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球体落下之时,断刀已经冲了过去,酒酒则身体贴着地面,横插而入,一手抓住了即将落地的圆球,阻止了他们的再次遁走。

计谋被识破,黑衣人首领,不顾手下死活,推攘着他们挡在自己前面,自己则趁机,通过那破烂不堪的房顶,潜逃。

断刀起身追上,身影冲破房顶,站在上面。

望着向远方遁逃的黑衣人首领,他抿了抿唇,放弃了追杀。

他不敢保证,这会不会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目前,最重要的是楚清的安全。

一个翻身,断刀落回了地面,站在已经失去抵抗力的几个黑衣人面前,伸手,将他们的面罩扯开,露出了与中原人不同的面貌。

果然,刚才自己看到那不一样的眼眸,并非眼花。

断刀双眼一眯,冷声吩咐:“将这些人都待下去,严加审问。”

“是!”浮屠卫领命,很快便押解束手就擒的黑衣人离开。

此时,院子里已经被破坏得难以居住,尤其是楚清的房间,更是满目疮痍,刀剑痕迹遍地。

断刀来到楚清身边,眼中迅速打量,见她没有手上,才放下心来。抱拳拱手:“小姐,刺客并非楚人,看模样,还有他们所有的武功招式,更像是西梁那边的。”

他并未把话说死,只是把事情告诉楚清。

“西梁?”楚清口中呢喃,清幽的眸子深处,已经凝聚杀意。

“西梁人!太过分了,肯定是那个西梁女王,横刀夺爱不成,便想来刺杀小姐。”醒蓉语气愤恨,眼里喷着怒火。

“小姐是大楚王妃,这小小的西梁女王,居然敢如此放肆,小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幼荷也是极为生气。

刚才可不是游戏,她们差点就见了阎王。

“西梁女王,是大楚外宾,咱们总不能带人杀到驿馆去吧。”名柳的小脸上,怒意明显。却还保留着理智。

三个丫头,各抒己见。

断刀沉默不语,这时酒酒也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圆球,似乎正在研究。

楚清冷笑,嘴角轻扬:“我们是不可以冲进驿馆算账,但是有人可以。”

一句话,让众人都看向了她。

楚清双眼微眯,她和赵晟颢心中,正好有许多疑问,需要人解答。何不如就借此事,闹上一闹,看看楚皇的反应。

心念一达,楚清便对酒酒道:“酒酒,你亲自去一趟王府,见到王爷,将今夜之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他。”

酒酒一愣,点头离去。

其他人,却在猜着楚清的心思。

逍遥王倒是可以去找那西梁女王兴师问罪,可是若是王爷去了,闹出大事,岂不是让皇上怪罪?

酒酒离去之后,楚清不再提此事。只是返回凌乱的房中,将遗落的账本资料,搜集起来。

无奈,三个丫鬟也只能跟着收拾。

这个院子无法住了,只能令人在旁边,先收拾出一个新院子出来。

正在收拾中,外院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人要见楚清。

楚清愣了一下,心中思索是何人,如此时辰来见自己。

第一反应,就否定了赵晟颢。若是他来,根本不会通传。何况,她才派酒酒去寻他,有其他事要做,这个时候,也不会来此。

犹豫了一下,楚清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当客人来到厅中时,看清楚来人,楚清一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离歌小姐不认识在下了?”从斗篷中,露出自己容颜的高枳佑,微笑着看着楚清略微错愕的表情。

瞬间,楚清便恢复了正常。

嫣然一笑,她招呼高枳佑坐下:“只是没有想到,韩皇会深夜来访。”

下人奉茶后离去,楚清的态度不卑不亢。笑话,在楚皇面前,她都不低头,又怎会对北韩的皇上,诚惶诚恐?

“我只是在赏月时,忽见西梁驿馆中有异动,一时好奇,便跟了上来。岂料,他们竟将在下带到了小姐府上。”高枳佑若无其事的解释。那话中语气,好似在聊着风花雪月一般。

楚清心中冷笑,表面上平静如常:“这么看来,这次韩皇好奇之下,倒也看了一场好戏,应该不虚此行了。”

话语中,讽刺意味十足。

高枳佑微微一笑,深邃的鹰眸,看着楚清,眸底深处,情绪涌动。

突然,他开口:“你可愿意跟我离开?”

