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冲今晚上这么多说开就开的黄腔,眠眠觉得,她和陆指挥官爱情的巨轮,看来是沉定了:)。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今晚上就去睡你的工作室!”她鼓着腮帮子气冲冲道。妈哒,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y!

其实在很多事情上,董眠眠和她家打桩精都存在严重的代沟。比如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讽刺他,他理解成她想和他结婚。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她主动亲他一下,他理解成她在对自己进行最热烈的邀请,又比如说,现在。

听董眠眠说完,陆简苍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微微点头,“好。你的提议我接受,今晚在工作室。”

她十分的确定以及肯定,在他垂着眸子说这句话的同时,这个平日里冷漠沉稳高高在上的指挥官,十分轻微地勾了勾唇,笑了。

“……”卧槽,你哪只耳朵听出来她是提议了,fuck啊……还能不能正常愉快地进行交流了(╯‵□′)╯︵┻━┻!

眠眠已经被彻底地蒸熟了,仿佛看见一缕缕轻烟顺着头顶冒啊冒,正要抗议他的故意曲解答非所问,一个声音却从饭厅入口的方向传来。

“指挥官,很抱歉打扰您和小姐……”白鹰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硬而恭敬,只是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尴尬,他说,“赌鬼已经把小姐的弟弟接回。另外,岑子易先生也来了,他要求立刻见小姐。”

听了这话,眠眠眸光微闪,嘴角立刻绽开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小手推推男人的胸膛,道:“子易来了!”说着,她抬头看向他,面上的表情很开心,“你们还没有见过,正好,我介绍你们认识!”

美丽的女孩儿有很多种,却不是每个美人都适合笑。董眠眠就是那种很适合笑的美人,她笑的样子,晶亮的眸子有月牙似的弯弧,两颊浮现出浅浅的小酒窝,娇俏妩媚,整副精致小巧的五官都更加鲜活。

陆简苍觉得有些刺目。

他的嘴角仍旧轻微地上扬着,沉黑深邃的眼眸却微微一冷。捏住她的下巴亲吻她的唇,他的声音很淡,答道:“好。”

眠眠心里在想事情,完全没察觉到他表情的异样,只是笑盈盈地挪了挪小屁股,准备从他身上下去。

然而还没等她的脚丫子沾着地,人就被陆简苍一把抱了起来。她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脑子里却蒙蒙的——他难道想抱着她去见岑子易?不是吧……

她红着脸想要抗议,大眼睛一抬,却看见他俊美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显得冰墙高筑,生人勿近。

“人在哪儿?”低沉冷漠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

白鹰恭敬回答:“和小姐的弟弟一起,都在客厅,指挥官。”

陆府很大,占地面积超过眠眠去过的任何一所豪宅,加上这座屋子空荡而又刻板的装修,摆设,所以更加显得空间开阔,冷冷清清。

她被陆简苍抱在怀里,他人高腿长,而客厅与饭厅的距离本来也不远,所以没用上几分钟,他们就穿过了隔绝开两个空间的走道长廊,来到了灯火煌煌的一楼会客大厅。

眠眠抬眼一瞧,白色的沙发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矮的那个是贺楠,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咬着笔杆子揪头发,神色痛苦,据眠眠目测,写的应该是语文。高的那个毋庸置疑是岑子易,背对着他们,一八五的个子,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衬衣,看上去去十分的高大,颀长。

“放我下来。”她轻声开口,嗓音柔柔的,软软的,晶亮的大眼眸子定定地看着紧抱自己的男人。

他的手指扣在她的胳膊上,力道不至于使她疼痛,但是握得很紧。眠眠有点无奈,这是他表达自己对她独占欲的惯有动作,她都快习惯了。他对她的亲密向来不分场合,但是这么个造型,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_<……

他对她一直没什么抵抗力,所以眠眠很确信,自己眼睛里写满请求的样子,打桩精肯定无法拒绝。然而这一次,她的预计发生了错误。

陆简苍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冷淡的视线直视前方,漠然道:“不用。这样很好。”

交谈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正在写作业的萝卜头听见了,转头看向对话传来的方向。他眼睛一亮,连忙跳起来打招呼,乐呵呵的:“眠眠!陆姐f……”夫字的“u”音戛然而止。

