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要有后了,徐宜人不会再觉得对不住徐家。

虽是徐兰香的儿子,可这孩子一出生就是要姓徐的。

便是为了孙子,徐宜人也要多留一份家业。

徐宜人厉声道:“你给我住嘴!到了现在你还要胡闹。既然你那么想嫁给宋环,这都多少日子了,连你大姐都嫁人了,宋家也没使媒人上门。”

洪二舅立时想到徐兰香承诺给徐兰芝五百两银子的嫁妆,这对于乡野人家可是一笔大数目,“姐姐,我们家三贝今年十五了。”

洪二舅的三贝,是他家的长子,这孩子此刻正怯怯地望着父亲。

徐宜人定定心神,就徐兰芝那样子哪能害了她娘家侄儿,“待三贝满十六,我拿银子给她娶一房勤快能干的媳妇。兰芝不成!”

徐兰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凭三贝,他配么?”想打她的主意,她绝不嫁小户人家,她要做官太太,要出门有车轿,要周围有下人服侍。

曾贵为镇远候府的小姐,那一种荣耀,再让她无法弯下腰来。

她不甘嫁给小户人家,她一定要风光体面地过一生。

那些对温青兄妹的恨,变成了她追求荣华的动力,不可放弃,不可动摇,让她更执着。

徐兰香轻叹一声道:“二舅一家先回南河县庄子,这地里的庄稼长势正好,现在弃下怪可惜。就算我和卫成想替你们置份家业,这个时节,也没有要出手的田庄,我瞧就在张家镇上置地,那样离我家也近些,往后亲戚间走动也方便。等置好了地,再给你家建座像样农舍,一切备好了,就着下人来接你们。”

洪二舅夫妇这才有了喜色,连连道谢。

*

夜里,徐兰香夫妇又徐宜人彻夜难眠,徐氏远去西北,照顾徐宜人、徐兰芝就成了他们夫妇的责任了。徐宜人倒好说,偏徐兰芝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徐兰香留洪家人住了一晚,洪二舅念着家里的庄稼告辞离开。临走时,卫成替他们一家雇了马车。

徐宜人道:“当初我只让你大舅一家过来。没想你大舅来了京城后,写信回去乱说语,诱得你二舅一家也过来。”

娘家人过来,连累的到底是徐宜人自己亲生的女儿。若其中一人是儿子,徐宜人的做法就会完全不同。

徐兰香道:“先给他们一家置十几亩田地,在这儿有了根基他们就愿留下来。”

徐宜人面露窘色,昔日温青不知道洪家人的事,这是徐宜人怕温青瞧不起徐家人,可到底像温家那样的门第,不是她们能高攀的。“兰香,我瞧还是尽快给兰芝寻个乡野人家嫁了。”

“得后年二月才满孝呢。”

徐氏不同,徐氏早前嫁过一回,早不算徐家人,所以她可以再嫁。

“你瞧她哪是个规矩的,怕是又要惹出事来。兰贞就被她给连累了,我怕她再连累了你。小户人家不讲究那么多,便是相人嫁了也没人说甚。”

徐兰香轻叹了一声。

徐宜人已经拿定了主意,徐兰香有孕了,再生的儿子是姓徐的,好歹让徐家有后了,她也算对得住徐超,她不能让徐兰芝再毁了徐兰香一家的生活。

“我一会儿就去找喜媒婆,让她帮忙挑几户乡野人家,兰芝有五百两银子的嫁妆,先置二十多亩良田,再预备些首饰、陪奁。定能嫁个好人家,虽说清苦些,但也不至让她受委屈!”

这乡下人家,只有规矩重的大族才重女子名节,还有多少村夫活到五六十岁都娶不上妻。就算徐兰芝失节,但若寻个山野村夫嫁了还是可以的。对贫困百姓家的男子来说,这些所谓的女子名节,远不如传宗接代,己有子孙来得重要,他们更盼着有女人嫁给他们,更盼着有女人给他们生儿子。

有了头回处理徐氏婚姻的事,徐宜人越发轻车熟路,学上回的样子先瞒住徐兰芝,私下选好了人家再订亲。

待一切预备妥当,已经是这年的九月。

彼时,徐兰香一家已搬到了张家镇庄子上度日,离镇上不远,在赶集日时就到镇子上采办一些必备物什。

卫家镖行失了百货行的大生意,忆是入不敷出,最后只得改行。那处大院子徐兰香舍不得出卖,总觉得那里还有她的梦,选择赁给一个外地来的商人。每月收十两银子的租金,对于小户人家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

