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她活着,九王爷一样不会安生,她会用她余下的生命来报复,而承受她报复的就不单单是卓飞扬一个人。

  “九弟,天下之大,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些年来,臣弟只看上了这么一个。”卓飞扬的口吻异常的云淡风轻。

  “安雅公主是大诚国第一美人——”

  “皇兄,臣弟一点儿也不介意助她成为天下第一丑女。”他依旧笑得温文,甚至很有闲情的在桌上捏了块糕点送进口内。

  “但是这有关社稷……”

  “我们兄弟众多。”

  “可是她只想嫁你。”

  “好啊。”

  “好?”这下皇上反而有些摸不透面前的人了,“真的?”

  “对。”

  “没有条件?”

  “怎么可能。”

  皇上悬着的心微微一松,有条件就表示他不会乱来。

  “什么条件?”

  “把我的王妃还给我。”

  皇上的眼角开始抽搐,“九弟。”

  “臣弟不介意多娶一个老婆,当然更不介意王府上演争宠戏码,我唯一介意的只有——”他突然盯住皇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染指。”

  “朕爱的一向都是美人。”皇上不得不为自己辩白一下,誓必要与某人的审美观划清界线。他一点都不认为那个柳丝雨,有任何能够吸引男人的地方。

  卓飞扬愉悦的扬眉,“很好,没有人垂涎她,臣弟最开心。”

  “她不在宫里。”

  “是吗?”

  “朕不会落人口实。”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足见他的先见之明。

  “皇兄一向精于此道。”他嘲讽的看着他。当年屡次借口联络兄弟情谊,跑到瑞王府与他的侍妾侧妃鬼混,哼,确实不会落人口实。

  皇上狼狈的避开他的注视,“她在宫外别苑。”

  “臣弟告辞。”卓飞扬不给皇上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闪出了大殿。

  良久之后,空旷的大殿响起一声深重的叹息。

   

  繁星满天的夜晚,月亮总是晦暗不明,就像她此刻的心境。

  冷风从窗口吹入,而站在窗前的人早已麻木。

  当房门被外力撞开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因为她很清楚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的是谁。

  “不怕受凉吗?”卓飞扬望着她单薄的身影。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她仍然背对着他。

  “什么样的问题非得由本王来回答你?”

  “今天我听到一件新鲜事。”

  “什么样的事能够让一向性情淡漠的柳三小姐感到新鲜呢?本王也有兴趣知道了。”

  “据说当年陷害我父亲的那纸通敌书函,是有心人花费重金从大诚国购得。”

  “柳丝雨——”他一把扳住她的肩头,强迫她转过身来,对上的就是两道冷然的目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爷慌了?”

  “笑话。”

  “那王爷知道此人是谁吗?”

  “是本王。”

  “谢谢王爷实言相告。”

  “你以为本王会解释吗?”他瞪着她。

  她缓缓摇头,“我从不这样奢望。”

  “很好,现在轮到本王问你了,这是谁告诉你的?”

  她徐徐绽出一抹笑,“当今圣上,您的皇兄。”

  “皇上……”卓飞扬眸底寒芒一闪,“为什么你不认为这是他为了让你离开瑞王府而撒下的谎?本王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

  “如果皇上说的人不是王爷,那么我会这么认为,可惜王爷您的个性的确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更何况,当时你我毫无瓜葛。”她淡淡的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任性妄为的九王爷,天下间没有他不敢做的事,这在金盛皇朝无人不知。

  “而且王爷您刚刚也亲口承认了,那书函是您购来的。”她慢慢闭上眼,掩藏起眸底的神色。

  “看着我,张开眼好好看着本王。”他用力摇晃着她。

  她依言睁开双眼,眸色一片冷漠。

  “即便这样,你也无法离开本王身边半步。”他将她紧紧的搂入陵中,小心掩饰着害怕失去她的担忧。

  柳丝雨任由他搂抱着,声音更显温婉,“我能知道当初王爷是基于怎么样的心思吗?”

  “有人出一万两黄金找上门来,本王没有不收的道理。”

  “是尚大人?”

  “一封寻常书信能被那老匹夫改成叛国书函,他也算有心人。”

  “信上有大诚国的印信。”

  “当年两国并未交好,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何乐而不为?”

  “那他们何不直接写成密函?为什么还要写成寻常书信?”

  “是本王要他们这样写的,本王就是想看看尚老头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结果他捏造出了通敌密函。”她冷笑。

  “事实只证明他对你父亲确实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可王爷也算是间接害死家父的凶手。”

  “这我不否认,但那又如何?你想看本王后悔吗?”

  柳丝雨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扬唇笑出声,“金盛皇朝的九王爷从不做后悔的事。”

  卓飞扬盯着她的笑容,心莫名的有些酸涩。她明明是在笑,声音也明明很动听,可听在他的耳里,落入他的心头,却只留下微微的酸涩。

  “不许笑。”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笑出现在她脸上,至少不要用这种笑来面对他。

  她听话的收起笑容,然后问他,“我们现在要回府吗?”

