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以秦荣妃那性子,许是心里还巴不得雍王夫妇晚些孕育子嗣。虽说她同意了让雍王迎娶顾、池两家小姐的入雍王府为侧妃,可皇后已经瞧出了秦荣妃似不大乐意,因为她说了句“四皇子与顺娘感情极深,此事还得他愿意才好。皇后,若是他反对,臣妾便没主意了,你是知道的,四皇子这孩子打小主意大,我这个母妃原就做不得他的主。”

听听这话,叫雍王妃顺娘,却叫自家儿子“四皇子”,似乎她对雍王妃的感情比对亲儿子的还深些。

皇后每每忆起朝臣们议论说太子无后,她心急如焚,在皇家没有儿子的太子就被视为帝位不稳,必须要在太子登基前生出个皇孙来,且这皇孙是越多越好。“周良娣怀孕有五月了,太医不是说一到五月就能诊出是男是女么?把吴太医请来,令他细细地瞧,看周良娣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

七公主常常觉得自己的母后变了,变得让她陌生。

吴太医今儿不是刚来过么,又让人请来诊男女。

七公主想着自己若遇到这么个婆母,日子也不要过了。太子都不急要儿子,偏皇后镇日急得跟什么似的,仿佛没有皇孙,这天就要塌了一般。

服侍周良娣的嬷嬷正要离开,就见外头进来一个宫娥,花容失色,又哭又奔地道:“禀皇后娘娘,周良娣…周良娣见红了。”

皇后心里的茶盏“砰啷”一声落在地上。

顾嬷嬷厉声道:“那么多人是做什么的?怎就让周良娣动了胎气。”

周良娣入宫,皇后精挑细选了十几个宫人服侍,上至嬷嬷,下至跑腿的太监,个个自认都是她信得过的,怕的就是有人对周良

tang娣下手。

宫娥跪扒在地上,“今儿,太子殿下带了几份点心来,周良娣吃了两个,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只以为是她的胃疼病又犯了,不曾想她出恭竟见了红。”

太子慕容恪最宠的就是周良娣,以周良娣的出身是不会拥有良娣的位分,可太子力争,皇后才抬了她的位分。不可能是太子要害周良娣,只能是有人要对周良娣下手。

凤仪宫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偏殿里,传出周良娣痛苦的呻吟声。

七公主原想提她与孙建华的事,这会子也只好暂时压下。

皇后急得团团转,“芳嬷嬷,给本宫细细地查,凡是周良娣屋里的东西都查一遍,本宫倒要瞧瞧是谁这么大的胆儿,居然敢在本宫的眼皮底下害人。”

七公主坐在一边,双手紧握,这样的事早前在太子宫就跟家常便饭一般,如今却闹到凤仪宫来。

皇后让芳嬷嬷带人查了周良娣屋里的东西。

芳嬷嬷领着几名太医出来,道:“禀娘娘,查过了,太子送来的点心无佯,问题出在周良娣吃的茶叶里。”

太医递过一小挫茶叶:“娘娘,这茶叶乍一看与寻常茶叶无二,可细闻之下有一股丁香的味道,微臣细细瞧过,这是用丁香伪制成的茶叶。”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里面的几片茶叶寻了出来。

芳嬷嬷道:“这丁香制作巧妙,酷似茶叶,便是太医瞧了很久才瞧出端倪。”

身边服侍的嬷嬷虽然眼睛毒,到底不是太医,又如何瞧得出这其间用丁香伪造成的茶叶。

皇后问道:“这茶叶是什么时候入的凤仪宫?”

“启禀皇后娘娘,有五天了。是五天前,内务府按例送来的,按照凤仪宫的规矩,由宫人试吃后无佯,再分给二位良娣的。”

皇后惊问:“谢良娣那儿呢?”

芳嬷嬷道:“刚才太医瞧过了,谢良娣屋里的茶叶无佯,独独周良娣的茶叶有些不同。”

七公主看着面前的五位太医,诧异地问道:“给周良娣请平安脉的吴太医今儿怎没来?”

