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苏珊,忘了交代你们。”王哥忽然什么似的,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个女孩。

一脸艳妆的女孩笑盈盈回头。

王哥舔了舔后槽牙,道:“就是那个……Hell的吉他手Sin,听说性情有点古怪,你们注意点,别不知轻重往人身上贴。”

“明白的。”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回道。

王哥这话倒不是随便说说。

要问Hell乐队谁是团魂?不是主唱苏达,而是有着神之右手之称的吉他手Sin。

莉莉和苏珊虽然没看过Hell的现场,但网上关于Sin神的吉他水平被吹得天花乱坠,加上每次演出,他总是隐没在阴影之后,从没完整清晰暴露过长相,让他更多了一份神秘。

但光是那模糊的轮廓已经足够令人惊艳。

神秘与古怪总是相依相随的。

莉莉和苏珊端着酒进包厢时,屋子里坐在沙发的四个男人,正聊得火热。确切得说,是其中三个,因为还有一个坐在单人沙发,并未加入这笑谈中,仿佛独自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这人穿着一身黑,过耳的头发,在脑后束起,隐隐泛着栗色的光芒。

他身子靠在沙发上,左手撑着扶手,右手拿着玻璃杯慢慢转着,整个人隐没在暗影之下,看不太清面孔,只感觉到一派慵懒冷冽,生人勿进的气息。

不用猜也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SIn了。

莉莉和苏珊见着情形,意识到王哥先前的话不是随便说的,这位Sin神看起来确实有点古怪的样子。

两个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在夜场混了这么久,也算是人精,很会找话题搞气氛。

玩乐队的男孩子,大部分都是玩咖。几个男男女女很快打成一片,划拳喝酒,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莉莉已经成功坐上了主唱苏达的大腿。

而单人沙发上的Sin,自己倒了杯酒后,一直慢条斯理喝着,一次也没有加入他们,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

苏达瞄到他杯中的酒快喝完,推了推身上的女孩,说:“去给Sin倒酒。”

莉莉得了令,从他腿上下来,拿着酒瓶挪到那一言未发的男人身旁,半蹲在他身侧。

此刻隔着咫尺的距离,她终于看清楚了Sin的长相。

莉莉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儿,也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但还是被暗影下这张面孔所震慑。

微薄的唇,狭长的眉眼,睫毛下那漆黑的眸子,像是能蛊惑人的曜石。

用英俊和帅气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张脸,那是一种雌雄莫辩的美,却又并不阴柔,光是冷硬的唇线,和碎冰般的眼神,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莉莉的心砰砰跳起来,一时间将王哥的话抛在了脑后。

在给他杯子里倒满酒后,她大着胆子往他身旁挪了一点,一只手柔柔地搭在男人手臂上,嗲声嗲气道:“Sin,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跟大家一起嘛。”

她的声音柔得几乎是能掐得出水来,脸上的笑容连嘴角的弧度都是练苦练过的。她是飞驰里最漂亮的公主,男人很吃她这一套,几乎从未失手。

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男人本来平静的眉头微微蹙起,低头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臂上那只涂着水晶甲油的手,不紧不慢抬起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浅笑。

这小小的动作,让他那张脸更加艳色十足。

莉莉还没来得及欣喜,却看到他那张薄唇中,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女孩脸上完美的笑容,顿时僵住。

也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这一个冷冷的字,已经让她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好在身后的苏达怜香惜玉般替她解了围,将她适时拉过来,笑道:“我们的Sin不爱美女,咱们不跟她玩儿。”

莉莉如蒙大赦一般,赶紧回到了他身旁。

Sin看都没再看人一眼,沉默地喝了两口酒,将酒杯放在茶几上,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干吗去?”苏达问。

“厕所。”男人言简意赅。

苏达见怀中的女孩,一脸忐忑地看着那道正要出门的背影,笑嘻嘻道:“抱着我还想着别的男人,我还要不要面子的啊!”

