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伸手轻捏了一把顾十五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瞧瞧这小嘴,都是订亲的人了,跟抹蜜糖似的。”

池慧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嘴儿抹蜜么。”

几人分宾主入座。

池慧暗自打量着安然阁,这是她第二次来了,发现这里与上次又有些不同,花厅里花团锦簇,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花的海洋。

顾十五好奇地看着花盆上贴着条儿:“那是做什么?”

冬葵接过话道:“我们郡主爱花儿,这些花儿会作为嫁妆出阁。雍王殿下特意在雍王府建了一座花房,多少花都可以放进去。”

顾十五面露羡慕,她也喜欢花,可她却不会侍弄,再好的花养了不几天就枯萎,索性就不再养了。

顾十五奉上了自己的添妆礼,是二百两银子左右的玉镯子。

池慧送的则是一对赤金璎珞盘项圈。

几个人坐在花厅闲聊,池慧又悠悠轻叹一声:“也不知我大哥怎么想的,至今也不肯成亲,还说什么宁缺勿滥。我倒希望他能喜欢上韩姑娘,好歹能让他娶一个嫂嫂回来。”

池慧望向温彩,态度未明。池睿怎么就喜欢上温彩了,温彩许是不知道的吧,即便是这样,他也记挂在这里放不下、抛不开。曾经一度,她还以为池睿喜欢上韩若冰,可后来才知道池睿对韩姑娘更多的是朋友之情,他心疼韩若冰、欣赏韩若冰,却唯独没有男女之间的情。

在池睿的屋里,挂着一幅美人图,上面是一个给花修剪枝叶的少女,灵动、活泼得似乎随时都要从那画上跳下来。

顾十五争辩道:“那还是小姑母太过纵容睿表哥,要是小姑母强势些,代他订亲,他还有反对的道理。”

池慧道:“你这才是孩子话,我大哥的性子你不了解,若是母亲当真逼他,他还真能干出离家出走的事。”

提到自家这个大哥,池慧就面露愁容,颇是无奈,做父母的怕儿女没主见,这主见太重,也一样不让人省心。偏池慧父亲早亡,就只有一个寡母,而母亲对儿女又多纵容。

去岁冬天,池睿回京过年节,便不肯再去江南。顾谦拿他没法子,只得让顾三公子去江南顶了池睿的差。扬州卫军所千总、从五品的武官,多少人一辈子也做不到,可池睿既不肯在江南当武官,也不想行商,顾谦只得由了他,让他在金吾卫暂做一个无品阶的侍卫。

虽说是寻常侍卫,池睿却干得很是认真,得了空便与金吾卫的侍卫讨论一些拳腿功夫,几个月下来,池睿的功夫长进了一大截。

温彩忆起前世的情缘,她饮下冷晓送来的毒药,咽气之下池睿一把扶住了她,眼里含泪,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临终的那刻,她许下了承诺“池睿,你一直都喜欢我?”

他沉重地点头。

“这么多年,也是因为我而未曾婚娶?”

他依旧是点头,含着泪水,道:“在我心里,我早已经有一个妻子。”

她粲然而笑:“这一世,我们都爱得太苦。若有来生,你娶我可好?”

“那我们要早些相遇。”

早些相遇,可今生是前世的轮回,一切都在上演,一切又不同地发展。

只是她与池睿到底是相遇晚了。

错过了,只余下一份遗憾,且是一个人孤独的遗憾。

温彩想到池睿那深埋的感情,心就一阵莫名的刺痛。

前世、今生她选择的都是慕容恒。

她又辜负了池睿,可她希望池睿智可以幸福。

池慧悠悠抬眸,带着几分哀怨,“玉郡主,若有机会,还请你帮我劝劝大哥,可好?”

“若遇到池大公子,我一定劝他。”

池慧点了点头,眼里的哀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优雅的笑。

温绿从外头进来,微愣之后,道:“六姐姐,西山县温氏族里的客人到了,还有几个族中姐妹要

过来添妆。”

“请她们稍后再来,我这儿有客人呢。”

温绿应了声“是”退出安然阁。

院门外,唐宛芹带着丫头候在一边,问明情况,便与温绿去见族里来的姐妹,而今几位小姐都安顿在北府专门的院子里,有七八位之多。

这次西山县温氏族里来吃喜酒的族人不少,与他们同来的还是温青的外祖父,与她只见过一次的继祖母所生的继舅舅,貌似比温青大不了几岁。

温氏族里的女客住了北府的一座院子,男客们又住了一座院子。

杜外公一家又单独住了座院子。

温子林作陪在侧,与温氏族长说着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尤其对上回温子群竟说温青是杀人凶手的事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温族长听罢之后愤慨道:“没人管得了他?我看子群是越活越糊涂了,被他那个不贤平妻带的,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是杀人凶手的,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对了,后天就是顺娘出阁的日子,他怎么没来?”

