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怀着孩子时,谁要是说怀的是女儿,她就跟谁急,不想如今真生了女儿,竟把那孩子当仇人一般。

青莺一挑眉,道:“夫人怎能这样?再怎么样,那小小姐也是她生的,她就这般不待见?”

麻嬷嬷垂首,呢喃禀道:“老奴听说,徐将军在世的时候,最是个重男轻女的,连带着徐宜人也如此。徐将军战死沙场那役,原本他不会死,是他为了救徐小将军才遭敌人围攻,命丧沙场。他一死,徐小将军在军中无人关照,战场原就刀剑无眼,徐小将军在下一回激战时徐小将军就战死了。”

温彩一直还奇怪定国公刘维忠何等气概,身为结义兄弟的徐超竟至死都只是个五品武将。再有徐小将军的年纪虽比温青、冷昭要年轻,可死时也只是一个校尉,按理徐超父子军中有人,该是提拔得快的。可见徐超的为人上还是欠缺了一些。

徐超是为了救儿子死的,只是徐小将军武功不济,终是在第二役时战死了,留下了家中寡母弱女。

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小户人家长大,也难怪徐氏会如此不待见刚出生的女儿,生下来几天不见便罢,还边骂边哭,好似她现在已经真的失宠了,而这一切全怪那出生几天的女娃。

温彩想了片刻,“芙蓉苑空置下来了,你让奶娘带着小小姐收拾一下,他们迁到芙蓉苑暂住,要是夫人哪天想见小小姐了,再抱过去给她瞧。”她对外头服侍的丫头道:“把汪婶子叫来。”

汪婶子也觉得徐氏够烦人,自己生了女儿,温青没说甚,徐氏第一个倒嫌弃上,生女儿怎了,汪婶子也生了两个女儿,虽然生下来时多少有些失望,可后来想通了,觉得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心疼的。

温彩道:“你挑两个喜欢孩子又心细的丫头进芙蓉苑帮衬奶娘照顾小小姐。待漱玉阁装修好了,再让她们迁进去。”她稍稍顿了片刻,温青说要自己打理府邸,可温彩哪有不帮忙的,“各房若有什么大事,汪管家和汪婶子拿不定主意的就来请示我。”

“是。”汪婶子应答一声。

“徐宜人过

来瞧过了么?”

“昨儿去报的喜,一听说夫人生了个小小姐便有些不喜。听三毛说,徐三小姐还嘲笑‘大姐夫早晚得纳妾’。”

徐兰芝这到底是什么心态,温青待徐氏好,不对么?她竟说温青早晚要纳妾,就因为徐氏生了女儿?

汪婶子想着温青让人查官府存档的事,想查出徐氏那五万二千两银子的亏空去向,轻声道:“南河县那边,有三姑爷帮忙已经查出来了,夫人背里在那边置了六个田庄统共二千八百亩良田,又在县城置了一处二进院子,再八家店铺,并没有开店子而是赁出去的。”

温彩没想徐氏喜欢置产业,置也就置了,可她错在对温青藏了二心,如果早前与温青说一声,也不至让温青大怒。寒温彩心的是,徐氏明明手头有那么多田庄,居然把她嫁妆田庄上的粮食给拉干净了,庄头忙了个一年到头,竟是连吃饱的米粮都不够。

徐氏薄待旁人便罢,但不该薄待温彩的陪房。

温彩也是个护短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吃不饱饭,一看到她那委屈得老泪纵横的样子,且有不对徐氏失望的道理。

原想念着徐氏在前世到底跟随温青去了西北,她一再原谅她,可徐氏越闹越过分。

徐氏以为最后是她的三妹徐兰芝保全了温青的性命,却不知道,更是徐兰芝害了温青。要是徐兰芝与冷晓说温青的坏话,温青不会被剥爵位,不会被官降数级流放西北边城。

定国公刘维忠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安王登基后,刘家依旧过得风光体面,可见安王并没有为难温青的意思。

温彩道:“这事儿,你让汪大叔禀晓候爷。各处查出都一一列出清单,把每一笔都弄明白。”

“小姐,我瞧那些东西许还在夫人屋里,要不把地契、房契的先弄出来。”

温彩点头道:“这事就交给你和麻嬷嬷来办,拿出来再交给哥哥,你们且先核对一下,看数目可对得上,这块儿的事,我不好多过问。”

