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谈之六 鬼屋

“我们去鬼屋探险怎么样?”张宁一提出这个建议,立刻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反对。

大好的暑假,刚刚摆脱了考试的折磨,去干点什么不好…游乐尝电影院、网咖、KTV、上山、下海、打球、谈恋爱…大家都是高中生了,还去什么“鬼屋”探险,真是幼稚。

“不去算了。”张宁失望地一摇头,少数服从多数,“本来还想去看看,那座空屋真的没人住,又设备齐全的话,我们以后可以把那里当成据点呢。”

“设备齐全的鬼屋?”

“是啊,听说那里有水有电,家具、电视、电话、计算机…一应俱全,就是没有人往。”

“有这么好?”大家有些感兴趣了。

“对,就是这么好,而且还是幢两层小楼,有一个小花园,可以说是栋别墅呢。”

“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没有人住?”大家不相信地叫起来。

“不是说了吗?那里闹鬼,主人都死的死、逃的逃了,当然没人祝”张宁不耐烦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找地方玩。”

“别走啊,再说说鬼屋的事嘛。”朋友们异口同声叫起来。

这条小街一侧的这些两层小楼又老又旧,虽然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不过在少年们眼里差不多可以和“古迹”画上等号了,虽然确实带有庭院,每户的庭院里也或多或少长了些花木或杂草,可这样的建筑显然与别墅这个概念相去甚远,十几户房屋中只有三、五户透出灯光来,其它的都蹲在黑影中。不知哪家的门窗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加上不知名的夜鸟鸣叫,这些位于城市一角的房屋,倒是很有鬼屋的架式。

“没人到这里来拍鬼片太可惜了——这些房子怎么还不列入规划拆除呢?”高籍明感叹说,“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段。”他父亲是位房地产商人,他也耳清白染,对这些事知道不少。

张宁摇摇头道:“听说早就计画要拆了,可是有几位屋主现在人在国外,有的联系不上,有的不能回来签字,也就这么一年、两年地拖下来了。”

走在最后的蔡彻耸耸肩:“张宁,你对这里的事知道的倒不少啊?”

张宁白他一眼:“我表哥是个警察,上次这里那起案子就是他来查的,鬼屋的事也是他说的,错不了的。”他借着路灯的微光一户户数着门牌,走到一户门口停下来说:“四号,就是这里了。”

“鬼屋,偏偏又是四号…”严韦行走上去打量着说:”不过这栋房子还真的…”他耸耸肩,没说是“真的”什么。

眼前这栋房子庭院里的草木比其它的院落要茂盛得多,而且院中干净整洁,花木掩映问一条石子小路通向门口,连杂草和落叶都看不到。走到屋门前,青石板的台阶,有些泛黄的木门,门上悬挂一串风铃,风一吹便“叮叮咚咚”作响。

面对着这样一栋一点也看不出诡异的房子,严韦行却打个寒颤,他迟疑一会儿向伙伴们说:”这里…这里恐怕真的…我们回去吧?”

其它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严韦行一向自称可以看见或感觉到那些“东西”,而且听说他的祖父还是个捉妖维生的“道士”,他的外公曾经做过和尚,他的姑母是半个神婆什么的,反正他那一家人都神神道道的。对于他说的那些事,朋友们于向爱信不信的,只当作好玩而己,可是现在他这么说着,神态却很认真。

张宁试探着问:“不是吧,你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

严韦行摇摇头:“我只是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啪!”高籍明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冷是你衣服穿少了!别装神弄鬼了,走、走,我们进去。”

“张宁不是说这里死了两个人吗?说不定你是因为这样才冷。”蔡彻不怀好意地“奸笑”着说,“不过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信这些,干脆我走前面好了。”说着他开始找起进门的办法来。

