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的神情瞬间变了个样,贼兮兮地凑过来:“昨夜督主只和你说了话?”

秦慢唔了声:“还叫他的蛇吓了我一遭。”

“还有呢?”霍安捉急地追问。

还有…秦慢想起自己舔在嘴上的橘花味,想了想决定不说,将布巾一摔:“没了!”

霍安闭眼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秦慢不傻,霍安的意思她多少听出来一点,她奇怪,就算雍阙贵为提督东厂,归根究底那也是个太监啊,还能和她有点什么事儿呢。

她撇撇嘴,霍安的唠叨从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慢腾腾走到木架前木了一木:“我的衣裳呢?”

“这就是您的衣裳啊!”霍安将一件件织锦绸缎取下,“花色料子都是督主亲自挑的!去年年末新贡上来的,百十金一匹的缎子,宫里也就皇后贵妃几位娘娘有。姑娘啊,督主可是对你花了大心思的,您可识识好吧!”

秦慢看着华美衣裙愁眉苦脸道:“这不太合适吧…”

霍安梗起脖子,和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单凭督主的身份,除了龙袍凤裳您穿什么都合适!”

“…”东厂的人还真是嚣张的很哪,秦慢自知胳膊拗不过大腿,何况演戏要演全套,她认命地由霍安服侍着将衣裳一层层套上。

“真别说…”霍安啧啧称奇地打量她,“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真不假。好人配好裳,姑娘这一打扮,比皇城里那些个世家闺秀小姐不遑多让啊。”

秦慢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地叹了口气。

“还没弄好?”门外响起微微不耐烦的声音。

第21章 【贰壹】密道

“呀,督主?”里间两人皆吓了一跳,霍安手忙脚乱地将秦慢给整饬好,连拉带拖地将人给拽到门边上,细声叮嘱,“脑子灵活些,捡点督主爱听的说,别没事杵在那儿像个木头似的,知道没?”

相处了一段时间,霍安俨然成了秦慢的自家人,忠心耿耿的不二心腹。没哪个奴才不想着自家主子好的,秦慢心实没开窍,他自觉负有提点点拨她的义务。

秦慢低头踢了踢脚尖,答了个:“哦~”

然后人就被霍安给推了出去,她心想着督主他老人家爱听什么话呢。好像每一次与雍阙对话,结果往往是不尽如人意。

晨间云彩被朝阳涂抹得嫣红,东边一片祥云升腾,檐下一树西府海棠娇颜初开,沾着夜里凝成的露水,清新可人。雍阙恰是立于海棠之前,一手搭在臂弯里,一手拿着根银匙逗弄笼中鸟雀。

他仍是身着昨夜银袍,只不过一头醉墨乌丝仅用一根长簪松松挽着,簪头刻着朵半开青莲,仿佛是个刚踏着清风雨露而来的方外道长。他听见了响动,但没回头,拨拨鸟食:“昨夜没睡好,起得这样晚?”

口气淡淡的,不像责问,更像是随口一句招呼

霍安缩在门后,使劲捅了捅秦慢的腰,她扁扁嘴:“督主,早。”

雍阙嗯了声,搁下银勺,回首时眼角挑了挑,略作一打量,无多惊艳:“唔,这倒像是个正常姑娘家了。”

他眼光挑剔至极,嘴里一向难出好听的词儿,得这一句已算是不错的夸赞。秦慢苦恼于层层衣裳的束缚之中,她睡得又不太好,因而兴致并不多高,闷闷地点点头:“哦…”

既然戏开了头,便再没有不演下去的道理。雍阙的举动向来代表着皇帝的天意,朝局的风向,哪怕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剿灭山匪的隔日惠王府仍是一早便隆重得摆下一桌酒宴招待这位权倾朝野的宦臣与他的内眷。

“阿瑜生死不明,本王急于寻她,慢待督主与夫人了。”惠王萧翎端起酒杯,一夜几乎没睡使得他脸上灰败之色愈发明显,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督主与夫人既然来了惠州便是我惠王府的贵客,但凡有所需尽管纷飞下来便是。”

雍阙连忙起身拱手举酒:“王爷厚爱,微臣惶恐。”

从昨天白日到现在秦慢总共就吃了一个黑面馒头,此刻对着一桌佳肴珍馐她饿得是百爪挠心,木木地等着寒暄完开席时突然脚尖痛得钻心。她一吸气醒过神,上座的惠王正投来探寻的眼神,身侧的雍阙仍是笔挺地站着,她眨眨眼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随雍阙站了起来,有模有样地学着雍阙双手奉盏:“多谢王爷招待。”

