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孩子多了些,又有一个病人,东西便不大够分,时常是从最大的往下轮。而四丫最年幼,东西到她手中时难免破烂不堪,她心气儿又高,长年累月的下来,有怨气也在所难免。

于氏原也没想到长子竟然这般反应,不过她马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又劝和道:“依我说这件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又是她自己有心要走,心已然是野了,你就算是打骂又能怎么样呢,圈的住人圈不住心,留在家里也是无用,倒不如遂了她的意,说不准另有一番造化。”

杜江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脖子上也迸出来一根根的青筋,额头见汗,大吼不准。

于氏却反而笑起来,道:“她年纪也大了,果然有心思,你能拦得住?难道日日在家守着?况且这原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像之前说的,赵大财主也不是什么恶人,家中丫头到了年纪就要放出来的,只是进去做工罢了。运气好了,连赎身银子都不必呢。出来的丫头们也都个个穿金戴银,身上绫罗绸缎的,比村中富户过的都滋润,你若真心疼爱她,依我看,倒是由她去吧,也见些个世面。若是真强留下,她又不爱做针线,日后可怎么处?”

四丫也是疯魔了,见奶奶竟然破天荒的为自己说话,忙捂着脸扑在地上大哭,又喊道:

“左右家里已经是容不下我了,爹娘也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便出去做活儿贴补家用,咱们两边都好,又有什么不可的。”

杜江见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女儿竟然这般没脸没皮,已经是气疯了,又看亲爹一言不发,亲娘一副巴不得的样子,更是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诚然他足足有四个女儿,又偏爱儿子,对四丫根本不可能像杜河那样疼爱入微,可到底舍不得,也拉不下那个脸去叫她卖、身为奴!

只是于氏话糙理不糙,四丫如今已是疯魔了,眼见着必然掰不回来,他确实也管不了——若是能,早就管了,何必等到今日,且闹出天大的笑话,丢这么大的脸!

若硬拦着不叫去,恐怕四丫口服心不服,周氏又三病五灾的,再给气出个好歹来就乱上加乱,且她常年病着,也实在没法子管教……

杜江满腔怒意只在胸口汹涌翻滚,一时间脑海中涌出无数思绪,又想起来爹娘对三房的偏爱,这两天又逼着他拿钱,更加窝火,几乎要气炸肺。

他只恨得咬碎了牙,一时间竟快刀斩乱麻,脑中骤然蹦出一个念头,然后越发清晰,最终占据上风。

“分家!”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郁闷,郁闷死我了都要!能骂脏话吗哭瞎

是这么回事儿,请允许我略吐一下槽:

上个月初,我日常刷专栏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夜之间自己作收少了约莫六十个,当时挺懵逼,因为我是小透明么,本来就少,随便少几个就很明显,然后跟管理员咨询了之后,说是数据异常,换言之就是……刷!

马丹这肯定不是我干的好么!然后又觉得被害者论什么的又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估计没人有那个闲情逸致陷害一个小透明,但是我还是不放心,就申请自查,当时晋江的回复说是没有异常。

然而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因为才五十个啊!要是真的有人刷,肯定不可能这么点儿,太不明显,然后昨天就来了,晚上,一登陆,发现少了约莫一百二十个左右吧,也许还多。

反正就是从五千零几十一下子跌到四千九百多……吐血,疯狂吐血!

预感成真,高兴不起来,也许是有了上次的心理准备,没有之前那样暴怒,但是也非常烦躁。

就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你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通过努力取得了一点点的成绩,然而到头来却突然被告知都特么的是假的!

跟基友说的时候,我还有些哭笑不得,“合着我就是没有五千的命!这辈子注定是个小透明……”

啊啊啊啊啊啊,好烦躁好烦躁,好郁闷好郁闷!

郁闷到不想码字!啊啊啊啊!

想摔键盘,完全不想等到下个月来了,万一特么的再给我清理呢?最后会不会干脆倒扣……脑洞止不住了

☆、第十三章

“分家!”

杜江狠狠一拳捣在墙上,指缝立刻缓缓渗出血来,几个大小女子都惊呼出声,四丫脸儿都白了。

谁也想不到他憋了这么久,竟炸出这样一句话来,登时天崩地裂,连杜平也待不住了,烟袋锅子僵在半空中,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分家!”杜江重重道,突然觉得心灰意冷,又隐隐有些激动和迫不及待,看向三房刘氏的目光中隐约带了恨意,“事已至此,干脆就分家吧!省的整日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累得慌!”

