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才哦了一声,喜鹊是听不明白这些的,只对芳娘笑道:“大哥二哥说话,我怎么总听不懂,果然他们爱打哑谜。”芳娘伸手拍一拍她的肩:“喜鹊,想听懂他们说的话,就要多懂些道理,明白自己的处境,你还小,都没寻婆家呢,不然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后悔?喜鹊眨眨眼,正好瞧见褚守成收棋子的动作,他的动作在喜鹊瞧来是十分潇洒,这样的男子和自己曾见过的那些村里男子一点也不一样,就算现在晒黑了些,可不但没减他的俊俏,反而觉得更有男子气概,和这样的男子相好一场,也不算枉了此生,况且还有四叔一力做主,到时可不止这些。

喜鹊摇摇头,只把芳娘的话当成是嫉妒,笑着道:“姐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懂,昨日央你们买的红绢花呢,还请姐姐拿出来。”芳娘心里不由微微一叹,对王氏更添了几分厌恶,褚二老爷算计褚守成,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子,可是喜鹊是王氏的亲生女儿,怎会如此相待,到底四叔许了什么好处给她们?

芳娘见喜鹊不肯听劝,把那小纸包拿出来:“喏,这就是你要的红绢花,这做的细致,有桃花梨花呢。”喜鹊喜滋滋去接红绢花,顺手戴在发间,抬头瞧见芳娘发上戴着的那支石榴花簪,不由羡慕地道:“姐姐,你这簪子也是进城时候买的吗?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王氏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43

43、信物 ...

这簪子出了褚家芳娘就想摘下来,但和褚守成说话就一直忘了,听到喜鹊说好看不由摸一下簪子,笑着问:“好看吗?这是你大哥说去走亲戚总要戴点新鲜的,特意给我挑的。”说着芳娘已经摘了下来,放在手心:“瞧,这石榴花雕的,多好看。”

喜鹊伸手想摸一摸,眼里的羡慕之色更浓,伸手打算去摸一摸的时候,秀才娘子也探头过来瞧:“这簪子真精致,没想到大哥是个男人,挑起女子用的东西来眼光还这么出色。”芳娘手腕一翻,已把簪子递给秀才娘子:“你大哥也只有这些还拿得出手了,论起旁的,他可就要差多了。”

她们在那说话,喜鹊眼里的羡慕之色浓得都要掉出来了,秀才娘子见她这么喜欢,把簪子递给她,嘴里还笑着道:“你既喜欢,就也去寻个小女婿,让他给你买。”这话从秀才娘子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芳娘的眉不由挑起。

喜鹊已经从秀才娘子手里接过簪子,摸了又摸,听了秀才娘子这话面红了一下,抬眼飞快地瞧了眼褚守成,褚守成只是在那里用桃子喂着春儿,喜鹊眼里的脉脉情谊是半点都没看到。

秀才娘子瞧一眼芳娘,眉头微微皱起,见芳娘面上还是不动神色,秀才娘子越发急了:对喜鹊道:“喜鹊妹子,再喜欢这也是姐姐的东西,况且又是大哥送给姐姐的,我们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喜鹊又用手摸一摸那簪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它递给芳娘,抬头对芳娘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有大哥这么好的男人,哪像妹子我,”喜鹊这话并没有说完,就含羞忍住,眼又不自然地飘到褚守成那边,芳娘把簪子重新别到发上,见喜鹊这样话里已经带上了嘲讽:“只要好好的,怎么会找不到好男子呢?方才你嫂嫂也说了,要你早日去寻个小女婿,这四邻八村,多得是没成婚没定亲的好男子。”

喜鹊一颗心此时全在褚守成身上,哪听得进芳娘这话,瞧见褚守成转头往这边来,耳根子就热热地烧了起来,用手拢一下鬓边的乱发,声音也变的小了一些:“嫂嫂和姐姐你们又取笑我,娘说我还小呢,再在家里留几年。”

还小?秀才娘子和芳娘对看一眼,十五岁在这种人家也算不上小了,今年定亲,明年十六出嫁正好,秀才娘子只有把提篮递还给喜鹊,竟不知道要说什么。芳娘抱着手道:“喜鹊妹子,既然伯母觉得你还小,要多在家留几年,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做事,没事别到处乱跑。”喜鹊接过提篮,芳娘话里的嘲讽听的清楚,那面又热起来,强挣着道:“我也不过就来这边和族里的几户人家,哪里乱跑了。”

说完喜鹊和秦秀才他们打了招呼就回家去,等她背影消失,秀才娘子才对芳娘道:“姐姐,这样再过些时候全村人都瞧出来了,真要闹出什么事来,那不是带累大家?”连秀才娘子都看出来的这么清楚明白,芳娘唇微微一扬:“没事,你在家就好,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芳娘虽然这样说,秀才娘子还是迟疑一下才小声对芳娘:“可是大哥毕竟是个男人,又…”说着秀才娘子脸不由红了,这样的话,对她来说真是难以启口,芳娘轻轻拍她肩一下:“放心,别的事倒罢了,这件事,”

