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道:“传!”

李洛玉穿着一袭素色的锦袍,神有憔悴,低垂着头:“太子殿下,臣女来吊唁周良娣,臣女与她性子投缘,这人好好的,怎就没了…”

没了好!

周良娣独占太子之心,李洛玉早就看不过,要是没有周良娣,她才有机会。

慕容恪面无表情,无论是谁害死了周良娣,他都要杀!杀!杀!周良娣仙逝,这太子宫得到最大利益的是两个人:太子妃和谢良娣。但谢良娣性子清高,不喜欢打理后宅等事,尤其是生了大郡主后,就更喜欢安静,剩下的那人只能是太子妃。

早前的郑良娣屡屡算计众姬妾,就是担心旁人比她先一步生下皇孙。

现在的太子妃并不会比郑良娣多一分贤淑。

既然太子妃畏惧比她强势的女子,他偏要在太子宫弄一个出身、性子都强过她的。

此念一转,慕容恪道:“洛玉表妹,本王给你一个机会,查清是谁害了周良娣的性命,若是查出真凶,本王重重有赏。”

没有了他的兰儿,他身边是谁已不再重要,一步步走近李洛玉,附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本王可以娶你入太子宫。”

在这太子宫,也唯有他的兰儿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了她的太子宫,就如同一座监牢,禁锢了他的人,也封锁了他的心。

这些天,他一闭上眼睛就会忆起周良娣的音容笑貌,她与他说话时的模样,她与他俏皮时的模样…

那样的清晰,清晰得他满眼满心只能看到她。

醒来后,他喜欢的人没了。

只余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周良娣的离去,也一并带走了他的魂灵,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没了灵魂的空壳。

他终于明白慕容恒与他说感情时的样子,“三皇兄,我只想要温彩一个,有她就觉得拥有了一切,没有她,我便是一无所有。”

他懂了,却已懂晓太晚。

曾以为只要他真心喜欢周良娣就足够,给她最多的温柔,给她最多的宠爱,给她最别样的关怀,便是他对她的爱。

原来不是,那样的“最宠”是给她莫大的伤害。

周良娣就是他所有的阳光。她没了,他的世界变得绝望而黑暗。

李洛玉眼睛一亮。

她要做太子妃,她要当未来的皇后。

除非,她借着这次的事把太子妃弄没了。

“三表哥说的是真的?”

“本王一诺千金,绝非戏言。”

皇后想阻他,但他却必须查出真相,要还周良娣一个公道,那些害死周良娣的人全都该死。

“洛玉定不负三表哥所托。”

慕容恪一转身,“文秀娘现在就交予你使唤,整个太子宫皆听你指挥,本王只要真相。”

这一天夜里,慕容恪在正殿批阅奏章,而太子宫又挖出几个参与毒害周良娣的宫人、姬妾,最后挖出了太子妃贺兰雪。

有几个宫人指认“是太子妃身边的太监让我们把那草药混进去的…”

李洛玉要的就是这样结果,借着这事除去贺兰雪,只有她不在,太子妃的位置才会是她的。

贺兰绝被贬琼州不知州,远在千里之外,贺兰雪娘家已无权势,拉下一个没有势力的与依仗的太子妃着实容易得紧。

“把证人证词备好,明儿一早,本王就递折请求将她贬入冷宫。”