刘氏被他尖锐的目光刺得浑身一抖,复又猛地跃起,像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尖着嗓子叫道:“大伯这是说的哪里话!怪不中听的!”

杜江已经决定撕破脸,往日的里子面子便也尽数都丢到地上踩碎了,统统不要,当即冷笑道:“怎么,你竟听不懂?”

刘氏还想再争辩,可一对上杜江的视线就浑身发毛,活似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只张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旁人暂且不提,王氏却一颗心噗噗乱跳,几乎要把自己的耳朵震碎了。

他们一家子正愁如何找机会开口呢,万没想到头一个说出这话的竟然是大房!

就这么眨眼工夫,她也顾不得继续听杜江与其他几人争辩了,心头过了无数念头:

要不要喊相公回来?若是现在就分了,相公的师父却还没告老还乡,房子也没腾出来,他们却住到哪里去?

可若是因为房子的事情错过这次机会,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即便是有,又要等多少年?

却听杜江爷俩已经吵吵起来,一个坚持要分,一个死活不让。

杜江也是个犟种,平时有商有量倒也罢了,今儿一堆破事儿都赶趟,他也实在是给逼急了,干脆撂了话:

“爹也不必劝我,方才娘舛错着要卖您的孙女儿,您怎得不开口?也不怪我说话冲,谁也不是傻子,娘这般热心却是为啥?若果四丫真的买了,得的银子竟真能落到我们大房手里?说不得赶明儿老三就出去干什么游学去了!打量谁不知道似的!”

于氏还真就打的这个算盘,就是杜平自己也有那么点儿意思,所以一个明摆着挑唆,一个暗中默许,可到底没说破,如今被杜江这么三言两语撕撸开,老两口脸上就要滴出血来。

于氏还没怎么着,刘氏先就放开嗓门叫屈,干脆一屁股蹲在地上,两手拍打着大腿哭喊起来,又将双脚乱蹬乱踢。

杜江只是冷笑,刚要开口却见出去逛了一天的杜海推门进来,一看正房内的情景直接呆了,还笑呢:“这是闹什么呢?”

刘氏连忙一咕噜爬起来,把方才杜江一番话又添油加醋的说了遍,十分挑拨,难为她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润色成这般。

杜海听后果然气恼,又羞又臊,冲杜江喊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杜江一贯看不上他为人,没好气道:“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我还真是不知道!”杜海是个浑人,向来只有他欺负旁人的,断然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当下也是气得狠了,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旁人脸上去,“谁算计你?谁又花谁的钱了?难不成侄女是我挑唆着叫卖的?又或者我是你养活大的?这话说的倒好没意思!”

见他兀自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把杜江的真火勾上来,他不甘示弱道:“你倒有理了,既然你自己这么说了,我就跟你掰扯掰扯!”

他略喘了口气才道:“你确实不是我养活大的,可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与你二哥谁没掏银子给你使过?你少花了我们的钱了?当初闹着要经商,我们两房东拼西凑,又去外面借,各自助你十两,足足二十两!少不得还有爹妈的私房,一大家子节衣缩食,都指望你有出息,可你倒好,赔掉了裤子回来,还欠了一腚饥荒!那债务又是谁替你还的?”

杜海脸皮最厚,听了这话竟半点不心虚,闭着眼睛道:“自然是爹娘替我还的,难不成我还敢指望你?”

杜江登时被气个半死,差点忍不住要一拳打过去,只得憋气道:“后来你又闹着要读书,好,我们供应你,可你自己说说,你倒是读了些什么出来!几年下来,总也折腾进许多银两去……”

话音未落,却见杜海竟仰着下巴,冲他一伸手,龇牙咧嘴的问:“大哥既说我花了你的钱,可有欠条?但凡有的,不管有的没的,我一并认了就是!有吗?拿来啊!”