医正答道:“上午时,吴太医请假,说是他家里出了点事。”

皇后立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吴太医可是太医院的千金圣手,尤其对服侍孕妇经验丰富,只要孕妇一足五月就能准备地判断出腹中胎儿的性别。

想到这儿,皇后似恍然大悟一般,对总管太监道:“宣吴太医进宫!要快!”

谢良娣一直没事,那是有人早就知道她肚了里怀的是郡主。

周良娣在这时候出事,一定是…她怀的是男胎。

皇后想到这儿,她盼了这么久的皇孙许就要没了,大声道:“本宫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保住周良娣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你们保住胎儿,本宫重重有赏…”

一声刺耳的惨叫从偏殿传来,周良娣昏厥了过去。

沉默,久久的沉默。

服侍嬷嬷捧着个托盘,上头覆着块白布,血色从桃花瞬间洇染成斗大的牡丹,直至整块白布染红了大半。

“扑通”一声,嬷嬷跪在地上,高举着头上的托盘,悲怆欲绝地道:“娘娘,周良娣落胎了,是个男胎…”

男胎!她的皇孙…

皇后身子一晃,就要倒在地上,幸而顾嬷嬷一把将她扶住。

这是阴谋,是有人故意要害她的皇孙。

皇后惊喝一声:“给本宫查!吴太医一定早就知道周良娣肚子里怀的是男胎,她一定早就知道,本宫饶不了他!”

半个时辰后,出宫的太监回话,“禀娘娘,吴太医暴毙身亡了。”

果然是有问题!

吴太医一早就诊出周良娣肚子里怀的是男胎,甚至把这消息告诉了某个人,这人才费尽心思地对周良娣下手,毒杀了她那还未出世的皇孙。

皇后紧握着拳头,一声怒喝:“就算是翻遍整个皇宫,本宫也要查出那个凶手,给本宫的皇孙报仇!”

她将谢、周二人接到凤仪宫,原就有保她们腹中胎儿的意思,不曾想还是失算了。

凤仪宫总管带着宫人去了内务府,开始查茶叶的来源,与此同时,顾嬷嬷、芳嬷嬷则细查整个凤仪宫的宫人。

周良娣还在昏迷中,除了她的服侍丫头,似乎整个凤仪宫都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慕容恪坐在绣杌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周良娣。

到底是谁要害他们的孩子?

是他的妻妾么?皇后一早便说过,无论太子宫哪位姬妾育下男胎,她都重重有赏。这也使得怀孕的姬妾们近来很是得意、张狂,就连太子妃对太子宫三位姬妾也是纵容有加,但凡她们想吃什么,都立马送过去,甚至还免了三人的晨昏定省。

可是,他最想要周良娣生的孩子,无论男女,他都会视若宝贝,却在这个时候被人害了。

皇后下令,但凡事涉下毒之

人,一律杖毙,一时间整个后\宫一片血雨腥风,内务府里分派各宫例份的管事被当场杖毙。

*

慕容恒将宫里的事告诉了温彩。

温彩惊愕地道:“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么?”

慕容恒摇头。

很显然,有人早就知道周良娣怀的是男胎,这才下了手,这分明是要害太子无后,否则怀有女胎的谢良娣不动,单单毒害周良娣。

“皇后娘娘一定很生气,这半年她可是做梦都想抱孙子。”

“岂止是生气,我瞧着她快要疯了,光是今儿一天,就杖毙三十五人,但凡与毒茶有些关联的,连送茶、沏茶的宫人都杖毙了。这么多年,皇后还是第一次如此行事…”

送茶、沏茶的人又有何错,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把茶叶送到凤仪宫,而今却是因与毒茶扯上了关系被莫须有的罪名给打死了。

温彩问道:“周良娣现在如何了?”

“失了胎儿,痛不欲生,她哀求皇后饶恕有过宫人,可皇后不同意,非说要替皇孙报仇。太子皇兄把周良娣接回太子宫休养,我出宫的时候,他还陪着她。芳嬷嬷等人查到了太子宫一位胡奉侍身上,说是近来她与吴太医走得近,又曾去过内务府…”

对于疯狂地想要皇孙的皇后,好不容易听说周良娣怀了皇孙,还没等出世就被人害死了,这足以引得皇后发狂。

顾皇后为后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痛下杀手,搅得整个后\宫血雨腥风。

温彩轻声道:“这是有人嫉妒周良娣育子还是有人不允皇后有孙?”

