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啊?!”

南宫信云淡风轻地道,“我刚刚才想到。”

“哪儿来的灵感?”

“他吩咐绮儿的话。”

回来好好服侍他,好好当细作,还要把这事儿先说明白让他别误会。

这话乍一听挺贱的,现在听南宫信这么一说,再仔细想想,好像还真贱得别有玄机似的。

南宫信像是说一件完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儿一样淡然中带着点儿玩味,“我猜他还是觉得我有危险,或者是他还想让我知道点什么…”

只要不是来制造危险的,彦卿也懒得再对这事儿费脑子了。

南宫家的逻辑只能南宫家的人自己搅合去,她这辈子是甭想修炼出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层次感了。

想起被南宫家的猪逻辑迫害到的不只她一个人,彦卿埋怨道,“他既然是帮你的,干嘛要跟绮儿说是当细作啊,还说得跟真事儿似的,这一出乱子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要死要活的。”

“仕一向不多与人来往应是有他的道理,绮儿毕竟涉世不深,想必是怕她不够谨慎被旁人觉察起疑。”南宫信轻蹙眉,“是我一时大意,险些犯了大错。”

彦卿看他还真自责起来了,忙把话往偏处扯了扯,“我难得动回圣母心,看来还动对了嘛。”

南宫信还真就一下子被她带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你动什么心了?”

彦卿被他这句紧张里带着点儿醋味还把重点偏到姥姥家的质问闪了一下也萌了一下,忍不住搂着他脖子吻了他一下,“凡心,对你动的凡心,满意吧?”

南宫信点了点头,“满意。”

彦卿兴致盎然地吻他耳垂,在他耳边颇有挑逗感地轻声道,“除了满意还有什么感觉啊?”

“说实话?”

“嗯…”

“我困了。”

“…”

73北堂墨的安排

每次北堂墨的出现都注定要闹出不小的动静,南宫信早晨睁眼开始平均每二十分钟就会处理一件甭管哪方传来的和谈的破事儿,直到穿着他那身看着格外别扭的官服进宫。

彦卿知道这人今天肯定会忙到一定境界,但完全没想到这人一句话把自己也给勺进去了。

临出门前,南宫信像是忙完了要紧的事儿终于把这件事儿记起来了似的,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地跟彦卿说,因某些临时变化,对北堂墨及其随行人员的接待要严格按照相关规格来。

先前安排北堂墨在王府的衣食住行的时候南宫信什么要求都没有,她问,他就说随她折腾,所以她完全是按着怎么舒服怎么方便就怎么来的,现在南宫信突然冒出这么句话,不但意味着之前的安排都要推翻,还意味着半天之内必须干完的活儿她还得从了解这鬼地方各级官员公务接待规格开始。

彦卿这会儿才觉得南宫仕昨儿晚上就把绮儿打发回来是个多么救苦救难的行为,而当绮儿张嘴就把各级官员接待安排标准念叨出来的时候,彦卿几乎立马就想冲到南宫仕家里给他作业本儿上盖朵小红花。

别的事儿干得靠谱不靠谱先搁一边儿,把绮儿培养出来还二度给她送上门来这件事儿现在看来绝对是彦卿眼里他干过的最靠谱的事儿,没有之一。

不过事主好像并不是这么觉得的。

在彦卿按着绮儿说的标准一件件调换碧水阁的摆设,一样样更改三日内饮食清单,赶工赶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绮儿在彦卿身边儿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姐姐,我能问件事吗?”

“你说,”彦卿眼睛还盯在单子上,头也不抬但很一听就心情不错,“我听着呢。”

“姐姐,细作…都是这样当的吗?”

彦卿紧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喷出来。

自己让她走她就走了,南宫仕让她回来她就回来了,看着这事儿好像对她没啥影响似的,敢情这小丫头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啊!

南宫仕不跟她说实话,南宫信也不跟她说实话,这平时几乎没有往来的哥儿俩既然都能在这件事儿上达成高度默契,那说明实话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彦卿像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严肃正经地回答,“不是。”

绮儿脑门儿上要是接着个LED屏幕,这会儿一定闪着“我也这么觉得”几个大字,“可主子为何让我这样当细作呢?”

彦卿放下手里的单子,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拍了拍绮儿的肩,语重心长地忽悠道,“物以稀为贵,干什么事儿都是特立独行才会身价百倍,这是你主子对你寄予的厚望,你要引以为傲,好好努力啊。”

作为一个在集市上把自己卖了两遍的人,绮儿是深知“身价”这俩字的重要性的,所以虽然彦卿这话听得半懂半不懂,绮儿还是搞明白自己现在干的这事儿是很对很有前途的,于是真就一脸开心自豪地道,“绮儿一定记住姐姐的话,尽心尽力为主子当好细作。”

彦卿觉得自己鬓角上默默垂下一滴汗,“绮儿啊,你是个特殊的细作,但你本质上还是个细作,作为一个合格的细作,是不能随便说自己是细作的,懂不?”