芳娘瞧一眼褚守成,眼里有抹笑意,缓缓说出最后三个字:“我信他。”秀才娘子反倒愣住,嫁进来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芳娘如此坚定说出相信一个外人,褚守成仿佛也听到芳娘在说什么,转头来正对上芳娘的眼,褚守成不由露齿一笑,这笑容瞧在秀才娘子眼里,竟有些微的发怔。

不等秀才娘子想清楚里面的道道,芳娘已经拍她一下:“天黑了,进屋吧,我走了两天路,要早些歇着。”秀才娘子习惯地应了一声,叫上秦秀才一起去把大门关好,关门的时候秀才娘子和秦秀才低低说了两句,秦秀才的眉拢紧,瞧一眼抱着春儿哄他睡觉的褚守成,再望向芳娘屋里的灯光,突然灿然一笑:“既然姐姐说不用管,那就不要管,横竖你带好孩子瞧好家就是。”

丈夫和大姑子都这么说,秀才娘子也只有听从,关好大门,收拾下院子里的东西,秀才娘子就接过春儿把他抱进房里哄他睡觉,秦秀才拍拍褚守成的肩:“大哥,以后这家看来还要靠你啊。”

这话说的太突然了,褚守成还愣在那里打算问秦秀才的时候,秦秀才已经走进屋去了,褚守成不由摇一摇头,看来秦秀才对自己也有改观了,这改观会慢慢变好的。心里怀了喜悦之情,褚守成决定过几天和芳娘商量,稻子抽穗这段时候,就去挑了货郎担子,四处转着去卖,瞧能赚多少银子,当年曾祖父可以做这样的事,自己又怎能不去做?

“你真能吃得了这些苦?”芳娘听到褚守成的打算,情不自禁问出来,虽然晓得他近些时日有了改变,可没想到改变那么大,两人此时是坐在稻田旁边,稻穗已经抽出,能够闻到稻花香味,这时要把田里的水放掉一些,还要来瞧瞧有没有虫,顺便再把稻田里的稗子杂草都除一除。

这些事情都做完,就可以松一口气,只要小孩子来守着轰走鸟雀等到稻穗饱满、稻叶转黄就可以开镰收割了。虽然芳娘说要让褚守成来守稻田,那不过说说而已,往年都是寻田邻的孩子来帮忙顺带瞧着,给他们几十个钱买零嘴就够了。

哪晓得褚守成竟然开口就说要趁这个时候去挑着货郎担子转村,倒真出乎芳娘的意料。褚守成的脸又红了:“你原来也说过,曾祖父就曾挑着货郎担子做过这些事情,我本是他的孙子,又怎能不做这些事呢?”

这话让芳娘面上露出甜蜜笑容:“你说的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等我们回去,我就先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你拿着去镇里寻些货物,这二十两银子也是让你试试水的,是赚是赔我也不去管你。”

芳娘说一句,褚守成应一声,等芳娘说完他又急急地道:“还要你陪我去挑些东西,你总晓得这村里人都爱些什么。”芳娘并没反对,看见她点头,褚守成不由嗫嚅地道:“没想到你也会同意我的话,我还以为…”

芳娘伸手扯下田边的一根草,草在他指尖飞舞,不一时变成一个蚱蜢出来,芳娘把这只蚱蜢丢到他怀里:“反对什么?我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人,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不听,和说话的人是谁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芳娘拿起小锄头走到田里,继续除起草来。有道理就听,褚守成把怀里那个活灵活现的草蚱蜢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从这里能看到芳娘发上戴着的石榴花簪子,怎么有种交换信物地感觉?褚守成把蚱蜢藏在怀里,也拿起小锄头前去除草。

放好水、除完草,又被晒黑一圈的褚守成跟着芳娘去镇上进货物,平日间买些东西也不会进沧州城,都是去离桃花村十里的退思镇的。

退思镇也算繁华,有一条还算宽广的大街,旁边也有上百家商铺,这条大街一走完就是个戏台,每到逢五逢十赶集的日子,总有戏班在这里唱戏。

从戏台拐个弯,一条巷子里藏了退思镇唯二高一些的楼,一座太白酒楼,相对的就是丽香院,这退思镇也有几户有钱人家,这些地方就是他们销金的场所。

褚守成夫妻进到镇里,是必要从这条巷子过的,此时刚过了正午,丽香院里安安静静,太白酒楼的伙计也靠在柱子上打瞌睡,芳娘不由瞧褚守成一眼:“当日你是不是也是如此,出了酒楼就进了青楼。”

这句话说的褚守成立即脸红,支支吾吾不肯应,芳娘刚要再说话,旁边就响起个不悦的声音:“什么出了酒楼进青楼,也要出的起银子才能这样做。”