卫宅是一座还算体面的二进宅子,与乡下所有富足人家住的砖瓦房相似。进了大门,可见三座房屋,每处隔得不远,后头又设有后门、偏门等,而偏门上挂着锁,不常用。

徐宜人母女住了一处,徐兰香夫妇住一处院子,另一处徐兰香设成了儿女的房间,想着女儿再大些,就让她与徐宜人住一处。

这日,喜媒婆来卫宅寻了徐宜人,两人嘀咕了一阵便离开。

徐兰芝近来闷在屋里,时不时地望上一眼,喜媒婆一进来,徐宜人就遣了兰芝的服侍丫头小草去徐兰香那边帮忙。

徐兰香想着现在要过回小户人家的日子,收了临街的豆腐铺回来,遣了家里的下人做生意,小草正好可以过去帮忙做豆腐。

喜媒婆刚出来,徐兰芝就依门口,从乌鸦到凤凰,再从凤凰变成了麻雀,这感觉就像天堂落到了地狱,与在镇远候府时的风光一比,徐兰芝越发觉得这日子憋闷。“喜媒婆,是宋家遣你来说媒的?”

“宋家…”喜媒婆一脸迷茫。

“东军都督府宋家!”

喜媒婆愣了一下,吃惊道:“九月初二,宋三公子不是迎娶了一位美娇娘?”

徐兰芝只觉五雷轰顶,七月时,就在徐兰香夫妻商量回张家镇前,她曾与宋环见过一面,宋环声声宽慰她“你放心,我正与母亲闹着,母亲最疼我,到时候我闹得烦了,她一定会同意我娶你为平妻。”

这一等又是两月,还以为宋家会使媒人上门,原来宋环已经另娶了他人。

“你说谎!他答应过我的,他会娶我过门,他怎么能…”

“徐三小姐,唉,宋家那样的门第,便是你以前…若配庶子许是成的,若配嫡子怕是不成。”

“你说我配不上他?”

喜媒婆微微拧了一下眉头,“难道徐三小姐不知道,早前京城都在传,说你失踪的几日,是住在顺王府里,更被顺王当成了下人献上去的美人给享用了…”

徐兰芝大喝一声:“你说什么?”一拳打在门框上,一阵钻心的疼,不是被打痛,而手筋处的抽痛。

喜媒婆知晓了这事,那么宋环也一定是听说了,所以

他嫌弃她了,他不要她,他迎娶了别人。

喜媒婆无奈摇头:“痴情女子负心汉,你当这世间的男子个个都跟镇远候一样。前妇失德被休,还张罗着给弃/妇另觅一段良缘?”

徐氏嫁给庞大人,这中间的媒人请的就是喜媒婆。

当时喜媒婆可不愿接这话,着实这徐氏是皇后首次下懿旨申斥的失德妇,名声实在坏得不能再坏,而庞大人虽说三十出头,好歹人家是从五品的武官,怎么看都是难结成亲事的。是徐宜人私下与喜媒婆交了底,喜媒婆听说两家都已经说定,而且徐宜人许了丰厚的谢媒钱,喜媒婆这才答应接下这桩活的。

“你…你…是说我大姐的婚事是温候爷保的媒?”

她一心想与徐氏攀比,徐氏一个弃/妇能嫁从五品武官为妻,为甚她就不能?从未想过,这中间的保媒人是温青。

喜媒婆笑道:“可不是么,是温候爷保的媒,要不然以庞大人的地位、官职,觅个清白的小吏嫡女、名门庶女是绰绰有余,否则他为甚娶徐家大姑奶奶?那是庞大人给温候爷面子。”

原来是这样!

徐兰芝心下一晃,她与宋环的婚事迟迟不能成,要是她请温青出门保媒呢,是不是就能水到渠成。

只是,温青说过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她。

她是见不着温青的,以温青的性子说到做到,在徐氏被休的那刻,温青与徐家再无半分干系。徐兰芝想着:是不是去定国公府找刘维忠夫妇,他们是她的义父、义母,总会过问她的亲事。有这样的一门亲戚不用,更待何时。

*

定国公府。

刘夫人道:“你要我保媒,将你说给宋都督府宋三公子为平妻?”