“你,你你!”杜江死活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会这般无耻,气得浑身都发抖了。

如今尚未分家,兄弟之间借钱谁写欠条?且又有二老挡着,他们势必也不让……

亲兄弟两个闹成这样,俨然无法收场,后来杜海竟也跟着起哄,要分家,于氏和杜平无话可说,且本朝又鼓励,只得应了。

杜江已经对杜海深恶痛绝,恨不得与此无赖此生不复相见,更怕夜长梦多,便放出话来,说明日一早就请人去把杜河喊回来分家。

其他两房尚且不知,但二房这边却是欢喜大过害怕,王氏先与杜瑕说了半天,等杜文放学回来,娘儿仨又凑在一堆叽叽喳喳说了半夜,大都是对于未来生活的期盼,十分激动。

因闹出分家这等大事,杜江也无心做活,次日一早果然托杜有财进城叫人,不过两个时辰杜河就赶了回来。

今儿杜宝和杜文也都没去上学,只心情复杂的等待结果,杜河回来后先来安抚妻儿。

虽然事发突然,可杜河眼中仍带着几分心愿达成的解脱和喜悦,只叫他们不必担忧。

见了当家的之后,王氏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又避着两个孩子问道:“只是你师父尚且未走,我们去何处下脚?”

事到临头,杜河倒十分临危不乱,直笑道:“难不成县里就只那一处房子?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殊为难得,切莫因小失大,哪里能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呢?方才得到消息时,我已经托人帮忙相看住处,贵贱不论,咱们先租一间住着就是了,只要一家人在一处,什么事不好说?你我都有私房,也月月有钱进账,三年两载倒也不必忧愁。”

听他这么说,王氏脸上才露了笑模样,又长长吐出一口气,也跟着笑说:“我如今还觉得跟做梦似的呢!”

他们早就有这个打算,所以饶是事发突然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想开之后,一切只觉得豁然开朗。

杜河捏了捏她的手道:“你且自己做着梦,我先去把前儿你给的四两银子要回来是正经!”

眼下都要分家了,谁还耐烦供应那起子人!

王氏红着脸啐了一口,只叫他去,又欢欢喜喜的带着女儿做活计,看儿子读书写字,心下十分快活。

虽说已经决定分家,可到底牵扯到方方面面,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掰扯完的:

又要分割财产,又要更改户籍,又要商讨二老日后赡养,还有如今老大和杜平的生意买卖如何划分……

杜河终究是把那四两银子原封不动的要了回来,又引得于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站在墙根儿底下指桑骂槐,他也不管,只叫王氏好好收着。

几房大人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也没闲着,杜瑕和杜文兄妹两个都觉得未来有了奔头,一个拼命干活攒私房,生怕日后独门独户捉襟见肘;一个拼命读书赶进度,生怕去了县里学堂被人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安慰,前天晚上就发了站短,昨天一天没有回复,今天再等等……不过数据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无语

☆、第十四章

分家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杜瑕出来舀水,正好碰见三丫坐在厨房门口煎药,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显得心事重重。

杜瑕只多看了一眼就本能的出声提醒:“要着了!”

也不知她想到哪里去了,蒲扇都要扇进火堆,眼见着边缘都被火舌烤黑了。

三丫猛地一抖,连忙坐好,又对杜瑕道谢。

两人平时关系并不如何好,可也不算太差,三丫此人还算厚道,并不曾对二房有什么不满。杜瑕想到日后恐怕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竟在她挽留的视线中鬼使神差停下,抱着水罐坐在她身边,问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三丫含含糊糊的嗯了声,又开始发愣,突然却道:“五丫,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四丫,叫她别去给人家当丫头?”

这两天周氏一直病着,杜江也忙着分家的事情,光一个杜宝都顾不过来,又哪里会管这两个女儿?况且杜江似乎也因为四丫的出格举动上了肝火,尚且余怒未消,更加不爱搭理。

三丫劝了好几次,可四丫就像是中了蛊,死活要去赵家干活,三丫说的次数多了,她就反过来骂三丫,又说她活该一辈子受穷,没出息……

三丫十分委屈,却因为口才不佳无法辩驳,每每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暗暗流泪。

虽然那日人牙子没把四丫带走,可两个人也在墙角嘀咕了好一会儿,显然是暗中约定了什么,三丫不由得着急。

李家姐姐的事她也听说过,可天下哪有白吃的饭呢?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何能白白给了你?人家明白说了是买了去当丫头伺候人,少不得要低三下四,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叫你穿金戴银?

签个活契倒也罢了,大不了受了委屈就回来,跟去外面给人当短工是一样的;可四丫竟被人灌了迷魂汤,要签死契!

死契,死契,唯有到死才是个头儿!