看似差不多,但答案却各有不同。

若是前者,则有可能是太子的妻妾所为。

若为后者,则是想对付皇后的人所为。

“这次有人触及了皇后的逆鳞,此事不会善了。”

胡奉侍又被身边服侍宫人揭发,说她早在几日前就知道周良娣肚子怀的是男胎,这事是吴太医透露的,吴太医不把这事禀告皇后邀功,却告诉了胡奉侍本身就有问题。而之后,胡奉侍听说这事后,心头很是嫉妒,曾以要探望周良娣为由要入凤仪宫,却被周良娣身边的嬷嬷给回拒。

太子下令,将胡奉侍关押起来,身边只留了一个宫娥服侍,如若她不是有孕在身,许就被乱棍杖毙了。

这一场因周良娣中毒落胎失子的风波,一直延续了半月之后才渐次平息下来。

*

温彩到了回娘家住对月的时间,大燕京城的风俗,女儿出嫁婆家满一月后,要回娘家对月,短的一两日,长的半月、一月都有,要视各家情况而定。

安然阁迎来了董氏婆媳与温绿,就连大房的温黧妻也从西山县赶来。

慕容恒将温彩送回娘家,就照常去忙自己的差事。

众人寒喧了一阵。

董氏道:“侄女儿,大老爷娶平妻的吉日定下了,就在四月二十日。”

温绿瞪大眼睛:多大的年纪了,温子群还要娶娇妻,她可听说这回新太太出身不错。

温彩的脸微微一变,有些不悦。

温黧妻满是好奇,这次他们夫妻回京,一是想在城南温府占上一席之地,哪怕是个小院子也好,将来入京也算有个安顿处。二来,则是知道温彩回娘家住对月的时间到了,想与温彩亲近亲这,虽然温黧不能入仕为官,得温青兄妹帮衬一把,多得一点家业也是好的。温黎妻原就是庶女,没什么嫁妆,嫁妆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两银子的模样,现在西山县守的祖田、祖屋也都是温青给的。

温红妻兴致勃勃地道:“新太太是东军都督宋大人的幼妹。”

温彩心下细思着这宋氏乃何许人也。

宋家在京城的势力亦算不小,宋都督手握一方兵权,也算是朝廷重臣。

温绿道:“宋大人的孙子都有好几个呢。”

她知道宋都督,是因为徐兰芝嫁入了宋都督府,嫁的还是其嫡次子为妾,妻妾成群的男子,这年纪都不会太小。

董氏笑了一下,“宋小姐的年纪不大,今年年芳十八,是宋老太太的老来女,更是宋老太爷的掌上明珠,早前陆续订过两回亲,第一回订亲不到百日那位公子就落水溺毙,第二回已订了吉日那公子又暴毙而亡。算命先生说,宋小姐得找一个比她长二十余岁的男子为夫方成良缘。

这些年,宋老太太、宋都督没少为她的婚事操心,这京城四十来岁的男子,要么出身太低,要么就是早有妻室。这回二老爷一提这事,宋家就应了,大老爷很满意,合了八字,算命先生直说是良缘,因大老爷赶着去衡州赴任,婚期订得急。”

董氏的说得轻淡,怕是城南温府已经吵翻了天。

前世的温子群在后来娶了一位平妻,此女正是宋氏,宋氏是个泼辣的女子,早前原说的是平妻,却在嫁给温子群压过了何氏,一跃成为继室嫡妻。

那时的宋三爷是新君慕容悰

的宠臣,就因此温子群很是巴结宋氏。

何氏母子千般谋划,从温青这儿夺走家业,最后还是便宜了宋氏,甚至何氏在宋氏育下儿女后,被宋氏一度刁难得郁郁寡欢。在前世温彩死前,她听人说何氏病倒了,好像是被宋氏在雪夜罚跪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宋氏因是宋家的老来女,打小骄惯,行事张狂,打压何氏,刁难侍妾更是家常便饭,便是温子群也拿她没有法子,更是在她嫁给温子群后,温子群不敢再添侍妾,最多也就是瞧着些年轻貌美的下人眼馋,多看几眼都要被宋氏训骂。