“可是…是主子让我跟殿下和姐姐说明白的。”

这姑娘的死心眼儿属性还真合适当细作啊…

“我俩都挺明白了,所以以后不用再说了,懂不?”

搁谁身上也不愿意天天对人念叨自己是个细作,绮儿马上道,“是,绮儿听姐姐的。”

在绮儿这个礼制专家的帮衬下,彦卿终于在第一批客人到来前把所有事儿都安排利索了。

依绮儿说,最先到的肯定不是北堂墨,应该是北堂墨身边级别比较高的几个侍卫,来确保他们主子下榻之所的安全性,也来镇镇场子。

第一批到王府的客人还真不是北堂墨,但也不是耀武扬威的侍卫队。

他是北堂墨,所以最先送来的是女人,全是女人。

四个戎装女将,四个宫装女婢,再加一个如沐。

显然对他来说暖床比保命还重要。

保命他能自己搞定,但暖床这事儿他本事再大一个人也办不了。

所以当绮儿被雷得外焦里嫩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彦卿还能淡淡定定地跟如沐说一句一路辛苦了。

虽然如今府里已经没什么人敢拿她贱婢的身份说事儿了,但接待使团到底是台面上的事儿,南宫信既然吩咐了不许掉价,彦卿也就在跟如沐打了个招呼之后识时务地暂避,把台面上的事儿交给了官复原职当回了王府女婢总领的绮儿,自己去厨房看晚膳的准备情况。

在厨房待了没多会儿,绮儿就匆匆过来把她从厨房叫了出来,“姐姐,如沐姑娘要见你。”

想着上回跟如沐聊天聊到刹不住车,彦卿道,“我把这边儿的事儿收拾完了就过去。”

绮儿轻蹙眉,压低了些声音道,“如沐姑娘要马上见你。”

马上,这俩字这时候从北堂墨的女人嘴里出现,彦卿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这么个多事之秋,她一个迷迷糊糊的局外人都能有一根线搭错就全盘短路的危机感,可见这些事儿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彦卿见到如沐时,如沐还真是支开了所有人,一个人在那个让彦卿伤尽脑筋严格布置房间里等她。

上次闲扯扯出缘分之后,俩人就约定在私下里不客不套有啥说啥了,所以彦卿进门就直奔主题,“你怎么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大队人马驻扎在城外,赵将军提前入城办事,爷直接进宫了。”如沐几句说完这些人的去向,也不多扯没用的,严肃认真倒还静定地道,“爷说,如果在府里见到你,就让我带你一块儿到宫门口去等他和三殿下。”

北堂墨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为什么?”

如沐摇头,“他没细说,但嘱咐我要让你换个装扮。”看彦卿不应声,如沐浅浅蹙眉,“他说,你若犹豫就提醒你,你是答应过按他吩咐做事的。”

“好。”

装扮换完彦卿才反应过来,如沐给她搞的这个造型和跟她一块儿来的那四个女婢是一模一样的。

不只把她搞出这样,给她折腾完,如沐还把自己也整成了一样的模样。

需要乔装打扮,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彦卿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

如沐略带歉意道,“是爷的吩咐,要暂时委屈你扮一下女婢,好省去些麻烦。”

彦卿立时意识到这个麻烦说的是什么,她还是奴籍的身份,没有主子的准许不能随便出府,而她相信北堂墨让她去宫门口的事儿南宫信这会儿肯定是不知道的。

当北堂墨的女婢,那就没这么多条条框框了。

“好,我跟你走。”

如沐本来是打算就这么走过去的,但彦卿还没把北堂墨随行丫鬟的待遇忘干净,就让绮儿给她俩备了一顶双人小轿。

轿子到底比不上马车的速度,到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因为来了外人,宫门口守卫多了一倍,但天色昏暗,她俩拿出来的又是贵客家的腰牌,所以守卫没细查就把她俩带到北堂墨马车停放的地方了。

这片地方一共就停着三辆马车,彦卿认出有一辆是南宫信的,另外一辆能跟他俩的马车停在一起的应该是南宫仕的了。

北堂墨的一个车夫像是认出了如沐,但被如沐瞪了一眼立马该干嘛干嘛去了。彦卿不保证自己这张脸配上这副打扮要是被另外那两家的车夫认出来能用同样简单的方法搞定,所以老老实实跟着如沐站在马车一侧,像是极有职业道德的女婢一样不声不响地等着主子。