眼下听说赵财主家的丫头到了年岁有被放出来的,可不是也有没放出来的么?若是到时候人家竟不放人,又当如何?又或是遇到主子脾气不好,有那一纸卖、身契在,人家就是打杀了你,也不过陪几个银钱就完了,你能奈他何?

三丫也实在是没人可求,走投无路了,这才病急乱投医,想叫杜瑕跟自己一起想想法子。

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杜瑕心里也不是滋味,又觉得她这个姐姐实在是尽职尽责,只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四丫自己钻了牛角尖,不狠狠吃点亏是不会轻易屈服的,她不过是个外人,又如何劝得动?

她苦笑一声,道:“三姐说笑了,且不说我是妹妹她是姐姐,断然没有姐姐听妹妹话的道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一向不睦,没事儿尚且乌眼儿鸡似的,眼下她又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准去赵家是唯一出路,我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若贸然劝说,在她看来岂不是仇人!自然更听不进去。”

听到这里,三丫的脸色已经是黯淡了许多,显然她也知道不大合适。

杜瑕又说:“何况她又有父母兄弟,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身上,更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本就隔了一层,真要叫我去说,没准儿原本能成的事儿,她却会因为赌气而不答应呢。”

三丫听后,半晌不言语,杜瑕起身要走,却见她吧嗒吧嗒掉下来一连串的泪珠儿。

“这可如何是好!”三丫捂着脸,瞬间泣不成声,“娘病了,妹妹又要上赶着给人家当奴才……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呜呜呜!”

杜瑕的一番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打碎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叫这个小姑娘不得不承认,眼下大房实在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而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妹妹成了人家的奴才,生死有命。

这几天杜家众人闹得凶,饭也不大在一处吃,都是各自端回房里。

晚间二房一家四口围着炕桌团团坐,杜瑕说起这事儿还十分感慨,倒是杜文急忙抢道:“妹妹可别乱发善心,四丫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不出声倒罢了,一旦说点什么,少不得要被记恨上。”

王氏也十分担忧,说:“你哥哥说得对,她已是十头牛也不能拉回来的,没得再搭上你,如今要分家了,可别闹出些什么来。”

说的杜瑕都笑了,忙点头答应,又说:“你们放心,我不多管闲事,今儿三姐一说,我就立即推了的。平时她看我就跟插刀子似的,无事尚且搅三分呢,我哪里敢再往上凑?”

王氏这才放下心来,又给她夹菜。

杜河也笑道:“你们就是瞎操心,瑕儿聪慧伶俐,很有主意,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几个人就都笑,王氏却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且不要整日逗孩子做耍,我且问你,房子的事有谱没有?没得过几日一家人拖家带口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得。”

杜河啧一声,竟有几分委屈:“你莫小瞧我,方才隔壁杜大哥帮我带回消息来,已是有眉目了,有几处很是妥当,明日我先进城去瞧瞧,赶紧定下来收拾着,待家当分割妥当,咱们就走。”

杜瑕跟杜文对视一眼,不禁齐齐欢呼出声。杜瑕又打趣杜文,“给你打的葫芦总算能大大方方的戴了。”

杜文也跟着笑,又因为确实要走了,才敢抱怨几句:“先生的年纪着实大了,教书就很有些敷衍,平时我与几位同窗问问题,他也时不时的糊弄,碰见会的就胡乱说几句,实在不会的就打叉混过去,日后再不会提及。有时上课前还去吃酒,醉醺醺歪斜斜的进来,也不讲书,只一味坐在那里酣睡,叫都叫不醒,到了晚间就自动家去……”

他平时从不说一星半点的不好,如今突然说了这些话,杜瑕三人都十分吃惊,又很是心疼。

王氏搂着他摩挲个不住,杜河也狠狠点头,只道果然早该叫他换个学堂,往年竟都平白耽搁了。

次日杜河赶紧回城里相看收拾房子,王氏则去跟平时交好的邻居打招呼,待到了牛嫂子家,分外不舍。

牛嫂子听后反倒笑了,只道:“你竟也糊涂了,我不过每隔三五日便要进城,待到夏季炎热,生肉不耐存放,更是三两日便得往返一次。如今你去了城里,自己当家做主,你我见面岂不是更自在,你若不嫌烦,我怕隔三差五就要去叨扰呢。”

王氏一听也笑了,竟把这事儿忘了,又一个劲儿的约她,说好了订了日子就请大家过去吃酒,叫牛嫂子与当家的一定去。

牛嫂子素来是个爽快人,满口答应:“咱们可说好了,即便你到了那日反悔,我也必是要去的!”

