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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考虑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壶酒,我所想的,仅是这壶酒是否真的能让我一醉忘忧。

拿起壶,并不倒在杯盏中,束缚得太久,我想要畅快地随着性子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执起壶,不管里面是什么,若是鸠酒,又何妨呢?

甘冽的液体自壶中流到唇际,我扬首,如同灌饮一般,只听到‘咕咕’单调的液体灌入喉中下咽的声音。

入腹,灼烫的酒。

真是很难喝,但,醉酒后的感觉纵然仅有一次,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是一种昏昏然,可以忘却一切烦恼,仅有莫名欣喜的感觉,我真的喜欢那种感觉。

所以,即便再难喝,我也要把它悉数灌下去。

这样,我就可以醉了。

清醒的人不醉,可以看到醉了的我,而在今晚,或许惟有醉了,我才能看到他……

壹里的酒,终于,都被我灌进肚里,思绪还是没有浑沌,即便如此,我也忘记了来此的初衷,什么清莲香,我都不要再去想。

就让它去香吧

与我有什么关系?

莲才人,莲昭仪,莲妃都好,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手一扔,壶被我甩了出去,我想听到一点声音,证明,这个世界还是有声音存在的,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说不出话来,好象一启唇,声音就会消逝在空气里。

但,没有如期而至酒壶落地的声音,好象,酒壶被黑暗吸进去一样,连回声都没有。

我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有点摇晃,难道这里有个什么地方,扔进去了,就不会有声音吗?

视现逐渐适应这份黑暗,踉跄地走过一层层的白慢,除了那些死气沉沉的摆设外,再无更多的东西入眼。

死宫,果然真的是死宫啊。

恍惚,骤然一道白影从跟前闪过,就如同那晚我看到一样,白影,真的是自影!

难道是玄忆?

只有他最喜欢穿这肃穆的颜色啊。

“忆!”我的嗓子终于可以发出这一个单音,我喊他,可白影突然就不见了,我原地转了一图身子,仍是没有见到那白影,“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啊!”

我接近大声地喊看:

“为什么不想见我?为什么?我知道你在的,出来啊!”

有些声嘶力竭,却只在殿里引起一阵回音,愈发显得殿内的空寂。

他不要见我?即便离得那么近,他都不要见我

好难受,好象有什么要吐出来一般的难受,我的手撑住桌子,闻到,清莲的气息更浓时,眼前突然一黑,这酒,后劲上来了吗?

接着,便是短暂的失去知觉……

头有一点点地疼,胃里的难受,却好了很多,身上很冷,勉强睁开眼睛,周围仍是飘着一些白帐,随着虚合的窗缝有些许晚风的溢进,仿佛人无力的手一样,一蔓蔓地,漾起一种无望的飘逸。

酒的后劲把头脑冲得一片浑沌,这就是我要的醉酒感觉吧。

真是舒服,可以不用想任何事。

我扶着桌腩,,爬起来,刚刚怎么好象昏过去了一会?我努力地想从记忆里找出些什么,但,只是一片接近空白的记忆。

唯一记得的,是酒真的很好喝。

“来人,我要酒,给本宫拿酒来!”我摇摇晃晃地,惊喜地发现,口齿还算伶俐。

身后脚步声响起,是下人拿酒来了么?

我转过身子,却没有看到酒壶,不悦:

“酒呢?本宫说话,都不听了?”

“朕说过,别学着她们喝酒!”

谁的声音,这么寒冷,甚至带着不悦,我抬起眼晴,这才正视于身后那人明黄黄的衣着,俊美无双,宛如谪神的脸,竟是玄忆!

是他

“我要喝酒,给我酒。好不好?”我拽住他的衣袖,摇着,想要一点酒。

我现在是在醉梦中吗?所以才能看到他,这么真实地看到。

是梦,还是现实,此时,我真的分不清,或许,是我不想去分清吧。

他的手握住我的,好暖,这,并不是梦境

他,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可,却不给我酒:

“韵:醉了,早些歇息。”

“我没有醉,我要喝酒!”我接近无礼地嚷着。

我不想再掩饰,掩饰,真的好辛苦啊。

他的手抚到我的额际,眸华深深凝看我,柔声:

“姬姬.朕抱你去休息。”

“再喝一点,我就去休息,好吗?”我谈着条件,乞求地望向他。

他不再理我,猛地打横把我抱起,但,这一次,我却用力一挣,带着最大的力气,他措不及防,我的身子从他的怀里挣掉到地上,一个踉跄,脚一软,跌倒在地,第三次摔倒,这一晚,我的霉气原来还没有结束。

手顺势把烛台一并地打翻于地,不知何时,竟然这殿内点了蜡烛,火苗噬吞着我的手,有点烫,可,我不想避,这样的烫,能让心里不那么疼,真好。

他的手蓦地把那燃着的蜡烛拨开,只这一拨,烛火一并被他熄灭。

“烫到了么?”他握紧我的手,手边,有着红黑的痕迹,是被蜡烛烫到所致吧,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是烫到,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要你抱,不要!”我推开他,身子往后缩去。

“姬姬,你真的醉了!”他声音里不悦愈浓。

“为什么容许你醉在一个个温柔乡中,惟独不容我醉呢?一点都不公平!你可以抱任何人,我却仅能呆呆傻傻地等在一边,哪怕,你怀里拥的是别人,我也永远只能做到不嫉妒,不吃醋,象一个娃娃一样,一点自己的感情都不能掺杂否则就不是你所喜欢的样子!”