鼓手阿坦和贝斯小飞也配合大笑。

小飞说:“幸好咱们Sin神不爱美女,不然你就惨了,刚招上一个姑娘,人一个眼神就得把人勾走。”

莉莉娇嗔道:“才没有呢,苏主唱可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

苏达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虽然对夜店的陪酒女孩不以为然,却也乐得逢场作戏,满脸被她取悦的样子。

走到门外的男人,对身后的调笑置若罔闻,垂眸淡淡看了眼手臂。

虽然隔了一层衣服,但被人触碰的感觉,还是让他嫌恶地扯了下冷清的唇角。

他伸手拂了下手臂上并不存在的污渍,然后才沿着走廊,一步一步朝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第3章暗巷

“师姐,我去下洗手间。”宁迦送完了一趟酒水回到吧台,伸手抹了下额头的薄汗,喘着气同赵心桐道。

“赶紧去吧。”

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宁迦第一天上班,不敢偷懒,上完厕所,在干手器下胡乱吹了两下手,便飞快往外走。

因为出门太匆忙,一个跌跌撞撞的醉汉迎面晃过来时,她没太注意,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避开,跟人撞上了。

人倒是没撞到哪里,就是脸上的眼镜儿给落在了地上。

那醉汉身形粗犷,满脸通红,大概是被撞得有点疼,大了舌头爆了句粗口,骂道:“没长眼睛么?”

宁迦吓了一跳,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醉汉骂骂咧咧将她一把推开,踉跄着进了旁边的男厕所。

宁迦暗暗舒了口气,因为没了眼镜儿,灯光下的走廊,变得模模糊糊一片,仿佛忽然置身于云里雾中。

她赶紧蹲下身去拾自己的宝贝眼镜儿。

偏生地上铺着黑色地毯,她的眼镜又是黑框,加之走廊的光是浅淡的暖色调,她眯着眼睛半晌,愣是没寻着,最后只得伸手直接摸索。

就在她朦胧的视线中,隐约捕捉到墙根处一丝镜片反射的光芒时,她几乎是兴奋地扑过去。只是手还没摸到眼镜,却先被横空而来的一只脚挡住,而她的手来不及收回,抓住了那只突如而至的黑色板鞋。

手上坚硬冰冷的触感,让宁迦像是触电般马上收回了手,又胡乱越过那只脚摸到眼镜,站起身低着头边用衣角擦拭镜片的灰,便朝面前的人道歉:“不好意思。”

因为耽搁了一会儿,她不敢再磨蹭,道完歉,低头戴上眼镜,一溜烟跑了。

立在原地的段洵,因为这一声道歉,怔愣了片刻,后知后觉转身,而那道穿着酒吧制服的背影,恰好消失在转角。

他回过身,低头蹙眉看了眼自己那黑色的鞋面,迈脚朝卫生间走去。

此时厕所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醉鬼立在便池前,淅淅沥沥地放着水,隐约有浑浊的酒气和臊味弥漫在空气里。

段洵本来就还未舒展的眉头,更拧紧了几分。

他走到与醉鬼隔了两个位置的便池前,解开裤头放水。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年,他从一个身下少了几两肉的太监,变成了一个真男人。

上辈子,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缺了男人该有的东西,所以后来哪怕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享之不尽的荣华,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人。

如今再世为人,身体完完整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了,可不曾想几年过去,他还是跟上辈子一样,血是凉的,心是空的,没有感情,也从没有过欲望。

身下多出的这玩意儿,除了上厕所时稍稍方便,没有任何用处。

他放完水,瞅了眼那坨丑陋的东西,讥诮般扯了下嘴角,慢条斯理收回裤子。

旁边那醉鬼也已经方便完,余光不经意瞥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段洵那精致的侧脸,顿时让他眼睛一亮。