萝卜头脸色微微一变,想起了什么,顿时尴尬无比地看向沙发上的另一个人。

岑子易安安静静地坐在巨大的白色沙发上,手上把玩着一只金属打火机,空旷静谧的空间里,“叮叮”的响声规律地响起。注意到贺楠的脸色,他将打火机收起来,转过头朝身后看去。

式样简单的水晶大吊灯下方,娇小的女孩儿被英俊挺拔的高个儿男人抱在怀中,男人一身黑色军装,沉稳冷硬,清冷的眉眼仿佛沾染着深秋的薄霜。

眠眠原本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她明显看见,一向轻佻戏谑的岑子易,俊朗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目光在陆简苍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了自己,陈默几秒种后,竟然笑了起来,“哟,这是你对象啊?”

老岑在笑,可是那双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睛里却没有温度,冷得骇人。这种表情和反应在眠眠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她咬了咬唇,暗道了一声糟糕。

陆简苍穿着eo的军装制服,凭岑子易对雇佣军行业的了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卧槽……真特么是百密一疏,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罪证!

……悲伤逆流成河……

眠眠一阵窘迫,脸上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呵呵道:“……哦,老岑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陆简苍陆先生,他是……”

“陆简苍?”岑子易重复了一遍,眼角眉梢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慢悠悠地朝前踱了几步,把玩着打火机道,“eo佣军的指挥官,代号战神,货真价实的业界老大啊。挺行啊眠眠,真给咱老董家长脸。”

“一般长脸,一般长脸。”

老岑的语气和眼神中都带着明显的敌意,眠眠自认理亏,而且他本来也没说错,她就算想反驳也没辙,只能干笑着继续一个劲儿地呵呵呵。

“几天不见,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岑子易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唇角笑容有些讥讽,“在我和萝卜头面前,不是打就是骂,怎么我以前没发现,董大师原来是朵小娇花儿?”

眠眠更囧了,咳嗽了几声道,“不是,我……”

“岑先生。”

蓦地,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眠眠抬眸,陆简苍的脸上已经完全变成了平日的淡漠,沉冷的黑眸中没有一丝情绪,显得十分森然。他冷漠地看着岑子易,淡淡道,“你如果继续对她进行语言攻击,这里将不再把你当做客人。”

眠眠心头一沉。

尽管他的语气十分冷淡,但是其中的不悦和敌意,显而易见。她有些尴尬,老岑和她从小就互损惯了的,可是陆简苍并不了解这一点。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了解,以他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允许老岑继续和她“开玩笑”。

听见另一个异性和她语言上如此随意亲昵,绝对已经触碰到了这个男人的底线。

就在这时,岑子易面上的笑容敛尽了,抬起视线,毫无所惧地看向那个气势慑人的高大男人,“据我所知,eo最喜欢的应该是战争和钱。怎么,陆指挥官最近对管别人的家事也感兴趣?不去打你的仗赚你的钱,在咱们中国耗什么?”

话音落地的刹那,矗立在一旁的几个士兵立刻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着岑子易的身体要害,神色冰冷,动作极其利落。

岑子易扫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劝你们把这些玩意儿收起来。咱们国家对枪。支的管辖很严,我这人嘴巴又不严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你们老大给举报了。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是吧?”

“岑子易!”

董眠眠低吼了一句,脸色隐隐发白——这厮一向贪生怕死见利忘义,脑瓜子比谁都转得快,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跟被外星人绑去做了手术一样,智商情商都为负了?在陆家地盘儿上骂人家老大,还威胁人家,瞎抽什么疯?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们磨叽了。”岑子易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顿了下,再开口时语气一沉,目光定定看向董眠眠,“跟我回家,我有话要跟你说。”

岑子易的语气空前正经,眠眠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为难,迟疑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么?”

“……”岑子易冰冷的眼神从陆简苍脸上扫过,然后重新回到她身上,没有半丝退让,“不能。我只能单独和你说,没有任何外人。”

“……”他不是外人。

董眠眠抿了抿唇,看见老岑这么坚持,也不好再拒绝了,只好仰起脖子看向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试探着开口,柔声道:“你先把我放下来。我和老岑单独说些事情,说完马上就来找你,好不好?”