“义母,我与宋环早有情愫,这是与他早前说好的。”

“兰芝,你别忘了,你还在守孝。”

哪有女儿家私订终身的,且还在孝期就做出这等事,实在有违礼数。

以前,刘夫人觉得徐家姐妹还在,可近几月越瞧越不满意,甚至有些反感。

“义母…”徐兰芝拉着她的衣袖,撒了一阵娇,刘夫人方松口道:“好,我且试试,回头便唤了巧媒婆。”

巧媒婆听闻之后,小心地窥了眼刘夫人,又看了一侧垂首的徐兰芝,“刘夫人是说这事啊,唉,别说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宋夫人前些日子给京城的私媒、官媒都发了话,谁要敢把徐三小姐说给宋三公子为平妻,那就是打宋家的脸面。”

徐兰芝立时恼了,握着丝帕的手突地一松。

巧媒婆壮着胆儿,道:“宋夫人说,徐三小姐恶名在外、又失贞在后,做个良妾都是抬举,这样不安分的女子他们宋家可不敢要。”

刘夫人面色难堪,显然宋夫人一早就猜到了,生怕徐家人使人去说,故而这才封了人的口。

“我去见宋环!”徐兰芝气不过。

巧媒婆唤声“徐三小姐”,顿了一下,面露异色地道:“这宋三公子就算对你有意,可他的婚事也得父母做主。唉…徐三小姐,请恕小的多句嘴,什么样的身份就配什么样的人家,虽有高嫁低娶之说,可这门第也得差不多,你说…是吧?”

早前她不好说徐兰芝,现在徐家无镇远候府依仗,巧媒婆自然就说得,她笑了一下,“若徐三小姐是真心,不妨退让一步,嫁给宋三公子为妾。”

徐兰芝咬唇,突地张嘴喝道:“滚!”

离开镇远候府后,诸事不顺,怎就变成了这样,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

如果…必须为妾,那她就做权贵之人的妾。

刘夫人沉默良久,方谆谆教诲道:“兰芝,配个小户人家的少爷嫁了。”

“我不甘心!”她扬了扬头故作骄傲,可眼里全是落漠,气势上却如一只霜打的茄子,她徐兰芝“马上舞”的辉煌时代过去了,“义母,兰芝告辞。”

她没有回张家镇,而是去了宋府找宋五小姐。

正埋头走路,一抬头就看到宋府后花园里出现两个璧人般的男女,那女子美若春花,正笑盈盈地与宋环说话,而宋环满目柔情,才多少日子,宋环就爱上了她么?

徐兰芝握紧了丝帕,讷讷地望着他。

宋环也认出了她,轻声对妻子道:“我今日想吃娘子亲手做的芙蓉糕。”

“好…”宋三奶奶一抬眸,见垂花门下立着一个少女。

一袭得体的衣裙,式样倒还别致,一看就似哪家的小姐,她突地忆起府里人形容的徐兰芝来,再照着知情人描述的模样,越发肯定了徐兰芝的身份。宋家早前选定的吉日是在明年二月成亲,可因着宋环吵闹着要娶徐兰芝为平妻,闹得宋夫人无奈,只得提前了婚期至九月初二,婚后数日,夫妻俩倒也相处和睦。

第198章钦差

宋三奶奶的眸光微敛,寒光一闪,为了防备徐兰芝,她特意着人打听徐兰芝的事,下人不负所

望,竟打听出徐兰芝失踪的三日是在顺王府里,虽然外头知晓的人不多,可做过了,就难以掩饰真相。

“三爷,那位美人可是被顺郡王误以为是下人献上去的那位…”

当时宋三奶奶打听到真相后,特意通过下人的嘴透给宋环知晓。

宋环此刻心下一沉。

宋三奶奶落落大方地走向徐兰芝,这让徐兰芝又紧张又小心,垂首想打招呼,却听宋三奶奶先开口道:“哟,还以为徐三小姐已经被顺郡王招入府里做侍妾了,怎的还没有吗?”

徐兰芝低喝:“你胡说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三小姐,昔日你失踪三日,闹得满城皆知,连顺郡王都承认误将你当成下人献上去的美人享用,你还想瞒?徐三小姐,不是该哭着、闹着让顺郡王给个名分?”

