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希说：“我送你们。”
四人一起下了楼，叶敬希从车库开出那辆黑色的私家车，前天被撞碎的玻璃已经装了新的，车身也被重新刷过，连划痕都被掩盖了，程悦显然是不想让叶敬希知道，才急着把车给修好。
叶敬希开车送三人去车站，路上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了长途车站，叶敬希停好车，才说：“小归你稍等，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归剑明赶忙摇头：“不用了。”
“不必客气，这是程悦交代的。你要坐六七个小时的汽车，肯定会饿。”叶敬希打开车门，起身下车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夏羽一眼。夏羽很识相地说：“我跟叶先生一起去吧，我知道小归喜欢吃什么。”叶敬希点头，微笑：“好。”
车内莫名只剩下归程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归剑明才说：“我到那边之后…会常联系你。”
“哦。”程乐淡淡地应道。
“下周来看你，可以吗？”
程乐摇摇头：“我这几周考试，很忙的。”
归剑明神色黯了黯，然后又笑了笑，说：“我想跟你一起过圣诞节。”
下周就是圣诞了？程乐倒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已经拒绝了，又不好意思改口，于是沉着脸，皱了皱眉道：“不必了，这种节日我向来不感兴趣。”
“是吗…”归剑明顿了顿，才说，“那你自己保重。”
眼看不远处叶敬希和夏羽提了几个袋子过来，归剑明微微一笑，凑过来“友好”地抱了一下程乐，在他耳边低声说：“再见，我会…想你的。”
程乐绷着脸没说话。
等他下车后，程乐才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心中暗骂：这个笨蛋，看来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乌龟啊，昨晚明摆拒绝他了，怎么他今天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厚着脸皮来一个拥抱？看来他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死缠烂打了？
第九十章 节日 …
送走归剑明后，夏羽赶去跟李唯她们会面，叶敬希便载着程乐往东校区赶去。
车子上了高速，开得非常平稳，程乐心情愉快地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却听叶敬希突然叫他：“程乐。”
“嗯？”程乐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叶敬希微微扬了扬唇角，意味深长地说：“小归…人还不错。”
程乐见他果然知道了真相，也不再掩饰，眯起眼睛笑了笑，说：“是吧，我也觉得他挺不错的。”
叶敬希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厚脸皮，顿了顿，又低声道：“我昨晚回来的时候，见他抱你上楼。早上又大清早起来给你做饭…他对你挺好的嘛。”
“他现在对我好是应该的。”程乐心情愉快，笑弯了眼睛，“因为以后，我会加倍对他好啊。”
“哦？”叶敬希轻笑着说，“这么说，你们真是两情相悦了？”
“嗯，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不像我哥那么迟钝。”程乐耸耸肩，“反正瞒不过你，我还是说实话吧，免得你又兴师动众去查我的底。”
叶敬希扬了扬眉：“我有那么可怕吗？”
“嘿嘿，有过之而无不及吧。”程乐笑了笑，讨好地说，“不过，这事儿你先别告诉我哥啊，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嗯。你的私事我不会干涉的。”叶敬希顿了顿，又说，“至于你哥那边…放心，有我在。”
程乐凑过来趴在椅背上，压低了声音：“这是我们之间的又一个秘密吗？”
“算是吧。”叶敬希看了他一眼，想装严肃，最终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程乐，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吃亏，现在看来，我更该担心归剑明以后会不会被你欺负。”
程乐笑眯眯道，“我有那么坏吗？”
叶敬希笑不作答，只是耳边突然响起很久之前程悦对弟弟的评价：我家程乐看上去一脸笑容，肚子里却满是坏水，那些坏水跟着他的年龄逐渐增长，现在，整个肚子都快被染黑了吧。
这次分别后，程乐回到学校乖乖上课，快到期末了，很多课要考试，程乐一忙起来就把其他的事暂时给忘了。倒是归剑明，回到A市之后一直惦记着远方的程乐，每天都发信息问候，虽然是以空格键的身份，可那样默默的守护，是归剑明在这个冬天里感觉到的最温暖的事了。
