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你为什么全部震烂?”

“失手。”抵死不认。

“明明就是故意的。”

“没有。”继续抵赖。

席紫嫣将目光从那篮碎成一堆的红鸡蛋收回来,看着身边明显有些别扭的美男子,“这是蓝公子八百里快马送来的喜蛋,你没有去参加他儿子的满月酒就已经很不对了,怎么连喜蛋也这样糟蹋?”

“你也知道他儿子满月了?”

“喜蛋都送来了,我能不知道吗?”

“可你还不肯嫁给我。”秋离枫开始愤愤不平。

“着什么急,下个月我就生日了。”她送他一记白眼,继续将精力放到手上的的绣布上。

“下个月?”俊脸开始泛黄。

“是呀。”云淡风轻的回应。

“这个月才开头。”他不满的叫。

“可是下个月初三是我生日。”

“咦?”他眨了下眼,“初三就生日了?”

“不行吗?”

“行,要是今天就生日就更好了。”岳父跟外公当年为什么要无聊的订什么双十之约嘛,害他现在想娶个老婆也这么麻烦。

“呀——”席紫嫣从绣布上抬头,捏着针的手顿在半空,“今年好像是闰八月,这样算来我的生日要再下个月呢。”

“……”

“才隔一个月,没什么,正好在入冬前来得及出嫁,天也不会太冷。”

一片黄叶从树顶缓缓飘落,正如某人此刻的心一般萧瑟。

今年为什么会闰一个月?

“天——”

“怎么了,你?”

“天——”

“你到底怎么了?”她侧头看着他。

“天理何在——”

她很认真的打量着他的神情,半晌之后才以极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的表情像是要哭?”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应该不会吧。

秋离枫回望着她,心头无声地回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他的确很想哭。

“好了,心情不好就到园子里走走,或者去陪昱儿读读书,我绣花你待在一旁确实很无聊。”她理解他的郁卒,好言宽慰。

“不要。”语气无比的坚定,神情万分决绝。

她困惑的眨眼。

“每次我一离开,再回头你就被不知哪位夫人叫走了。”他又不能闯到未来岳母的院子里去,真是无限伤心无从说起。

“这很正常啊。”

“哪里正常?”

“我从小就是这样在娘跟姨娘的身边打转啊。”她早就习惯了。

“……”他还是快点祈祷她的生日早点过完吧。

腊月初八,白云山庄。

今天是喝腊八粥的好日子,也是江湖美名传遍的玉剑公子成亲的大好日子,所以江湖上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五湖三江的失意侠女全都齐聚白云山庄共喝一锅腊八粥。

新娘于是天魔教上任老教主的弟子,所以她虽然没有继任教主,却冠上了圣姑的名号,在天魔教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她出嫁更是由天魔教的四名坛主抬轿,教主亲送。

当花轿迎门,众宾客一哄而出,差点把新郎挤离喜轿旁。

“掀轿帘,掀轿帘——”

喜娘将新娘背出轿子,一路背进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一下。”

此话一出,一向温文对人的秋离枫立刻目光森冷的瞪了喊停的人一眼,那眼神真是入骨的寒啊!

无视某人的瞪视,柳叶迳自对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说道:“虽然少主不肯接任教主之位,但是属下想将少主的第一个子女指为下任继承人。”

喜堂顿时一片哗然。

名门正派的白剑山庄与魔教中人结亲已是江湖异数,如果他们未来的少爷小姐还有一人要成为天魔教的一教之主,这简直无法想象。

“柳叶。”新娘的声音有些无奈。

“在。”

“其实我一直就觉得回敬给你的并不是十分令我满意。”

柳叶的眼角隐隐抽搐。

“这也是老教主的意思。”

新娘一阵沉默。

“少林寺是谁在替师父疗伤?”