芳娘顺声望去,丽香院的门正好打开,一个年轻男子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厮,说话的就是小厮,方才那句话定是被他们听去了,小厮为自己主人打抱不平了。

那年轻男子哈欠打完,揉一揉眼睛似乎有了些精神,看见说话的是两个乡下打扮的年轻夫妇,往芳娘脸上瞧了几眼,在村姑那里也算长得不错,不过大爷我昨晚太累,这时还没睡醒,也就不理他们了。

年轻男子望自己小厮一眼:“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发几句酸话也是常事,理他们做什么,我们快回去吧,只怕爹又要来寻我们了。”小厮立即变的叭儿狗似的:“大爷您说的对,这样的人,理他们是给他们面子。”

44回头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笑容,瞧向褚守成他们的眼更加不屑,穷鬼就是穷鬼,只有站在门口望的一望。也是自己心肠好,不然这样穷鬼,就该寻人打出去才是。男子理一理衣衫,回身对送自己出门的妓女温柔地道:“快些进门去吧,这大中午的,外面有些乱七八糟的人,被他们望去,真是污了你。”

妓|女穿了件粉色衣衫,瞧一眼褚守成,眼里涌上鄙夷之色,转而面对年轻男子的时候又是一脸温柔:“是,罗三爷,你可别忘了奴今儿还要等着你。”罗三爷轻轻一笑,摸一下妓女的柔荑,又拱一拱手,带着小厮洋洋而去。

他们一走,妓|女就沉下脸,对老鸨道:“大茶壶也不仔细些,叫这样穷鬼站在门口,也不怕脏我们的地。”声音明明白白传进褚守成耳里,褚守成一张脸顿时红了,换在平时这样的小镇上的妓|女,给自己提鞋也不要,此时竟瞧不起自己,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却碰到腰间荷包上的那包银子,里面装了十两银子,是芳娘给自己做本钱的,褚守成又把手放下,对芳娘道:“走吧。”

老鸨已经瞧见站在门口的芳娘夫妇,不由面上露出鄙视神色,全身上下衣衫加起来不到五两银子的穷鬼,也想瞧自家女儿,真是马不知脸长。

老鸨正打算唤大茶壶来把芳娘夫妻赶出去,见褚守成举步往前面走,唇不由一撇,脸上的鄙视不屑更深了,总算还有些眼色,晓得这样地方不是他们久站的,扑通一声把门关上,声音大的走出去数步的褚守成也听的清楚明白。

褚守成不由停下脚步瞧一眼那丽香院,芳娘也跟着停下来,声音很轻:“你难道今日才晓得,这些地方是只敬银子不敬人的?”银子这东西这么好,可是之前自己为什么只觉得银子这东西很俗气,为博美人一笑,多少银子都可以花,可是没有了银子,别说原先自己家相好的那几个妓女,就算是这镇上的粗劣妓女,也只会冷冷地瞧自己。

褚守成觉得脚步如有千斤重,喉咙里也堵得慌:“我以为,我原先以为…”以为什么?芳娘瞧着他:“你原先以为,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自然可以随意挥霍,况且你和她们是讲情不讲金的,那样就更要多花些银子了,可是我不说旁的,就说一句,你来了我家这许多日子,除了阿婉,可还有旁人来望你一望?”

褚守成在沧州城里的故交不少,那日刘二爷和褚二爷说的话又在耳边,晴儿可还在等着我们呢,原来晴儿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公子你可千万不能忘记晴儿,晴儿这一颗心可全在公子身上。

虽然知道妓女说的话大都做不得准,可天下人无情的也没那么多,也有几宵恩爱,数月交情,可转眼全都成了空。褚守成转头望着芳娘:“我知道,以后我定会好好计算银子的,绝不会再胡乱花用。”

芳娘笑了:“可你也要记住,有些该花的银子也要花,如连该花的银子都不花,那就不叫会过日子,叫太算计,人啊,千万不能太算计,算计的太多,最后是折了自己的福。”芳娘话里带有叹息,当年大伯还不是会算计,结果呢,落得个流落异乡,现在的四叔也在算计,还寻来这些帮手,可是谁晓得到时又会如何?