快到圣诞节了，大街小巷间满是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超市里也打出了圣诞折扣的大招牌，电视台年终评奖，节目改革，虽然忙碌，却让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组里那位刚结婚的学长整天笑呵呵的，还跟归剑明打趣地说：“小归啊，圣诞节快到了，你外地的恋人要过来看看你不？”
归剑明笑了笑，说：“他最近挺忙的，我看到时候能不能过去看他吧。”
“哟，我们小归真体贴呢。”组里的前辈忍不住调笑起不苟言笑的归剑明，好像每次提起他那个外地恋人的时候，他都会露出很温暖的微笑。那种如同冰雪融化般温柔的笑容，真是让人怦然心动。
归剑明见很多人在盯着他看，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怎么了？”
学长笑呵呵地说：“你笑起来太好看，被围观了啊。小师弟你真是迟钝，那边几个女孩子一直冲你抛媚眼呢，你都看不见吗？”
“哦。”归剑明回头冲那几个女生微微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一脸淡定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到了门外，路过一家大商场的时候，看见一楼有个“圣诞礼物精选”的巨型招牌，归剑明心中一动，忍不住走了进去。
今天刚好发了薪水，在电视台做实习生的薪水虽然不高，不过归剑明一个人没什么花销，除了房租和生活费之外其他的都存了下来，加上这个月的薪水，也算一笔可观的数目。
给程乐买个礼物好了。
这么想着，款步走进了商场，看见门口那摆了一排造型各异的圣诞树，挂着一些很可爱的小袋子，树上绕着一圈圈漂亮的彩灯，那么多树并排摆在一起，倒是让圣诞节的气氛更加浓烈了。
归剑明绕着商场转了一圈，见一对情侣很开心地抱了棵圣诞树回家，看着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归剑明突然想，如果自己送棵圣诞树给程乐的话，他会不会很开心？唔…以他的性子，或许会瞪大眼睛，然后暗骂自己白痴吧？
想到这里，归剑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一棵一米多高的圣诞树前，问：“我想把这圣诞树寄到外地去可以吗？”
售货员微笑着说：“当然可以，我们会帮您好好包装起来，保证不会在运送过程中损坏的。”
归剑明点了点头，拿出钱包付了款。
“先生要现在包装吗？”
归剑明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东西要放进去，你教我怎么装就可以了。”
“好的。”售货员拿来个大大的纸盒，还给了他一个跟树高差不多的大型透明塑料袋，跟归剑明比划了半晌，归剑明点了点头，用塑料罩住树，再装进大纸箱里，抬起来走出商场。
路上又经过一家特产店，想起程乐很喜欢甜食，于是买了些A市出名的特产，圣诞节似乎很多人会送巧克力，于是又买了两小盒巧克力塞在口袋里。
等终于买够了，回到家的时候，归剑明不禁累得气喘吁吁。在门口休息了一会儿，才抬着那棵圣诞树上楼。到了家里拆开纸箱，拿出圣诞树，就开始装饰起来。
归剑明在树上挂了很多漂亮的小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进一些特别的东西，然后附带一个小纸条的说明。
“这是小时候，妈妈离开那天买给我的项链。我戴了很多年，虽然有些旧了，却是我最珍惜的东西。我想把它交给你保管。”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照片，看上去有点傻，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小班长。”
“上小学时拿到的第一块奖章，那时候我比较沉默，整天埋头学习，拿了不少奖章，堆了满满一抽屉。”
“有段时间对折纸很感兴趣，学会了很多好玩的折法，这是我折得比较满意的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乌龟，我想你会喜欢吧？”
“你最爱吃的巧克力，有各种口味，考试之前吃一些，据说可以提神。”
“这边挺出名的牛肉干，你若喜欢，我下次再寄些过来。”
…
归剑明一边往树上挂礼物，一边用笔写着便签条，暖黄的台灯下，他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
每挂一份礼物上去，就像放下了心里的一份束缚一样。把那些小礼物都挂完了，归剑明终于长长吐出口气，微微笑了笑，写下最后一张便签。