最痴情的人往往也是最绝情的人。这句话,充分体现在慕容恪的身上,次日早朝他当朝呈递奏折以“太子妃毒害太子子嗣、毒害周良娣”为由,请求贬废太子妃。

皇帝瞧罢慕容恪呈递的罪证后,当朝应允。

失去爱妻之痛的慕容恪,也不愿去分辩真伪,他只想将伤害过周良娣的人都给除掉。他从未想过,李洛玉一早就瞧中了太子妃的位置,为了害贺兰雪,更是杜撰了罪证。

贺兰雪被贬庶人,打入冷宫。

三月初三,慕容恪再请圣旨,请求皇帝册周良娣为太子妃并赐其封号。

皇后听闻消息前来阻止,而皇帝因怜惜太子失去周良娣,追封其为太子妃,赐封号昭贤太子妃。

自来有太子有封号,却从未有太子妃得到封号的,这似乎预示着一抹不寻常。

三月初六,太子妃周素兰出殡,葬于离皇陵六里之外的昭贤太子妃陵。

太子宫暂由谢良娣代为打理。

与此同时,太子宫里传出了慕容恪因酒后失状与李洛玉成就夫妻之实的事,寿春长公主为此特入宫中请求皇帝、皇后,让太子迎娶李洛玉。

然,慕容恪只同意娶李洛玉为良娣,并不同意娶其为太子妃,寿春长公主被迫答应让李洛玉为良娣。

*

温彩看罢了文秀娘写来的信,不由得长长地轻舒一口气。

信很长,把太子宫近来发生的事细细地说了。

周良娣是被人下药害死的,而太子妃则是被李洛玉寻机诬陷被贬的,李洛玉终于如愿以偿要嫁入太子宫。

谢良娣身子不好,一旦李洛玉嫁入太子宫,以她的为人,再加寿春长公主行事霸道,这打理太子宫后宅之权的定是李洛玉。她虽名为太子良娣,实却行使太子妃之权。

温彩不由唏嘘一阵,脑海里掠过周良娣的容貌,忆起去岁与她一起交谈打趣的情形,这样一个美丽、优雅又才华横溢的女子,到底殒于太子宫姬妾争宠之中,即便她贵为太子良娣,却也逃不脱暗箭难防。

夜里,温彩与慕容恒提及到此事,慕容恒一阵感叹,不解地道:“太子皇兄真要娶李洛玉入太子宫?”

温彩道:“他当时是想查出毒害周太子妃的真凶,而皇后又一味阻止,许是他心里悲苦,想故意与皇后作对,这才借李洛玉之手来对付太子妃。”

从一开始,太子最喜欢的就是周素兰,偏生皇后不同意他立周素兰为太子妃,如今周素兰一死,太子对她的感情暴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便是皇后想阻止也不能。这也许是太子对皇后的宣战,皇后为了逼太子,竟拿太子与周良娣的女儿要胁,这也是进一步触怒太子疯狂之举的原因。

慕容恒拥紧了温彩,“早前,我便劝过太子皇兄,让他少往太子宫弄女人,可皇后却说要多开枝散叶,反倒是他间接害死周太子妃。”

温彩宠溺一笑,吻上他的脸颊,“像我们这样多好。”

“是,我们这样…很好。”

吻,铺天盖地。

榻的另一头,慕容标正醒着,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父母的缠绵,瞧得正起劲,只听慕容恒道:“三顺儿,把世子抱到偏厅暖榻,由你和麻嬷嬷照看。”

今晚归三顺儿值夜,他飞野似地抱走了世子,交给外头的麻嬷嬷。

慕容标心里暗道:看不成了!就看到一回,画面还真是精彩,偏慕容恒就不再让他看了,温彩知道他是重生的,可他爹好像不知道,怎么也不让他看。

他不是小孩子,他可是大人,是二十几岁的大人啊。而且,前世的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慕容标半岁时,表现出了不同于同月大小孩子的天赋,他会张着嘴咦咦呀呀地说话,还会翻身,甚至在学着爬。

慕容标十个月时爬得比走得快,却依旧不会喊“爹娘”。

慕容标满周岁时,大办抓周宴,雍王府的库房再次爆满,他感觉父母借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办宴,就是为了敛财,但大部分财物却又用在肃州整治河渠上。

慕容标一岁九个月时,他依旧不会说话,但他能听得懂大人说的话,会用手指想要的东西,会扑到温彩的怀里索要抱抱。

青莺很喜欢慕容标,似乎因为他当初的一个笑,就认定慕容标与她有缘。于是,青莺在保护雍王妃之余,多了一项爱好:和麻嬷嬷、双双抢世子慕容标玩,对,就是玩,她会把慕容标带到后花园习武,最初只是觉得好玩,可后来她惊异的发现“世子是个练武的料”,虽说小小的人儿,可一比一划学得有模有样,这让青莺很是得意。

这日,慕容标又飞快地扑向温彩,却被青莺一把捞在了怀里:“世子,你不能再这样扑王妃,喏王妃肚子有妹妹。”

慕容标咬着指头,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直盯着温彩看。他的娘还真年轻,而今看得顺眼了,他发现娘亲是个大美人,咧着嘴一笑。

双双笑道:“青莺,你怎么知道王妃这胎是个郡主?幸许是个公子呢?”