楚清挑眉,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南楚皇室,暗潮涌动。你跟在一个纨绔王爷身边,又岂会平安?若你跟我回大韩,我保证你的九溟商号,规模会超过在南楚时,亦能给你更高的地位。我说过,我能许你一世荣耀,只要你愿意。”

高枳佑真诚的说着,似乎希望楚清能好好考虑。

楚清垂眸聆听,静默不语。

少顷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韩皇,你觉得楚清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么?亦或是,你觉得楚清是一个贪恋荣华之人。”

“不!你在我心中,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才能不输男儿。”高枳佑摇头解释。

“既然如此…”楚清缓缓抬眸,清幽的双眼,没有半点涟漪的看向他:“刚才之话,你又何须问我?”

高枳佑皱眉,神情有些不悦。“南楚逍遥王,是天下皆知的纨绔。你为何偏偏对他,情有独钟?”

楚清甜蜜一笑:“感情之事,又岂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感情?

两个字,如利刃般,刺入高枳佑的耳朵。

他完全不能理解,楚清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对一个纨绔有感情。总不会,像那花痴般的西梁女王一样,贪恋赵晟颢的容貌。

这个理由,他听到,也只会嗤之以鼻。

与楚清接触这几次,他从未见到她在面对男色时,有过任何的情绪波动。

“夜已深,若韩皇无事,便请回吧。韩皇身份特殊,若是留在此地,恐会招来非议。”楚清起身,身上的裙角微动,送客之意十分明显。

如此坚决的态度,让高枳佑只得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朕的话,一诺千金。无论你何时改变主意,都可以派人通知我。我将亲自接你去大韩。”

说罢,高枳佑转身便走,离开厅堂时,将斗篷的帽子,遮盖了自己的容貌。

望着他的背影,融入黑暗之中,楚清皱了皱眉。

她一直都很反感高枳佑话中,那种志在必得的语气。而且,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南楚皇室暗潮涌动,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南楚是不是即将不平静?

在高枳佑离开之时,赵晟颢接到酒酒的传信。

立即点兵,带着福禄寿喜,拍马冲入了皇宫旁的皇家驿馆之中。

不顾守卫阻拦,直接将西梁国的驿馆,砸了个稀巴烂,更是当众给了西梁女王几个耳光。

当然,打人这种粗活,自然是福禄寿喜代劳的。

等皇宫中被叫醒的赵琮,派人来阻止时,赵晟颢的剑,几乎要刺进了摩耶娜雪白的胸口。

皇宫中,赵琮怒斥赵晟颢时,那几个被俘虏的西梁刺客,被及时送到,福禄寿喜也在驿馆中,找出了那逃脱的首领。

据说,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包扎伤口。

证据确凿之下,西梁女王无法抵赖,只能承认是她派人去刺杀楚清。

若是常人,赵晟颢杀了也就杀了。

可是,这是西梁女王,代表着西梁国,出使南楚。

赵琮只能将她暂时软禁,直到她离开南楚。而带人深夜闯入驿馆的赵晟颢,却被他带入了御书房中,同行的还有二皇子,赵晟乾。

这一夜,这么闹腾。

此刻,天边泛白,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赵琮年纪,毕竟有些大了。一夜未眠,精神有些憔悴。

他坐在御书房,御批桌后的龙椅上,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玩世不恭的赵晟颢,抿唇深思。

而今夜的始作俑者,此刻早已经坐在椅子上,大喇喇的四肢摊开,睡着了,还不时发出鼾声。

赵晟乾正襟危坐,眸光垂下,也没有说什么。

唯一在里面伺候的天禧,见此,也无奈摇头叹气。

“颢儿。”赵琮足足沉默了半个时辰,终于双唇轻颤的开了口。

赵晟颢合着的眼皮,难以察觉的一颤,却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依旧‘睡得’很熟。

天禧正打算,上前摇醒。

却被赵晟乾抬手止住,自己亲自上前,俯首在赵晟颢耳边,轻唤:“颢,快醒醒。父皇叫你。”