宋三奶奶顿了片刻,想到此女妄想嫁给宋三公子,心头一阵恶寒,“我们都是女子,怪不容易的,唉,遇上了这种事,你又不是玉郡主那种天命所归的富贵人,就该服个软,求了顺郡王抬你入府,也好全了名节。”面露同情,眼含鄙夷,“要不如此,他日无论嫁入哪家,哪怕是个小户人家,难免也要被人说嘴、低瞧。”

宋三奶奶一直憋着口气,她堂堂官家小姐,难不成还比不过徐兰芝?而徐兰芝早前又诱得宋环险些悔婚,这个仇她不得不报。

徐兰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似出了红染缸,再出白染缸一般。

宋环在一边不说话,见徐兰芝不辩驳,知那事定是真的,心下不由得轻看几分。

贱人就是贱人!还与他装清纯。

宋环想到徐兰芝骗他的事,握紧了拳头,这女人到底是被他喜欢一场的,他非得到不可。

“娘子,她是来寻五妹妹的,我回屋等你做糕点。”

“夫君,我一会儿就送来。”

夫唱妇随,真真是羡煞旁人。

宋三奶奶带着意味未明的笑离去。

徐兰芝立在原处,她在顺郡王府的事到底是传出来了。忆当初,她瞧不起温彩和离名声不好,没想她竟是送入顺王府任人贱踏。

宋环早前故作离开,却躲在暗处,见宋三奶奶离去,又支开周围的下人,方一把将徐兰芝揽入怀中:“你这个小妖精,怎的这个时候入府,我与母亲吵闹过,可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只同意给你良妾的位分。”

拉了她的手就往书房方向移去,这个时辰书房没人。

宋环一进门,斥走徐兰芝的服侍丫头小草,迫不及待的抱住徐兰芝就亲。

徐兰芝挣扎了一下,厉声道:“宋环,你当我是什么人?”

“哼!还以为你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顺王府的事,我愿意要你,是瞧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宋环不管不顾,将徐兰芝一把推倒在小榻就亲,疯狂的吻让她忆起被顺郡王强占的日夜。

徐兰芝尖叫一声,痛苦地抱住头,一个转身,狼狈不已地从书房逃了出来。

宋环看着她的背影:果然是被顺郡王碰过。

枉他还喜欢她那么久。

他心下涌起一股刺痛。“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你若真心就与我为妾。”

徐兰芝咬着下唇,只配作他的妾么?

她不要!

要么嫁小户人家为妻,要么嫁当朝权贵为妾。

“宋环,你会为今日欺负我后悔的!”她蓦地转身,“小草,我们走!”

“三小姐不瞧宋五小姐?”

“不去了。”

出得宋府,徐兰芝浑身酸软,顿觉疲惫不堪,京城虽大却在陡然之间没了她的容身之处。她不要去乡下,可京城她认识的人不多,没有权势可依仗,就只能沦落为人人可欺的女子。那么…她就为自己寻一条更易走的路。

她又回了定国公府,对刘夫人说“义母,我要在这里长住。”

刘夫人笑道:“好,你且多住些日子。”

徐兰芝因手筋抽痛,求了刘夫人请了太医看诊,方知手筋是被内力摧伤,得知这种伤原是可以治的,接下来的日子,她倒安分了许久,配合太医治伤。

*

九月二十日,又值一年一度的秋狩。

徐兰芝因住在定国公府,求了刘世子夫妇等人,他们总算答应带她去秋狩。她的手伤好了大半,太医说往后慢慢调养,许能减轻疼痛。疼得轻浅了,她的双手又能使上些力道,希望能借着今岁的秋狩大展风华。

今岁,温青的身边多了一个温柔得体的妻子,她总是浅笑吟吟地与各家贵妇说话,扫过徐兰芝的脸时眸子里寒冷如剑,似要在瞬间就看透徐兰芝所有的心事。

刘世子夫人对梁氏道:“我们原不想带她来,可母亲心软,经不住她央求,便让夫君带上她。”末了,巧然笑道:“温大/奶奶是个大度的,听说你和温候爷还替徐家大姑奶奶

谋了门好亲事呢”

“我一个深闺妇人哪里认识几个人,这原是候爷的意思。正巧有个西山县的同乡在肃州卫军所任职,又不计较早前嫁过一回的妇人,想着徐家大姑奶奶倒也合适,便搭了把手。”

温青重情义,行事大度,对徐家人宽厚,就是对徐氏也包容。温青还在背后帮忙说合、成全,让徐氏嫁了一下从五品武官为妻。这事传至京城,谁不说温青人好。

梁氏自嫁给温青后,对温青的性情、人品越发看重,结为夫妻,亦动了真心真情,就觉得温青是个真男儿。每每看着温青时,含了三分柔情,说话亦都柔软几分:“夫君,多吃菜,你饮得这般急,小心伤身。”举了筷子给温青布菜。