据张宁的那位警察表哥说,这栋房子的主人有一天全家去看电影,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男主人走前面开门,女主人领着小孩子在后面锁院门,男主人先进屋去了,但当女主人锁好门转过身来,却看见屋里还没有开灯。“停电了吗?”她也没有在意,边问边向里走,进门的时候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一个人躺在脚下,借着微光,她认出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吓得大叫起来。她冲过去开灯,这次灯一下子就打开了,她在灯光下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几分钟后,闻声赶来的邻居们发现这对夫妻都倒在地上,孩子在一边“哇哇”大哭着,而更可怕的是,在这栋房子的客厅里还躺着两具尸体,那是两个男人,张着嘴、瞪着眼,脸上满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事物的表情,而心口都各有一个洞,里面的心脏都不见了。邻居们立刻报警,把夫妻二人送医院,照顾孩子。

警察介入后,发现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已经死了,而且找不出死因,身上既没有外伤,也没有心脏并脑溢血等症状。妻子只是开灯后看见客厅里的尸体吓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也不知道丈夫已经死了。只有那个三岁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彷佛看见了什么大人们不知道的东西。是不是那位男主人也是开门的一瞬间遇见了什么“东西”,才因此失去了生命呢?

后来那位妻子因为打击太大住进了疗养院,孩子被外公外婆接去抚养,这栋房子就一直空了下来,连里面的家具都没有人去动过。至于那两个死去的男人,警方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出他们的身分,这个案子便这样成了悬案,放进爆满了的悬案档案柜里。

案发之后,附近居民便常常在夜里听见这栋房子里有哭叫声、求饶声、鬼号声,以至于四号房子隔壁的住户也纷纷搬走,这栋房子闹鬼的传闻便这样传开了。

现在张宁、严韦行、蔡彻、高籍明四个少年却想进去探险。

“我总觉得有鬼的事是我表哥在吓唬我的。”张宁左弄右弄,终于把客厅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边向里爬,一边说:“他总是把他办过的案子编进些鬼怪来吓我,所以这里不一定有鬼呢,但是是空房子多半是真的,他不会扯那么容易穿帮的谎。”

“我看也是,世上哪来的鬼?”蔡彻也跟在他后面爬了进去。

高籍明兴致勃勃地说:“我倒恨不得是真的,你们想,‘见鬼’多刺激啊!”他边说边推严韦行,让严韦行先走,自己跟在后面进去,回头把那扇窗户关上了。

少年们站了一会儿,视力逐渐适应了这个客厅里的光线。

客厅不大,摆了一整套藤椅,一张大理石茶几,靠墙的地方立着多宝格,摆了几件花瓶、铜鹤一类的小东西,却没有电视机或音响这类电器用品。

“你说的电视、计算机一应俱全在哪儿呢!”高籍明去打张宁。

“这么多房间,人家不一定要放在客厅里埃”张宁也觉得这个客厅里的摆设过于简朴了些,但还是嘴硬。一楼只有厨房、客厅和一个小储物间,少年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上二楼去看看,高籍明打着一个小手电筒照着楼梯,张宁和严韦行跟着,蔡彻垫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都关着房门。

高籍明随手推开了对着楼梯的那一间。

这间房间大概是最大的一间,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到阳台上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主人没有把它当作卧室,而是布置成了一间书房,除了门窗的位置,四壁都摆了直顶屋顶的书橱,里面满满地放著书。窗下是张大书桌,摆了些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视台上还架着笔,镇纸下铺着一张宣纸,他们伸头看了看,是一幅没有完成的图画,画上寥寥几笔,勾勒了一株扶桑的姿态,似乎画的就是院子里的那一棵。

“好画。”蔡彻从小学过工画,看见这幅画先称赞了一声,其它三个人对画都没有兴趣。“哗,这么多书,这里是卖书的吗?”张宁平时一看见书就头疼,正对着书橱吐舌头。

高籍明却说:“看看有没有奇幻、武侠小说,从鬼屋里拿几本不犯法吧?”说着拉开橱门就开始找。

“小心鬼找你要书!”严韦行打他一下,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看书的人(虽然和高籍明兴趣不同),他也用手电筒照着书橱,看起里面的书来。蔡彻和张宁虽然对书没兴趣,但是为了等他们,也随意浏览着。

“《幽明录》(注一)?《录异记》(注二)?《玉皇子》?这里的书连名字都这么奇怪。”高籍明看着这些他连书名都没听过的线装书嘟嚷着,“连金庸都没有算什么书橱啊!”