褚守成听出芳娘话里的叹息,小心翼翼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被他们算计去的,旁得罢了,说到女色,还真是没人能算计到我。”芳娘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头微微一歪:“嗯,你只知道这些,还不晓得别的呢,他们真要存心算计你,是会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会出来的。”

瞧着芳娘平日难得见到的娇俏模样,褚守成也笑了:“你放心,当年二叔也教过我,说酒不宜喝过醉,不然就会给人可乘之机。”咦,怎么褚二老爷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褚守成看着芳娘:“二叔他也不是全都什么都不教我,出门在外总要应酬,那些总是要学的。”

只是真正该学的东西,他从来不告诉自己而已,褚守成也叹了一声,芳娘轻轻拍一下他的肩:“好了,别叹气了,快些挑东西吧,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一会儿,就赶不回去吃晚饭了,我可没带在这镇上吃饭的银子。”

这里离桃花村并不算远,走路也不过半个时辰,别说银子,连干粮都没带,只有几个铜板还是要给春儿买耍货的。褚守成不好意思地笑笑,和芳娘进店铺挑选起来。

进了店铺和掌柜的交谈起来,算起来这镇里的商铺,除了做这镇上人的生意,还有就是要做这些走村串乡的小货郎的生意,掌柜的格外热心一些,能多拉一个货郎对自家也是有好处的。

不停地和褚守成说着哪些东西好卖,哪些东西虽好看却不大适用,只能放在担子上摆出来让人瞧瞧,还在那问褚守成打算往哪些村里去?说这附近的货郎他大半都认得,怎么从来没见过褚守成,听说褚守成是新货郎,又出几样主意,说新货郎就要更勤快些,挑的东西也要更全一些,不然没有生意。

褚守成一边瞧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货物,一边应付着掌柜的话,见自己挑出来觉得好看的东西,掌柜的都在那摇头,褚守成的脸色渐渐又变得不好看一些,芳娘在旁笑着道:“他是新手,当然只觉得好看就行了,还亏了你多指点呢。”

掌柜的不由挺一下肚子,得意地说:“那是,别说这退思镇上,你去问问十里八村的人,谁不晓得我做生意最老实,又会替人配货,旁人都唤我秦老实。”芳娘也点头:“我们就是问过了,说这镇上您这东西最多,给的价钱也公道,这才没往别家去,只往你这来。”

秦掌柜拍一下手:“大妹子,你这话就说对了,可惜女人不能出来挑货郎担,不然我瞧你这利索劲,比这个大兄弟可利索多了,口齿又伶俐,大兄弟想是原先一直在家里做活,还不晓得这做生意的门道呢。”

芳娘点头:“这一年的庄稼活也快忙完了,这些年收成虽还成,可是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光守着那十来亩地,也只够糊口的,这才咬牙凑了十来两银子,让他挑个货郎担,一天挣个百十个钱也是好的。”

秦掌柜也点头:“想你这样想的,十个也挑不出一个来,大兄弟,你娶这房媳妇可真是福气,又标致口齿又伶俐,心里又有主意,当家定是一把好手,别说,这挑货郎担也有发起财来的。早些年,那时候我祖父还在的时候,和他相好的一个姓褚的货郎,就靠着挑一副货郎担,家里的女人又能干,没过十来年,就挣了本钱,开了店又买了田,现在褚家在沧州城里也是有名声的人家了,我瞧着这大妹子也是个能干的,到时只怕也会像褚货郎一样。”

秦掌柜这话不过是说闲话,倒勾起了褚守成的心事,当年曾祖父也是辛苦发家的,还被旁人传颂,自己呢?芳娘已经笑了:“承秦掌柜你吉言,只是这褚家后来情形如何?”后来情形?秦掌柜皱起眉头:“自从他家发了财,搬去沧州城里,祖父在的时候还有几分交情,后来也就断了,只是这几年进城去偶尔听人说这褚家只怕要败了,出了个败子,每天只晓得花银子,不是在青楼就是在酒楼,这样花销,就算是金山也被花光了。”

褚守成的脸腾地红起来,芳娘瞧着褚守成,话里大有深意:“祖先积攒极难,花销起来是极轻易的,不过褚家那个败子,要能回头也不错啊,败子回头好做家。劳烦再拿些丝线出来。”

秦掌柜弯下腰去柜台下面寻着丝线,连连摇头道:“难啊,天下那么多败子,能回头的又有几个,况且他吃惯花惯了,纵到回头时候,早已败无可败,又哪里来的银子做家?”

芳娘拿着秦掌柜递过来的丝线,瞧一瞧这些丝线还不错,又寻一些针,褚守成那边的货也挑的差不多了,芳娘让秦掌柜算着帐,自己笑吟吟地道:“说不定有什么机缘,那败子就回头了,天下的事是说不准的。”

秦掌柜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但愿如此,不然这褚家发家这么多年最后落得一场空,倒不如我们秦家这个店铺过了百年还安安稳稳。”说完秦掌柜的已经算好价钱:“共总十一两三钱五分,那五分就不要了。”

褚守成掏出银子,除了有一锭五两的银子外,别的都是些碎银,有些还不成块。秦掌柜已经看熟了,也不在意,搬出戥子秤了秤,又验过了银子,所幸都是一色的细纹白银,秦掌柜也就没有再挑银子的成色,银货两讫也就生意做完。

第 45 章 ...