温子林道:“玉堂让我帮忙递了话,都请了两回了,也没见人过来。”

镇远候府都忙得团团转,偏温子群摆着父亲的架子,非要等温青上门来请才去。温子林上门请都不当回事,后来汪管家跑了一趟,他还是不肯前来,只说“温玉堂来请我就去。”偏温青又因上回父子间闹的事,不肯登城南温家的大门。

旁边有各房的代表道:“这样可不对,到底是一家人,女儿要出阁,他怎不露面?”

温子林都想好了,他不能看着温子群胡闹,索性先把温青与温子群之间发生的不快都先告诉族长,毕竟这族长也是他们的伯父,总不会任由温子群不过问的。

一屋子人叙旧说话,族长对于温青兄妹是极其看重的,有温氏二房的老爷道:“三房色字辈的子女这序齿够乱,早前子群、子林两兄弟守孝,我们也不好多说,这眼看着孝期就要满了,这序齿得认真排排。”

温子林恭敬地道:“是,正该重新排序齿,这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当即几个人就重新记录了城南温家两房人的子女,根据各自的出生重新进行了排序,京城温家二房有八个子女,大房又有十五个子女,连出阁的都要重新排。

这边排完了,就派人通知了温青兄妹。

温绿过来递话的时候,听说池慧、顾十五已经离开,便领了温氏族里的小姐们过来,一屋子的姐妹说笑开来。

温绿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呢,刚才族长和长辈们在北府重新将我们两房的兄弟姐妹重新排了序齿,六姐姐而今是十六姐姐。”

温彩怔了一下,他们看来是闲的,早不排、晚不排,现在想起来给温氏旁支三房的人排序齿,而她竟然变成了十六。

“妹妹,那你呢?”

族里一个姐妹捂嘴笑道:“温绿行十七,温檀行十八。六姨娘的两个孩子行二十、二十一,七姨娘生的行二十二、二十三。”

温彩道:“还好我们府的兄弟姐妹不多,否则我一定记迷糊了。十七妹、十九八是吧,哈哈…”

一屋子族中姐妹见温彩笑,也跟着附和着大笑起来。

叙了一阵话,姐妹们开始逐一添妆。

温彩取了锦盒,又让双双、冬葵细细地记得每人各送了什么礼物。

正说着话,就听到丫头禀道:“郡主,杜六小姐来了。”

杜六小姐,是温彩继舅舅所生的女儿,今年约莫有七八岁模样,长得一张圆脸蛋,眉目还算清秀,却有一股子傲气,一进来就微微福身,不满地对温绿道:“你们过来也不叫我,还让我寻不着路在外头兜了一圈。”

一位着橙衣的温小姐道:“你来你的,我们来我们的。”

“六表妹快坐。”

冬葵让丫头移了一张绣杌来。

杜六小姐瞅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个锦囊:“伯父听说表姐出阁,特意叮嘱我祖母、父亲给表姐预备陪奁。今儿一到,祖父就把陪奁送到大表嫂院子里了,让大表嫂置成两抬嫁妆。”仿佛两抬嫁妆是很多一般,这在西山县乡下,这两抬体面嫁妆都够娶一个娇美小媳妇了。

汪婶子进了花厅,欠身禀道:“郡主,做嫁妆的花儿送来了,一会儿就装点好了。”

麻嬷嬷走了过来,指挥着丫头们搬花盆,嘴里喊着:“小心些,这花儿一盆得二千两银子。”

“哎哟,这可是四季如春,轻点,抬不动就歇会儿,可不敢摔坏了。”

温彩垂下眼帘,问道:“现在有多少抬嫁妆?”

汪婶子答道:“不带这些名贵花木,有三百六十抬,全是实打实的,早前皇后娘娘、德嫔娘娘和皇上赏赐的东西都置成了嫁妆。”

三百六十抬?一屋子的小姐就从未听过这样的数字,这得多少东西,怕是要成真正的十里红妆。

温彩微微凝眉:“将这些名贵花置一百二十抬。”

汪婶子应一声“是”,领着鱼贯而出的丫头离去。

早前还挤满满的花架上,立时便空荡荡起来,一会儿又有几个健壮的媳妇子进来搬了花架离开。

因她出阁,梁氏特意从各处田庄、店铺上抽调人手入府帮忙。

外头,传来了一阵喜庆的声乐,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一个跑腿丫头风风火火地进入院门:“郡主,雍王殿下来下聘了。”

杜六小姐叫嚷道:“有热闹瞧了!咦,不是该明天下聘的么?”

