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只见过罗丝的未婚夫一次,在晚宴上那个高傲的贵族男子挽住罗丝母亲的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走在后面的罗丝,虽然当时罗丝正挽着杰克欢乐的低语。

茱丽还记得他唤罗丝过来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他温柔的唤她,然后看着她走过来双眼发亮的介绍杰克,那冰冷的眼睛透出轻蔑与倨傲,仿佛那个杰克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这大概是那个贵族男子仅能表现出来的不满,他的身份要求他不能跟一个平民争风吃醋,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对杰克不屑一顾。

茱丽曾经在看过电影后猜测罗丝的未婚夫是不是真心的爱着她,那个男人最后愤怒的开枪追杀他们,甚至差一点错过搭上贵族的救生船,那到底是骄傲所致,还是真心被背叛后的憎恨?

但真心的说,现在看到罗丝跟杰克如此亲密,茱丽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好像她正在见证着一件羞耻的事。

“我想让杰克为我画一副画像,茱丽你要来吗?”罗丝双眼发亮的说。

茱丽回神,发现杰克正跟罗丝靠在一起,看他的速描本,罗丝正在专心的看着一副纤毫毕现女体速描!

茱丽的脸刷得红了!她不是假道学,但跟一位并不熟悉的男子一起观看一幅裸|女画,这就太夸张了!

罗丝看到茱丽惊讶的样子,立刻合上速描本,脸微红的笑起来。

侍女突然在茱丽的背后平板的说:“小姐,你出来的已经够久了,要回房间了吗?”嘴上这样说,她的手却已经扶在茱丽的椅背上准备移开椅子。

茱丽立刻站起来,她还真害怕这位追求刺激喜爱名画的罗丝拉她去画裸|体画,她在学校里见过一些追求艺术而变得有些疯狂的学生,似乎为艺术献身这句话一说出来,就为一切行为开了绿灯。

茱丽向罗丝和杰克告别。

罗丝似乎因为些微的歉意而对茱丽更加热情,她问在午餐时是否能见到茱丽,这个茱丽无法回答,没有亨利的带领,她对这艘船一无所知,而且去餐厅只怕会丢丑,那些复杂的用餐顺序,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只怕不可能精通。

杰克一直在抚摸着他的速描本,只是在茱丽告别时微微潦草的点了点头,或许他也感觉到茱丽对他的不满,或许有其他的原因而她不知道,但相比对罗丝而言,他对茱丽过于冷淡。

茱丽几乎是被侍女挟持着回到房间,亨利正从卧室里出来,衬衫的扣子也没有系上,就端着一杯咖啡在客厅里看电报。

他看到茱丽回来,抬起头说:“甲板上怎么样?阳光好吗?”

茱丽看着他敞开的衬衫露出的胸膛,一时没有回答他。

他漫不经心的扣上扣子,招手要茱丽坐到他身旁。

侍女一回到房间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茱丽左右一看发现此时客厅中仅有他们两个人,立刻追问亨利:“你、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办?”

亨利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了,他伸头看了看客厅的门,不动声色的揽住茱丽,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茱丽一脸的为难,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裙子。

亨利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自己倒是可以毫无顾忌的丢下这整艘船的人逃命,问题就出在茱丽的身上。

如果他要在沉船前离开,他就必须先决定如何安置茱丽,在这几天里他一直把她关在房间里,就是不想让她将那些话告诉船上的其他人。如果大家都可以得救当然是很好的,但这是不现实的。如果茱丽把这件事说出去,引起了恐慌,那首先是他有可能走不掉,或者就算走掉了,幸存者在之后也会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按茱丽所说,幸存者中大多数都是贵族,这是显而易见的,所有的救生船的数量会首先考虑贵族,其次才是中等舱和下等舱的乘客。

如果亨利提前离船,特别是在已经离港之后突然离船,只怕那些幸存的贵族在回到陆地上后绝对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族。