零零碎碎的东西打成一个大包裹,包袱皮还是秦掌柜送的,褚守成抱了东西,和秦掌柜打过招呼就和芳娘走出店铺。此时已快下午,两人也没在镇上逛一逛,只是在经过一个小摊时芳娘买了个糖人给春儿带回去。

经过丽香院的时候,那大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有几个粉头穿红着绿扭着腰出来,褚守成随意一扫,资质还不如中午那粉衣女子。见褚守成往她们身上扫去,粉头们个个撇了撇嘴,齐齐转过身,芳娘扯一下褚守成,面上已经有憋不住的笑容。

褚守成皱一下鼻子,和芳娘快步离开,刚走出数步就听到粉头们发腻的声音:“罗三爷,您可来了,今儿您可要寻奴家了。”这声音让褚守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用回头都能知道那罗三爷脸上是满脸笑容,十分惬意。

当初的自己不也一样,只以为钱能通神,却从没想过这钱是从何处来的,更没想过没有了钱财会落的什么下场?褚守成面色变化都瞧在芳娘眼里,不由扯他袖子一下:“再怎么说,你比他也强多了。”

是吗?褚守成眼里顿时露出喜悦之色,这是芳娘少有的称赞自己。芳娘眼里闪过一丝调皮,声音开始拖长:“是啊,最少褚大爷花的钱要比那个什么罗三爷多,见过的姑娘也要比这个罗三爷美。”

褚守成瞪大眼:“好啊,你又在取笑我。”芳娘轻飘飘地望他一眼:“取笑了你又怎样,我们快些走吧,赶回去还好吃晚饭。”芳娘这轻飘飘地一眼,望的褚守成像轻了很多,紧紧抱住怀里的大包裹,这是以后发家的根本,脚步比起来的时候要更快些,心里有了希望,再长的路也会觉得短了。

寻出一个大背篓,把货物都放到背篓里面,上面盖上一块红布,红布上再放些吸引人的小东西,背上背篓,手里拿个拨浪鼓,芳娘退后一步仔细瞧瞧,露出笑来:“还真是做一行像一行,这样一打扮,也像个串村的货郎了。”

褚守成觉得双肩都有些疼,也不知道能走多少步,但听到芳娘这样的赞扬,顿时又觉得身上有了许多力气,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拨一下手中的拨浪鼓,清脆的声音让春儿跟在他身后转起来,还拍着手叫:“货郎来了,要买糖吃。”

秀才娘子正打算上前把春儿抱开,褚守成已经一把抱起春儿,把拨浪鼓塞到他手里,让春儿玩着拨浪鼓:“等大伯挣了钱,给春儿买多多的糖,还要给春儿买好多好玩的。”春儿的眼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大伯,真的吗?”

来秦家也有七八个月了,春儿也从牙牙学语到现在能说出几句完整句子了。褚守成把他抱得更紧:“当然是真的,大伯不会骗你的。”春儿更高兴了,嘴里开始呜呜地叫,秦秀才张开手臂把春儿接下来:“瞧瞧,都是被你大伯宠坏了,以后可不许这样。”

春儿被爹训了,从他身上蹭下来,迈着小短腿就要去找芳娘,刚走出一步就停下,眼睛瞪的大大的,他这一停众人抬头去看,喜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芳娘瞧了眼,怎么这晚饭后就忘了关门呢,虽说这村里直到临睡前关门也是常事,可多了这么一位邻居,芳娘觉得平常还是把门关好比较好。

喜鹊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进来有什么不对,眼望向褚守成:“大哥这样打扮是要去做什么?”秦秀才对喜鹊从来没有好颜色,现在自然也不例外,伸手就把儿子又重新抱了起来:“没看见吗?大哥这是要去挑货郎担,以后要买个针头线脑的,也就不用再去别处了。”

褚守成要去挑货郎担,喜鹊一张脸满是惊诧,看着褚守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大哥怎么能去挑货郎担,挑货郎担这么辛苦。”要不是芳娘在旁边,只怕喜鹊就要冲上去把褚守成背着的背篓拿下来了。

真是正主都没说话呢,她倒在这心疼起来了,芳娘嘴撇了撇,斜眼望着喜鹊:“不去挑货郎担要做什么,统共也就二十亩地,就够家里这么几个人吃饭的,现在多添了一个人,族里有事还要出些银子,不出去挑货郎担,赚些钱回来怎么过?”

对着芳娘,喜鹊历来都是没底气的,双手已经搅在一起,看着褚守成的眼里渐渐有了水光,娘曾说过,这样的姿态是很惹人怜爱的,唇微微张了张,见褚守成毫无反应,喜鹊眼里的水光更重,看向芳娘声音变得低了些:“姐姐,我知道这家里的情形,可是挑货郎担着实辛苦,再说大哥原先又是那样的,哪能去挑货郎担呢?”