到第三日,杜河已定下房子,请了人打扫,又把格局说给妻儿听。

“不大的一套扁平院落,小小巧巧的,却是适合眼下咱们一家子住。”他笑道,说得十分起劲,“北面一溜儿正房,咱们一家四口都住得,我与你娘一间,你们兄妹二人也一人一间,不偏不倚,互不妨碍,也宽敞。”

“院中没有花草树木,日后到可以慢慢添置,只喜得院中那口水井十分便利,省了外出取水的麻烦。如今只有一间东厢,隔开两半做厨房与归置杂物的,余者却有些不大够使,我已请人在西面搭起畜棚,那都容易得很,过几日也就得了。”

若不是杜河太过挑剔,只怕当日就能定下来。

原有另一处房子,比这个更加敞亮,也带家具,房租也便宜。只是正房少,少不得要有一个孩子去侧面住厢房,周遭也喧闹,不够安静。

手心手背都是肉,杜河不愿只为省钱就轻慢了哪个孩子,若日后生出间隙,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此在将房子看遍之后,杜河当即决定一月多花半贯钱租这一处。

正房多就罢了,且难得位置极佳!若不是赶巧了,怕是他还拿不来这样的好地段。

陈安县城不似碧潭村一般傍水而生,最是正南正北。又因国都在陈安北方,为示尊崇,县内府衙等机构都集中在此,连同官宅一气往东蔓延,与学堂、书斋等聚居地所在的东城区连成一片,中间虽隔着一条大道,但多年下来已是难舍难分。

是以陈安县城以北以东的地段最佳,多有官吏、文人居住,治安良好,环境清雅,房价也最高。

下剩的西南两面广泛分布着各类商铺、摊贩,又连接西来胡商和南货,最是繁华,生活也便利,普通老百姓的住所就集中在这些地方。

而杜河定下来的这处宅子之所以难得,就因为它处在东南交汇处,且偏向东多些!

他深知儿子日后也是要读书的,便不敢在乌七八糟的地方落脚,极力想沾染书香气,可东城区的房价实在不是眼下他能够支付得起的,如今好容易得了这个已经十分难得,自然没有犹豫的道理。

且这宅子靠的南市也近,生活又便利,便是略小一些,价格贵一些,也都能抵消了……

前儿杜江率先喊破了分家,杜海也紧随其后,谁知真分起来却又反悔,嫌自己拿到手的太少,又说不分了。

杜江干脆给他气笑了:“你倒爽快,说分就分,说不分就不分,合着好坏全在你,一家人倒要围着你打转!我就只告诉你,到了这个地步,想分得分,不想分也由不得你!再者分家长子分得七成乃是律法所定,若是我高兴多给你些也就罢了,若是不高兴,你也得老实受着!”

兄弟两人便又连着吵了好几天,最后红了眼,竟还动了手,惊动四邻。

杜平和于氏很是为难,一边是长子嫡孙,一边是最疼爱的老来子,可叫他们怎么处!

作者有话要说:嗯,二房走了,不惜的受夹板气了,剩下大房、三房以及二老,你们自己互掐吧,哈哈哈哈哈

☆、第十五章

二房向来擅长规避风险,对家中各类争吵一贯能躲就躲,杜河便趁着这几个人闹成一团,干脆利落的把自己的条件开了,说是拿了东西就走。

在分家这件事上,二房果然没分到田地,表面上看他们吃了亏,实际上却也是占便宜。

杜家的地本来就不多,而且土壤贫富差距挺大,就算最后分到二房手中怕也不过三亩、两亩,且可能是薄田。而现在他们一家都要去县里,若这边有点什么,势必要分散精力,有可能顾不过来。且一年就打那么点粮食,反倒不如买着吃省事。

杜河便主动表示不要地、房、银等值钱大件的,只一口气要了家里将近三分之二的鸡鸭鹅等已经养成了的健壮家禽,又拿走了两头去年刚下的小猪崽儿,即便没打最值钱的牛的主意,于氏果然也十分心疼。