麻嬷嬷道:“是公子更好,这样我们世子就多了一个兄弟。”

皇家妇通常有两个儿子才是真正坐稳了嫡妻位,这是自来的惯例。

温彩含着笑,慕容标一岁零二个月时,她给他断了母乳,暂且羊奶代替,每天早晚便叮嘱双双和麻嬷嬷给他喂一竹筒羊奶。她令匠人照着她绘的草图做了个类似于现代的“奶瓶”,匠人们还真是厉害,一瞧那模样就制作了密封

性能很好的“奶筒”,没有玻璃瓶,匠人们用竹筒代替,在上头加了个类似于“瓶盖”和奶嘴的羊皮塞子,慕容标抱着奶筒,含着羊皮做的奶嘴每天吸着羊奶,一滴都不洒出来。

慕容标对温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发现温彩总会绘一些奇怪的草图交给匠人们制作,什么麦田里用的独轮车,在上面放上庄嫁比人力搬运快捷;什么庄稼用的割麦镰刀、锄头,甚至还改良犁头,制作了靶子,有七尺长、三尺宽,用耕牛一靶,土就碎了,地就平了,真是奇特极了,一件件推广开后,极大地方便了百姓。

每次温彩在绘图的时候,慕容标就乖乖地由麻嬷嬷抱着,或是任由双双抱着,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乌黑的眼珠看着温彩一笔一划的描画,温彩一边画还会一边嘀咕:“应该是这样的吧,我再想想,这样对不对,若不对,就再修改一下,对,发展农事,就要是花最小的银钱却要最大程度地便利于民。这样制作花银钱太多,百姓们接受不了。对,这犁头可以设计得再宽些,犁头尖锋用寒铁制造,其他地方继续用铁打造…”

雍王府的匠人们很忙,无论是铁匠还是木匠,他们总有做不完的活,要帮温彩制作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乐此不疲,甚至也开始自己制作一些好东西,一旦好用,就会得到温彩的嘉奖,甚至还给他们在肃州专门开了一个铺子,售卖的东西便是他们制出来的物件。

试种田庄是第一批试用这些农具的地方,那些来学习的学徒,一个个眼睛透亮,看到这样好又实用的东西,一个个欢欣鼓舞。

慕容恒在初春时,玩了一回微服私访,抓了两个贪墨知县,直接重惩降为罪人,送到玉矿做苦役,后又上禀朝廷细说此事。

玉矿那边,皇帝亲赐小镇为“祥玉镇”,玉器匠人们制出了一批批的玉杯、玉碗、玉盏、玉砚等物送往京城,户部官员照着温彩提供的“赌石”玩法,把一些毛石送往京城供权贵们赌玩玉石。在京城做这生意的是太子慕容恪,他为此派了幕僚去开这“赌玉坊”,也兼卖一些祥玉镇生产的玉器,若是有人当场赌出玉来,可以在赌玉坊加工成自己喜欢的首饰或玉器。

慕容恒的视线再次落到温彩的肚子上,这一看才突地忆起了一件事:“镇远候府来信了,你哥终于上呈奏疏,请求父皇立温鹏远为镇远候世子。”

去岁八月,梁氏又给温青添了一对儿子,是一对孪生子,据信中温绿所叙,这七少爷、八少爷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七少爷脖子上有颗痣,温绿每次辩认他们,都是根据这痣来辩别的,可去年冬天他们穿得厚,遮住了痣,引发的后果是,温绿不知道谁是七少爷,谁是八少爷。

上个月,这对孪生子满周岁。温青见自己有三个儿子,到了该立世子的时候,夜里与梁氏商议一番,还是决定照着各家的规矩来,立嫡长子为世子,温青连夜写了奏疏上呈朝廷。

八月末时,朝廷的批文下来,皇帝下旨赐封温鹏远为镇远候世子,又封梁氏为镇远候夫人,享二品诰命。

温彩看罢了信,“顾家派媒人去镇远候商议阿绿的婚事了,挑了五个吉日,嫂嫂问了阿绿,定在了明年正月二十六,阿绿问我回不回京城吃喜酒。”

那个时候,她正是孕重之时,怕是回不去了。

现在正是九月时节,肃州刚刚大丰收,推行出去的苞米、土豆收成颇丰,百姓们欢欣鼓舞,一些还没种苞米、土豆的村子纷纷请求,希望雍王府能在来年给分发一些粮种。

第314章水祸

第一年在田庄学习的学徒有七成回到了各自的村庄,他们是第一批种植苞米、土豆的百姓,温彩兑践承诺,在他们的去年秋天离开的时候,每人分发了苞米、土豆种子,他们知道是种子,是舍不得吃的,全都带回家种了起来,听说今年秋天便收了不少,那些原是村子里只种一户的,这一收明年春天整个村子的人都能种上。