她安全是打商量的语气,然而陆简苍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淡淡道:“不许去。”

眠眠皱眉。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她又有点无可奈何。而且老岑今天实在是有点奇怪,她心里很没底,不知道他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

之前岑子易生她的气,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气恼自己谈了朋友没及时上报——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远远不止如此……老岑的不满,似乎有其它更深的原因。

正忖度着,对面的岑子易又开口了,他嘴角在笑,目光夹杂着几丝讥讽,冷眼看着陆简苍,“不许?陆先生凭什么说不许?就算现在董眠眠现在在和你交往,你也只是她的男朋友。而我,和她在一个屋檐下过了整整十年,从小一起长大,我和她说几句话怎么了?你有什么资格不许?”

这番火药味更浓,眠眠简直要跟这位大哥跪下来唱征服了。这厮平常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董氏佛具行这么些年,从来没开罪过什么人物。尼玛今天跟吃了tn.t一样,专挑最大的人物得罪,什么情况?

脑子里翻江倒海地思忖着,她嘴上也没闲着,忙忙解释道,“不是不是,陆先生,老岑这人就是嘴巴毒,他没有恶意的,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很好的!你一定要相信……”

虽然眠眠经常和岑子易吵架斗嘴,但从本质上来说,她和老岑的关系还是非常铁的。在眠眠十岁那年,爷爷就把岑子易从孤儿院给领回来了,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成天吵吵闹闹,不知不觉,整整十年的岁月从指头缝里流走。

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十年可以改变的东西有很多,足以令陈奕迅写一首歌爆红大陆,也足以令两个互相看不惯的小屁孩儿,建立起无坚不摧的革命友谊。

董眠眠小时候爱打架,在学校里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专注各种不服,在附近几个学校都算小有名气,时常有无知少男少女拉帮结派地过来挑衅。在眠眠五花八门的群架事件当中,岑子易身为年长她四岁的哥老官,几乎每一桩都参与其中。

久而久之,眠眠对老岑的印象,从“一个爱看小黄片的猥琐狗”升级为了“一个耿直的爱看小黄片的猥琐狗”,从此好感度嗖嗖往上飙升,直至满格。

身为一个半超社会的耿直girl,在眠眠心中,群架建立起的友谊极其深厚,绝不可能被任何事物轻易撼动。所以她很确信,她和老岑会一辈子都是亲人,好基友,好兄弟。他会看着她披上婚纱,她也会看着他成为奶爸。

然而眠眠万万没想到,她的所有以为,都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碎成了渣渣。

“什么没恶意啊?”岑子易的火气蹭的就蹿上来了,拔高了音量道:“谁说我对他没恶意了?董眠眠老子告诉你,你丫就一缺陷少筋的货!陆简苍是什么人啊,你敢和他在一起,你真特么要气死老子!老子喜欢你多少年了,你眼瞎还是心瞎,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啥玩意儿?

第57章 Chapter 57

岑子易眼睛都气红了,扯着嗓子一通鬼吼,吓得眠眠虎躯一震差点雷到变形——?刚才那些话是听错了吗,她是不是耳朵聋了。老岑竟然说喜欢她?我勒个去,这种感觉简直完美诠释了何为“老子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却特么想上我”……

董眠眠有点凌乱。

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片刻,还没等眠眠回过神,萝卜头把笔一摔就飞奔了过来,拖着岑子易往屋外走,白净清秀的面容满满尴尬:“开玩笑,姐夫别往心里去,老岑跟你开玩笑呢……”说着,他卯足了劲儿拧了一把岑子易的胳膊,嗓子压得低低的,斥道:“早干嘛去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告白,有个毛用!”

老岑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贺楠本来就还在发育,比他矮了一大截,瘦精精的弱不禁风,轻而易举就被他甩到了一边儿,踉跄着差点儿摔地上去。好在赌鬼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小身板儿扶住了,将他拉着退出了战场区域。

岑子易抬头看了陆简苍和他怀里木呆呆的小姑娘,顿时火气更大,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自己站不稳还是怎么?下来!”