我骤然一叠声地喊出这些话,这些在以前我死都不会说的话:“你知道么,我好累,真的好累,可你看不到啊,你以为,我真的可以坚强,或者说平静到,你拥着别人,说出那些柔情绵绵的话都不介意吗?我不能!我做不到!”

接近低喊着说出这些话,限底,有些什么就流了下来,热热地流过脸颊,渗进唇中,带着涩苦自知的味道。

他没有说话,也不再试图抱着我,只在那处看着,以绝对近,却让我觉得陌生遥远的距离。

他,该对我失望了吧。

但,我真的再做不到这样下去。

我是一个女子,一个普通的女子,对于爱,我要求的太绝对了,这么做下去的结果,不是把我自己逼疯,就是变得和林蓁一样,在爱里迷失自己。

是的,在今晚,我终于知道,对他,不仅仅是喜欢,竟然是爱我努力想学会喜欢,却不敢去尝试的爱,就这样,突兀地降临了。

爱,是容不得分享的。

今晚,我体味得到,深深的。

有些不合时宜。

他曾说过,对林蓁有的,不过是念着旧情,那么今晚,他对纪嫣然呢?我可以看做是新欢吗?

所以,我再也无法忍受。

我,很自私,也很世俗。

一直就是这样的女子,一直都是。

“您失望了吧?”我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的语气,后退的身子,触到一处坚硬的东西,应该是几案的立柱吧,我的手,反抓住案脚,这样,可以让我有勇气说出心底蕴积许久的话。

既然,都说开了,不如,就全说出来吧。

“是,我和珍妃一样,都陷进感情的嫉妒中,甚至,我连她都不如,因为,短短的一天,我就熬不住了!今晚是莲才人,明晚呢?还有多少才人,美人,妃子会入得您的眼,让您青睐有加呢?一定很多很多,是啊,帝王,本就不会有爱,有的只是宠,而这宠,是可以让许多女子共同去分享的,于是,那些女子,在得到宠的同时,就会患得患失,因为害怕会失去这份宠,更会不择手段地去维系,这些,却都是您最容不得的。”

望着他平静的眼睛,我继续说着,他平静,我注定做不到如他一样的平静,所以,在这场感情的游戏中,我付出得比他早,就注定,我受得伤会比他深,在抉择的此时,输的,一定会是我罢。

那就输吧。我本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输不得的。

输,只对于那些,拥有太多的人,才会因看计较,怕输不起。

于我,没有任何关系。

“忆,我错就错在,不该比你先地付出感情,不该做为棋子还去奢望什么感情,做为替身,更以为这份感情会维系得比真主还长!这就是我的错,错得冥顽不灵,错到,只有自己深深陷进,而你依然把持着全局,带着冷笑,看我陷得这么彻底!你不会懂得我的痛,更不会明白,当我在右肩下刺上合欢的心情,那个时候的我,真的以为,属于你和我的合欢会永远地绽开在我的肩下,可,我错了,我又错了!合欢,怎比得上那莲花呢?濯而不妖之莲,岂是那俗花所能比的?

努力说出这句话,我才知道,一边流j目,一边要把话说得清楚完整,是多么的难,但,再难的日子,我都熬了过来,这些,不算什么。

“不过,清莲,也仅会开一季吧,譬如合欢之前的桃花,开的,都仅有一季,花期过了,怪不了谁,毕竟,那一句不负,只是不负这一次的花期,可惜,谁都听不明白,以为,那一次的不负,就是永恒,花开的时候是须人怜惜的珍贵,落了,便枯萎,再觅不得往日盛开时的痕迹,落红处,魂消香断的凭吊,也绝不会和圣恩有关!”

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真的好辛苦。

合欢,在这萧瑟的冬季,早该谢了。

只是,我单纯地以为,刺在肩下,就能永远。

殊不知,心,若谢了,合欢,就不在了。

我的心,谢了吗?

“忆,如若,今晚那只熊,真的有灵性,真该一掌就把我劈死,这样,就没有后来的种种,至少,在死之前,我还能活在自己给自己虚构出来的情意中,以为,我是你如今的唯一,但,那只熊,为什么不劈死我啊?却偏偏让我看到你为了我奋不顾身,而她为了你,更甘愿引走熊的注意,于是,在以生命做为比较的背景下,终于让你明白,孰轻,孰重,也终于让我知道,我不该再有任何的希冀!我不会是你的唯一,她今晚是,以后呢?谁知道呢?我做不到清高,也做不到你希望的那样淡然,我是个最世俗的女子,嫉妒,自私,肤浅,这些,就是我的本质!我不想再去伪装成你要的那种样子,那样的我,根本就不是我!”