“也有不怪的。”蔡彻用手电筒照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说:“《现代医学概论》,还有本《解剖学大全》,这里有《黄帝内经素问》(注三),这里主人多半是个医生吧?”

“也许是个兼琴棋书画爱好者的医生。”张宁发现了几本棋谱、琴谱和书帖,于是说:“挺风雅的主人埃”“我看倒可能是个道士。”严韦行抽出了一本《阴符经》(注四),见旁边还摆着一本盯《周易》便说:“不然谁会看这些?”

“你是道士就看谁都像道士了,现在的道士、和尚都是领工资在庙里上班的,也不出一定看这些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世外高人!”严韦行家人信奉道教,所以很不服气高籍明的话。

“世外高人?大哥,这里是立新市,‘世内’得很呢!”

“中隐隐于市!”

“别跟我说古文,听不懂。”

眼前两个人说着说着动了气,张宁忙出来圆场:“喜欢道教和琴棋书画的医生行了吧,人家喜好多也不犯法呀。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再去别的房里转转吧。”

他们来到隔壁的房间,这里就是主人的卧室了,卧室和其它几个房间一样,布置简单,靠墙放着床和衣橱,窗口下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了一张古琴,看来正像张宁说的,主人还真是琴棋书画样样喜欢呢。严韦行和高籍明又就这张琴是“古筝”还是“琴”争了起来,张宁和蔡彻只好又帮忙打圆常其实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这张古琴应该叫什么,就是喜欢彼此抬杠,说了一会儿也就算了。

他们随意打量着屋子,张宁从床上拿起一件绣了一半的绣品,好奇地说:“手工绣的,真少见呀。”

那件绣品只绣了一半,隐约看得出绣的是一幅山水,在上角还绣了诗句,工艺十分精美,不过这些少年对这种女人家的玩意没多少兴趣,随口称赞了几句,又随手放下。

他们在卧室里随便看了看,再没发现什么可以感兴趣的事物。这间卧室的主人把房间布置得简洁过分,甚至连女性常用的化妆品和日常的家用电器都没有。

“可是…”蔡彻突然说,“张宁,你表哥说的那个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不过他跟我说了也有半个多月了。”张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照他的说法,这里应该至少半个月没有人住了才对,可是你们看…”蔡彻用自己的白手帕在桌子上抹了一下再拿给大家看,“一点灰尘都没有,像刚刚打扫过的。”

“难道…”严韦行的声音开始发颤,“难道真的有…难道…”“你,白痴啊!”高籍明一拳敲在他头上,“这表示这里根本不是没人住的鬼屋,我们走到人家家里来了!”

“快走吧,我们快离开,被抓到就完了。”蔡彻紧张地说,“这算是私闯民宅吧?张宁,你表哥是警察,你说我们被抓到的话判几年?”

“判几年?还等审判,回家我爸爸都打死我!”高籍明第一个向楼梯冲去。另外三个人也忙跟在他后面,想趁主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刚走到楼梯口,严韦行突然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籍明,并且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大家别出声。

“怎么了?”张宁用唇语问。

严韦行手指楼下,同样无声地说:“有人。”

四个人一起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到楼下有轻轻的脚步声。

“主人回来了,怎么办?我们要被抓住了!”蔡彻都快急哭了,不由说出了声音,高籍明急忙一把搭住了他的嘴。

楼下的脚步声移动着,彷佛马上要上楼来了。

“先躲起来。”张宁果断地对他们做手势。他四下看着,躲哪儿好呢?总不能躲进人家卧室里去吧,这时严韦行已经一把推开了他们没有进去的那最后一个房间,四个人悄悄地溜了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那脚步声果然顺着楼梯走了上来,一直走进了卧室,但是停留了片刻之后,又走下楼去。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四个少年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严韦行又压低了声音在大家耳边说:“为什么他没有开灯?他宁愿摸黑上下楼吗?”

“别管那么多了,也许停电了呢!”蔡彻不耐烦地说:“快想想怎么溜出去吧!”