萧翎望了她一眼,笑得无奈又抱歉:“昨夜劳累夫人,今日本不该叨扰夫人,只是…”

雍阙正色凛声道“王妃尚不知安危,臣怎能安然高枕?王爷且宽心,事已发生臣自当倾尽全力寻找王妃下落。”

“那就多谢督主了,多谢。”

秦慢看看萧翎又看看雍阙,再看看自己手中金杯,犹豫片刻慢慢地呷了一小口,辛辣的酒味顿时呛得她泪花直飞,引得那两人侧目过来。

雍阙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背,摇头对着惠王笑叹道:“鄙内从来不胜酒力,在王爷面前失仪了。”

才站起的萧翎看着秦慢又慢慢地坐了回去,半晌他笑了笑:“女子难免酒量浅薄,不能沾酒还是别沾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说是酒宴,然而萧翎精神委实不济,坐了没一会雍阙见他神容倦怠,主动提出请他先行休憩:“王妃之事便交给臣打理,必给王爷一个交代。”

事到临头,这趟浑水已经淌了大半,索性淌到底,也不枉他费了诸多功夫只为卖海惠王他一个人情。

萧翎心有余而实力不足,再三致了歉,方在仆从簇拥之下退了席,行前他在秦慢面前顿了顿足,温声道:“待会我让府中郎中送些解酒汤水来,喝了也好受些。”

秦慢还没回个礼道声谢,惠王已在侍从搀扶下巍巍而去。

雍阙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本该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一方豪雄,却早早的显了天年不足的败像。莫非真如世人所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心道着,又自行哂笑着摇摇头,江湖也罢天家也罢,最信不得就是一个情字。海惠王长居江南,而他的未婚妻却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南蜀中,两人自定亲以来未曾见过数面,哪来的情深又哪的不寿?

都是戏码套路按本演,人心隔肚皮各怀各的鬼胎,惠王是,他们也是。

散了席,雍阙拢拢袖口道:“昨儿折腾得不早,今儿放你一天闲,不必再跟着我。”

秦慢却没走,脚尖蹭蹭地:“督主可是要再上山去探一探那山寨?”

脑子转得倒快!雍阙瞥了她一眼:“怎么着,你也想去?”

秦慢眼巴巴地点点头。

雍阙沉吟着不说话,秦慢在旁等得望眼欲穿,半晌他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既然你求着咱家了,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他瞧了眼她身上的累赘华服,心里了然,“去吧,换身轻便衣裳,带上霍安,过一刻到王府西门候着。”

“哎!好嘞!”她答得干脆。

他看着秦慢欢喜地离去,脚步也比往常乌龟似的磨蹭轻快上了许多,方才萧翎离席前的那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青阳县离惠州城并不多远,十来里的脚程,若是骑马不一会儿就到了。带上秦慢的马车慢是慢些,但也在晌午时分雍阙诸人又踏着原路回到了山寨中。寨门前陷阱里的毒蛇已经被清理干净,埋伏的刀剑仍是森森地插着,折射着刺眼的阳光,像一块块冰冷的墓碑。

寨子里已人去楼空,连秦慢喂的那几只鸡仔都不见踪影,消失得干干净净,秦慢找了一圈没看见它们,喃喃道:“看来是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什么?”雍阙问。

她指了指空荡荡的稻谷场:“那儿我曾经喂了几只鸡。”

“…”逯存等人目光怪异,还是霍安与她混得熟点胆子大些,附和道,“是啊,姑娘是在这喂过鸡,还抱过狗摸过羊呢,那…又如何?”

其他人不明白,雍阙是立时明白了,连鸡狗等物都有时间带走,显见地对方是有条不紊地撤离,甚至可能那些个妇孺孩童都是根本不是寨中匪徒的家眷,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迷惑人的烟雾罢了。

从惠王妃被劫再到秦慢被抓,最后到匪寨被剿,这都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局,针对的与其说是惠王,不如说是雍阙他。

现在人家大大方方地告诉你,我就是引你入局,是入还是不入?雍阙其实没想过去选择,惠王妃一定要找,而这里是唯一的线索,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也只有闯一闯才知晓生死成败。

秦慢显然与他想到了一起,她吮了吮唇:“督主,要不我们再从长计议?”