我的泪越流越多,渐渐的,口齿不再清晰,渐渐地,思绪不再完整。

但,即便再不清晰,不完整,我都要问一句话,一句就够了“今晚说出这些话,我知道,或许明天,自己又会沦为你的弃妃,不过,在被你遗弃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忆,你究竟心里有没有我?有没有……”

我想知道这句话的答案,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哪怕曾经他说喜欢我,都说得那么模棱两可。

他只说过一句话是带着确定的,他说,他无心……

第三一章 弃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我看不清任何的情绪,依旧是那么地静,在这份平静里,沦陷的,仅是我一个人。

“姬姬真的醉了……”

许久,他才说出这六个字,语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但,并不回答我问出的那句话。

他不会答的.我知道。

这问题的答案,其实,早该清明于心——他的心里,只有江山宏图,哪里能有一隅位置给我呢?

不可否认,他是明君,可,却并非女子的良人。

因为,对于女子,他一直都是无心的。

爱上一个无心的人,注定是我一个人的劫。

所有的力气,在这瞬间,悉数的消逝,不会再去问,不会了。

可,我仍没有办法回头,爱上了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容许自己回头。

原来,爱或不爱,都是带着绝对。

绝对到,连一步退路都没有。

所以,我要问出这句话,让自己的心,一并在这绝对中死去,死了心,我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是的,心痛,很痛,很苦

醉酒,原来并非可以忘记一切,相反,只会让自己更加清晰地明白心底的痛苦,而,这些痛苦是关于爱的。

“我醉了……是,我真的醉了……”

随着他的这句话,泪却悄然地止住,不想再流泪了,再痛再苦,都不想继续用眼泪诠释自己的脆弱。

我的脆弱,在问出那句话后,就该告别了。

手松开桌脚,我缓缓起身,步子很飘,头很沉,这是醉酒的代价,而醉酒是我容许自己今晚放纵的借口。

一个看似最完美的借口。

伸出手,自己把脸上的泪痕拭干,低敛眸华,不再去看他,青丝披散着,遮住我大半的脸。

这样,也好。

形同鬼魅,再不是他心里那个娇俏温柔的士画姬,也比不过今晚明媚鲜艳的莲美人。

如此被弃,也全是我的咎由自取,仅为了,情难以堪,心何以堪“今晚……醉了……真好。”

摇摇晃晃地,我慢慢晃向轩窗,他在我的身后沉默,殿内,仅有我的声音其余,皆是一片冷寂。

推开一扇微闺着的轩窗,寒凛的风,夹着飘落的雪花一并涌了进来,风很冷,雪很冰,在面对这份冰冷时,我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仅是觉得很舒服,是的,真是舒服,说出那些话后,总算是舒服了。

今晚的雪,下得真大,外面的树枝、甬道,都笼上一层白茫,手,伸出轩窗,有一片细白的晶雪落于手心,我微徽拢起,知道,握得住的,仅是最后的湿冷。

一如,现在我和他之间的情愫,亦都是关于湿冷的。

余光撇到,殿墙下的那一弘涓溪,原来,这里是倾霁宫,未央宫是没有这一泓清澈的。

我是怎样回来的呢?还是说,我根本就没去过未央宫,一切不过是臆想?包括那酒,我是真的喝过,或者,连醉酒都是由着心的刻意演绎呢?

唇齿间隐约还有酒意醺醺,腿部的飘然之感,都再再提示我,应该是真的饮过那灼心之酒,算了,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神恍间,他的手,越过我的肩,把轩窗复闺上,虽阻了雪夜的寒冷,却也阻了自由的呼吸,然后,他复把我拥住,和以前一样,但,并不紧。

终究和以前还是有所不同的。

温暖通过他的手心,汇融到我的手臂,真的很暖和。

可,这一次,我仍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挣开他的怀抱,因为他拥得不紧,所以,这一次,我同样很轻松地就离开了他的怀抱。

转身,望着他,语音,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平静,在彼时情绪濒临崩溃后竟然还能有的平静:

“您是皇上,注定,这后宫的三千佳丽都会视您为她们的天,您也可以随心地把柔情蜜语给任何人,只是,这种柔情和蜜语,和爱是无关的。”

我恢复对他的敬称,一个‘您’字,一句‘臣妾’分明是把我和他的关系一并地疏远了。

心底,疼痛随着此刻这异常的平静愈来愈明显,好象是袱很钝的刀,从心底最柔软的那处划开一道口子,因为刀钝,每一划,都带着更为牵扯的疼痛。

“倘若能足够坚强地活在这样自欺欺人的假象里,真的也不错啊,毕竟外人看到的,都是您赐给臣妾的隆宠,这份隆宠,足够让臣妾在宫里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亦能满足一个女人最大的虚荣心。可,臣妾却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自欺欺人.因为——”

我努力的吸进一口空气,这样我才能有勇气揭开那柔软处的伤口,哪怕揭开的代价,必然是漫着弥天的血,但,不会再是在他不可知的暗处。

其实,我真傻,为什么这样的隆宠都不能满足我呢?非要去计较什么在禁宫中最不可得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