而如果亨利留在船上,跟随贵族一起离开,这是最安全的,但不能保证一定能搭上救生船,根据惯例,上船的首先是女士和小孩子,男人很可能无法搭船离开。

如何确保正确的离船时机是首要的问题。

其次就是茱丽,亨利曾经想过将她立刻除掉,但是这个方案被他在第一时间否决了。虽然他通过调查已经查清最少在纽约和伦敦没有人听过她的名字,可能她以前生活在乡下,如果她死在船上是不会有人来找她的。

除掉茱丽的原因就是害怕她会说漏嘴,不管是在此刻还是在成功获救后的未来,只要她有可能说出真相,比如曾经告诉过他沉船的事,这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会直接导致他自己的家族的覆灭。

他一直在用温柔的态度来麻痹茱丽的警觉,而成果很好,她已经完全相信他了,从她的态度看,几乎已经完全依赖他了。这是最好的,在必要的时候,他只需要将她往海里一抛,一切就结束了。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亨利温柔的抚摸着茱丽的手,用他醇厚的嗓音安慰着不安的她。

他靠在她的耳边说:“别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其他的人,如果可能,我们当然应该救更多的人,但是需要量力而行,这一切就都交给我吧。”

伏在亨利怀里,茱丽忐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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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还是在房间里吃,茱丽告诉了亨利有关罗丝的邀请,他笑着说:“或许晚餐我们可以跟她一起用。”然后要侍女送来全套的餐具,开始边用餐边教她怎么使用这快要超过十支的各种大小的叉子餐刀和勺子。

一时之间茱丽手忙脚乱,亨利悠然自得的用着那各种各样的刀叉,然后不时的指点她。

“沙拉是那一柄叉子。”

“冷汤是旁边那个。”

“前菜是这个。”

“吃肉要用这个。”

茱丽一会就头晕了,她的双手都不知道到底要放在哪里了。

亨利大笑着帮她切好盘中的牛排,他的双手手指修长,姿势优雅华丽,那在茱丽眼中永远也切不好的牛排被他轻松的切成小块。

他递给她一柄叉子说:“别麻烦了,就用这个吃吧。我们可以不去餐厅,就在房间里吃。”

茱丽听他这样说,心中泛起浅浅的涟漪,一种被关怀照顾的感动涌上来。或许在这种举目无亲的情况下,这种感觉被她放大了人,但茱丽还是很高兴能在这种时候遇上亨利,她不能想像,如果她没有遇上他,现在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

午餐后亨利继续去工作,侍女们服侍茱丽去午睡。

茱丽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她总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现在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令她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虽然亨利告诉她一切都不用担心,她却仍是不安。

或许她应该去问一问亨利到底有什么打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无法压制,她越来越觉得这是应该的,她是应该知道他的计划的,这样在逃命时她才能更清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不是吗?

打定主意后,茱丽溜下床,她不想让侍女知道她去找亨利,那两个侍女有时十分厉害,似乎认为有必要规劝她的行为举止符合一位淑女的标准。

而偷偷去见一位照顾她的绅士,去打扰他的工作显然是不应该的。

茱丽穿好衣服溜出房间,万幸两个侍女都不在客厅中,她迅速跑到书房的门前,轻轻转动门把手想溜进去,却不提防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她一下子栽了进去。

亨利听到门边传来的脚步声,以及慢慢推开的门,他拿着枪躲在门后,猛然打开门举起枪,却看到茱丽像个穿错衣服的布娃娃一样栽了进来!他连忙收起枪并及时接住栽倒的她,然后关上门。

茱丽被亨利放到沙发上的时候脸都红透了,她没有想到会像个小偷一样被发现。亨利给她倒来了一杯红酒,她嗫嚅着说她只是想来找他问点事,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像一个蹩脚的借口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亨利居然完全没有生气,他放下工作也倒了一杯酒坐在她旁边,问她想问什么。

茱丽考虑着怎么开口,她担心她的问题会令亨利误会她不相信他,可她只是想知道更多的事,现在这样太令她不安了。

茱丽打量着这间书房,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然后她看到了在书桌上的一个古怪的机器,像打印机那么大,她好奇的走过去,指着问:“这是什么?”