直到天黑透了,靠近宫内的方向才传来渐近的人声。

彦卿一直担心着南宫信身上的毒,但见到走进这片停车场的几个主子级人物的时候彦卿才发现真正该让人担心的好像是北堂墨。

南宫信脸色是不大好,但也只是脸色不大好而已,看着一点儿都没有毒发起来痛苦难耐的样子,倒是北堂墨居然一副烂醉的模样,一边儿搭着一脸黑线的南宫仕,一边儿拉着竭力保持谦恭微笑的林阡,跟他一块儿进宫来的两个将军级侍卫只能跟在后面默默看着他们拧着麻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主子。

如沐等到北堂墨离自家马车五步距离的时候才不温不火地迎上去,也不出声,只埋头匆匆对几个主子低身行了个礼,就上前把林阡解救了出来。

彦卿也学着如沐的样不声不响地行礼,但她要解救的是南宫仕,结果就是刚到南宫仕跟前就被他盯住了脸。彦卿不知道北堂墨搞这么一出的目的何在,但既然演了就得演到底,彦卿在扶过北堂墨时有意无意地抚了下自己的喉咙。这个动作产生的效果就是南宫仕白了她一眼但一声也没出。

南宫信显然不觉得北堂墨身边出现脂粉味有什么不对。

北堂墨一身浓重的酒气,彦卿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但这人是真把大部分力量都压在了她和如沐身上,还在上马车前拧头对林阡道,“林相爷,咱们还没说正事儿…还没说,对不对…”

林阡陪着笑道,“二太子说的是,但今日天色已晚,您先回府歇息,剩下的事改日再谈不迟。”

“不对!”北堂墨挥了下手,彦卿一时没抓住,北堂墨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地上,好在林阡上前答话离得近,伸手把他扶住了。

北堂墨重重拍了两下林阡的肩,彦卿几乎能听见林阡一把老骨头被他拍碎的动静,但老骨头就是老骨头,林阡还是坚持着一脸笑意。

“林相爷,这是大事儿…大事儿!必须马上解决,马上…”

林阡还没开口,南宫信在不远处轻轻咳了几声,浅蹙着眉走到近前来,“二太子,我就与你在马车里谈这大事,你意下如何?”

林阡像是找到救世主似的,忙道,“三殿下的提议甚好!卑职身份低微,此等大事二太子还是要与三殿下详谈才是。”

也不知道北堂墨听懂没听懂,就听他喊了个好,放开了林阡那把老骨头,彦卿赶紧想把他往车上扶,这人却还讲究了起来,一步把车门让开,像模像样地对南宫信道,“三殿下请!”

南宫信也不跟他客套,北堂墨那俩被主子这会儿的言行雷到极点的侍卫识时务地上前把南宫信扶上了马车,北堂墨这才肯乖乖上去了。

车夫慢慢策马调头,还在外面的林阡和南宫仕仍能听到车里传来的动静。

“三殿下,咱们得谈大事儿!”

“好。”

“这是大事儿…大事儿,不能耽搁,不能!”

“好。”

“你说…你说,咱们谈什么大事儿!”

“…”

马车驶出宫门,北堂墨还没消停。

“你不说,那我说…我说,这事儿得马上谈…马上…”

南宫信浅浅咳了两声,“够了。”

“不够!这是大事儿,大事儿…说三天都不够!”

南宫信蹙起眉来,“我说你装够了,已经出宫了。”

这满身酒气耍了半天宝的人一下子就精神正常了,轻挣开如沐和彦卿的挽扶,直起身来带着怨念道,“你知不知道被瞎子看穿的感觉很恐怖啊?”

他怨念,还有个人比他更怨念。

“北堂墨,你别告诉我你把我搞成这样让我在宫门口等你俩时辰就为了看你耍宝!”

北堂墨像是对彦卿这一嗓子早有预料,反应淡淡然的,但显然有人把他应有的那份不淡定一块儿表现出来了。

南宫信错愕的神情还清晰地挂在脸上,就加上愠色沉声道,“北堂墨,你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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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信和彦卿火大,连如沐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北堂墨只告诉了她要干嘛,没告诉她干这些是为了干嘛。**

彦卿觉得这个立场分明的时候她似乎不该跟这个溜达了她大半晚上的人坐得这么近,所以在北堂墨招供前果断坐到南宫信身边儿去了。

坐到他身边才发现,他虽然没疼得死去活来,但毒照样是在发作的,刚靠近他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彦卿习惯成自然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但在北堂墨眼里,这会儿更要命的是这人的火气,“你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