雍阙负手瞧瞧天色:“来都来了,若不找出点蛛丝马迹,咱家如何向惠王交代?”他斜睨,“怎么着,你怕了?”

她毫不掩饰地嗟叹道:“我不仅怕蛇,还特别怕死。”

他安慰得轻描淡写,毫无诚意:“生死有命,看开点。”

“呜…”

偌大个匪寨被锦衣卫翻了个底朝天,连米缸盆地之类的地方都给掀开一一搜寻了遍,同前晚的结果一样,毫无所获。

霍安和秦慢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人,只能坐在稻谷场上的大树下看着人影飞来蹿去,翻出一*浪头似的灰尘,弥散在阳光下。霍安抽出方帕子递给秦慢:“夫人,捂好口鼻小心吸了灰呛着嗓子。”

秦慢诺诺地回了个谢,将帕子叠了三叠严实地捂好嘴巴,帕子后传来又慢又闷的声音:“那些小孩儿还挺好玩的…”

“…”霍安不知从何说起,短短一天,也就您在这混得风生水起就差那帮小土匪头子喊您亲姨嘞!

“唉…”秦慢又看向稻谷场中的磨台,“其实黑面馒头也挺好吃的,嚼着挺香…”

这个主子成日里一副慢慢吞吞,赶不上趟的着急模样,也就提到吃时才能振奋起三分精神,你瞧眼睛都比平时亮些!霍安心里碎碎念着,秦慢在旁一声叹息:“霍小公公,说到吃我饿了…”

“…”霍安想想,“也是,这南方和我们北边不一样,早晨吃得丰盛。可这海惠王也是不着边,但任谁一大早对着一桌大荤大腻也得倒胃口啊。”他埋怨着站起来,“幸好奴才想到了,给您捎了些香嘴的玩意在马车里,您等着,奴才这就给您拿去。”

闲庭信步的雍阙时而瞥两眼老树下蹲着的两人,一看到秦慢那无精打采的模样想来不是困了就是嚷着饿了。这个丫头,身子瘦瘦小小,一顿饭的饭量也不大,但就和只猫似的,一顿吃得不多但一天要吃好几顿。

这不,一看霍安小跑过来,雍阙慢悠悠地明知故问:“夫人怎么了?”

霍安哈着腰行了个礼:“夫人早先席上没吃多少,又被酒气给熏着了胃,这时候胃里烤着火难受着,奴才过来给她取点零嘴填一填。”

就知如此!雍阙双目仍直视着前方,矜傲地颔颔首,以示同意。

霍安堆着笑退了两步,退了两步之际,脚踝一麻,膝盖一软,整个人噗地趴在了地上,摔了他一个鼻青脸肿,好不疼痛。

他摔得不巧,脑袋刚好擦着旁边磨台的角蹭了道长长红痕,还好,没拉出口子没见红。但还没摸就是火辣辣的疼,可把他五脏六腑都给摔移了位!

这么大动静,早惹来雍阙的注意,瞧了一眼摇摇头,随口叱了句:“仔细着点。”

“是是是,奴才莽撞了。”霍安忙不迭地爬起来,才爬到一半另一边脚踝又一算,这回他可真是想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伏在地上,一边心里苦不堪言,一边疼得他眼前火星直冒,恨不得将这该死的磨台砸成两半了事。

霍安愤恨地撑着起晕乎乎爬起,没防着一抬头差点又撞上了磨台,还好反应灵敏险险避开,这一避他“哎”了一声,捂着额头凑过去仔细瞧瞧,不太确定道:“这是刻了个字儿?”

一嗓子喊出去,雍阙回过首去,霍安抓着眉心左看右看,指着磨台下方道:“督主,这真有个字儿…但是,奴才不大认识。”

磨台有半人高,刻字的地方很矮,以雍阙的身量非得匍匐在地上才得瞧见,但以他的身份怎会屈尊纡贵至此。

“这不是字,是纹章。”

不用他折尊俯身,刚还在大树下的秦慢不知何时蹲在了霍安身侧,以她的个儿不高不低正好能瞅见磨台上的“字”,她眼睛睁得大大地观摩了会确定道:“刻得是片桑树叶。”

“桑树叶?”霍安满头雾水,自然而然想到,“呃,是寨子里那些

“不是…”秦慢悠悠哉哉地描述道,“你瞧这桑树叶,看似简单寥寥数笔,但每一笔纹路皆入木三分,且刀法连贯,线条流畅,绝非一般孩童所为。”

霍安顾不上疼痛,认真看了看,惊道:“还真是如夫人所说!是片桑叶呢!”他挠挠头,皱着脸,“只是刻得形状太歹怪了些,奴才眼拙瞧不出来。”

桑同丧,又是片树叶…“鬼手叶卿的手笔?”雍阙眸光轻转,“逯存?”