严韦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也觉得还是先溜出去要紧,他向伙伴们建议:“看看这间屋里有没有窗户。”

四个少年开始回头打量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朝北的窗户用厚厚的帘子挡着。“我们从这里爬出去。”张宁一把拉开帘子说,但是他马上用手搭住了自己的嘴,止住了一声尖叫,半天才颤声,向伙伴们问…”这…这是什么…”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其它三个人的脸色也不比张宁好,一起对着眼前的事物发呆,好半天高籍明才说:“灵位…有这么多灵位…”原本的窗户被一张灵桌堵住了,灵桌上下三层,摆放了大约二十个灵牌。在传说是鬼屋的地方突然看见这种东西,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蔡彻大着胆子说:“也许人家比较传统,供奉着祖先的灵牌做纪念吧。”说完用手电筒去照那些灵牌,灵桌的最上层只摆了一个灵位,手电筒照出模糊的字迹,似乎是“先师灵云道长之位”几个字。蔡彻咧咧嘴,手也在发抖了。”这、这是什么…真是道士的家吗?”

“别管这些了,我们快想办法离开吧!”严韦行也隐约看见了,不止最上面那个,这里的灵位有好几个都写着“道号”,难道这里住的真是个道士?他心里没来由地焦虑,催着朋友们快走。

“这里没有窗户我们怎么办?”

“下楼看看,如果主人在客厅里的话,我记得厨房和客厅隔着一面墙,我们可以从那里的窗户溜出去。”

“也好,下去看看吧。”

“轻点、轻点,下面有人。”

四个人商量之后,摄手摄脚地走出房间,关好门,开始下楼。

整座房子里一片黑暗,主人竟然一直没有开灯,不过这也方便了他们行动,总算没有差错地走到了楼下。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才可以穿过半开半阁的走廊门,又不被客厅里的主人发现地走进厨房里去。

四个少年躲在门后向客厅里偷看,清楚地看见房子的主人正坐在客厅的窗边,那是个年轻女子,她穿了件黑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越发显得她的面孔和手指出奇的日,她坐在那里,正在一针一针地刺绣,只是屋子里没有灯光,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路灯光线,一切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是瞎子吗?”

“你看不见她在刺绣吗?”

“可是她没开灯怎么看得见绣什么?”

“别说了,她会听见的。”

少年们用极低的声音相互耳语,那女子在这时停下了针线,向这边看来,她有一双黑白分明、明亮的眼睛。少年们各自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似乎也没听见什么,不一会儿就又开始绣了。她一直坐在那里,很有耐心地绣个不停,里面的四个少年既不敢移动,更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又怕她会突然想上楼去而给撞个正着,把他们四个当小偷;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张宁偷偷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十点多了。女子终于动了起来,她站起身,在桌子上取了个杯子,倒了些水喝,并且同时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少年们趁着这个她转身的时机溜进了厨房。

张宁走在最后,他过去之后又向外张望了一下,想看看那女子有没有发现,却看见她正放下杯子,一滴深红的液体从她嘴角滴下来,她伸手轻拭。张宁被朋友拉了一下衣角,急忙也进厨房去了,只是心里萌生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女子喝的是血。

注一《幽明录》南朝宋刘羲原著,原书久已失传,所记都是神鬼怪异故事,与《搜神纪》同为志怪小说的代表作。

注二《录异记》五代十国时期杜光庭所著。今本八卷,一部分揖用前人曾说,一部分记录当时新闻,主要是神仙故事。

注三《黄帝内经素问》相传《黄帝内经》为黄帝与大臣岐伯讨论医运而作。分为“黄帝内经素问”和“灵枢纽”两部分,各九卷。为中国最古医籍,研究中医学者必读。

注四《阴符经》据传为黄帝所著。提示天地阴阳生克之道,治国用兵养生之法,是道教的重要典籍。

这个房里除了一个冰箱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屋子正对面便是窗户,对着外面的街道。这家的主人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意识,这样简单古旧的木制窗户对着街道,竟然连铁窗都没有装,小偷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进来,当然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四个只要不惊动外面的女子,很容易就可以出去。

高籍明先过去,用极轻极慢的动作拔掉插销,一点点把窗户推开,这期间其它三个人都守在厨房门口,紧张地注意外面的动静。

“行了。”高籍明向大家做个手势。

本来只要几步,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了,这时严韦行突然注意着蔡彻身后,张大眼睛说了一个字:“血!”