喊了两声,赵晟颢才如大梦初醒般,伸着懒腰,睁开双眼。

见他醒来,赵晟乾再次退回了原位。

“皇伯父,你叫我啊?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还要赶去看看我的王妃有没有受伤,还有,我好困。”赵晟颢换了个姿势,摊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问。

“赵晟颢。”赵琮沉声,声音带着沙哑。

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对赵晟颢如此直呼其名。

赵晟颢眸底暗了暗,露出迷茫的神情,看向他。

终于要说了么?赵晟乾垂下眸光,在心中叹道。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为了这一天,他也做足了近二十年的准备。

今天,秘密揭开,他似乎就解脱了?守着一个秘密,真的很辛苦啊!

嘴角缓缓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此刻,恐怕连赵晟乾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

吊儿郎当的样子,纨绔的神情。让赵琮双唇轻颤,已经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半晌,他终于问出一句:“颢儿,你可喜欢这大楚的江山?可愿意坐在皇伯父这个位子上,指点山河?”

轰——

赵晟颢的脑子里,仿佛被炸开一片,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天禧和赵晟乾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件事般,并未因为赵琮的话,而露出半点惊讶,只是将眸光垂得更低。

“皇伯父,您说什么?颢儿不懂。”赵晟颢此刻确实想不通。

赵琮不是没有儿子,而且,这些皇子中,不乏优秀之人。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个纨绔王爷,说这种话?是试探,还是真心?

“颢儿,皇伯父说的话,还不够明白么?”赵琮表情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赵晟颢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收敛:“皇伯父,颢儿虽然顽劣,却也不是愚笨之人。我只是个闲散王爷,这些话对我说,是不是弄错了对象?”

“这些无需你担忧。你只告诉朕,是否愿意接手这大楚河山,执掌乾坤。”赵琮长臂一挥,君王气势,一下子蔓延开来。

赵晟乾眼角微微一抽,放在膝上的双手,都微微握了起来。

他此刻很紧张,却又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是紧张父皇的决定,还是紧张赵晟颢的回答,亦或是紧张自己终于要解脱了多年来的负担?

赵晟颢靠在椅背上,魅惑勾魂的双眼,眯了起来,与赵琮的对视中,居然一点也不落下风。少顷,他缓缓开口:“我不愿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声音,极轻极缓,却充满了坚定和果断。

赵晟乾突然感到心中一松,好似禁锢了自己多年的枷锁,突然间被解开了一般。

反观赵琮,却是一脸的失望和落寞。看得身边的天禧,都有些不忍。

许久,赵琮长长叹了口气:“你记住今天你的选择,日后不要后悔。退下吧。”

赵晟颢站起来,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御书房。

只留下心底的疑惑,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烦闷,让他烦躁,让他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楚清。

“父皇,您一夜未眠,还请保重龙体,好生歇息。儿臣先告退了。”赵晟颢离开之后,赵晟乾也随之站起来,对赵琮道。

“你留下,朕有话问你。”岂料,赵琮却阻止了他的离去。

赵晟乾眸光一动,抿唇沉默。

心中有种期待,如枝丫般,从心底缓缓升出。

“朕若是把大楚江山给你,你可愿保颢儿一世无忧,保颢儿子孙,万世永昌?”似条件般的话语,从赵琮口中,突兀而出。

赵晟乾心中一惊,忙跪伏在地,深俯下身子:“父皇!无论儿臣是否如何,都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颢弟。这是儿臣欠他的,无需用大楚江山交换。”

赵琮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这江山社稷,交给你,朕也放心。”

“父皇!”赵晟乾抬起头,仰望那高位上龙椅中的明黄:“您正值壮年,福寿延绵,何必担忧储君之事?或许,颢弟成亲之后,会有所改变。”

“他无心江山,朕也不打算为难他了。”赵琮摇了摇头,眸光突然犀利起来:“朕只要你发誓,不会做出伤害颢儿的事。”

赵晟乾缓缓挺直身体,殿宇静默,他抬起右手,指天发誓:“我赵晟乾在此立誓,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无论将来如何,我必定倾尽所有,护佑颢弟一生,福泽子孙后代。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他之事,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天空中,新日升起,淡金色的光芒,透过殿门罩在赵晟乾身上,也洒在了正在出宫的赵晟颢身上。