醉鬼是夜店常客,荤素不忌,玩得很疯。此刻看到一个比女人还美的年轻男人,顿时心猿意马,见色起意。

他自认见多识广,夜店混的漂亮男孩,十有八/九是玻璃,就算不是玻璃,为了钱也能做玻璃,便腆着脸朝段洵摇摇晃晃挪过去。

“帅哥,待会儿跟哥哥走怎么样?哥哥有钱,想要多少开个价。”

段洵不紧不慢转过头,在男人伸手搭向他肩膀时,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让人落了个空。

这醉鬼脑子虽然还没全然糊涂,身子却不大听使唤,晃了一下,干脆靠在了便池边,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灼灼看着眼前这美丽的年轻人。

这回他看到的是正面,比起侧脸,这张正脸更是惊为天人。

醉鬼那色眯眯的眼睛,几乎看得直了,含含糊糊道:“你……你说行不行?”

段洵勾唇一笑,他今晚莫名情绪不好,一股说不上来的戾气无处发泄,这醉鬼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他慢悠悠道:“行,怎么不行?晚点咱们旁边那条巷子约?如何?”

醉鬼一听,这美人果然是内行,开心地咧嘴点头:“那美人儿咱们就旁边见。”

段洵不欲与这样的人多说,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嫌恶地轻哼一声,踅步出门。

也不知嫌恶那醉鬼,还是镜子中那张脸。

*

“怎么样?还习惯吧?”

夜晚十一点,下了班的赵心桐和宁迦一同走出飞驰酒吧门口。

“还行。”

赵心桐笑:“你今天是没遇到太奇葩客人,不过也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奇葩是咱们应付不了的。。”

宁迦笑眯眯道:“师姐你这么能干,肯定什么情况都能应付。”

虽然知道是恭维的话,但赵心桐还是被取悦,她笑了笑,忽然眼睛一亮,挥挥手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你一个人回学校,小心点啊。”

“好的,师姐再见。”

赵心桐已经大三,如今和男友在校外同居,此刻看到女孩儿快乐地朝不远处一个骑着单车的男生跑去,宁迦抿嘴深呼吸一口,重重放松了下肩膀。

这不仅是一个自由恋爱的时代,男女婚前有夫妻之实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别说是赵心桐这样的大三生,就宁迦宿舍的室友,有两个也经常和男友去开房。

这在她上辈子,是难以想象的事。

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活了两世,她对爱情,对男女之间的事,依旧知之甚少。这辈子不消多说,虽然庆幸来到了这个新世界,但毕竟出身不大好,除了学习就是打工,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这种事情。

至于上辈子的那十八年。

她也不知算不算有过?

她想起自己的那状元郎未婚夫。人人都道,程状元惊才绝艳,世无其二。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是在宫中的中秋宴。酒过三巡,按惯例对对子,皇上出了个十分刁钻绝妙的上联,席间各路学士才子抓腮挠儿也没对上,只有状元郎气定神闲地对出了个精彩绝伦的下联。

这样的才子,哪个女子不爱?

她应该也不例外。

只是她这会儿努力去回忆,却始终有点想不起状元郎的模样了。

反倒是,一张艳色十足的脸,忽然跳入脑海中。

宁迦怔忡了下,赶紧摆摆头,将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甩开。然后迈步往学校东门走去。

飞驰酒吧所在的这条街,两边都是商铺,白天晚上都很热闹。不过这个时间,除了酒吧,其他的店子都已经关门了,路上几乎也没有行人,只剩夜灯下的一片寂静。

走了几米,路过一条小巷时,宁迦忽然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

年轻人到底好奇,忍不住偷偷凑到墙边,朝巷子里看去。

这是条很窄的巷子,顶多容得下一辆三轮车。巷子里没有监控,只有一盏被飞蛾包裹的昏黄暗灯。

此时的巷内,有五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四个人站着,剩下一个躺在地上。

当宁迦意识到这些人在干什么时,惊恐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差点轻呼出声的嘴巴。

第4章行凶

幽深的暗巷里,躺在地上的男人手脚被绑住,嘴上贴着胶布,脸朝上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惊恐地看着暗灯下几个陌生的年轻人。