徐兰芝看着这幕,恶狠狠地咬着唇,突地迎视上梁氏的目光,梁氏坚定、果敢迎视而来,视线如箭,徐兰芝竟被梁氏的气势逼得不敢再看。

*

马术赛日,徐兰芝强忍手伤之痛,拼命表现着她过人的马术,当她如去秋一般纵马飞扬时,一时间还是迷住了不少人的眼,只是从前的惊艳多了几分玩味。七公主再不与她说话,在挑女子组人选时,和去岁一样挑了武将家的小姐、奶奶,却单没选徐兰芝。

今岁七公主又得了第二名,在宋小姐的帮助下,他们在林中活捉了一头母狼和一窝小狼崽。

徐兰芝心下暗气,宋小姐将她教的方法助了七公主,可现在身为宋都督府嫡出小姐的宋小姐却再也不屑与徐兰芝说话。

徐兰芝被顺郡王玩弄的事传了出去,小姐们看着徐兰芝的目光都多了鄙夷之色。徐兰芝走到哪儿,总觉得有人在议论她,今儿见以前认识的几位小姐在一处小声说话,便好奇地想要听。

“听说她失踪那几日原是住在顺郡王府呢。”

“真的假的呀,不是说住到乡下了?”

“你听她说,那天顺郡王见到她,还与她说‘是徐三啊,本王是念旧情的,要是嫁不出去,本王可以纳你为妾’,以前还说玉郡主坏话,如今轮到她了,未婚先失节,怎不一头撞死。”

说这话的竟然是从前与她交给的护国公府李小姐,一脸鄙夷。

“你们…”徐兰芝气恼不已。

李小姐反而大大方方地道:“我们怎了?真没瞧出来,以为你是个好人,都被人毁了名节还好意思穿戴成这样,真真是丢人现眼!”

宋小姐接过话道:“前些日子,我三嫂原想成全你与我三哥,使了巧媒婆去张家镇提亲,你还真敢想:非妻不嫁。”

崔家小姐接过话,惊道:“她说非妻不嫁?”

“太可笑了!奔走为妾聘为妻,她都做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事,还想非妻不嫁。”

嘉勇伯府的萧四爷过来,从怀里递过一对香囊,冷声道:“徐三小姐,是我八妹、九妹还与你的。”

萧八、萧九么?那两个庶女也瞧不起她了。

徐兰芝一把接过香囊,“原是她们不配用我送的东西,今儿索性一把火烧个干净。”她一转身往定国公府的帐笑移去,当真把香囊丢到了灶火里,心却是撕裂般的痛,原想与昔日的朋友重修旧好,可现在明明温彩不在京,所有小姐都瞧不起她,背后说她的闲话,被她听见也没个半个忌讳。

这算是报应吗?

温彩七月随雍王离京去江南,这一路许是风起云涌。

她怪错温彩了!她恨错温彩了么…

徐兰芝满腹迷惑。

也许,她是真的错了吧。

可她一直都活得这样的真实,她明白自己所思所求,这又有什么错?她只想替自己谋一段更好的良缘。早前,她一心喜欢温青,现在她一心想嫁入体面人家为妻,可她的名声毁了,体面人家谁还愿意要她。

在边城时,她不知名声的重要,可在京城名声就如同一个女人的性命。若没了名声,就没了一段好姻缘。

看着火苗舔食着香囊,空气里掠过一阵醉人的馨香,去岁秋狩时的风华惊艳又掠过脑海,与今岁的人见人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没有一个朋友,一个也没有,唯一相随的只有她的侍女小草。

小草怯生生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曾经,她是秋狩中最耀眼的小姐,收获了无数的赞美,更收获了若干京城贵公子投来爱慕目光。京城贵女们围绕在她的身旁,她若喝醉了酒,她们都竞相给她送解酒汤。可现在,她是如此的落漠,身边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更惶论朋友。

“你想说什么?”

“三小姐,我们回张家镇吧。京城贵门小姐都骄纵得很,你不与她们做朋友,但你可以和张家镇小户人家的小姐做朋友啊。”

“与小户人家的小姐做朋友…”

她虽有不甘,可现在她再也不能在京城贵女圈呆下去,只能退一步而求其次,有年轻女子的地方,总会有人与她合得来。

她就不信,一个个都不愿与她

交往。

可是,她真的好羡慕。

回首之时,看着七公主、十公主、顾小姐、池小姐…她们笑语晏晏,一个个意气风发,如果温彩在,她一定会是她们中的一员。

温彩明明名声也不好,可她却得到了七公主的真心以待,甚至还赢得了七公主夸赞:彩彩人品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