温彩慢吞吞地道:“她既是宋家老来女,这性子可不易相处。”

董氏笑道:“性子是泼辣些,听说连宋都督都畏惧她三分。正因为如此,二老爷才觉得这良缘合宜,大老爷那性子就得找个能管束他的人,免得到了任上生出是非来,虽说宋小姐性子辣,却是个知是非善恶的。”

宋氏前世险些没让何氏冻死在雪夜,这样的人能镇得住场,却并非善茬。

温黧妻面上苦笑,上头压了一个小太太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如今还要来一个太太,等同头上有两个嫡母,而且这次的新太太比他们的年纪还小。

温彩一早就猜到温子林许早有人选,但她没想到会是宋小姐,“二叔什么时候与宋家搭上关系了?”

董氏讪讪而笑,“今年春晖圣母庙会,我在那儿遇到了宋家老太太,她问我,我们家老太太托梦订良缘的是不是真的,这说来说去的,就说到了她家的宋小姐,她说像我们有祖魂保佑的人家定是好婆家,又听说大老爷早丧嫡妻,便有心让宋小姐来做继室。”

没人会让自家女儿给人做继室的,更不会乐意嫁给一个半老头子,可有算命先生的批言在前,又加上温青兄妹的“出息”,也难怪宋老太太会动心,自家女儿一过门就白捡一个能干的儿子、女婿,这对宋都督及其子孙都多有助益,这也是宋老太太同意亲事的原因。

温彩一开始就感觉到,温子林似有人选,没想其间还有这一节。她早该想到的,只是早前怎么也想不起这后来迎娶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经董氏一说,那模糊的记忆就陡然清晰如昨。

董氏又道:“大老爷想请玉堂和侄女后日回去吃喜酒。”

温彩心头堵得慌,娶一个何氏便罢,又娶一个宋氏。“我是回来住对月的,就不去吃喜酒了,回头我让麻嬷嬷送一份贺礼过去。”

虽然不喜温子群,可这面上功夫还得做。

死老头子四十岁了,还娶一个十八岁的黄花闺女为妻,想想这儿她就觉得厌烦,又想反正往后不与他们住一处,便是往来也少了,眼不见为净,由得他们去闹腾。

董氏笑了一下,“大老爷可是真心邀请你们兄妹过去呢,大老爷去衡州的吉日都订了,在四月二十三,待宋氏回了门就动身去任上。”

温绿迟疑片刻,道:“大哥今儿一早就去北军都督衙门了,近来事多,许要晚些才回来。待他回来,我把话转告大哥。”

董氏迭声道“好”,“温府那边还有事,中太太正与大老爷闹腾,不愿管大老爷娶平妻的事,这不,大老爷都托我们婆媳帮忙呢。侄女儿,这次你住对月,可得多住几日,等忙过了大老爷那边的事,我就过来陪你说话。”

“中太太…”温彩听着这称呼,与她们上回打趣说笑的可不一样。

第271章训妻

温红妻道:“雍王妃,这是我翁爹和大伯父的意思,这主次有别,不能让旁人压过大伯母去,往后何氏就唤中太太,新进门的宋氏就称小太太。早前原说称左太太、右太太,翁爹说这容易让人误会,便改作中太太。”

中太太,怕是从来没人这般称呼,这对何氏来说就是天大的耻辱。

她前有杜氏,后有宋氏,她夹在中间得了个不伦不类的“中太太”之称,也就是温子群能想出如此离奇的称呼。昔日温彩姑嫂两个还在称呼之事上打趣,没想成了真。

温彩道:“既然二婶和四嫂都有要事在身,我就不留二位了。”

董氏笑着招呼温红妻,告辞离去。

待得她们走远了,温黧妻方问道:“雍王妃,大老爷娶平妻,这…这可如何送礼!”