在西山县,男方下聘通常都在吉日的头一天,若是远娶会提前下聘,就如远嫁的小姐会赶在吉日前离开娘家,赶在吉日时赶到婆家完婚。但温彩与慕容恒皆在京城,照理是不需提前下聘。

这不仅是杜六小姐的疑问,连其他温小姐也面露疑色,只觉得这太异常,超乎她们的认知。

温绿解释道:“早前雍王府就递过话,雍王府备了二百抬的聘礼,怕是堆放照看都要不少时日,另外十六这日嫁妆出门,哪几抬先行,哪几抬后行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明儿下聘,时间就太急,担心出了秕漏,早些过府,二婶和大嫂才好商量好应对法子。”

小姐们纷纷奔出安然阁,站在路口上瞧看,送聘礼的小厮衣着统一的服饰,连个头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脚步齐整。聘礼队伍蜿蜒如长蛇,每一抬都颤颤微微,一看就是实打实的东西。

走在最前面是一袭玉笄高冠,烟青纹锦袍服,广袖飘拂,风仪皎皎,生得英俊挺拔的少年,只看一眼,就惹得小姐们心跳加速。

早有人惊叹一声:“那走在前头的就是雍王殿下吧?长得真好看!”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正低声议论,有小姐小心地指着温绿方向,“莫被她听见了,万一告诉了玉郡主…”

“说一下也不行么?”

杜六小姐指着她们道:“回头我就告诉郡主表姐。”

“说我们甚?”

“我们也没说坏话,不过是夸雍王长得俊。”

杜六小姐“哼”了一声,将头一扭,只作生气状,“就这么这群癞蛤蟆,比我表姐可差得远了。”她踮着脚看了一阵,这么长的队伍,还没看到尾呢,桂院外头的空地上,聘礼整齐摆放在那儿。

温子林得到消息,已经领了董氏出来迎接,身后跟着温氏族长,又跟了杜老太爷。

梁氏挺着大肚站在那儿,笑容可掬。

慕容恒抱拳一揖:“府里事多,明儿本王就不过来了,待得后日一早再来迎亲。今儿就本王就与温家长辈给了谢亲礼!”

谢亲礼,新郎迎娶新娘,还给女方父母行礼,有的是迎亲当日来跪拜行礼,有的是提前行谢亲礼,也示女方父母养育了一个好女儿,以谢他们的教养之恩,更谢他们将如此优秀的女儿嫁给自己为妻。

温子林微愣了一下,面露难色地看着一边的温氏族长与族中堂兄弟们。

杜老太爷道:“这样吧,温子群不在,你就与温氏族长、温子林夫妇行个礼。”

温族长连连摆手,“这不成!还是把玉堂叫来,让他们兄婿之间行个平辈礼。”

董氏道:“这不符规矩!”顿了一下,“族长和杜老太爷一起受了雍王殿下这礼,你们都是侄女的祖辈,受得这礼的。”

到了现下,温族长越发觉得这温子群不是个东西,早前不觉,这会子就觉得谢亲礼不大好应付。这应该是新娘父母的礼啊,杜氏早逝,温子群竟又不在。

一群人簇拥着慕容恒进了桂院花厅。

温族长与杜老太爷推攘了一番方才落座。

下人们送了蒲团,慕容恒落落大方地揖手一拜:“慕容恒感谢温家养育出如此优秀的女子。感谢杜老太爷有如此出色的外孙女!”

慕容恒言辞真切,颇让温族长与杜外公颇感骄傲。

温族长想:怎不是他自个儿的亲孙女呢,要是他的孙女,他该多荣幸,定是西山县尊贵人的头一份啊。

杜外公想的是:这几年还是关心温青兄妹少了,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有这样的外孙、外孙女,往后也是他杜家的骄傲。

慕容恒拜了三拜,站起身时,又对温子林夫妇道:“二老爷、二太太请受我一拜。”

温子林吓了一跳,没想到慕容恒竟拜了他,便手伸手去扶。

巧媒婆忙道:“且让雍王殿下行了这礼,这也是温候爷早前与殿下商议的。”

温青当真对温子群失望透顶了,否则不会与慕容恒商量出这样的结果。

温子群还真是脑子糊涂了,有这样的好儿女不珍惜,竟寒了他们的心,竟让温子林白白捡了这等大好的机会。

温子林乐呵呵受了慕容恒的礼。

这里刚行完礼,温青才从前府急匆匆地赶来,慕容恒又与温青夫妇执了长幼之礼:“本王

感谢温候爷把温彩嫁我为妻!谢谢你教\养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妹妹。”

温青哈哈大笑,“你既知我妹妹好,以后要好好待她。”

“定不负所望!”