芳娘双手抱胸,一双眼并没离开喜鹊和褚守成,听了喜鹊这话哦了一声就道:“前尘往事都已过去了,现在他可不是沧州城里的公子哥儿,家里有金山银山随便挥霍。是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以后还要养活孩子的男人。”

孩子?喜鹊被这两个字打击到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芳娘:“姐姐,你有喜了?”芳娘又一笑看向她:“现在没有,可这不是迟早的事吗?我和你大哥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个孩子不是正常,还是喜鹊妹妹你以为,要没有才平常?”

喜鹊被这几句话问得面红耳赤,闺阁少女本就不该问这些话,偏偏喜鹊不但问了,还做出一副芳娘若有喜才不正常的样子,难怪芳娘要抢白她几句。

喜鹊定一定神,去看褚守成的时候面上又带上那种让人怜爱的神情,活似芳娘欺负了她,褚守成却没有去看喜鹊,只是在想芳娘说的那几句话,以后自己还要养活孩子,那是不是说,等自己真的成为能撑起这个家的男人的时候,芳娘就会接受自己?

这样的念头让褚守成心中有狂喜掠过,恨不得大叫出声,这样更让喜鹊心中委屈,那泪都要掉下来了,偏偏芳娘的胳膊就搭上了她的肩:“喜鹊妹妹,你既然这么关心我有没有喜,不如你早点寻户人家嫁出去,那时不就可以关心自己有没有喜,还是你担心大伯母骂你,这没什么,等我去和大伯母说,姑娘大了,总是人大心大,留来留去留成仇。”

喜鹊几次想打断芳娘的话,可是每每想开口,芳娘都把她压下去,喜鹊这下更委屈,等芳娘说完才装羞把芳娘的胳膊搬下去:“姐姐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话哪是我姑娘家能听能说的?”说着喜鹊又望一眼褚守成,见褚守成在那专心致志地和春儿玩,心里对芳娘的怨更深了些,定是芳娘把褚守成管得太紧,才让褚守成不敢多望旁的女子一眼,不过,

喜鹊望一眼褚守成,这下他要去挑货郎担了,等自己找借口陪着他去,过上那么几日,难道还不能把褚守成的心哄过来?等哄了他过来,再让他回去求他|娘,那样人家,就算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也够锦衣玉食过一辈子,就算漏不出来,听说当日成亲时候还抬进来了几口大箱子,那些箱子里满满的可全都是东西。

不,不能光想着那几口大箱子,自己娘那个脾气,肯定是要把箱子里的东西都留给弟弟,就该想法休了芳娘,然后去沧州城里去哄,到那时自己也能做富家的当家主母,天天吃香喝辣、穿绸着缎的,怎么都比嫁个农人过的舒服。

想起那日见到的阿婉的打扮,喜鹊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那才是人过的日子,成日不用干活,一双手养的春葱一般,说话声音也要轻声细语,吃的穿的都是自己没见过的,那才是过日子。

喜鹊想到未来美好前景,只觉得有双手在自己面前招啊招,又看一眼褚守成,这简直就是从天上下来救自己脱离苦海的,受点委屈算什么,娘不是常说总要吃些苦头受点委屈才能过好日子吗?

芳娘瞧着喜鹊,唇边的冷笑更甚,又瞧一眼褚守成,就瞧这位褚大爷真的能像他说的一样,不会动心吗?

褚守成可不知道喜鹊的念头,这夜差不多都没睡着,不是问芳娘这生意好不好做,就是问芳娘要是亏了可怎么办,折腾了大半夜,直到过了三更才朦胧睡着。

天才刚朦胧亮就起来收拾货物,等秀才娘子听到声音起来做早饭的时候,褚守成已经把东西收拾的规规矩矩,就等着出发了。秀才娘子也没想到褚守成会这样勤快,急忙点着火,蒸了几个馒头给他,又拿出一些咸菜包好,让他路上好吃。

褚守成背起背篓,拿好拨浪鼓就出门,芳娘这才走了出来,瞧着他道:“也和你说过,你初学做生意,亏了赚了都不用担心。”褚守成重重点头,打开门走出去。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村路上还没多少人,褚守成要赶往邻村,脚步匆匆走着,刚走到村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叫声:“守成哥哥。”

46表白

这一声守成哥哥叫得褚守成鸡皮疙瘩翻了一身,都不用回头就晓得定是那喜鹊追了上来,也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邪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就这样缠着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喜鹊见褚守成并没停下脚步等自己,快步走了上前,追得微微有些气喘:“守成哥哥,我喊你你怎么没听见吗?”说话时候,喜鹊的眼就不停往褚守成身上看去,只盼褚守成能发现今儿自己特意穿的新衫子。

石榴花滚了月白边,这颜色少女穿正显俏丽,下剪的时候又小了一寸,更显得腰只一握,发边簪的是刚从树上摘下的石榴花,一双眼在镜中照了又招,只觉得这双眼里的情都满了出来才算满意。

褚守成当然看见喜鹊件新衫子,可是只看了一眼就把眼转向前面,紧一紧身上的背篓:“喜鹊,这大清早的你不在家陪大伯母做活,过来这里做什么?”褚守成这话问得没情没绪,听在喜鹊耳里却别有一番意味,原来在家里他不和我说话是怕姐姐,并不是认不得我。

喜鹊脸上露出个羞答答的笑来,牙咬住下唇,微微低头,那眼却从垂下的眼帘里飞出去看人,这样的媚眼,褚守成见得多了,当日也不过就能博他一笑,更何况是这样稚嫩的手段?