温青爱妹如命,他不会重男轻女。那天他进了桂堂还抱了小小姐,他硬是絮絮叨叨与小小姐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见孩子睡熟了,他这才进了内室瞧徐氏,轻声道:“好好将养着,女儿就女儿吧,有女儿也挺好。”温青也说不来多少甜言蜜语,只说这一句便转身出来。

徐氏先是一愣,心下想:要是儿子,他一定会很高兴,这分明就是温青不喜她生了个女儿。待温青走远,她又开始哭骂,直骂小小姐怎就是个女儿。

汪婶子看了眼麻嬷嬷。

麻嬷嬷道:“得了机会,我把东西从屋里取出来。”

汪婶子笑,“我们一起去取,等夫人睡熟的时候进去。”

徐氏这两日吃了睡,睡了吃,她又不用奶孩子,让麻嬷嬷给抓了回奶汁的汤药来,几碗一下肚,真没一滴奶水。

麻嬷嬷试探性地问:“小姐,你瞧候爷这…是要娶平妻还是纳妾?”

温青娶了徐氏这么久,连个通房都没有,而今徐氏生了个小小姐,麻嬷嬷猜测许温青要给府里添人了。

温彩道:“这种事候爷自个儿有主意,我不好多问。夫人刚产下孩子,我只是暂留府中打点。”

汪婶子奉命将小小姐与奶娘迁到了芙蓉苑安顿,一切都照主子的例给了最好的,连小小姐睡的摇床等物也一并搬了过去。

徐氏听到外头有搬东西的声响,问大丫头:“他们在做什么?”

“说小小姐和奶娘住这里太挤,让小小姐先迁到芙蓉苑去,待漱玉阁装修好了,就让小小姐搬进去。”

那么小的孩子,哪有直接交给奶娘就不管的。

偏徐氏就能干出来。

徐氏想到那孩子,心头就一阵发堵,要是男孩该多好?她怎就生了个女儿呢,徐兰香成亲后,第一个给卫成添的是男孩。

又有下人送来了鸡汤,坐月子的女人一天五顿,徐氏也不例外,上午两顿、下午两顿,夜里三更还有一顿,什么鸡汤、鱼汤、鸡蛋等物一古脑地往桂堂送。

徐氏捧过碗,“是不是候爷吩咐的,这两天侍候得怪好,知道我爱吃鸡肉,天天都有,亏得他知道,我养好了身子才能给他生儿子。”

大丫头一脸羞红,自打徐氏生了孩子,温青就来过一回,又与麻嬷嬷打听了一番,知徐氏身子无碍这才离开了。

第166章 行刺案

温彩坐在窗下,听冬葵介绍二房店铺生意上的事。

“城南麻柳巷口有一家布庄,店子是十几年前就开的,生意不大好,卖的全都是些早就过时的花色布料,打听了一下,管事的说,过时的布料比同等布料要便宜五分价。”

舍不得进好货,就赚不到更多的银钱。

瞧着董氏也是个精明人,在这上面倒是小气了。

“布庄上一个月也卖不了几块布,若是遇上哪家庶女出阁,倒是会去这里买上十几匹置陪奁。”

冬葵又道:“那周围有两家杂货铺,我瞧着生意都还不错,那一带住的多是小户人家,要买布料自去旺国街、兴国街,买些随常的针线、佐料倒多些,我让沙虫儿在那儿守了一个时辰,沙虫儿说到两家杂货铺买针线的十二人,买盐、打酒的有八人,另外又有五个买笔墨的楮。

另有两家分茶铺子,一个时辰卖了四斤茶叶。

豆腐铺子卖了六斤豆腐,还有两个提着木桶来买豆浆的下人。

一个时辰内,布庄没一个买布的人,管事父子俩就坐在柜上打瞌睡,好不容易进去一个,瞧着花式不好,就又出来了。”

温彩问:“冬葵,你觉得那铺子改作什么生意好?”

“奴婢觉着,改作杂货铺更好,虽说已有两家,可那两家店铺都不大,一家一间铺面,一家两间铺面,这布庄是三间铺面的。”

“先经营着,你把各家情况摸熟,我再重新调整各处店铺上的生意。”

下午,冬葵又带了沙虫儿出去摸下一处店铺的生意,每处店铺都是要走几回,才能瞧出来,除了自己看到的,还要向管事询问,各处管事接到董氏的令,知道这是六小姐要代为打得店铺。

沙婆子在畅园领了新差事,主要工作是看管荷花池。池里养了些好看的锦鲤,遇有人买锦鲤就卖上几条,偶尔也租船给游园们玩,随道再帮花房盯着摆在荷花池周围的花,花房的生意好,她帮了忙,花房的管事另给她算一份工钱,还直说这是园子里的规矩。

