惊。

冬葵只觉那笑太吓人,疯子!想想听二丫家人说的那些话,她还真怕二丫突然犯病杀人。

tang

温彩笑道:“二丫正常得很呢,她的病我再找人给她治治,幸许就痊愈了。”

杜鹃也觉得不妥,心下疑惑,也不知疯二丫到底在凉亭里说了什么,竟让温彩对二丫信了,还要留二丫在身边。

温彩道:“一会儿我带二丫去莲清池洗香汤,那边可是温泉哦,你们…要不要去?”

梅三娘已经风风火火去寻孟管事了,说了温彩要留下二丫的事,若换成别人家这是大喜事,可二丫有病,孟婶子一听就急了。这二丫犯起病来,连人都认不得了,有时候见人就打,温彩对他们全家来说是恩人,要不是温彩,他们一家现下还不知道流落何方,更谈不上有现下体面的日子。

孟婶子到时,温彩已经让杜鹃等人备好了换洗衣衫,几个人正要相约去莲清池泡温泉。

“小姐,二丫有病,你怎能留她在身边。小姐,你让小的把她带回去吧,今儿她从杂房里跑出来,吓着小姐了。”

二丫一个劲儿地往温彩身后躲,生怕孟婶子触到她。

温彩看了眼二丫,指着孟婶子道:“你认识她是谁吗?”

二丫嚅嚅地道:“是我娘。”

温彩笑,“我瞧着她的病许是大好了,孟婶子别担心,我这院里人多,又都是同龄的姑娘,许二丫有了朋友、交好的小姐妹病就痊愈了。我照着二等丫头的例给她发月例…”

“小姐,这…她有病,得人侍候她,她哪能侍候人,小姐…”

温彩拿定了主意,听二丫所说,好像二丫待在她身边就不会犯病,那么她就留下二丫。还有十年,她就会死,那知晓了过程和结局的她们,是否能改变命运呢?因她死,也相断身亡的二丫和冬葵,还有最后进了明月庵出家的杜鹃,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

孟婶子道:“小姐,我先留她在你身边,若是她犯了病,小的就来接她回去,这月例什么的,她可不敢受。”

温彩道:“你先回去吧,二丫就留在这儿了。”

冬葵见她和杜鹃都收拾了换洗衣裳,“小姐,这院里不留人么?”

青莺道:“小姐,你带她们去,我留下来看院子。”

温彩应了,一行人刚出怡然阁,二丫快走几步,低声道:“小姐,她不跟我们一块洗是因为她是石女。”

温彩“啊——”了一声,“别瞎说。”

“小姐,是真的。”

杜鹃一脸防备,生怕二丫犯病伤了温彩,“二丫,你又胡说什么?”

“我现在不叫二丫,我叫双双,二人成双的双。”温彩想:这个名字倒也贴切!她既是大丫,同时也是二丫,二丫的身,大丫的魂,可不就是两个人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