温绿道:“三嫂这话问得可真奇怪,你们原没与大老爷分家,不同大哥是开府别居的,你们不必送礼,只管回去吃喜酒招呼就是。”

温黧妻为难的正是这点,要是回去了,会不会惹得温青不快,若不回去大老爷知道他们夫妻入京的事,会不会多心,这两边可都不能得罪。

温彩赞同温绿的说法。

温黧妻又问:“雍王妃,你说我要不要回城南帮帮忙,到底是大老爷娶平妻,中太太这回又不管,指不定府里乱成了一团呢。”

如果回头有人问起来,她可以说是温彩让她回城南帮忙的,一句话就推得干干净净,再不用为难。

温彩道:“二婶这几日指定忙得跟

什么似的,你去帮衬一把也好。其他兄弟谁不惧中太太,也就你们不与她住一处,倒还自在几分。”

温黎妻忙起身行礼,“既如此,我与大嫂打声招呼,先去城南帮忙。”

当年何氏怎般刁难他们夫妻,就连二姨娘都没少看他们的眼色,明明二姨娘才该是大姨娘的,可何氏为了打压二姨娘,非要在二姨娘前头弄一个陪嫁丫头为大姨娘,这几年他们在西山县祖宅里,过得不知比大姨娘他们过得畅快多少,如今手头也有了些节余的积蓄,连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自儿个添买的。

温黎妻去,一有瞧何氏笑话的意思,二才是帮忙,也随道看看这新过门的宋氏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温黎妻城南温府时,就听到大房上房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隐隐有妇人哭骂的声音。

何氏坐在花厅的地上,呼天抢地地道:“温子群,你这个负心汉,当年你娶我,便说给我嫡妻位分,结果却让我莫名其妙的做了平妻。如今我老了,又嫌弃我不会服侍,要娶个年轻漂亮的小/妖/精过门…”

居然让下人唤她“中太太”,这分明就是羞辱她,这全京城也没哪家的太太会是这样的称呼,她虽读书不多,可也从下人那鄙夷的眼里瞧出了异样。

今儿,温子群居然让她拿出温老夫人汪氏留下的家业,说要拿这些田地、房屋当成迎娶宋小姐的聘礼,这要给了他,她所生的儿女往后还能分到么。

不给,今儿就是闹翻天她也不会给。

她一恨温子群薄情,居然早早就说,到时候他去衡州任上,不会带他们母子,而是要带那新过门的小/妖/精。她辛苦了几十年,却让别人做了官太太,要把她孤零零地抛在京城当看守府邸的老妈子。

温子群微蹙着眉:“又不是要你全拿出来,这行事总有个公允,老夫人可给我留了一千亩良田庄子,你把那处四百亩的给我,京城街上原有六处店铺你也拿三家店铺的房契出来,你得了大的、好的,不算我薄待你。宋小姐要过门,她也是平妻,与你的位分一样,怎能厚此薄彼?”

他还好说,她可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自然那女儿温彤不争气,可以揭开不提,可她还有温玄待着娶妻呢,要是这家业都分给了宋氏,她拿什么留给自己所出的儿子。

何氏坐在地上嚎啕哭道:“我这没良心的,现在谋到了实缺官职,要吃香喝辣,就要抛糟糠之妻另娶,温子群,你这个王八蛋,你今儿逼急了老娘,我…我就去官府告你。”

温子群此刻急了,“糟糠之妻?你也配成我的糟糠,老子的糟糠是杜萍。你还要告我,告我甚?停妻再娶?你可不是嫡妻。”

告“停妻再娶”的人必须得是正室嫡妻,或是嫡妻娘家人,否则就算你告了名目也不正。何氏是侧室平妻,按照当朝律例,她是没权告温子群“停妻再娶”的。何氏去告,难道是告温子群不该娶她么?

温子群厉声道:“你身子不好又不贤,刻薄嫡妻所出的儿女,将后宅闹得不安生,我要娶宋小姐为妻,让她助我打理后宅怎了?这自来三妻四妾原是平常事,你想阻我、告我,也要看看自己的份量。

你去官府告我,去告啊!我倒要瞧瞧,到时候你自儿个闹了笑话,还要连累温墨、温玄的名声,你儿子顶着一个不贤母的名声,你当是好听?”

何氏最大的软肋,是她的两个儿子,她不过是信口胡说,这会子听温子群一说,哪还真敢去告,就如温子群说的那样,她凭什么告啊?