她原不识字,每天卖了锦鲤、租了船,一回去就把银钱交给杜鹃。

杜鹃摆摆手,“你且盯着吧,搁到你那儿,回头交给小姐。”

双双则笑,“就这么点儿钱,不如沙婆子自个儿揣着,你卖了锦鲤,记得回头再添补上些。”

沙婆子白天当差,夜里就回怡然阁住,没几日她就过习惯了。

沙虫儿则留在温彩身边跑腿,近来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赶车跟着冬葵四处看店铺上的生意,再根据冬葵教他的,数各家铺子的生意,哪有一个时辰做了多少笔等等,又花些碎钱与各家店铺上的小二打听一些内情。

看似无意的,但这些东西对温彩来说很重要。

沙虫儿已经知道畅园是温彩的了,越发觉得他跟的小姐是个厉害能干的人物。跑前跑后就更热络了,闲下来的时候,冬葵便教他识几个字,还买了三字经给他,教熟了,就让他没事的时候看看。

夜里二更,温彩躺在床上琢磨二房店铺生意上的事。

青莺进了屋,一脸急色:“小姐,候爷回来了,出事了!”

温彩翻身起来,脱口道:“什么事?”

“候爷受伤了。”

受伤了?

今儿皇帝为给皇后过千秋寿节,罢了早朝,所有文武大臣都入宫参加寿筵。

温彩想到记忆里的事,整好衣衫就到了前府书房。

“哥!哥!”

她进去时,正瞧见一名陌生的郎中正给温青包扎手臂。

“你怎么受伤了?出了什么事?”

温青抬眸,“我只是一些皮外伤,怕是四殿下伤得不轻呢,这些人真够大胆的,先是毒害三殿下不成,然后又闹了刺客…”

温青是正午前入的宫,文武大臣多携女眷参加,温彩因是和离女,他这次没带她去,而徐氏又在坐月子。

他到的时候,顾家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一律安排在寿筵的右侧坐着,荣安候是最后一个来的,待他到时,顾家人都已经落座。

他刚入大殿,慕容恒迎过来,低声道:“荣安候,今儿有些奇怪,本王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在你们家的人,有一个左颊长黑痣的太监还有两个宫娥,看似无意,可他们总盯着三哥那儿…”

荣安候含笑示意,故意提高嗓门,“四殿下来得真早啊!”

“母后寿宴不敢迟到。”

二人佯装说了几句。

荣安候回到自己的座儿上,扫过顾家的子孙,“淮儿!”

顾淮起身抱拳,“父亲有何吩咐?”

“坐到你三哥身边侍奉酒菜,记住了,只有你尝过的菜,才许你三哥吃。”

顾淮吃惊地看着荣安候,顾三公子是二房的长子,而他是大房的庶子,让他这个大房的儿子去给二房的儿子试菜,要是菜里有毒,岂不是要毒死他

tang。

顾夫人微微挑眉:三皇子可是顾家更进一步的希望,顾五这个样子是不乐意么?

一侧,顾四抱拳起身:“大伯,让我陪三哥坐一桌吧?”

荣安候低斥:“淮儿去,要是你三哥今儿无事,你就是顾家的功臣。”

早前他们不知道,可来到京城后见到了景阳公主,顾三公子长得与景阳公主如此酷似,顾家几位公子早已经猜到几分。

顾五公子虽有意外,却不敢反对,这是父亲要牺牲他来保全三皇子,俗语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现下是父亲要儿子给三皇子试毒,他不敢不试。

顾五公子坐到了慕容恪身边。

慕容恪道:“我备了银针,不会有事的。”

顾五垂眸,“有些食物原本无毒,就如吃羊肉不能吃梨,两者混合却是毒。”

“说得没错,你一会儿留心看着,莫要吃混了成毒。”

慕容恪知道皇家暗潮汹涌,他从小就被外祖母、外祖父及舅舅们灌输了太多的知识,什么兄弟相争,什么尔虞我诈,他母亲是为了保他性命,让他顺遂成人,这才忍痛将他秘密送回顾家养着。

他刚回皇家,不甘心就此送了性命。

当大殿上坐满了人,帝后款款而来,皇帝笑声朗朗,“各位爱卿,朕今日很高兴,一来今儿是皇后的四十寿辰,二今儿朕的三皇子慕容恪重返皇家。”