  “你还愿意跟本王一起回去?”

  “我为什么不回去?那是我的家,不是吗?”

  “说得好,那里确实是你的家。”他抱起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就算将来本王注定死在你手里,也不许你离开我。”

  她答应了他。

 

第八章

三天了,自从皇上当朝颁旨昭告天下,瑞王将迎娶大诚国公主为妃后,齐侯云清已经整整三天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放下手中的茶,云清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妙,大大不妙啊。

  九王爷居然真的答应迎娶公主,而柳三丫头竟然也上书请降为侧妃,把正妃的头衔给让了出来?他只去瑞王府瞄了一眼就立刻掉头飞奔回家,那一眼已经足够让他明白王府内那诡谲难言的气氛预示着什么——大战之前的宁静,异常的可怕!

  “侯爷,侯爷……”一个侍卫一边叫着,一边从前院飞奔而来。

  “后面有狗追你呀?跑这么急,来,这有茶,爷赏给你。”

  “侯爷,十一王爷在外头猛砸门,还说再不开门他就撞了,并且绝不付您修门费。”

  云清抚额呻吟。十一王爷此时上门,绝对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我就不开门,凭他一介文弱书生,那两扇门他撞得开,我就写个‘服’字送给他。”

  “侯爷……”侍卫无限愕然地仰望着主子。侯爷从挫败到坚忍,情绪转变真是神速!

  “总之,我不开门——”突然,所有的声音中止于一阵轰然巨响中,他们主仆不由得面面相觑。

  “‘服’字现在就送我吗?”一个声音从花园的拱门外传过来。

  “门才刚刚倒……”怎么你就已经到花园了呢?云清的目光无声的询问。

  卓飞宇气定神闲的笑道:“我吩咐他们今天一定得把齐侯府那两扇碍事的大门给我拆下来,以表达本王的愤慨之情。”

  事实证明血缘果然是种妙不可言的东西,跟九王爷同母兄弟的十一王爷,个性中果然也潜在着恶魔的因子。

  算了,他认栽!“不知十一王爷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有些事要向你打听一下。”卓飞宇在石凳上坐下,神情悠闲。

  “臣近来身体不适,已多日未曾出门,哪里会知道什么事情?”云清四两拨千金的将问题挡回。

  “九哥的事不来问你,这天下就没人可问了。”

  就知道一定是九王爷的事,云清继续打太极,“瑞王爷近日就会依旨迎娶安雅公主,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大喜事,王爷想来是知道的。”

  “众人皆知的事我自然晓得。”

  “那臣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告诉王爷什么了。”他一脸的遗憾。

  “比如为什么喜堂会摆在静王府。”卓飞宇好心为他提供线索。

  云清马上一脸被雷劈到的神情,继而是深深的同情,“王爷……”

  “如果是节哀顺便之类的话就算了。”他摆手阻止可能的答案。

  “那臣就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原本的悠闲被烦恼取代,卓飞宇叹气,“我躲出王府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这话听在云清的耳中,马上一脸的惊骇,“王爷该不会是想躲在臣这里吧?”

  卓飞宇欣喜的看着他,“本王是有这个打算。”

  不是吧?!云清一脸沮丧。他都闭门谢客摆明想置身事外了,怎么又搅进去了呢?

  “可是,您这么大张旗鼓的到我这里来,还撞坏了我的门,九王爷不会不知道您的下落啊。”总算让他及时想到一个借口。

  “至少到时候多一个垫背的。”卓飞宇完全是一副“聊胜于无”的安慰表情,这大大的刺激了云清。

  “王爷,您这样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厚道能当饭吃,还是能让我躲过这一劫?”

  抹了抹脸,云清豁出去了,“如果王爷真不想搅进去,不妨进宫去陪太后几天,当然前提是王爷可以在宫中留宿。”路他已经指了,至于能否定得顺畅,就得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卓飞宇顿时喜得笑颜逐开,抚掌道:“来找你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那王爷是不是打算现在就动身了呢?”瘟神快走吧,再不走,瘟疫就烧过来了。

  本王是挺想留在齐侯府吃午饭,不过……”他一脸的惋惜,“百善孝为先,我还是先进宫去见母后好了。”

  真是……大孝子啊!

  云清只差没对着某人施施然离开的背影竖中指了。他非常庆幸自己没有把话说完整,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吗?瑞王娶公主是何等大事,到时哪个皇亲贵胄能不露面?只要成亲当天有到场,九王爷照样能玩花样。

  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于是,齐侯云清在自家的后花园中笑得犹如一只千年老狐狸。

   

  袅袅的青烟在香炉内升起,缓缓在空中飘散。

  柳丝雨跪在地上望着桌上空无一字的牌位,沉默良久。

  随着「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