在这个江湖里,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提到雕琢刀法,整个江湖无人能出叶卿其右。和大多数隐世高人一般,他的脾气又怪又臭,“医圣”任仲平与他相比,完全能算得上通情达理、平易近人了。

他若愿意,便不收分毫为你砌座山,雕座桥,甚至亲手雕住一座举世无双的宫殿;而他若不愿意,你哪怕奉上一座金山,半座国库,连刀都不会动一动。

“很长时间,没有人见过他了。”逯存未入东厂前师从嵩山派,此后亦常与江湖有所联系,“小道消息说他多年前去八大山里采风失足摔死了,但百晓生那里没传出确切消息。”

秦慢伸出手来回抚摸一遍,道:“刻痕很深且印记清晰,刻上去不久。”

“鬼手叶卿在这做了一个石磨…”雍阙绕着磨台走了半圈,撩眼望向秦慢,“此前你与我说过,若是山中有第二条道就是地上密道?”

秦慢啊了声,像才想起来一样:“对,没错,督主英明!英明!”

论装傻的本事,眼前人真是无人能出其左右,雍阙瞥她一眼,秦慢睁着无辜的眼睛憨憨冲他一笑。啧,还卖乖。

雍阙没有领受她的乖巧,盯着磨台半晌,掌心突然在石面上迅疾扫过,带出一片迷迷灰尘:“拿水来…”他顿了顿,“拿墨水来。”

幸亏他手下人了解这位厂公朝务繁忙,随时备着笔墨纸砚,只是可惜了那块上好的松山砚,平白掺了水泼在石面上。

水流沿着石面上蜿蜿蜒蜒地分成好几股,各自散开,淅淅沥沥地落下。与此同时,石面上,几缕纹路渐渐清晰在人们的视界里。

“这是…”霍安小心地观察了半天,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但是怎么着都没看出那些奇形怪状交错在一起的线条到底表达出了什么意思。他偷偷窥探了下雍阙与秦慢的神色,一个长指抚摸石面沉思不语,一个则木木地看着石面,一脸的空白…

他咽咽口水,不敢打扰这两位主子。

都说鬼手叶卿生了个天马行空的脑子,笔下刻物或是貌如天仙、宛如仙境,或是森罗地狱、恶鬼食人。今日亲眼瞧见了,霍安暗自羞愧与敬佩自家督公与夫人,除了鬼画符他压根什么也没看出来啊!

沉思了半天的雍阙突然发问:“这是什么?”

霍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意识到问的是自己,秦慢抬起头看了看雍阙,又低头看了会石面:“呃…鬼画符?”

霍安这次真被口水呛到了。

雍阙霍然开朗似的笑了起来:“确实是鬼画符,西域娑罗国曾经进贡过一副百鬼夜宴图。他们与我朝不同,以鬼为尊,以地狱为美,信奉阎罗鬼王,以期死后有个好的轮回转世。因而…”

秦慢下意识接道:“因而这是娑罗国的文字?”

雍阙颔首:“只不过是打乱了排序,显得杂乱无章,一时倒让咱家没瞧出来。”

“这么说督主识得娑罗文?”秦慢惊讶道。

“以前为替先帝迎接娑罗国的朝臣,修习过一些罢了,”雍阙命人将多余的墨汁扫净,“看来上面记载的便是开密道的机巧所在了。”

第22章 【贰贰】入地

但凡暗语密谶再是杂乱无章,总会有法可依、有序可寻。

偌大一面圆盘上,雍阙指尖点过一个个潦草凌乱的“文字”,眼眸里俱是沉静认真。周围诸人屏气凝神,生怕呼吸一个重了就扰了他的思路。

秦慢望了眼横一道竖一道的石面,兴致缺缺地挪开眼神,眼珠子从枝头嬉戏飞绕的鸟雀瞭到崖峰顶上的云岚,走神得明目张胆。

大气也不敢出的霍安拉了拉她衣袖,劝她收敛着点,不想她竟望着天色担忧不已:“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吃上晚饭。”

连逯存都禁不住多瞧了她两眼,微微皱眉。

“现在下去,手脚不慢的话就少不了你那顿。”

一直没出声的雍阙突然接了口,蹙起的眉尖已平展开来,指节叩了叩石盘,点了几个人的名:“逯存、尚荣、王喜,按着我所说转动这磨子。”

听到不耽误晚饭秦慢放宽了许多心,给上前的锦衣卫们退出一方天地来:“督主解出来了?”