群臣吃惊地发现,坐在右侧上座的景阳公主外,还有一个少年,那模样与景阳竟有八、九分的神似,不过个头更高大些,一双眸子与皇帝一般无二。

慕容恪起身抱拳:“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皇后面容感动,不由得轻泣抹泪,“三年那年,臣妾请袁监正给恪儿相面,袁监正说龙凤胎的儿女得分开养,景阳虽长,自幼体弱,那时皇上子嗣单薄,便只好忍痛将略为健壮的恪儿送出宫去,这一别竟是十九岁…早几年原说要接恪儿归朝,恪儿在外学艺,臣妾不敢误了他的学业,方才延至今日…”

顺王瞪大眼,似有些意外,那个不是十九年前就该夭折的三皇子,凭空冒出来了。

他想说不是,说不准是顾家人弄出来的假皇子,可人家长得跟景阳如此酷似,那双眼睛又跟皇帝一模一样,谁敢这时候说不是,皇帝、皇后都说是,人家是送到外头学艺去了,你敢否认,是说皇帝糊涂乱认儿子么?

不仅是顺王,一样吃惊的还有群臣。

他们这是干了什么?这十几年来都在争选明主,都想扶自己中意的皇子成为储君,现在皇后有子了,有嫡立嫡,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那他们过去十几年前的争斗,就成了一场笑话。

慕容恒抱拳道:“弟恭迎三皇兄回家!”

六皇子看着顺王,左右为难啊。

顺王起身,“慬恭迎三皇弟回朝!”

他一声落,大殿之下皆是呼声。

慕容恪抱拳回礼:“多谢各位大臣,恪蒙父皇垂怜,得母后慈爱,终顺遂成人。儿臣再拜父皇母后!”他长身而跪,重重一叩,“儿臣恭贺母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皇帝朗声大笑。

又多了一个儿子,一下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不过,在这之前,皇后便已经告诉他了。

当年是谁把慕容恪推到了荷花池,至今也没闹明白,但那事之后,宫里打杀了一批宫人,而慕容恪也因在荷花池里受了风寒,高烧数日不退,也是在那时,皇后忍痛决定把他送回顾家交给娘家父兄。为了让慕容恪在宫外顺遂成人,皇后对外宣布“三皇子夭亡”。

因三皇子慕容恪的出现,一些原追随顺王、安王的臣子当即转向,纷纷起身敬酒,也表自己的忠心。

酒宴刚进行到一半,就在众人观赏歌舞之时,只见顾五公子惊呼一声:“有毒!酒菜里有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一时间惊住了所有人。

皇后第一个倏然起身,要不是今儿有顾五公子试菜,那中毒的岂不是三皇子,“抓刺客!给本宫抓…”十九年前,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这一次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

皇后这一嗓子喊出,却惊动了大殿内隐藏的人,立时有人提剑冲向慕容恪,亦有人冲皇帝奔了过去,大殿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慕容恒启开双眸,看着大殿上突然涌出的刺客,杀气,浓烈的杀气,他倏地起身,衣袖一挥,以移形换影之速,闪到皇帝跟前,手臂一伸,一把握住刺客的手臂。

贵妃早已经惊慌失措大叫“护驾!快护驾!”

慕容恪被数名刺客包围,顾家原是,家中女眷吓得尖叫连连,顾大公子、顾四公子踢倒了案几,抱起了绣杌为兵器抵挡,拼力护着家人。

皇帝、皇后身侧,早有宫人团团围住。

那刺客见对付不了皇帝,一调头转而扑向慕容恪。

慕容恪虽在外学艺多年

,可一人难敌数手,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些刺客就是冲他来的。好几次,他险些被刺客刺中要害,皇后大叫:“恪儿小心!”

慕容恒的招式看似缓慢,却以缓制快,以柔制刚,总能恰到好处地接过刺客的剑招。他轻缓如舞,卷起强大的剑风来去自如,矫若惊龙,动若脱兔,直制刺客双臂两腿,慕容恒总能不紧不慢巧到好处的将刺客的拳腿招式给接住。突被牵制,刺客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凝重,转念间,身形已起,衣袍在空中飘飞,看似行云流水,实藏雷霆万钧。

刺客突地凌空转身,那剑尖直刺慕容恪,七公主、景阳吓得惊叫连连“三弟(三哥)小心!”然,一紫色蟠龙袍却挡在慕容恪身前,拼足全力,挥起一剑直中刺客要害,慕容恒亦倒在了慕容恪怀里。

十公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又怕又惊,嘴张着却唤不出声来。

慕容恪咆哮一声,接过慕容恒手里的剑跳了出来。

大殿外,靴潮滚滚,如海潮翻逐,更有无数的侍卫重重包围大殿。

刘维忠父子、温青、冷昭等人已经跳将出来,与刺客拼死一战。

皇后紧握着拳头,情绪繁复地看着眼前的凌乱:是谁要杀她儿子?这人她一定要揪出来!