少年们一起朝向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那里立着厨房唯一的家具…冰箱。在冰箱冷冻室的门缝里,深红色的液体正在渗出来。

“血。”严韦行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一股寒意爬上这几个少年的心头,这个冰箱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竟然会有血流出来。张宁有些慌张地说:“别管了,我们快走。”他的心里想起刚才那个女子喝的东西。

严韦行咬着嘴唇,大步向冰箱走过去,他的手握住冰箱把手时被张宁拉住了,张宁几乎是哀求地说:“别!我们走吧。”

严韦行摇摇头一下把冰箱拉开来。

“蔼—”惨叫声响了起来。

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在冰箱里冷冷地注视着这四个少年。张宁和蔡彻看清了冰箱里的东西后,先后翻着白眼昏了过去,高籍明的胆子总算大点,打着颤、拉着严韦行的手臂,牙齿碰得咯咯响说:“是个人?杀人案…”冰箱里是一个被肢解了的“人”头颅正对着外面,露着没有闭上的眼睛和牙齿,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来,长长的指爪屈缩着,旁边则塞着一些像内脏的东西。

严韦行咽口唾沫,用干涩的声音说:“不是人,是个妖怪。”

“妖怪…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高籍明强撑着,用比哭还像哭的笑容说。

“我们进入了不得了的地方…”严韦行看看地上昏过去的张宁和蔡彻,这种时候顾不了他们了,他推着高籍明说,”你快走,我想办法救他们。”

“你说什么?”

“走啊,逃走一个是一个。”严韦行立刻挡在高籍明身前,因为那个女子已经走进了厨房,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近了看,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年纪也只有二十出头,但是她的脸孔没有一点血色,那是一种不属于人的苍白,她看看打开了的冰箱,皱了一下眉头。

“逃!”严韦行命令高籍明。他自己心里也害怕得要死,但是实在不能丢下朋友们不管,他拼命地想着父亲教给他的关于降妖的咒语,一把将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搜下来对着那个女子,希望可以有点用。

高籍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却不肯自己逃走,抱起张宁往窗户拖,一边还向那个女子威胁,“你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我这个朋友一家三代都是抓妖的,他可是很厉害的,你过来的话吃亏的是你,别过来啊,我可警告过你了。”他把张宁放在窗下,又回头来拖蔡彻。

严韦行听他吹牛,不禁心里苦笑。自己哪里会什么法术?难道今天真的进了鬼屋,四个人全要死在这里?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开冰箱干什么呢?”女子叹息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严韦行面前,伸出了手。

“南羽’南羽?你在不在家啊?哎呀!”瑰儿边走边东张西望,突然撞到了桌角,疼得叫起来。

灯亮了,南羽走过来接过瑰儿手里的大袋子,关心地问:“你碰到哪儿了?疼不疼?”瑰儿嘟着嘴抱怨:“你为什么不开灯埃”“我喜欢在黑暗里想点事情。”南羽帮她按摩了几下,问:“你来替火儿拿那个妖怪吗?”

“是啊,他和狐狸说要去打刘地一顿,只好我来拿了。”瑰儿嘴嘟得更高了。火儿、林睿同盟与刘地之间的战火每个月都要发生一、两次,而结果往往是从外面一直打回家里,把家里弄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要打扫要收拾的可是她。

南羽无言地摇摇头,对于这种纠纷不发表任何意见。她说:“我放在冰箱里了,就去拿出来,你等等埃”南羽走进厨房去用袋子装妖怪,瑰儿四下张望,她第一次来南羽家里,惊讶于这里的简朴,一眼看见了那幅绣品,又欢呼起来:“南羽,你这个绣好了可不可以给我?”