下人们进入花厅,奉上茶水,照礼来下聘,是要留吃一顿的。

梁婆子与碧桃等人奔前奔后,令大厨房备下酒席招待慕容恒与来送聘礼的下人。

二百抬聘礼,也算是前所未闻的抬数了,可慕容恒贵为皇子,这个数目虽让人意外,却也说得过去。

董氏哪有心思用酒席,看到梁氏挺着大肚,不停地指挥着梁婆子、碧桃及各房的管事办差事,连年轻的媳妇子行走皆是一路小跑。

大半个时辰后,送聘礼的小厮、护卫便在前府开宴了,前府满满儿的全都是桌凳。

桂院外头则是开了露天的酒席,温家、杜家及早来的宾客都纷纷入座。

温翠将孩子交给奶娘与继妹,又叮嘱了继妹盯好继女,莫让她到底乱跑冲撞了客人,这才过来帮忙。

男人们吃酒席,女人们则开始清点聘礼。

梁氏则与董氏、汪婶子等人商量着,待温彩出阁,这聘礼应该如何抬回雍王府,自来这嫁妆、聘礼进婆家也都是讲究的。

董氏建议道:“雍王大婚,皇上、皇后娘娘和德嫔娘娘稍后定会再有赏赐,得把皇家圣物搁在醒目处,皇家圣物更得走在嫁妆最前头。”

第246章 懊悔

汪婶子道:“送嫁妆的人预备一千人,人手可够了?”

梁婆子道:“够了,够了!候爷向定国公府借了一百个丫头、婆子,待出阁的时候,若人手不够,候爷还预备了北军都督府的三百个官兵。礼部那边,到了明儿黄昏也会有八百内侍、宫娥来帮忙。”

董氏听罢,道:“聘礼先让小厮搬到专门的院子里去,与嫁妆分开放。”她停了一会儿,“侄儿媳妇身子重,你莫要太劳累,就让我们几个来打点。放嫁妆的院子得派可靠的人、护卫盯着。”

这些嫁妆可都是极贵重的东西。

温子林怜惜温彩失了母亲,与董氏一商量,便给温彩添了十抬箱拢,早早儿地请梁氏瞧看过,便用红绸、红纸包裹起来,上头扎上红绸花,再贴大红的喜字。二房的日子原不宽裕,能添十抬箱笼已属不易,且十抬都是采买了最好的。

汪婶子道:“这个放心,嫁妆库房那边看守的是我儿子、儿媳。固”

董氏与各处的管事吩咐了一声,众人各自忙碌开来。仿佛这不是一场婚事,而是在打仗,除了作客的,帮忙的姻亲、主子一个个像飞转的舵螺,一忙起来,众人就很难停下来。

唐宛芹董氏身边,时不时帮忙出个主意,若有不妥当处也建议两句。她问:“伯母,雍王大婚,照矩礼部和内务府是要派人帮衬的,具体多少人,各人在宫里又是什么身份,府里要预备打赏的几等封红也得提前包好。”

温家没有小姐嫁入过皇家,董氏被她一说,顿时就怔住了。

唐宛芹继续道:“虽说早前大嫂与礼部的人见过面,但还是问实了才好。”

董氏又去寻了梁婆子、汪婶子问话。

梁婆子道:“早前一个月,奶奶就把赏人的封红、银锞子都预备了,封红分了三等,一等封红每个五两银票,中等三两银票,末等的封红一两银票,银锞子一络的是一钱、二钱的一枚,备了三千两银子的,还有铜钱也有六箩筐。”

一等封红是用来打赏明儿过催妆的公子、少爷们使的,吉日前一天,男方家是要亲年轻爱热闹的公子、少爷去新娘家催妆,也视男方家对新娘很是满意,希望新娘早些嫁到婆家。这个封红也用来打赏新嫁娘出阁时帮忙梳头、绞脸的喜娘,喜娘要唱祝福歌,还得口齿伶俐。