这还不算,杜河又要了一整套新打的预备卖钱的做工细致的家具,以及两石粮食……

这么看着,这些全都是实用的,比如说鸡鸭鹅日日都下蛋,抱窝后又能宰肉吃,这些便不必另外去买,多余的还能拿去换钱。且家禽一直都是王氏照料,再接手也免了折损。

至于家具更不必说,县里的新房子就只是房子,内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是炕也只有一处,正要找人再盘。现下二房用的家具都是旧的,破败了的,且不说还能再坚持几年,好不容易搬新家,怎么也得弄些新的寻个好意头,可若是去外面另买现成的,大到桌椅板凳门窗,小到水桶木盆箱子,林林总总也有几十件,加起来怎么也得不少银子……

冷不盯瞧着要的东西不大值钱。可说到底,放眼整个家里又有什么是值钱的呢?

杜河仔细想过了,与其耗费精力与两个兄弟争夺那几亩地,结果如何暂且不论,怕是自己的名声都要受牵累。如今自己退一步,外面都知道他吃了亏,日后万一出点什么波折,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因为没有地,王氏到底觉得吃亏,也发了狠。可巧前儿才准备给二老做衣裳,结果布还没来得及裁开便闹成这样,她索性也不给了,立即准备将尺寸改一改,给儿子与自家男人做衣裳。

二房搬走的前一天,四丫终于成功的把自己卖了,周氏在屋里呼天抢地,杜江却也罕见的不耐烦,只道:“哭什么,你只当没有那个孽障吧!如今你我的脸都被丢尽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早晚被戳断脊梁骨,还哭个甚!”

周氏却止不住,仍旧落泪道:“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猫崽子似的玩意儿眼巴巴瞧着长到如今这般大,可日后竟连她的生死都做不得主,叫我如何不心疼?”

三丫也日日以泪洗面。

王氏去安慰了一回,到底痛彻心扉,劝不过来,且他们又忙着收拾搬家,只得罢了。

五天后,杜河再次回来,说是新房子已经拾掇的差不多,竟立即带着妻儿走。

因为分家也算一件大事,须得村长和族老等人出面公正,是以村中都已经传开了,人人都道二房厚道,不争不抢吃了大亏。

原本于氏还想做些姿态,哪知还没等将二儿子喊进来,就见这一家子已经肩扛手提腰系的带着大包小裹出去,俨然早就准备好了!

人家这是巴不得走呢!

于氏登时被气个倒仰,待要习惯性的破口大骂,却又碍于外面有人看热闹,只得生生忍住。

二房麻利儿的走了,正式撕破脸的大房和三房关系却空前恶劣:

按照规矩父母该由继承大半家业的长子抚养,可杜海与刘氏却贪图爹娘的私房照应,不想搬走,又嚷着叫爹娘跟自家过。

杜江听后简直暴跳如雷,他还没死呢就叫爹娘跟着弟弟过,岂不是叫外人戳断他的脊梁骨?前儿四丫把自己卖了的事情已经叫村中有了不少流言,若这会儿爹娘也跟了别家去,他真就要被人的白眼和议论捅成筛子,也不必活,干脆跳了碧潭池算完。

可杜海惯是个能豁得出去的,刘氏口齿伶俐,满肚子坏水,夫妻两个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凑到一起简直要天下大乱!且不说如今周氏病着,就是好的时候,也不及刘氏半个……

一时间,杜江双拳难敌四手,竟渐渐叫三房压得喘不过气来。

三房本以为胜利在即,正洋洋得意,谁承想这日饭桌上杜宝却突然发难,只向杜平和于氏嚷嚷,说这几日三叔三婶无比吵闹,嚷得自己连觉都睡不好,日间自然也没精神头儿读书等,十分抱怨。

人都是比出来的,在杜平老两口心中,杜江稍逊杜海,可杜海却又比不得自己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读书人大孙子!

于是刚得了甜头的三房竟意外吃了好大一通排头,杜平亲自发话,叫他们日后不许吵闹。

“宝哥是要念书的,你们当长辈的莫要喧哗,且等他日后出息了,自然会记得你们的好。况且强哥、顺哥、福哥日后少不得也要念书,有宝哥带着也好有个底……”

杜海与刘氏听得目瞪口呆!

这话可不就是平日里爹娘拿来糊其他两房兄嫂时候说过的陈词滥调?亏他素日里还洋洋自得,真是一朝东风压倒西风,却不曾想到今儿这话又被原封不动的用到自己身上!

杜海只觉得如同吞了屎一样恶心!