而今春又新收了三百名学徒到田庄,又是秋天了,又到了他们离开要领种子回家的时候。但跟着牛庄头学习全套种植技术的学徒还在,他们得继续学下去。

近来,西北各州的知州、知县纷纷写信来,请求慕容恒也帮他们培养一批种植能人。

慕容恒应了,要他们明年二月将选来的人送到肃州应选。

*

翌年暨天乾二十五年五月,西北大地发生了一件大事:黄河泛滥,黄河沿岸的民田民宅被毁,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肃州因慕容恒整治河道,虽被冲毁一部分,却是整个西北受灾最小之地。除了离黄河较近的百姓受灾,其他百姓安然无佯。水灾后,慕容恒给肃州受灾百姓补发了一批苞米、土豆种子,又派各地官员帮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再建家园。

西北其他地方的百姓听说肃州因整治河道受灾极轻,又闻肃州百姓有苞米、土豆,以为肃州百姓不挨饿,灾民纷纷往肃州一带云集,一时间肃州城内人满为患。

温彩当机立断,从京城的陪嫁庄子急调苞米、土豆种子到肃州,京城

几大镖行、漕运全部被雍王府征用运粮、运粮种进入西北。

肃州知州与雍王府二管家站在肃州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百姓,拖家带口,或全村逃难,或全镇逃难,大声喊道:“百姓们、乡亲们,朝廷知道你们的家园被毁,会尽快派人来赈灾,现已调集粮种、粮食来西北,会尽快发放到各州府、县衙。你们尽快回家,领取粮食、粮种,朝廷来的官员会帮助你们重建家园。”

城内人满为患,为恐生出事端,肃州知州当机立断下令不许灾民再入肃州城。可就算如此,还是有西北各地的百姓云集肃州,其间亦有一部分灾民往京城方向、未遭灾之地转移。

种在田地里的庄稼被冲毁,家宅被毁,就连一些人也被活活淹死了。黄河泛滥,洪水奔涌,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地狱在口,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卷入洪浪着,自此了无音信。

灾民们从数百里、乃至近千里之地赶来,就是希望能在肃州吃上几口热粥、热饭,虽然雍王妃令府中婆子、小厮在城外搭了三处粥棚,怎耐粥棚太少,灾民太多,每人连半碗都分不到,就是如此,每天雍王府也要投入上百担的粮食。

慕容恒夫妇从京城而来,虽然雍王府有五千亩试种田,可这大部分种的都是苞米、土豆,收了之后,便变成种子,分发到肃州各县(镇),惠及肃州百姓。府中的余粮原就不多,就是现在拿出来的粮食,也是肃州粮库的。

有几个百姓仰头望着城墙,彼此相望,他们好不容易来了,怎能就这样离开。

“肃州是四皇子的封地,只管肃州百姓,有了好处也是肃州第一个得到。早前好些天,四皇子就把粮种给肃州受灾百姓发下去了,听说苞米苗都从地里长出来了,还有土豆苗也长出来了,甚至在临河一带补插了薯蓣苗。”

“这薯蓣苗可是好东西,以前只有南方有,这回我们西北也能种了,可这些好东西,我们西北其他几州的百姓就没有。”

他们听说这都是因为肃州是雍王的封地,他一到肃州就替肃州做了不少的好事:整治河道、教百姓种植苞米、土豆,甚至于对以前种植庄稼不对的地方也进行了纠正。现在肃州百姓一提到雍王、雍王妃,谁不赞上几句:“这是我们肃州的福星,雍王仁厚,雍王妃更是菩萨转世。”“我们雍王聪慧神武,文武兼备,雍王妃更是个天仙般的人物,人长得美,心肠也是最好的…”

这会子,有带头的百姓大喝道:“我看肃州知州就是故意要赶我们离开,朝廷赈灾的官员哪有这么快就来的。”

“一定是骗我们的,是要赶我们离开肃州。”

“我们不能走,一离开这儿就只有活活被饿死的份儿。是我带着村里年轻力壮的人出来逃难,就是希望雍王能发发善心,能给我们村分点粮种带回去,没有粮种,我可没脸见全村父老乡亲。”