这几个人打扮一个比一个新潮另类,长发脏辫铆钉刺青金属饰物,无不昭显着他们的身份。

他们正是Hell乐队的四人。

而地上的男人,则是先前酒吧搭讪段洵的那个醉鬼。

醉鬼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就被绑来了这里,此刻看到眼前这些人的打扮,知道自己惹到了不好惹的人,一晚上积攒的酒意,这会儿完全消失殆尽。

他想求饶,可是嘴巴被封住,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Sin,怎么处理?老办法?”阿坦笑着上前一步,踩住男人的肩膀,笑着问立在墙边的男人。

鼓手阿坦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九岁,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少年脸,但打扮却是最另类的,一头脏辫,耳朵上戴着骷髅头耳环,下唇打着一枚闪亮的唇钉,从手背开始往上延伸着大片刺青。

段洵一只脚往后抵在墙上,歪着头一派慵懒的样子,听了阿坦的话,也不马上回答,只轻飘飘地看向地上的男人。

那醉鬼对上他的脸,瞬间睁大了眼睛,显然是认出了他。

这样一副美丽的皮囊,任谁看了一眼都不会忘记。

其实比起其他三个人,他的穿着打扮最普通,不过是一件没有图案的黑色长T恤,下身也是黑色的休闲裤和板鞋,如果不是头发长了点,几乎就是普通的学生打扮。

但清醒了的醉鬼在对上那双暗灯下的黑眸时,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来,本来挣扎了这么久热得一身汗的人,只觉得浑身忽然如至冰窟。

他知道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用力摇头,朝他发出求饶的讯号。

段洵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得如同毒蛇吐信子的笑意,手上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那匕首在他修长的指间转了转,被丢向了阿坦。

阿坦准确无误地接住刀柄,弯下身,用刀背在男人的脸上拍了拍,笑道:“哥,不要怕,我尽量利索点,不让你吃太多苦头。”

他笑起来很有那么一点点天真无邪,但男人知道这必然是个恶魔,这几个人都是恶魔。

他不知道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的事。可他除了今晚在厕所见色起意,搭讪了一下这美人,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些人。

因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醉鬼更加恐惧了,几乎是控制不住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

一旁看戏的苏达和小飞,点上烟含在唇上,笑着走到段洵身旁。

“打个赌,这人能坚持几分钟?”苏达吊儿郎当笑道。

段洵扯扯嘴角,没说话。

另一旁的小飞道:“我赌三分钟。”

苏达笑:“那我赌两分钟。超过两分钟,我那台新入手的哈雷给你。”

小飞道:“行,要是不到两分钟,我替你去上一个星期的课。”

谁能想到,这些恶劣的摇滚青年其实都是重点大学的在读生呢。

阿坦抬头看三人,笑道:“我开始了。”

说罢,移到男人身后,拉起他被绑住的手,用匕首在手腕不轻不重割了一刀。

腕上传来的疼痛让男人再次惊恐地挣扎起来。

阿坦稍稍退开,歪头看向男人的脸,一边把匕首上的血迹在他衣服上蹭干净,一边笑道:“哥,别挣扎了,你越用力血流得越快。”他像个顽劣的小恶魔一样,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割开了你手腕的动脉,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血汩汩流动的声音?是不是很疼?没关系,等血流干了就不疼了。”

“行了,走吧!”一直没做声的段洵终于低声开口。

阿坦笑着点头。

地上的男人惊恐地睁大眼睛,因为他清清楚楚感觉到温热的血正在往下蔓延,浸湿了后腰,顺着流淌在地上,他费力往下一看,漆黑的地上,已经开始慢慢荡开了一片暗色的血迹。

看到四个人要走,他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然而四人开始并排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谁都没有再看他,

身后呜呜声还在持续,阿坦抬起手腕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字还没落下,身后忽然归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