眠眠已经完全傻了。

她发誓,自己认识岑子易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由于佛具行的生意大部分由他在经营,所以在眠眠的印象中,老岑长年累月都是笑盈盈的样子,哪儿像现在,双目赤红面含愠怒,宛如一头被激怒的大熊。

被激怒的大熊非常生气,头顶的怒气值险险逼近爆表的边缘。她有点被吓住了,表情呆呆,小手不自觉地收拢,将陆简苍冰凉光滑的黑色制服攥得紧紧的。然后,她明显感觉到扣住自己胳膊和膝盖弯的大手,力道同时加重。

“眠眠。”低柔温和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她仰起头,看向正低眸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和脸上那种近乎冷酷的神情反差强烈。她心里的震惊逐渐被慌张所替代,因为陆简苍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平静,阴沉而又平静。

她心头一沉,听见他低声道,“你先回房间。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处理……处理什么,老岑吗?卧槽,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是,陆先生你听我说,老岑今天肯定没吃药……”

不等她说完,陆简苍已经把她放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沉默立在一旁的大丽花,命令道,“带小姐回房间休息。”

“……”休息个巴拉拉啊。

眠眠嘴角一抽,接着就看见秦萧朝自己走近,她忙忙朝后退了两步,道,“不用不用,我现在不累,不用去休息!”她摆摆手,然后看向陆简苍,他神色冷漠地矗立在她面前,高大挺拔,整个人看上去阴冷可怖。

她最怕他这副样子,明显是将要动怒的征兆。那副修长深邃的眉眼依旧俊美,只是黑眸之中不再有她熟悉的温柔怜爱,而是暗沉而漠然,直视着岑子易,仿佛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更慌了,刚要说话,背后就再度传来岑子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眠眠,过来,跟我回家。他没有权利扣留你,也没有权利左右你。”

董眠眠快要抓狂了,简直想飞起两巴掌就给那厮呼啦过去——这位大哥平时不是最会察言观色吗?这个时候火上浇油,打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她无语了,快步上前,瞪着大眼眸子同岑子易怒目对视:“你丫疯了还是怎么地?别闹了,快回去吃药!”

不料岑子易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大门的方向拖,气急败坏地斥她,“回去再跟你算账!出息啊,和佣兵头子搅在一起,陆家的仇人有多少你知道么?你哪天到了阎王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卧槽,有你这么咒人的吗!

岑子易一米八五的个子,力气大得惊人,眠眠甩了几下没挣开,忽然身子一轻,竟然被那厮扛上了肩头。她脸色大变,前方立刻就有身强力壮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神色冷漠而麻木,仿佛一排金属机器。

“放开她。”很低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平静而冰凉。

闻言,岑子易扛着董眠眠转过了身,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个沉默冰冷的黑色身影,语调里带上了几丝讥讽的意味,“很抱歉。我不是阁下的士兵,没有义务听从您的差遣,指、挥、官。”

一室之内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眠眠感觉到自己的世界静了一瞬,岑子易已经重新转身,大步流量地走向门口,她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抬起头,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陆简苍矗立在灯光下的笔挺身姿。他的面部轮廓仿佛工笔勾勒,冷毅而不失柔润,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安静沉默得可怕。

“不不……”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失声惊叫了一句。

然而已经迟了。

陆简苍面无表情地拔出了腰间的配枪,朝岑子易的方向扣动了扳机,神色冷漠,目光中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手。枪上安装了消音装置,枪声被夜色悄无声息地掩盖。眠眠的心重重沉到了谷底,她听见很细微的响声传入耳膜,像是肌肉纹路间被强行撕裂开了一道口——他……朝岑子易开了枪。

岑子易闷哼了一声,只感到一阵剧痛从左膝的位置传来,瞬间席卷了全身。眠眠从他肩膀上滑了下去,抬眼一看,那张俊朗的面容冷汗涔涔,似乎有点站立不稳,高大的身躯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

她皱紧了眉头,连忙垂眸察看老岑的伤势,见枪伤没有在要害位置,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用尽全力架住他,神色焦灼而紧张,颤声安抚道:“别担心,只是在膝盖上,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立在一旁的士兵们神色漠然,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萝卜头却吓得脸色大变,他挣开赌鬼就朝岑子易的方向跑了过去,额头冷汗涔涔,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老岑,老岑……快叫医生来,这么多血,必须尽快止血!”