瑰儿拿着绣品追进厨房,却被躺在地上的四个男人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抚着胸口顺顺气说:“怎么会突然跑出四个人,吓我一跳|!这也是给火儿的?我自己恐怕拿不动呢。”

“这个不是。”南羽忙说,“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好象是要玩什么鬼屋探险的游戏,不小心走进来了。我待会送他们出去。”她把妖怪装好了,递给瑰儿,并且施了法术,让她提起来轻一些。

“把你这里当鬼屋?”瑰儿张大眼睛笑了起来,她用脚后跟为轴打了个转,“你这里这么简朴,怎么看也不像鬼屋埃”“我想他们本来想去十号吧?我这里是四号,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瑰儿好奇地问:“那个十号怎么了?是不是有…鬼…”她做了可怕的手势。

南羽笑着说:“几个月前那里有两个小偷进去盗窃,结果不知为什么用匕首互刺,两个人都死了,尸体过了三、四天才被发现。那房子的主人在外面读书,一直没有回来,他的亲戚为他打扫房子时才发现的。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附近的人就说那里闹鬼,连主人都被吃了,没人敢进去什么的。人类,真是会自己吓唬自己。”她正摇头苦笑,却看见眼前的瑰儿脸色由红变黄,由黄变白,便疑惑地问:“瑰儿?”

“十号…”瑰儿颤声说:“我刚才就是从那个门口走过来的…”“啊,那又怎么样?”南羽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看见那里面有灯光…”瑰儿快要哭出来。

“也许主人回来了吧?”南羽还是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重点。

“不是电灯的光,是一团黄光在晃来晃去,在窗子里。”

“也许是后面街上的车灯吧?”

“一定是鬼火了…”瑰儿眼圈一下子红了,”好可怕啊,我回去还要走那里怎么办…”“鬼火?”南羽终于明白瑰儿的意思了,“你弄错了,那里没有鬼的。”

“万一有怎么办…”瑰儿带着哭腔说,“我不要再从那里走了,我要叫周影来接我…”说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你的电话在哪里?呜呜呜,好可怕…”南羽看着手里提着妖怪尸体,却被谣传中的鬼屋吓哭的瑰儿,心里却生出了一缕羡慕。她看看地上的四个少年,再看看慌乱地四处找电话的瑰儿,心想那件绣品今天晚上又没法完成了。

“瑰儿,我这里没有电话,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南羽,你真好!”

“反正我也要弄走这几个孩子。”

“…南羽,待会可不可以飞过去,不要从那间鬼屋门前走过,我还是害怕…”“…”

奇谈之七 神探在行动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首先洒在了都市中一座座高楼的楼顶平台上。在立新市的这一角,有数座楼的楼顶分外热闹:在这里人们有的晨运,有的练嗓,甚至遛鸟、遛狗,连卖早点的小商贩都搬上来了。当附近最后一个公园也被开发成了商业区,人们便只得在这儿开始新 的一天了。

一直到八点,人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散去。当最后一个人提着鸟笼离开后,一只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采。

它带着猫类特有的警觉,先趴在管道底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阵,确信外面的人类都走光了之后才欢呼一声冲了出来,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在阳光下惬意地打着滚,一边还看了一眼刚才放鸟笼的地方,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从来不会把笼子忘在这里呢?喵呜,我 好想和那只鸟玩玩呀。”

它在地上滚了一阵子,跳上了栏杆,开始一边眺望风景一边梳妆打扮,把全身上上下下的毛全整理了一遍后端详着自己映在不锈钢护栏上的影子,满意地点头:“咖啡还是这么漂亮,喵呜。听主人说晒太阳有助于健康,我也觉得我再晒黑一点儿会更好看。”它又在身上 忙活了一阵子,用爪子正正脖子上的蝴蝶结,再照照“镜子”,除了黑毛比起白毛和咖啡色的毛稍嫌少些,不是百分百完美外,实在找不出任何缺陷了,“主人说的果然没错,咖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它得意地大声宣布。

咖啡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就是趁主人出门后用妖术打开门,然后溜到顶楼上晒太阳、看风景,睡觉。只是最近到顶楼上的人类越来越多了,咖啡往往要等上好半天才可以走出来,对此它有一种被人类侵占了地盘的感觉:“人类这种东西怎么会越来越多,吵吵闹闹地打扰我 睡上午觉,真讨厌!”睡了一觉,又看着周围的风景,吹了一会儿风,咖啡决定回家去品尝主人为它准备的牛奶。它竖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踱进了楼中。当它回到自家门口时,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大门开着——难道自己刚才忘了关门?咖啡几下蹿进屋里,数秒钟后,屋里传 出了一声凄惨的猫叫。