“智鸠大师。”

“那你去杀了他。”无视于礼俗,她直接说出吓人的话。

“少主——”

不只柳叶,所有听到这个答案的人——不,其中不包括新郎官,他是看起来唯一表情正常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平时受到的惊吓太多,早就把胆子磨好了。

“杀了他不就一了百了,皆大欢喜。”

“咳……嫣儿,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还是不要讲打讲杀的好。”

“又不是我去杀。”喜帕下的人儿满不在乎的哼了声。

“智鸠大师身为少林七大长老之一,不是我能击杀得了的。”柳叶实话实说。

“那把我师父杀了好了,反正他当日火并武林盟主原也是只求一死,既然结果是一样,那么由谁结束他的命便不是十分打紧的了。”

“少主——”柳叶的太阳穴开始发疼。她错了,她一开始就不该惹上这位麻烦的人物。

“嫣儿。”秋离枫的头也有些大了。

“我的主意打不成,就把目光放到我未来的子女身上,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不是还没有吗?”

“就是这样才令人发指。”她恨恨的跺了跺脚。

在场的许多人心有戚戚焉,是呀,果然是令人生气,连人家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子女都算计上了,也难怪新娘子发火。

“少主,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讲过,继续拜堂吧。”柳叶突然觉得去说服老教主成功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秋离枫,我突然觉得我嫁给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秋离枫睁大了眼,一脸防备的盯着她,“嫣儿,三思而后行。”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再次开口,“要不是我实在不想再嫁一次……”两次出嫁经历都不是很好,如果再有第三次,她已经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未竟之语许多人都明白,深刻的明白,并给予最真挚的同情。

“送入洞房。”

司仪宏亮的嗓音穿透亭台楼阁,重新带起满堂的喜气。

成亲是好事,不管黑道也好,白道也好,总之来者是客,见面三分笑。

所以就算有些人是生死对头,在喜筵之上只能斗斗嘴,互相冷嘲热讽一番,动刀动剑只是想象。

今年的腊八粥果然是江湖难得一见啊!

水气氤氲,肤色红滑,纤细的十指间捏着一张素笺,双手微微的颤抖着,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就连原本清澈的杏眼也开始冒起点点火星。

“又是谁的信?”秋离枫很小心的打量妻子的神情,她看起来就像随时会爆炸一样。

信笺被揉成团,再狠狠的被当废纸扔到角落去发霉。

“我爹。”

“岳父?他信上说什么?”

席紫嫣突然转过头瞪着新婚丈夫,“上次我外公来信说什么?”

“外公说希望将来有个曾孙姓席。”他如实回答。

“我爹跟他的要求差不多。”

嗄。

秋离枫先是茫然,然后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们约好了吗?”

“他们一向不用约都想得刚刚好一致。”这才最令人痛心。

她叹了口气,一脸无限哀怨,“我嫁人了对不对?”

“是呀,你现在是白云山庄的少夫人,我秋离枫的妻子。”

“他们难道不懂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吗?有什么理由我人都嫁了还理他们的要求?”

“有道理。”他点点头,虽然老人家的要求可以让他多生好几个孩子……

“更何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干什么要听他们的。”

摸了摸鼻子,他犹豫再三,还是抖着胆子说了句,“嫣儿,你在家真的有从过父吗?”

“姓秋的——”火山喷发中。

某人不知死活的继续追问一句,“出嫁后到现在为止好像也没从过夫。”

“你——”才吐了一个字,她那亲亲美夫婿已化成一道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有轻功了不起啊,要不是她现在正在沭浴,不便起身相追,他以为她追不上吗?

本来午后无事,想洗个澡休息一下,现在被那封信一扰,她的好心情全部飞走了,狠狠的拍打了几下水面,她离开了澡盆。

只是中衣刚刚披上身,一双毛手就摸上了腰,席紫嫣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踩下去。

“哇,嫣儿,真狠啊。”

美目一瞪,“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少林又有人送信来了。”

“要我去拜祭他吗?”

秋离枫的嘴角抖了几抖,“嫣儿,莫大教主还没死呢。”

“我没兴趣知道师父说什么。”密密实实的穿好衣服,再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长发。

“他也说了知道你一定不会有兴趣,不过他说最近给你写信已经成了习惯,而且也不太想改。”

擦头发的力道加大了一下。

“而且他还说现在给你写信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从今天开始,以后再有少林寄来的信一律回绝。”

秋离枫一忍再忍,终于喷笑出声。

“很好笑吗?”

“哈……嫣儿,当初你遇到莫无垠一定是老天的恶作剧。”

“不是。”席紫嫣的表情突然难得的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