赵琮缓缓点头,似乎终于完成了心事:“你的婚事,原本与颢儿一同举行,如今,便暂且往后移一下,待颢儿大婚后,朕颁布立储诏书后,再进行大婚。”

“儿臣,叩谢父皇。一切,都依父皇之言。”赵晟乾伏地叩首。心中似大喜,又似恍然…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010 大婚之前,阴谋毒计

三日一晃而过。

自从赵晟颢那日于皇宫出来之后,便来到了楚清住的地方,将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而楚清,也把高枳佑来过的消息,包括说过的话,同样告诉了赵晟颢。

赵晟颢听完之后,只是冷笑几声,并未多说什么。

反而是楚清,在听到楚皇想把江山社稷传给赵晟颢时,大惊不已。

事后,她还神情古怪的看着赵晟颢问道:“我真是怀疑你是否是皇上的私生子,否则真的很难解释,他对你这般好。”

但是,赵晟颢对这个猜测却十分抗拒,在楚清说出后,便皱眉否定:“别乱说,我是父王的儿子,是个王爷,皇上也只是我的伯父。我想皇伯父如此对我,是因为爱屋及乌。”

解释中的理由牵强,甚至有点自欺欺人。

但见他如此,楚清也不好再朝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调侃的问他,为何不接受楚皇的提议。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做皇上。

谁知,此子却极为不屑,又潇洒的大袖一挥,说道:天下江山,与我何干?我只想跟清儿你逍遥世间,快活一世。这一世,我是跟定你了。

如此放荡不羁,又略有无赖的话语,还真是让楚清心中微微感动。

视江山社稷如无物,天底下,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冰肌楼

自从楚清和赵晟乾达成合作之后,这里,似乎就变成了他们面谈的据点。

这一日,趁着赵晟乾忙完与北韩的协商之后,楚清将他约到了这,同时,桑悠倾也在其中。

桑悠倾比赵晟乾要先到一步,于是便与楚清在冰肌楼的雅室中喝茶聊天,坐等赵晟乾。

雅室清幽,香气袅袅。

桑悠倾放下手中茶盏,眸中含笑的看向楚清:“那西梁女王想是在西梁霸道惯了,居然敢在大楚做出刺杀王妃的事,幸好你无恙,否则又是一番血雨腥风。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是惊羡了不少名媛贵女啊。”

楚清哑然失笑,心中暗道:看来无论好坏,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总是能惹得女子羡慕。

把玩着手中茶杯,如玉般的指尖,被从杯中升起的袅袅茶乡熏得晶莹,带着几分透明红润。楚清抬眸,清幽的眸光落在桑悠倾身上:“她可不是单纯的霸道。而是认定了,就算她真的杀了我,也不会出事。陛下不会为了一个王妃,而与一个国家决裂。这位女王可是把北韩和大楚之间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大楚恶交西梁,恐怕就会让西梁和北韩结成盟友,如果打了起来,西梁就算无法增兵,可是源源不断的财富流进北韩,这对西梁来说,并不难。”

她玩味的一笑,双眼微眯,轻声呢喃:“打仗,可是一件烧钱的事。”

桑悠倾听完,微愣了一下,才摇头苦笑:“论这些局势眼光,我不如你。”

“这些如何能比?我常年在外奔波,自然要了解这些事情,所以便了解了些。而你又无甚野心,更专注与诗词古籍之中,才华无人可比。咱们俩,只能算是各有千秋。”楚清轻笑,语气平静自然。

“说得好!悠倾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与咱们这个逍遥王妃,是各有所长的。”温润而谦和的声音,突然插入,打断了两女间的闲聊。

循声而望,楚清和桑悠倾缓缓起身,透过纱帘,便看到了从门口大步而来的如玉皇子。

赵晟乾如今春风得意,如鱼得水,气色比之以前,要更好一些。脚下步履生风,看上去更加的器宇轩昂。

“二皇子倒是来得巧,见你如此风姿,想来很快这二皇子的称谓就要换上一换了。”楚清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