偏僻的小巷中,一群野猫正在享受垃圾堆中的剩饭和难得照进深巷里的阳光。两只猫影的出现打破了这里的安宁,野猫们一起低吼着,向这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围上来,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嗯,好像是往这边走了…不,应该是这边…也许是那边…那么…”两只外来猫中的花猫一边在地上嗅着一边自言自语,同时不停地改变着前进的方向。

“你再转就走回去了。’,和它一起的黑猫冷冷地说。

花猫白了它一眼,又趴在地上用力闻。

黑猫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记不记得那个人的味道啊?”“我当然记得!”花猫颇为自信。

“那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么多次回头路?”黑猫责问。

“那要怪那个人类不该走来走去的,再说我又不是狗,会出错也是正常的。”花猫很为自己不像狗而自豪。

黑猫后悔得要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它的忙,还相信它的判断,结果是让它领着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离开这个街区。它现在也不好出尔反尔,只好把一肚子的火气出在了围上来的野猫身上,它用人类的语言阴森森地吼道:“滚开,黑冰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别来 找死!”.野猫们凭着野性的直觉感到眼前这两个外来猫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古怪而又可怕的气息,所以它们转眼间就纷纷消失在了巷子的角落中,跑在最后面的那只被黑冰扑上去一记上勾猫拳打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黑冰快走了!你怎么还有时间和野猫打架?别磨 蹭了,我必须在下午五点主人下班前回家,忙着呢!”花猫率先向一个方向跑去,口中还在咕哝,“出身果然很重要啊,野猫就是野猫,变成了妖怪还黑冰气呼呼地盯着它,可是想到自己已经亲口答应了帮它,终于忍下了这口气跟了上去。

“快点儿,快点儿,我们马上就要抓住那个该死的贼了!”花猫咖啡咬牙切齿。

咖啡今天早上到楼顶平台例行散步回来之后,惊讶地发现房门大开着——它出去时忘记了关门。它慌忙冲进房内清点物品,结果发现丢了一件很贵重的东西。

“那件东西很贵重、很值钱、主人很喜欢…如果找不回来主人会哭”…呜咕咕咕…都怪我不好,是我忘了关门,主人会不要我了,我要变成野猫了,哇…”咖啡马上去找它的“朋友”黑冰哭诉自己将遭遇到的巨大不幸。

黑冰很怀疑养咖啡这种猫的人家里,有没有它说的那样贵重的东西让人偷,不过它快被咖啡尖锐刺耳的哭声逼疯了,随口道:“丢了东西去找回来就行了,你难道还打不过一个人类?”“真的?”咖啡的眼泪一下子就不见了。

你好歹也是个妖怪吧?不过黑冰没有说出会招致咖啡强烈反应的话,而是问:“你知道是什么人偷走的吗?”“知道,我闻到屋里有陌生人的味道!”“那就去找吧。把你家的东西夺回来。”竟然偷妖怪家的东西,这样的人类是该受点儿教训。

咖啡马上就决定去找,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它几乎不认识路。像它这种平时足不出楼的家猫,能记住从自己家到黑冰家的路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它去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说不定会迷路。

在这种情况下,黑冰作为咖啡的“朋友”,咖啡又是它的“救命恩人”,当然就义不容辞地担任了为咖啡带路的任务,和咖啡一起踏上了破案寻宝的路程。

两只猫一前一后拐出小巷,前面出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咖啡本来气势汹汹地向前冲着,听到了几声刺耳的车笛后,它捂着耳朵,夹着尾巴,一步步后退,躲到了黑冰身后。

“哼。”黑冰冷笑一声,大步走向前,瞅准机会;几个跳跃就从车水马龙的空隙中钻了过去,成功地到达了路对面。它回过头来得意地看了咖啡一眼,在绿化带中趴下,头放在爪子上,等着看咖啡怎么过来。

“想看我热闹!”咖啡的斗志一下子被点燃了,“太小看我了,以为我不会过马路吗!”咖啡昂然地向路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