中等封红则是为了打赏礼部、内务府过来帮忙的内侍、宫人,他们或是执礼器,又或是抬皇家赏赐的圣物、聘礼等。

末等封红则是打赏府里帮忙抬嫁妆的小厮、下人,也让他们沾沾喜气。

这一日,待慕容恒带着雍王府的小厮、侍卫离开,已经是未时二刻了,而董氏等人连口水都忙得喝不上。

黄昏时分,负责雍王大婚的礼部官员到了,而内务府也有专门负责此事的总管到来,有八百内侍宫人当天便住到了镇远候府,为恐生出乱子,内务府的总管领着宫人进行了排练。礼部官员则与董氏、温子林、温青等人询问送亲要走的路线。

礼部官员一听说温彩有五百抬嫁妆,而雍王又备了二百抬聘礼,当即眼珠子都快要盯出来了,七百抬的聘礼,这得走多长的人群,而皇帝、皇后的赏赐还没下来,这一下,岂不更多了。

问明白之后,内务府的总管便开始排练宫人,如何走,怎样走都得再练一遍,虽然这事早前宫里就练过两日,但这事不能出一点乱子,虽不是太子大婚,但雍王现在在皇帝、太子心中的地位特殊。

三月十五日,辰时未到添妆的客人陆续上门,能扯上一点亲戚关系的,或是温青朋友的朋友说过几次话或吃过一顿饭的官员女儿、妹妹都登门恭贺、添妆。

梁氏娘家的妹妹、堂妹、族妹一大群,或乘马车,或坐轿子;温二太太娘家的侄女、外甥女也来了;温紫挺着大肚带着婆家小姑许蓉来凑趣…早前在秋狩时与温彩有过一面之缘的东军都督府宋小姐、护国公李家小姐、肃毅伯府的谢小姐、嘉勇伯府的萧小姐等也陆续登门添妆。

待得中午时,安然阁的院子里摆了四桌酒席,笑语晏晏,环肥瘦燕,颇有百花齐放之感。不知道的还以为镇远候府的酒宴已经开始,知道的是小姐们过来给温彩添妆。

因温彩明儿就要出阁,小姐们用了午饭便告辞离开。

麻嬷嬷便催着温彩回屋里小睡片刻。

镇远候府又静寂了下来。

温青一进桂院,梁氏便问道:“可是有事?”

温青定定地看着梁氏,“早前我看你脸色苍白,一直没时间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梁氏的手落在大肚上,勾唇笑道:“我好着呢!”家里正忙着大事,她可不能休息,温青可就这一个嫡亲妹子,她今儿一早起来肚子就有些痛,只是温温的、浅浅的痛,每过一阵就伴随着一阵坠痛。

温青道:“你若哪有不适,可一定告诉我。你待在桂院,有事吩咐二婶、红弟妹他们去做,你怀着身子,想来她们也会体谅你的。”

梁婆子连忙倒了水给温青

tang。

温青摆了手:“在北府那边喝了不少,我就是不放心你过来问问。”

今晨刚疼的时候,梁氏还以为自己要生了,可想想又不对,照着梁婆子推算的时间,还得有二十来日才是预产期呢。这么一想,梁氏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只依旧不肯说自己肚子疼的事,怕温青听了着急。

梁氏含着笑,“你别担心,我好着呢,这孩子都八、九个月了,胎稳当着呢。”一定是这些日子太累了,所以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一并累着了。

温青又对梁婆子道:“你上些心,别累着奶奶。我回北府陪客,有事派人与我说一声。”

梁婆子应声“是”,待温青出了内院门,才道:“奶奶怎不告诉候爷说你肚子疼。”

“我歇了一会儿,肚子又不疼了,你别说出去,没的让人笑话,这两日正是府里忙的时候,可不敢出了岔子。”梁氏捧着肚子:孩子,你要好好的,你姑姑出阁娘不能慢怠啊!待你出来,娘好好疼你。她一面想着,一面轻抚肚子,早前那隐隐的疼痛感一扫而空。

梁氏又喝了碗羹汤,越发觉得有精神了,又开始投入到忙碌之中,虽然各处都有可靠的人张罗、打点,可她到底还是不放心。

黄昏时分,一群奉慕容恒之命前来催妆的少年进了镇远候府。这些人里头有顾家公子、池聪,又有几个与慕容恒交好的年轻臣子等。

一行八、九人,站在安然阁外头大喊:

“催妆了!我们替雍王殿下来催妆了!”

“新娘子打扮漂亮些。”

“要打扮得像仙女一样,明儿把雍王殿下迷得不分东西南北…”

说着说着,就冒出了荤段子,这也是各家催妆的规矩,有些近乎闹洞/房,却又有所不同,只是他们只是嘴上吵闹、说说,并不会有任何行动,而且不会进安然阁,就是说些稍微过分的话,就是为了让主家打赏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