狼子野心,要是她儿子在宫中,指不定被人算计了多少回,而今刚回皇家,他们就坐不住了,最初佯装行刺皇帝,可最后立马调了剑头,直指慕容恪。

十几名刺客,或当场毙命,或被大殿武、侍卫制住。

慕容恪抱住慕容恒,连声呼着:“四弟!四弟!”

慕容恒胸前鲜血奔涌,他微微一笑,这样的笑太难得,他原是一个不会笑的人,“三哥…没事…太好了…”

荣安候则抱住了顾淮,他还在抽搐。

景阳公主惊叫:“传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一脸怒容,慕容恒受伤,他竟然为了护慕容恪伤了,“着刑部、兵部、大理寺彻查此案!朕要揪出幕后主使…”

十公主此刻才回过神来,提着裙子奔到慕容恒跟前,一瞬间泪如泉涌,倾泄不可止。她颤而微凉的手指小心地拭着慕容恒的脸,一把将他抱住,嘴里喊着“四哥”哭得声嘶力竭。

内侍取了木板,将慕容恒、顾淮抬上去,匆匆移到了偏殿,由太医看诊。

温彩此刻听罢温青的讲叙,久久回不过神。

“哥,四殿下伤得很重?”

温青道:“那刺客的武功极高,一剑即中,怕是伤得不轻。顾五公子中了毒,被抬到偏殿。二人的情形,我们也打探不到。皇上今儿震怒下令严查,皇后受了惊吓,让三殿下住到宫中严加保护。”

慕容恒受伤了!受了重伤!

温彩落漠地望着漫漫长夜,如果不是她说的好些话,他会不会…

皇家情感淡薄,可慕容恒竟以命相护,只是慕容恪会善待他么?就如登基后的安王善待八皇子那样。

前世,安王视慕容恒为眼中钉,那是皇帝一早流露更看重慕容恒为储君的意思。在安王看来,更有资格登上帝位的是慕容恒,所以安王容他不得,登基之后一直想除之而后快。

但这回,慕容恪才是最有资格做储君的人,他是嫡子,他有顾氏一族的支持。

又是她害了慕容恒么?

如若不是她的话,慕容恒不会往剑锋上撞。

“四殿下在宫里?”

“我出宫的时候,所有太医都聚在太极殿,皇后、公主、皇子全都在殿外候着。”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说的那些话,他也许就不会冒此大险,是我…”

温彩沉吟着,她到底是那个祸害他的人么。

欠他一世的情不够,害他一世落漠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怎会与妹妹有关,连皇上都没想到,有人会在今日行刺。”

温彩轻声道:“哥哥小心养伤,我得回去了。”又对左右道,“候爷今儿许没吃好,让厨房给候爷下碗骨汤面,记得叮嘱候爷按时吃药。”

夜色,黑浓如墨。

她的心,突然变得如雨前天空一般阴暗,潜藏了不知多少的阴霾和惊雷,似乎随时都会涌动、爆发,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要与整个的世界同归于尽。自责、懊悔、惭愧…那诸多的情绪奔涌包围。

*

太极殿。

顾淮被太医们灌了汤药下肚,催吐了一大盆东西出来。

又有太医将酒菜都细细寻觅了一遍,最后有人拿了一只宫中的酒盏,“禀皇上,毒是抹在这只银盏上的,饮一两盏不会有时,多饮几盏那毒就会散在酒里。”

顾大公子道:“这酒盏原是三殿下的,是后来五弟与三殿下调换过。”

皇后紧握着拳头。

景阳厉声道:“父皇,这分明是有人要毒害三弟,你得替他做主。当

年三弟不过三岁,就有人把他推入荷花池,害得他险些丢了命。今日三弟刚回皇家,又有人…连番下此狠手。”

皇帝犀厉的眸子一敛,他还有个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刑部那边可问出话了?他们是谁派来的?”

有官员进了大殿,抱拳禀道:“下官问过抓到的刺客,他们招认…说是…是…”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