而这些事二房众人原是不知道的,还是乔迁宴席那天牛嫂子悄悄告诉的王氏。

“你那大伯和小叔一家闹得着实不像,日日争吵,大半个村的人都知道了……”

王氏又在宴席散了之后说与杜河听,颇感唏嘘:“原先我们在的时候,他们倒时常联合起来欺负咱们,可如今咱们走了,他们竟还是不清净。”

杜河只冷笑道:“你想的也忒轻巧,他们谁也不服谁,往日有咱们当靶子自然不大显,现在咱们一走,他们也就没得选,又都不肯吃亏示弱,只怕往后还有的闹呢!”

闹哄哄的乔迁宴过后,杜河一家才算是真正在这里安顿下来。

以往他们一家分居两地,常常一月不得相见,如今都在一座县城里,往来不过两刻钟,杜河便正式搬回家中居住。

在新家睡的头一晚,他就这样感慨:“总算结结实实的觉得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

王氏听后忍俊不禁,推了他一把趣道:“怎得往日竟是个孤家寡人?果然心里是没有我们娘儿仨的。”

离开了糟心的公婆妯娌叔伯,王氏瞧着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走路带风,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活似年轻了好几岁,竟也无师自通的会玩笑了。

杜河趁机从被子里拉住她的手道:“好狠的心,你们娘们儿三个亲亲热热的,只我一个孤魂野鬼在外头,又要记挂你们,时常也没什么热汤热饭,晚间也是冷被窝……”

且不说他们两个人好容易熬到自己当家作主是如何畅快,杜瑕也因为终于有了自己的屋子兴奋不已。

之前他们二房一家四口都挤在一间厢房内,十分不便,虽说眼下她还没有什么要瞒着家人的,但日日都在一处,一点儿隐私都没有,别提多别扭了。

房子是旧的,也颇狭小,只是一排小巧正房隔开的房间,可杜河已经找匠人整个儿收拾了一遍,墙壁都刷的雪白亮堂,叫人瞧着都神清气爽。屋内都有土炕,这是北地人家的日常标配。

因为一双儿女都读书认字十分出息,杜河还特意从杜平攒的家具库房里硬要了几张适合书写的炕桌来,这样坐在炕上就能念书,冬日也不怕冷了。

屋内陈设简单到了极致,除了炕、桌和一个装东西的箱子之外别无他物,可杜暇却欢喜的很。

她跟着去集市采买的王氏出门,不过花十几文钱就买了一大堆高矮胖瘦大小不等的褐色粗陶瓶陶罐,全都是陶窑烧出来的瑕疵品,便宜的近乎白捡,她一开心就挑了很多,最后粗粗一数竟然有十一只之多。

王氏看后不禁道:“你买这么些粗糙玩意儿做什么?又不中看,又不中使,怪寒碜的,眼下咱们虽不富裕,可也不到叫你用这些的地步,快放回去吧。”

杜瑕噗嗤笑出声,径直付了帐,正愁这么多易碎的东西如何搬回家,那店铺的伙计却已经主动请缨,说可以帮忙送货上门。

原来他们那一片陶窑的出货量十分大,供应的货品几乎遍及整个陈安县城,又辐射周围村镇,因此积少成多,瑕疵品也有不少。那掌柜的却是个精明人,并不随意处置,而是略花几个钱,在集市设了个摊位,将瑕疵品统统摆到这里贩卖,有要的多又不方便搬运的,还帮忙送货上门。

因为县城每日所耗甚高,不少县民并无固定收入,日子过得也颇艰难,这些中等人家看不上的残次品销量竟也很不错……

回去之后,杜瑕便摆弄起这些瓶瓶罐罐来。

这些陶器虽然是瑕疵品,可也不过是样子不太周正,或者上色不均等问题,并没什么大毛病,略一摆弄,反倒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美感。

眼下正值春季,但凡有土的地方都开了好些野花,杜瑕去摘了许多,仔细插到注入清水的陶器中,整个房间瞬间鲜活起来,不似之前死气沉沉。

原本王氏不以为意,可如今见了女儿送来的一个插满怒放嫩黄野菊的粗矮陶罐,竟也爱不释手起来,又伸手去捏她的脸,笑道:“难为你小小的人,竟生了这样多的心眼子,倒是怪好看的。”

杜文也力赞妹妹好心思,直说连字也写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