“对不起和喜欢你，我已经说过很多遍，再重复也没什么意义。最后，我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以前的我，经历过很多的背叛和伤害，总是不由自主地逃避感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也有很多的不安和防备。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是我最想珍惜的人。我下定决心抛下过去那些沉重的包袱，好好的，珍惜你。你曾经说过把自己送给我，那么今天，我也把自己毫无保留地送给你。这棵树上挂的不只是简单的礼物，还有我对你的诚意。程乐，你愿意收下吗？
——爱你的，归剑明。”
写完之后已近深夜，归剑明揉了揉酸痛的额角，看着眼前闪烁着彩灯的圣诞树，嘴角不由得扬起个柔和的笑容。
原来，放下那些沉重的壳，人也可以活得更加轻松。其实最该跟程乐说的，还有一句“谢谢”。若不是他，或许自己一辈子都解不开过去那些阴暗的心结吧，一直住在那道高墙之后，逃避感情，甚至逃避温暖，其实也很辛苦。如今敞开心扉把程乐迎进心里，这才发现，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如此幸福。甚至连追求他的过程，都变得温暖而美好起来。想起他看到这棵圣诞树时的表情，归剑明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12月24号那天，程乐放学回宿舍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是程乐同学吗？”
“是的，什么事？”
“我是快递公司的，请你放学后到楼下拿快递。”
程乐心里惊讶片刻，或许又是群里那些姑娘给他送的礼物？昨天还收到一副手套呢。想到这里，程乐也没在意，挂上电话后就快步走到宿舍楼下，见到一个快递员推着自行车停在那，旁边放了个巨大的纸盒。
程乐走到他面前说：“你好，我是程乐，拿快递。”
那快递员瞄了他一眼，沉着脸指了指那个大纸箱，再递过来一张写了地址的单据，冷冷地说：“签个名。”
似乎是抬那箱子把他累坏了，快递员的脸色很不好看。
程乐一边签名一边疑惑，这是谁寄的？里面是什么啊？这么大的箱子确定不是寄来吓人的吗？
一瞄那地址栏，A市？程乐心里猛然一紧——
是他吗？
再仔细看那行字，果然，潇洒飞扬的字迹，一看就是他的字。
程乐看着那一米多高的大纸箱，心跳怦怦加速。归剑明那个笨蛋居然寄礼物过来了！他会寄什么来？这么大的盒子…冰箱？不可能。音响？不会吧…布娃娃？直接抽死他。充气娃娃？呃…他没那么邪恶的。
程乐好奇地要命，一个人抬着大箱子往楼上爬，一路上遇到熟识的同学。
“哟，程乐买冰箱了？”
“程乐，你宿舍要装空调吗？”
“饮水机坏了吗？”
各种好奇的目光瞅着程乐，程乐只眯眼一笑，说：“我家那位寄来的圣诞礼物。”
语气那叫得意，把众人都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程乐无视那群同学好奇的眼神，抬着纸箱回到宿舍，迫不及待的拆开来…
程乐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那一米多高的圣诞树，上面还挂满了各种小型礼物袋，两圈彩灯缠绕着树身。
程乐僵着脸，把电源打开，耳边响起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是平安夜的钢琴曲，树上的彩灯随着音乐闪烁起来，朦朦胧胧的彩色灯光，竟让人有种置身于梦境的错觉。
程乐心底暗骂，这个笨蛋，果然是木头一只，居然大老远寄棵树来…与其买这么贵的树，还费那么多力气包装，挂礼物，托运，你不如…你自己来一趟好了。
程乐嘴上埋怨着，心里其实挺甜蜜的。小归真有心，寄这么大的礼物过来呢。程乐好奇地打开礼物袋，看见一颗包装精巧的巧克力，还有一张纸条，心中微微一震。
“你最爱吃的巧克力，有各种口味，考试之前吃一些，据说可以提神。”
程乐脸色一变，赶忙将树上所有的袋子都拿了下来，一个一个迫不及待的拆开。
起初只是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后来，看着那一行行潇洒的字迹，程乐慢慢坐在椅子上，良久说不出话来。
握着手心里他妈妈留给他的项链，陈旧的链子甚至生了锈，手心里是项链冰凉的温度，程乐的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妈妈临走前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留着，现在居然交给了自己，那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看着最后一页便签上的那行字迹，程乐的眼眶渐渐酸涩起来。