何氏咬着下唇,这些天她翻天覆去的闹腾,变着花样,可温子群却被燃起了越来越烈的斗志,“你让我拿出来也成,你得带我和温墨、温玄去任上,否则我不依。”

“无理取闹,说了多少回,这次我赴任只带小太太与七姨娘。温墨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他去作甚?留在京城攻读诗书,争取下届高中入仕。还有温玄,他也有二十岁了,耽搁不得,过些日子要成亲立业,也得留在京城读书。

我看你是越发糊涂了,你瞧瞧人家二太太,把两个儿子教导得多好,温红、温绯这届都高中了,你得与二太太学,学人家的贤惠大度。”

前些日子,董氏就花重金买了一个罪臣之女的美人回家,要送给温子林当侍妾,温子林却给拒了,转手把这美人送给了宋都督。

羡慕得温子群没把眼珠子瞪掉。

温墨、温玄兄弟俩立在一边,看着哭闹的何氏,又望向冷冰冰一脸果决的温子群。

一切都变了。

从什么时候变的,他们已经忆不起来。

原是处处凌驾于二房的他们,如今落下二房一大截。

温子群现在处处羡慕温子林,羡慕人家有两个出息的儿子,又羡慕人家有贤妻。他冷眼一望,“你们劝劝中太太,让她把地契、房契交出来,你们兄弟得的东西还少么?我从镇远候府回来,你们母子花了我多少银钱,早前我在京城为官,赚了多少俸禄银钱,中太太当年嫁给我,有多少嫁妆我们大

家都明白,这些年值了多少,又有多少银钱、家业莫名不见,怕是她贴补给娘家的东西都是她嫁妆的数倍。难道,非得逼我把这事说明白不可?

你现在哭闹着说你儿女的家业少了,早前你偏娘家时怎的不心疼可惜?你说老夫人偏玉堂兄妹,老夫人给玉堂兄妹的也不算多,大部分的家业还是他们兄妹自儿个挣来的。可见,还得他们自儿个争气比什么都强…”

何氏拉着破锣嗓子,呜啦啦地大哭:“你这个没良心的,现在新人好,我便处处不是。要地契、房契没有,要命一条,你要那些东西,你杀了我好了…”

温子群拧了拧眉,看来与她说不通理,与身边的婆子使了个脸色,“进去把中太太那个锦盒拿出来。”

这次他拿,他就不会手软。

婆子胆怯地看着何氏。

温子群道:“我自个取!”转身就要往内室去,何氏呜哇一声抱住他的双腿:“没良心的,你娶新人便罢,现在还要夺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你的什么东西?那些家业可是老夫人留给我的。”温子群又气又恼,自打何氏知道他要娶新人过门,就一直与他闹,最初两天还顾忌两分,这几日他也索性放开了。族长等人对他早就失望,他原本可以留在京城任职,都是被何氏母子给闹腾得颜面尽失,最后只能去地方赴任。

他的一切都是何氏造成的。

他怨何氏,心下一急,抬腿一踹,何氏“啊”一声就扑在地上,虽说踹了一脚,可温子群自认只用了三成力气,他只是想吓退何氏。

何氏大喝一声“阿墨、阿玄,替我拦住他。”

温子群眉头一脸,拉着脸厉声道:“你娘不贤,你们也要跟着学么?这些年,她给你舅舅家的东西不比千亩良田、六家店铺的价值少。”他又道:“还指望我帮衬拉扯你们兄弟,你们就来拦我试试。”

他可是要去衡州做知州,那可是肥差,常言道:三年添知县,十万雪花银。这知州一职,三年下来轻轻松松弄上五六十万两银子了。

若真与温子群闹翻了脸,怕是这些东西都给了新进门的宋氏。

温墨兄弟自然不甘心,兄弟二人对望一眼,谁也没去拦。

温子群径直进了内室,寻到锦盒,从里头拿出地契、房契。

何氏惊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温子群:“没良心的,不许拿走,这是我们母子的。”

“你们从何而来,还不是我温家的东西。这些年,我给你的东西还少么,你还不是拿了去贴补你娘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