褚守成忍住气:“喜鹊,我还要去邻村,你快些回去吧,这路上的草有露水,你又穿了双小绣鞋,小心打湿你的鞋。”这一句话出口,喜鹊满脸都是喜悦之情:“守成哥哥,果然你掂着我,守成哥哥,你不晓得,自从见了你,我这心里眼里就再容不得别人了。”

见喜鹊不但不肯走,还要跟上来,褚守成怕的是万一有人瞧见,传到芳娘的耳里那可不好,往后退了几步:“喜鹊,我们是兄妹,这种话你怎么可以说出,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寻个婆家了,若是被人听到,到时怎么寻婆家?”

褚守成自觉说的是义正言辞,听在喜鹊耳朵里可不全是这么一回事,竟变成了因为是兄妹所以他才不敢看自己,喜鹊心里不由有了喜意,就自己这样容貌,又有了几分风情,在这附近也算是头一等的,哪个男子见了会不动心?

喜鹊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羞涩,抬手把耳边的乱发往发上拢起,瞧着褚守成羞答答地道:“守成哥哥,你是秦家的赘婿,我只是继父是秦家的人,我们俩都不姓秦,哪是什么兄妹。”

说着喜鹊面上越发羞红,用手背轻轻蒙一下口,唇咬住下唇,含情脉脉地看着褚守成,半个身子都要靠到他身上:“守成哥哥,我喜欢你,愿和你在一起。”她身上还有一种香味,不过这种香味闻着呛鼻子的很,褚守成几乎是往后跳了,但背上背了个大背篓,动作没有原先敏捷,这一跳就让他跌倒在地。

这一跌让喜鹊的心都疼了,急忙伸手去扶:“守成哥哥,你是不是怕姐姐,这有什么好怕的,世上哪有男子要听媳妇话的?”褚守成那一跤跌得也不重,站起身就把跌出来的货物全都捡进背篓里,哪听得到喜鹊说什么,更没看到喜鹊送到自己面前的那支手。

这动作越发让喜鹊心疼,瞧瞧,人还没来呢,不过就提了下,守成哥哥就这样急急忙忙一脸怕像,喜鹊又凑近一些:“守成哥哥,姐姐那里你不用怕,四叔都说过了,像姐姐这样的人早就该撵出秦家,到时撵了她出去,我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

说着喜鹊更加羞涩,侧过身打算再和褚守成撒个娇,褚守成被她后面说的那句话给吓到,撵出秦家,那芳娘她要往何处去?这没了家族庇护的单身人,在这世间是极难立足的,男子都如此,更何况是个女流?

褚守成一把推开喜鹊,喜鹊不妨他这一推,跌倒在地见褚守成匆匆往村里跑去,不由喊道:“守成哥哥,你要往那里去?等等我。”她这样娇滴滴的声音听的褚守成越发烦躁,停下脚步冷冷地瞧着她:“我要回家去,你不许跟来,若以后再跟来,到时别怪我打女人。”

褚守成突然的冷脸让喜鹊的泪就掉下来,嘴微微嘟起:“守成哥哥,你这话说的…”喜鹊还想再表白几句,可是褚守成哪肯听她的表白,急匆匆往家赶。喜鹊见他跑得这么快,这才想起自己还跌在地上,用手撑住地想站起来。

可是褚守成的力气虽不算大,比喜鹊这么个娇滴滴的少女力气还是要大的多,这一推又带了些怨恨,喜鹊跌的就有些重,一动才觉得自己腿都要断了,挣扎了半天才站起来,起身已经望不见褚守成的影子。喜鹊在地上连跺几下脚,本来说的好好的,一提芳娘就不成,不行,一定要娘去和四叔说,早日把芳娘逐出秦家,才能像心如意。

打点好了主意,喜鹊扯一扯嘴角,看着地上掉落的石榴花,伸脚把它碾碎,等银子到手,一定要打支金石榴花簪子,比芳娘那支银簪好看到哪里去。

喜鹊想到此处面上又露出甜笑,耳边传来说话声:“这不是喜鹊吗?怎么大清早站在这?”瞧见来人是秦四叔,喜鹊的小嘴一嘟:“四叔,我又被芳娘欺负了,要早些把她赶出去才好。”

又是芳娘,秦四叔收回在喜鹊脸上身上打转的眼,呵呵笑一笑:“喜鹊啊,你娘又不是没有教过你,做事要等时机,再说现在也没好借口。你啊,还是好好地把那个傻小子的心勾过来再说,我可听说了,他是极好色的。”

喜鹊嗯了一声,不由自主挺了挺胸,又掸一掸身上的灰:“四叔,我知道,我娘教我的那些我都在学呢,你就放心吧。”秦四叔呵呵一笑,眼也眯了起来,传话的人可来说过了,只要事情成了,到时那几口箱子里的东西就当是谢礼。

那么沉的几口箱子,只怕总有千把银子的东西,拿了那些东西,买上两三百亩好地,盖个大大的房子,也去买几个丫鬟服侍自己,这日子岂不快哉?