“对不起和喜欢你，我已经说过很多遍，再重复也没什么意义。最后，我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以前的我，经历过很多的背叛和伤害，总是不由自主地逃避感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也有很多的不安和防备。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是我最想珍惜的人。我下定决心抛下过去那些沉重的包袱，好好的，珍惜你。你曾经说过把自己送给我，那么今天，我也把自己毫无保留地送给你。这棵树上挂的不只是简单的礼物，还有我对你的诚意。程乐，你愿意收下吗？
——爱你的，归剑明。”
程乐攥着那页纸，指尖都有些发颤，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归剑明在暖黄的台灯下写下这行字时微笑的表情。
这个傻子，他难道没想到，这么毫无保留的把真心交出来，如果对方不接受，那不是飞蛾扑火般有去无回吗？
这个执着的傻瓜，分开以后还每天都守在YY上默不作声地关心着，晚上总会催自己早点睡觉，好好复习，加油考试…那些话虽然简单，却是疲惫的深夜里最温暖窝心的话了。
程乐吸了吸鼻子，把那些袋子慢慢挂回去。拿出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柔滑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吃着他大老远寄来的巧克力，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程乐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才五点半…心里一动，突然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就往外冲。
程乐一边往车站跑，一边在心底暗骂——
归剑明你这个混蛋，用这么低级的伎俩，成功地让我感动了！
满脑子都是现在就杀过去找他的想法，程乐已经顾不得自己这趟去了还能不能回得来，总之，这一刻，他只想狠狠抱住他，狠狠吻他，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心软原谅他了，其实一直在等待他的诚意，其实早就爱上了他。还有，那棵挂满了诚意的圣诞树，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了。
*
程乐匆忙赶到长途车站，去往A市的最后一趟车很快就要发车了，程乐买了票就冲上车去。
坐在车上，心脏依旧怦怦直跳，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疯狂的做法，脑子一热就跑去外地，身上只带了手机和钱包，完全不顾后果，任性又冲动。
可是，看着车子缓缓开出车站，程乐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反而十分期待，他甚至能预料到，几个小时后归剑明见到他时震惊的表情。一想到这儿，程乐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或许是心情太过雀跃的缘故，程乐一路上兴奋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车内很多旅客都疲惫地睡了过去，只有程乐依旧睡不着，睁大眼睛看着窗外。高速公路上的一串串路灯像是蜿蜒的河流，始终看不到尽头。程乐知道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A市，无聊之下打开手机，戴上耳塞听起歌来。
播放列表里的第一首就是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他想起不久之前归剑明在舞台上唱这首歌的场景，那个夜晚，舞台上的灯光把整个校园照得通明，他一个人站在舞台的中央，低着头轻声唱着，“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在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直到现在，程乐才突然明白，那首歌，原来是唱给自己听的。
心中不由得一暖，程乐再次忍不住骂他，笨蛋，谁说我不会陪你到最后的？
程乐一路上也不知骂了归剑明多少次笨蛋，让在电视台录制圣诞节目的归剑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六点开的长途车，十一点的时候才准时到了A市。程乐看向窗外，这个城市的夜晚不如B市那样繁华，却有种平静宁和的感觉。程乐什么行李都没带，轻轻松松跑下车去，这才发现这边正下着雨。
程乐找了个小卖部站在下面躲雨，一边掏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该死，一路上太兴奋，居然忘记问归剑明的地址和电话，无头苍蝇一样就冲了过来，这么大的城市可怎么找他？
更该死的是，哥哥似乎睡着了，居然一直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