岑子易的唇色微微发白,他咬紧牙关忍住那阵剧痛,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丝带着自嘲意味的笑容,看向眼底微红的眠眠,有气无力道:“你丫、你丫真是要气死我,找了个什么疯子……”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靠近。几人侧目一望,见是大丽花秦萧。她眉宇间神色淡漠,弯下腰,视线从岑子易膝上的伤口扫过。简单地察看了一番后,她抬眸朝董眠眠道,“小姐不用担心。子弹穿过了肌肉组织,并且没有伤到膝盖骨。”

“……”

听她这么一说,眠眠心里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了地。她点点头,面色凝重地看向秦萧,道,“麻烦你立刻找医生替他处理伤口,拜托了!”

秦萧没有动,目光看向她身后的方向。她心里毛毛的,也跟着往后转头。

实木地板上有一摊血迹,颜色很深,显然是从岑子易的伤口处流出来的。纤尘不染的黑色军靴踩在那摊血液里,董眠眠的视线上移,掠过笔直的长腿,精瘦的窄腰,宽阔的双肩,落在男人神色清冷的容颜上。

陆简苍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的几个人,嗓音冰凉,没有丝毫起伏,“再无视警告,我会直接杀了你。”

他的每个字音都那样淡漠,平静,听不出半点怒意,然而却令眠眠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背上的寒毛不自觉地全部倒竖起来,她很确定,以陆简苍的性格,这句话绝不是一句玩笑,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威胁。

眠眠没有一丁点儿的怀疑。如果老岑继续执意把她从他的身边带走,他一定会杀了老岑,毫不犹豫。

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幕,萝卜头的神色还有些怯怯的。从昨晚住进来开始,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那些守在大门口的哨兵,以及赌鬼这种身手不凡的外籍军人……孩子的心性中好奇占大部分,最开始,贺楠新鲜感十足,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好莱坞大片的片场,雀跃又兴奋。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看见未来姐夫如此利落地向老岑拔。枪射。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家老姐处的对象……是个多可怕的角色。

……果然好看的成年男人都是毒。药。萝卜头暗搓搓地想。

生命安全遭到了严重威胁,岑子易的反应却十分平静。膝盖上的枪伤血流如注,疼痛也不断袭上,然而他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面上没有丝毫的怯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一点就会爆炸,眠眠不自己地抓紧了岑子易的手臂,心中的焦虑不断地扩大弥漫,几乎将人吞没。

她心头飞快地思索着。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替老岑求情,结果必定适得其反。而且陆简苍的模样平静得有点吓人。她早已孰知他的性格,当然知道,这个男人的怒火并未随着那颗子弹消散。

静默了片刻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轻声道,“过来。”与此同时,向她伸出右手,仿佛最优雅的绅士。

这副语气是那样温柔,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毛骨悚然?

董眠眠看向那只右手。他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上了手套,纯白的冰丝包裹下,漂亮纤长的五指显得无比严肃,刻板,冷硬。她犹豫了会儿,明白自己不能拒绝——虽然这么说很夸张,但是她真的觉得,老岑能不能幸免于难,真的全取决于自己了tz……

然后,她将手伸了出去,轻轻捉住了他修长的小指,冰凉光滑的触感从温热柔软的指腹传来。

这个可爱的小动作,仿佛羽毛一般拨撩着他的心。陆简苍唇角微杨,大掌收拢,将白皙的小手牢牢握住,另一只手将金属手。枪扔给了一旁的白鹰,淡淡道,“让军医过来。”说完抱起还有些呆呆的眠眠,扔下所有人,转身大步离去。

听见脚步声渐远,贺楠顿时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似的,抚着心口道,“妈蛋吓死爸爸了……”说着,他低下头恶狠狠地瞪向岑子易,一脸的老气横秋恨铁不成钢,压着嗓子质问:“你不要命了还是咋的?知道陆姐……知道陆先生是什么来头还敢这样,这么把身死置之度外,你要生在抗美援朝时代,那妥妥一烈士啊!”

伤口火烧火燎地疼,岑子易翻了个白眼,“给老子闭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是鲁迅老先生的名句。那些话我捂了多少年了,今天一气儿说出来,爽!”接着睨萝卜头一眼,牙痒痒的:“你个认贼作父的东西,回头再收拾你!”

几分钟的等待之后,年近五十的中年军医大叔很快就到了。

大叔的神情很冷酷,看上去很像欧美恐怖片里的变态杀人狂,岑子易心头有点发憷,心中挂念董眠眠又无可奈何,只能乖乖躺在地板上由着军医检查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