雍阙不置可否,不过障眼法般的把戏,江湖皆知鬼手叶卿行事诡谲,一般人见到此密语不由自主便会往复杂莫测处想去。若是如此,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解开其中秘钥。

“写的什么呀?”秦慢好奇问道。

雍阙看她问得认真,扬扬嘴角:“简单的八卦之道,叶卿擅雕琢建造,通一点风水奇门不足为奇。”

“哦…”秦慢了悟地点头,“能看出来,督主也很了不起啊。”

雍阙才扬起的嘴角有点挂不住了,听着像是夸他,可怎么就那么不走心不对味呢?

他不带感情地嗯哼了一声,神情冷傲得一如往昔般高不可攀,径自看向逯存他们淡淡指点起来。

不过片刻,轰然一声巨响,霍安反应机敏迅速护在秦慢面前挡住迎面而来的沙尘,不想石盘分离却不见多少粉尘飞扬。

秦慢将霍安挡在她面前的手臂拉下,小声道:“不久前才有人挪动过它,不会积攒灰尘的。不过还是谢谢霍小公公啦!”

霍安讪讪站到一旁,惭愧道:“夫人*,是奴才愚钝了。”

*?她何止是*?!虽然不确定,但雍阙心里有种预感,此间种种之事,与秦慢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他不是个相信直觉的人,甚至不相信眼前所见,因为所见之事,所见之人,所见之物都有可能是弄虚作假。他能走到今时今日,全凭着他的谨慎度微,他孤高矜傲但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哪怕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无名小卒。

人心最是难猜,也最难把握,雍阙从来善于也习惯去揣摩他人心思。心如泥沼深渊,他进退有度,方寸极好,未有失手。而这一次他却有些难以执掌住火候,对方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他至今未看透。未看透便想去看透,这已经是种危险的征兆,他暗暗吸了口气警醒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她的言行举止,乱了自己的步调谋划。

秦慢拍拍霍安的肩,跟着雍阙走到霍然出现在平地上的黑洞前,洞口出列成两块的石磨各躺左右,一条深不见底的漫长石梯映入众人眼帘,寒风嘘嘘自底部倒灌上来,冲得秦慢一个不察,吃了满满一口,顿时嗓子发痒咳嗽了起来。

雍阙浑若未见似的,低头估量密道深短:“有风,看情况里面通风良好,应该是他们潜逃走的那条路,逯存。”

他才唤到,年轻的锦衣卫已一手持刀一手持着火把,领着小人先行走入洞口。

火把涂了厚厚的油料,纵然火光被吹得东倒西歪也未曾熄灭,霍安绕着洞口左走两步,右走两步,眼见着逐渐没入黑暗中的一点火苗突然晃了三晃,道:“督主,逯存他们到了底,无大碍。”

雍阙嗯了声,拾步要下,忽然顿住,回头看了眼往洞底伸头缩脑的秦慢,秦慢触及到他眼神立马调开视线佯作看风景,还没开口雍阙先一步凉凉发问:“这回怕什么?”

她缩缩脖子,吞吞吐吐:“怕鬼…”

然后怕鬼的她就被雍阙拎起来,押到了洞里…

黑魆魆的石梯仿佛走不到底,头顶上的光亮愈来愈小,秦慢他们拐了个弯,那点星星似的光点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昏暗的光线似乎也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可能是四周漆黑一片太过压抑,压阵在最后的霍安越走越是腿脚发软,呼吸困难。

而走在雍阙前头怕鬼的秦慢倒还走得平稳,只是在黑暗中她的视力似乎不如常人,走得极慢,说是龟爬都是在夸她。走一步顿两步,仔细地张望一番,再小心翼翼地迈下去一步,如是往复再三她听见身后的雍阙不轻不重地咳了声。

她诚惶诚恐地驻足,侧侧身想给他让出道来:“督主,我夜视不如常人,走得拖拉,还是您在前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