百姓们越发议论得厉害了,七嘴八舌,嗡嗡的议论聚在一处,却有着海浪一般的呼啸声,最后将肃州知州的声音淹没。

肃州知州无奈地看着二管家,抱拳道:“秦二管家,你看这儿…”

二管家道:“雍王府哪里还有粮食、粮种,殿下已经下令各州放仓派粮,只要那边一派粮,他们得了消息就会各回家园。”

站在城墙根下的几个百姓大声道:“我们不要粮食,我们要粮种,我们要肃州百姓一样的待遇,我们要种苞米、土豆。”

他们来到肃州,一路上都见到百姓们种着这些庄稼,又听早前种过的百姓称赞,说这产量高,又说雍王府的人还教会了他们打储存土豆的地窖,把土豆存到地窖能吃上一年的时间,且这土豆可作菜,可做粮食食用,最是填肚管饱的食物。

知州大人拧着眉头:“得让各州官员把他们的百姓带走,聚在我肃州城算怎么回事?”

要是发生民变,原不是肃州百姓,倒成了他的过错。

知州大人抚额,压力颇大,一转身对旁边的师爷道:“给西北各州送递官文,让他们来此领回各自百姓,要是逾期不领,本知州便把百姓留在肃州。”

他诡异一笑。

若是各州没了百姓,这也是他们的失职。

第314-315章 匪袭

若是各州没了百姓,这也是他们的失职。

人群中,几个戴着篱帽的男人相互凝望,看着肃州城墙上站着的官员高喝声,几声退出了人群,在一边的僻静处坐了下来。

“大燕种成了苞米、土豆、木棉,听说就连麦子、稻子的收成也比以往提高二三成不等。”

“若是我们西凉也能得到种子和种植技术,百姓们就不会再饿肚子。”

从海外引进了粮食新品,且还有极好的种植技术,这让他们眼馋得发狂。

几人目光齐聚在其间一个眉目英俊的少年身上屋。

这次西北黄河泛滥,许多百姓受灾严重,就连西凉也有几州遭受灾害。他们一路扮成客商,穿过边陲重镇来到此地,就是想弄到粮种带回西凉。

肃州原是西北的贫寒之地,却因是西北最早一批种植苞米、土豆的地方,百姓们也最先一部解决了饿肚问题。对百姓们来说,他们不管谁做皇帝、谁当官,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能过平安踏实的太平日子,他们就支持谁,谁就是好皇帝,就是他们的福星、是他们心目中的菩萨、圣人。

肃州百姓们听说粮食是慕容恒先预先发放出来的,心生感激,听了农事官的话,正积极帮着农活,进行补种。

现聚在肃州城的灾民不是肃州百姓,而是从西北各地云聚到此的,他们听说肃州去年大丰收,肃州百姓家家都有吃不完的余粮,便希望能在这里吃上饱饭,当然传说中的苞米、土豆也对他们有着极大的诱惑。

“主子,以奴才之见,这次大燕朝廷为了挽回损失,定会给西北百姓发放粮食。这几年,大燕各地都在种苞米、土豆,这可是好东西,到时候我们可以…”他比划了一番,做出一个抢强粮种的动作。

“只有粮种没有种植人才也是惘然。”

早前大燕也曾种过,皆都失败。

入京城抢粮种、人才,这不现实,京城离西凉太远了,弄过不好,途中就会生变。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肃州抢人才,再从各地派发的粮种里进行抢劫。

英俊少年使了眼色,他们要借着这次洪涝想浑水摸鱼,从中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其中一人走入百姓中,大声喝道:“雍王的封地在肃州,他只顾肃州百姓,我们外地人的死活就不管了?我们见不到朝廷的赈灾粮,见不到粮种就不离开。雍王是肃州的雍王,也是大燕的雍王,他得把我们西北的事禀告朝廷,让朝廷来帮我们。我们要粮种,我们要粮食…”

肃州知州凝着眉头,“先写通告张帖城外,各州开仓放粮,至于粮种的事…他们想得可真简单,这粮种都是稀罕物,岂能说给就给,各地春播早已结束,哪里还有多余的粮种。”

与二管家嘀咕了一阵,肃州知州下了城墙。

*

雍王府。

慕容恒愁眉苦脸地坐在花厅上,王府在城外设了三处粥棚,显然远远不够,城外已经有人开始强夺食物的事,甚至还有百姓因此丢了性命。

他从肃州卫军所调了一千官兵到城外维护秩序,可这些人的吃食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雍王府并没有多少存粮,若在京城,温彩和他府中的田庄还有不少粮食,许能支撑一阵,可现在雍王府已经拿不出粮食了。