亨利慢慢啜饮着美酒,任由茱丽在房间里走动,对他来说,茱丽已经是笼中的鸟,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来,见她问起发报机,亨利回答她:“那是我的发报机。”

茱丽古怪的重复道:“发报机?”

亨利走到书桌旁,为茱丽演示,说:“我的工作十分繁重,不可能一直要求船上的发报机为我私人传送信息,所以我就带了一台发报机上船。”

茱丽看着书桌上堆叠着的无数的文件,感觉亨利的工作真的是很重,或许她不应该打扰他?可是不安一直纠缠着她,似乎有什么事是她忽略的,没有想到的,而危险正在向她逼近。

她的双手紧紧纠结在一起,结结巴巴的说:“对不起,亨利先生,我不应该来打扰你。我只是有些不安,我、我觉得有事情在发生,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亨利惊讶的看着她。

茱丽抬起头来急切的问他:“亨利先生,我们真的可以平安离开吗?真的吗?你是怎么计划的?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

亨利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能察觉到,或许这是来缘于她的预知感觉,但很显然比不上她对泰坦尼克号的预知那样清晰。

或许这个女人也不是那么没用。

亨利放下手中的酒杯,将不知所措的茱丽抱到怀中,贴着她的耳边说:“不要害怕,茱丽,我的姑娘。”

茱丽呆怔的看着亨利伏下头来,感受着他轻柔的亲吻,她的心如鼓擂,骤然缩紧的心脏仿佛预示着可怕恐怖的危险正向她扑来!

亨利打横抱起她,走向沙发。

他说:“我可爱的姑娘,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第 64 章

亨利从床上起来,穿上裤子衬衣,回头看,茱丽还在睡。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洁白的床单上有几处不显眼的红色痕迹,现在已经微微发硬。

亨利走出卧室,客厅中两个侍女正神色紧张的探头探脑,看见他衣著不整的走出卧室,立刻屈膝行礼,伏低头,掩盖她们古怪的神色。

亨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要侍女给他准备咖啡,一边迟疑的说:“为小姐准备沐浴的东西。”

当香浓的巴西咖啡喝到肚子里,亨利才松了一口气,感觉脑子里清楚一点了。

一个处|女。

他要说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记得在五十年前,淑女们仍然会将处|女之身保留到新婚之夜,但在经过大战后到现在,每一个女人都会说她们是处|女,可是这种真实性就像英国政府一直在宣传的经济正在腾飞一样可笑。

只有某些守旧的贵族家庭,会要求他们的女儿保证处|女之身,这种作法通常是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来迎娶那个女孩。

但这种情况其实非常稀少了。

亨利慢慢啜饮着咖啡,咖啡一般能让他镇定下来,更加理智的思考。

说实话,就连卡尔的那个叫罗丝的落魄贵族的未婚妻,只怕都不一定是一个处|女。

亨利叹了口气,他需要承认的是这件事给了他一定的影响,不是说打动了他,但是,他认为他需要对茱丽有更多的尊敬。

虽然他能猜到茱丽现在愿意跟他上|床的原因更多是一种献身般的感情,而非神圣的爱情,但亨利有自己的价值观。

他很喜欢《三个火枪手》中的一句话,一个真正的骑士,会去引|诱一位成熟的贵妇,却不会诱|奸一位纯洁的少女。

纯洁是值得尊敬的。亨利再次叹气,他真没有想过一位独身旅行的女人会仍然保持着她的纯洁,这样的姑娘应该会被父母严格关上家里,直到她嫁人的那一刻。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或许这种观念在认识他的人的眼中看起来会显得十分可笑,他是阿伦·亨利,一匹血腥的豺狼。就连上帝也不在他的信仰之中,可是他却无法忘记他的老母亲在他少年时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说:“我英俊的阿伦,你今后要娶一个贞洁的姑娘作你的妻子,她会像初冬的太阳那样温暖你的心。”

在亨利离开家之前,对老母亲的这种絮叨是很不耐烦的,但在他离开家之后,这些回忆温暖了他冰冷的世界。所以他愿意以母亲的一些话当作自己人生的信条,这就好像母亲仍然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一样。他也可以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阿伦似的骄傲的对慈祥的母亲说:“妈妈,我做的好吗?”