秦四叔想到美处,笑容越来越大,喜鹊也越想越欢喜,有了四叔的帮忙,芳娘就算再凶她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孙悟空,况且就算是孙悟空她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褚守成跌跌撞撞奔回家里,推开门的时候用的力气大了些,吓到了院子里面的人,秦秀才吃过早饭就去了地里,芳娘和秀才娘子边做针线边瞧着春儿,秀才娘子面红红地在和芳娘说什么,这门被猛地推开,秀才娘子不由一抖,手里的针线差点掉到地上,用手护住肚子就往外看。

芳娘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瞧见是褚守成走进来,眉头就皱起:“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去做生意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衣服上还沾了灰?”褚守成不管芳娘的发问,几步就窜到芳娘跟前,也忘了背上还背着背篓,拉起芳娘的手就道:“我方才在路上遇到喜鹊,她对我说了些胡言乱语的话,最后还说,四叔想把你赶出秦家,我担心你,这才赶了回来。”

就为了这个?秀才娘子原本就有些红的脸更红了,牵过春儿就道:“姐姐,你和大哥说话,我和春儿进房里玩。”芳娘嗯了一声,叮嘱了句:“你现在又有喜了,也不要太操劳了,做些轻巧活就是了。”

秀才娘子的脸这下更是红的不能看了:“没事,又不是没生过,姐姐,你们说话吧。”说完牵着春儿就往里走。

芳娘这才理一下褚守成背着的背篓:“这算什么大事,还值得你特地跑一趟?四叔想撵我出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当初都不怕,更何况现在?再说了,他要撵我出去,那也是要开祠堂大家论一论理的,别的不说,这论起理来,这周围还没能说得过我的,你就踏踏实实地去做生意,别的什么都不想,等赚到钱了,婆婆也会欢喜些。”

真的吗?虽然芳娘说的云淡风轻,褚守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瞧着芳娘觉得怎么也瞧不够:“芳娘,你在家要小心。”芳娘的眉一扬:“你一个男人,婆婆妈妈做什么,我自有主张,快些去做生意吧,今儿头一天,别到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卖出去,这哪是积祖做商家的人家出来的人?”

褚守成又仔仔细细地瞧了瞧芳娘,见她笑容甜美、说话有力,想起这七八个月来,两人之间的事的确是她拿主意的多,这才转身出门:“我走了。”

芳娘嗯了一声,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走出数步还回了头和自己挥手,竟不知道自己眼里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风吹了过来,卷起旁边石榴树上没谢完的花朵,落到芳娘肩头,芳娘抬头去看那石榴树,前些日子那满树的花朵已经落的差不多,小小的石榴果挂在枝头,不知不觉间,盛夏就要来了。

47落水

褚守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此时家家户户都吃完晚饭,孩子们在村里路上追逐打闹,褚守成却没有半点心情,看着面前的大门竟没有了推开的勇气,过了半响才轻轻推开。

芳娘正坐在桃树下做着针线,手里在动着,眼一直往门口看,耳朵更是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刚一有动静她就站起身,瞧着垂头丧气,似乎背不住背上背篓,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褚守成,走到他面前接下他身上的背篓:“洗把脸快些去吃饭,今儿杀了只鸡,给你留了一份呢。”

芳娘的笑容和平时没有两样,褚守成嗯了声却没动,芳娘把背篓放到石桌上,回头瞧着他,轻轻拍他肩膀一下:“走那么多路,累是难免的,况且你又是第一天,不习惯也是有的。”

芳娘这么一问,褚守成的泪就在眼眶里开始打转,累没什么,不习惯也没什么,可是走了那么多的路,也没赚多少钱,还谈什么发家?芳娘看着他那种想掉泪又不敢掉泪的情形,脸上又露出笑:“有什么好哭的,你初去,人家都不认得你,不和你买东西也属常事,等走的趟数多了,旁人都见了你,那时就有人和你买东西,这才头一天,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人。”

褚守成吸吸鼻子,用袖子擦一擦眼里的泪,秀才娘子已经把给褚守成留的饭端了出来,听到芳娘这样说就笑了:“姐姐说的是,这头一天去做生意就赚个满满的,还从没听说过呢,这才头一日,大哥你也不要伤心,先吃饭吧。”