再拿,连王府内的人都要喝西北风。

试种田庄上的粮食也不能动,剩下的那些都要供田庄吃用,也勉强只够他们的量。

温彩将点心递过,“你莫要担心,八百里加急文书朝廷定是收到了,相信赈灾官员会尽快赶抵西北。各州一旦开仓放粮,百姓们得到消息会离开。”

二安子垂着头,“以属下之见,这些百姓不是为粮食而来,也不是为了喝肃州的粥,他们想要粮种。”

有了粮种,才能进行补种,年底才有粮食吃。

百姓们的心思与愿意都是最简单的,家被冲毁了,可以重建,但人必须得吃粮食。

青莺沉默了许久,“黄河泛滥,受灾最重的还是黄河两岸的百姓,整个西北,不是所有百姓都居住在黄河两岸,怎么有这么多的灾民?”

慕容恒起身,负手于后,来回踱步:“本王已派机警小厮、护卫混到百姓中间了,以恐发生意外。再等十天,各州开仓放粮的消息就会传来,相信百姓听闻后就会陆续离开。”

温彩吐了口气,“他们要粮种,我们就给。百姓若非实在过不下去,怎会数百里之遥跑到肃州来。只恐有人浑水摸鱼,由各州派人领取粮种,且,只派给黄河两岸的受灾百姓。

初春的时候,各州、各县都有人在我们的田庄上学习种植技术,先让一部分人回去教百姓们种植苞米、土豆,田庄上还有一片薯蓣苗,先给离肃州近的百姓种上,他们离黄河近,也最适合插薯蓣苗。”

麻嬷嬷怀里的慕容标,此刻强打精神,一双明亮的眸子在父母身上流转。

慕容恒轻叹一声,“我与府中幕僚

tang再商议一番。”

接下来几日,很是艰难。

城外粥棚的粥熬得更稀了,为此二管有与知州大人带人号召城中大户捐粮,好歹是有了一些粮食,勉强将粥棚开下去,知州原想放粮,可肃州知州衙门接到慕容恒的命令最早,粮库里已经没粮可放,肃州受灾百姓早已忙碌地开始生产生活,有些快的,已经过上了未受灾时的正常日子,一家家民宅重新拔立而起,一户户百姓家再度升腾起炊烟。

城外灾民云集处,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道:“河西府开仓放粮了!河西府的百姓快回家领粮,听说河西府各县、各镇都派人去领了。”

“陇西开仓放粮了!”

一拨又一拨的百姓来报信儿,还有几个是来找自家亲人、同村百姓的:“二叔,快回家吧,我们村领到一车粮食。村长说,知县大人放出话,让我们村派一队人去黄河码头,说接到了消息,朝廷赈灾官员到了,要给我们县发放粮种,是苞米和土豆,农事官说,这个时候补种还来得及,再晚就不成了。”

话音一落,有相熟的人随之起身,将他围在中间,一阵问长问短。

“真的派发粮食了?”

“是,不仅有粮食,还有粮种,上塬县已有人领到粮种。还把各家的人聚在一处学习如何种植苞米和土豆,我们村儿有几个人去瞧了,是真的呢,真的是苞米种子和土豆,早前在肃州试种田庄学习的后生都回村儿里了,他们就是为了乡亲们补种回来的。”

他的话,给众人希望,不多会儿,便有几十个人跟着走了,又有认识其间之人的,问了几句,也跟着走了。

走了几里路,却见路口摆了一个茶棚,竟有人在那儿吆喝:“回乡的百姓们,每人发放五个黑面馒头,你们拿了馒头就快快回家,莫要耽搁,回家把粮食种到地里,到秋天后还能收到些。朝廷已经下令,免西北受灾百姓税赋两年。”

百姓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很快便有百姓听说一旦离开还能领黑面馒头。

肃州这边,已经有朝廷送来的赈灾粮。这些黑面馒头就是用赈灾粮做的。

西北各地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开仓放粮、朝廷赈灾,工部农局派出官员指导百姓补种粮食等等。

肃州城的灾民陆续散去,肃州城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皇帝下旨,让慕容恒暂时统领西北全局,就连赈灾钦差也要听他差遣,这事落在他头上,却让他颇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