侍女走来打断了亨利的回忆,茱丽醒了。

亨利走进卧室的时候,茱丽已经洗过澡也换好了衣服,正手足无措的坐在沙发上。

亨利径直走向他的行李箱,从夹层里取出一个香烟盒,打开,他沉吟良久,最终仍是选择了那个祖母绿的戒指,这是他用赚的第一笔钱买的礼物,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乡,这份礼物也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

他看向一脸茫然的茱丽,突然失笑,果然那些华美的珠宝不适合她,所以他才没有选择那些漂亮华贵的项链或宝石。

他拿着那颗毫不起眼的戒指走向她,一时有些忐忑。他从来没有送过女人如此寒酸的首饰,如果茱丽露出轻鄙的神色,只怕他会愤怒的立刻将她扔出窗外。

或许不应该把这枚戒指送给她,亨利有些后悔,但已经晚了,他已经把它递出去了。

然后,他看着茱丽好奇的接了过去。

茱丽醒来时,有些茫然,似乎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光|裸的身体和下腹深处隐隐渗出的酸楚和刺痛提醒了她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她愣了。然后后悔如海浪一样扑向她,将她淹没。

茱丽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在她看来,性是很遥远的一个东西。这不是说她一无所知,她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不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她记得曾经问过一个怀孕的女同学,怎么会想起来要生孩子?

那个女同学一脸茫然的回答她,她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就制造出来了。

那么现在发生在茱丽身上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已经做过了。

像是一个原本看着还在十万八千里外的东西,呼得一下就冲到她的面来,还把睁着眼睛的她给碾过去了。

现在回响在她脑海中的就两个念头:不应该这么快!应该、应该……

应该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应该这么快。

但是不管她怎么想,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一点没给她留余地。

她呆呆的被侍女扶下床,沐浴,精油按摩酸楚的肌肉,然后穿上衣服,然后亨利就走进来了。

看到亨利走进来的时候,她觉得似乎他看起来也有些不自在,这让她感觉有些新奇。他看起来不应该这么不自在,这份不自在映衬着他之前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显得特别的真实,令茱丽突然灵光闪现发觉了以前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虚假的亨利。

那份虚假的温柔和体贴,以及他的甜言蜜语。

茱丽突然冷静下来了,她认为自己应该好好想一想。

亨利看到她的时候明显脚下一滞,然后像是逃避她的视线似的目不斜视的走向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旧行李箱,然后就见他迟疑了一下,拿了个东西走近她。

当那个东西递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是一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戒指。虽然宝石仍然闪亮,但很明显因为主人的疏忽和不善打理而略失光彩。

戒面是一颗黄豆大小的绿色的宝石,颜色莹润细腻,周围是一圈大约十数颗晶亮的小碎钻。

茱丽是第一次见到宝石,比起以前在宝石柜台上看到的那些大而璀璨但看起来假得很的珠宝,这个倒是一拿到手上心中就一个字。

真。

于是她爱不释手。

但坐在她身旁的亨利却古怪的看着她把玩戒指时的表情,那不是贪婪,倒像是好奇,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突然摆在眼前的好奇。任何一个他见过的女人见到珠宝时都是贪婪的,哪怕她们表现的多么的清高矜持,也愿意在众人面前收到贵重的礼物,然后附送给追求者一个亲在脸颊上的吻,表达她们的谢意。亨利曾无数次见过这样的所谓的“淑女”、“贵妇”,她们看到珠宝时眼睛能射出刀子来。

看着茱丽好奇的看着那枚不起眼的戒指,亨利松了口气,他执起她的手,郑重的为她戴上,并忍不住亲吻她的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

在这一刻的他,是真心的。

虽然他仍然会按照计划去做,但这并不妨碍在这一刻给茱丽一点真心。

“换上你最美的裙子,可爱的姑娘,我带你去舞会。”亨利说。

或许再过一天他就会亲手把她扔到海里,但在她还活着的此刻,他会尽力令她感到快乐。

当亨利愿意时,他会是一个最美好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